


今年的冬天冷得早,而且格外地冷。但比寒冷更難讓人接受的是,恩師金鐵霖先生走了。我不敢相信,說實話也不愿相信。
金老師是我人生道路上的大恩人,就像當年招我進入西安音樂學院的陶立玲老師一樣(陶老師是沈湘老師在新中國建立后的第一批的學生,和金老師同出師門),他們都是在我人生最重要的時候出現在我面前,給我指路,為我打開遠行的燈光。現在老師走了,以后再也聽不到老師的教誨了,我的心里除了悲痛,還感到空落落的。因為短暫的出差,我被疫情困在了南方,不能去為老師送行,更使我覺得愧對恩師的培養。
回憶起跟老師學習的過程,倒像是最近才發生的事。1988年的時候,當時我還在甘肅省歌舞團工作,被選中代表甘肅省參加由中國音樂家協會和長沙電視臺組織舉辦的“金龍杯”全國聲樂比賽。在那次比賽中,我榮獲了二等獎。當時,比賽的評委們都是大家非常尊重的聲樂界、音樂界的大師,其中就有金鐵霖老師。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有幸認識了金老師,當時我就當面向金老師表達了想跟隨他學習的愿望,沒想到老師爽快地答應了。回到北京后(這個時候我已經考上了海政歌舞團,正在等待辦理組織關系轉移的過程中),我便去拜訪了金老師。
敲開絲竹園老師家大門的時候,給我開門的是我稱為師娘的馬秋華老師。當時房間里已經有幾位學生在上課了,使得原本不大的家里顯得很擁擠。金老師向大家介紹了我,從這一刻起,我便成為了金鐵霖老師的學生。
在跟金老師學習的過程中,我親身體會到了金老師對待學生是多么認真負責。有一次我從外地回北京,已經很晚了,當老師聽說我第二天又要外出下部隊演出時,便讓我馬上去學校上課,而我見到老師時才知道那一天他已經上了十幾堂課了。我明顯感到他已經是特別累了,說話的聲音也很疲憊。
但那天的課,老師依然給我上了近一個小時。下課后我和老師走出教室時天已經黑了,我望著夜幕中老師的身影內心充滿了溫暖,同時也感到深深愧疚——老師都這么累了,我還來加課。
老師對我的要求是很嚴格的,同時又是經常鼓勵的,常夸我會唱歌、聲音好、味道好、悟性好、理解能力很強,演唱有激情、有深情,也有感情,夸我是會用心唱、用情唱的人。有了老師的這些鼓勵和肯定,我在學習過程中倍加自信了,更有興趣去接受、感受、享受老師的教學理念和思想,在聲樂學習的路上行走得更加順暢。
1992年,我參加了由文化部舉辦的第一屆中國民族聲樂大賽,其中有要求必須唱一首原汁原味的中國民歌。我在老師的幫助下,挑選了一首陜北民歌《淚蛋蛋》。老師要求我在不失傳統民歌風味、特點的前提下,發揮我多年學習聲樂的基礎。在這首歌里充分運用了老師的教學理念,把平時要求最多的“吸、貼、嘆、支點、通道”等融合在了一首作品中,使我演唱的這首《淚蛋蛋》既保持了作品本身的韻味含義,又不同于一般民歌的演唱,給我的比賽增色很多。最后,在一共演唱了七首歌曲后,我拿到了人生參加過的所有聲樂比賽的最好的成績——第一名。
1998年,由中宣部和中國音樂學院共同主辦的全國優秀中青年演員研究生班在中國音樂學院開班,我有幸也被選上。三年的時間里,我又比較多地享受到了老師的教誨,在那一段時間里,我覺得我的聲音狀態應該是最好的。除了理論課的學習外,老師給我上課的次數明顯比以前多了。有時,別的同學在上課,我便去琴房旁聽,同學唱完之后老師也會讓我唱唱,我把這叫做“蹭課”。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很懷念那段學習時光。
老師的教學是嚴謹的,要求是一絲不茍的。但老師的視野是開闊的,心胸是豁達的。在課堂上,老師讓我在訓練基本功時力求精準,在演唱風格上又允許我多元化、多風格、多層面,以便能演繹不同的作品。
老師的學生特別地多,除了像我這樣唱中國作品為主的,還有專攻西洋唱法的,也有很時尚的流行歌手來拜訪老師。老師的課堂是多元的、包容的,我也曾經向老師請教過為什么他的包容度那么大。老師給我的解惑特別明確:“聲樂表演歸根結底,就是用美好的聲音唱出優秀的作品。而這才是我們應該共同追求的。”
現在回想起來,從1988年絲竹園的第一堂課,一直到2011年我在國家大劇院的“中國心大海情”個人獨唱音樂會,每一首歌曲、每一次登臺,都飽含老師辛勞的汗水。我這幾天常常想,時間怎么會過得這么快?人總是在不經意間產生很多后悔之情,總覺得還有很多的遺憾。以前總會覺得,很多事情可以以后慢慢去做,可一瞬間,這些“以后的事”就變成了“以前的過往”。這幾年,因為疫情的原因和老師見得少了,而在老師走的時候我又因疫情被困在了外地,這都是讓我非常難過又非常遺憾的事。
我記得在老師教學50周年紀念音樂會的舞臺上有一棵樹,中間的樹干上寫著老師的名字,順著伸展出來的枝葉上則寫著諸多學生的名字。老師,這棵參天大樹在您的辛勤澆灌修枝剪葉的呵護下,已經變得更加枝繁葉茂、歌甜花香。
老師,我會永遠記得您的教導,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會不懈地為我熱愛的歌唱事業努力。您的音容笑貌會永遠留在我的心里。
老師走了,但您留給我們的精神長青。
老師遠行了,但您的大愛永在。
老師,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