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目前,城鄉融