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中華人民共和國英雄烈士保護法》等法律法規相繼出臺,我國法律對英烈保護條款逐漸完善,對于維護民族精神,安撫英烈近親屬,促進司法公正有著重大意義。但是,由于英烈人格利益的認定存在保護期模糊不明、請求權主體模糊不明、民事責任承擔方式過于單一、嚴重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界定標準不清晰等現實困境,如何完善相關法律制度,加強對英烈人格利益的民法保護,是一個需要深入研究的問題。
一、加強對英烈人格利益保護具有重要現實價值
英烈人格利益的保護一直是理論和實踐中的一個熱點和難點問題。雖然目前法律對英烈人格利益的保護有了相關法律規定,但尚未有法律法規對英烈具體人格利益進行細化,造成了在司法實踐過程中對該類案件認定標準不同,導致同案不同判。而這無論是對保護英烈與近親屬的合法利益,還是司法實踐都造成影響。為此,應盡快探究英烈人格利益的現實困境,明確完善英烈人格利益的保護路徑,以達到統一司法裁判標準尺度、維護樸素的民族精神、保護英烈與其近親屬的合法權益的目的。同時,上述研究不僅為立法者完善英烈人格利益保護提供參照,還可提升英烈保護條款實現張弛有度的內在良性雙循環——立法調節性和司法運用性。
二、我國英烈人格利益保護面臨的困境和問題
(一)保護期模糊不明。民法典雖然承認死者擁有一般人格利益,且當其人格利益受到侵害時,可由其近親屬作為原告,但民法典始終未對死者人格利益保護期作出明確規定,英烈人格利益的保護期亦是如此。一般死者人格利益的保護期,根據民法典九百九十四條規定,筆者認為應當以一般死者近親屬的在世時間為限。相反,對于英烈人格利益的保護期,根據英雄烈士保護法第二十五條規定,在英烈沒有近親屬或者其近親屬不提起維權訴訟的前提之下,檢察機關方可提起公益訴訟。筆者認為,對英烈人格利益的保護期應區分可繼承性人格利益和不可繼承性人格利益,明確英烈人格利益的保護期確有必要。
(二)請求權主體模糊不明。在英雄烈士保護法中,請求權主體只有英雄烈士的近親屬和檢察機關。從民事角度考慮,近親屬應為三代以內血親,即當英烈人格利益受到不法侵害時,其三代以內血親有原告資格,而三代血親以外的其他近親屬是沒有原告資格來提起維權訴訟的。雖說民事公益訴訟當中規定檢察機關可以依法提起維護英烈人格利益的訴訟,但是根據英雄烈士保護法的規定,檢察機關提起公益訴訟的前置程序是英烈沒有近親屬或英烈近親屬不提起維權訴訟,檢察機關才可以提起訴訟。這些規定看似很完美,但實際操作起來是有局限性的。英烈人格利益保護的請求權主體有必要進一步明晰。倘若英烈人格利益的請求權主體僅僅為三代以內血親或檢察機關,在司法實踐中會顯得尤為局限。
(三)民事責任承擔方式過于單一。當今高科技迅速發展,信息網絡傳媒使得侵害英烈人格利益更容易,傳播速度和延展面更廣更深,并且更容易導致較為嚴重的后果。而在相關司法活動中,侵害英烈人格利益的行為人通常以相關知識理解不深刻、自己知識儲備不足為理由在法庭上提出抗辯,同時在法庭上顯示出自己認識錯誤態度積極,深刻反思自己不當行為等。繼而,司法裁判往往僅僅是賠禮道歉、消除影響等措施,并沒有采取實質的懲罰性措施,沒有達到足以震懾侵權行為人的效果,因其違法帶來的懲罰力度較低,導致違法現象不斷發生,這就與立法的本意相違背。
(四)嚴重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界定標準不清晰。侵害英烈人格利益,勢必會在一定范圍內波及社會公共利益。對于損害社會公共利益嚴重程度如何判斷,縱觀現有的法律規定,沒有專門的法律條文規定其侵害程度的大小,以及后續影響的認定規則。即使最高法出臺關于推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裁判文書釋法說理的相關司法解釋文件也未提及。現實司法實踐中“嚴重程度”的認定更多依賴法官的自由裁量權,但在司法大數據時代背景下,明晰嚴重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認定標準是有必要的。
三、完善英烈人格利益保護法律法規勢在必行
(一)明確英烈人格利益的保護期。第一,關于可繼承性人格利益的保護期。在民法典中,死者可繼承性人格利益的保護期為死者近親屬存活期間。筆者認為,對于英烈可繼承性人格利益應以商品化利用程度來區分:利用程度較為高頻的,如肖像、姓名,應為死者死后50年;利用程度較為低頻的,如順口溜、身形、字跡,應將其納入法官的自由裁量中,針對特定對象進行特定分析,但要保持在英烈近親屬存活期間這一范圍內予以充分考量。當然隨著政策和制度的不斷革新,應法治社會發展之需要,可以適時出臺相關司法解釋或發布指導性案例的形式來進一步完善相關規定。第二,不可繼承性人格利益的保護期。筆者認為,英烈不可繼承性人格利益是具有人身專屬性的人格利益。對于那些專屬于英烈本身的價值取向是點滴匯聚起來的民族大義和愛國主義精神,是一種不局限于英烈本身,是上升至整個國家、整個民族、整個社會的價值觀。因此,對于英烈不可繼承性人格利益的保護期應為永久性保護,方可最大限度保護英烈的人格利益。
(二)擴大提起侵害英烈人格利益的請求權主體范圍。在現行民事立法中,有權提起侵害英烈人格利益的訴訟有兩類人,一類是英烈的近親屬,另一類則是檢察機關。對于近親屬,通常認為是三代以內的血親。筆者認為,對于近親屬的范圍可以在原有基礎上適當延展,對于上述情況,可以酌情擴大到旁系血親。另外,民政部門對于英烈褒揚和優待撫恤遺屬等多方面具有職責,由于侵害英烈人格利益的種種行為背后無不危及社會公共利益,筆者認為,針對現行民事立法,不應僅僅拘泥于檢察機關提起的訴訟形式,可以考慮將民政部門納入訴訟請求權主體,從而形成多方共護的新型公益訴訟形式。只有這樣,方可全面維護侵害英烈人格利益的訴訟主體范疇,才能使英烈本身所代表的民族大義和愛國主義精神得到傳承和弘揚。
(三)增設懲罰性的損害賠償制度。首先可以通過立法,規定相應的懲罰性措施,使得錯罰相當,如同其他危害社會公共利益的案件一樣,設置侵害英烈人格利益懲罰性損害賠償制度。再者通過增設懲罰性損害賠償制度,提升違法犯罪的成本,與立法初衷保持一致。即要看侵權人的主觀惡性程度的大小給予評價,可以綜合以下兩方面進行考量:其一在于侵權人主觀是否存在過錯,其二在于探究侵權人的本意,對于侵權行為產生的危害結果的態度如何,以及對該行為導致的危害結果在主觀上有無預測可能性。
(四)明晰損害社會公共利益嚴重程度的判斷路徑。在司法實踐中,如何合理運用公序良俗原則,這就源于法官的自由裁量權的大小,在個案中認定分析,通過檢察機關或英烈近親屬在庭審過程中提供的證據的證明力大小以此來合理把握。每個法官都是獨立的個體,每個人對于社會公共利益都有自己的見解,這就容易造成“同案不同判”的現象,繼而導致對司法公信力的質疑。因此,如何界定嚴重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標準就尤為重要。
結合侵權行為認定,對于侵害英烈人格利益嚴重損害社會公共利益可以分為“三個層次”逐一判斷:第一層次,考慮其行為是否侵害英烈人格利益;第二層次,與英烈所代表的無私奉獻所產生的愛國主義民族精神相對比,行為人是否造成實質性的侵權行為;第三層次,綜合研判損害行為的嚴重程度所帶來的負面社會影響、發酵時間長短以及波及面的嚴重程度等來定性分析。
因此,我們有必要從司法考察視角出發,以維護英烈人格利益的視角最大化保護為宗旨,結合民法典和英雄烈士保護法的相關法律規定,分析在司法實踐中可能出現的問題,明確英烈人格利益的保護期、擴大提起侵害英烈人格利益的請求權主體范圍、增設懲罰性的損害賠償制度和明晰損害社會公共利益嚴重程度的判斷路徑,以期進一步完善英烈人格利益的民法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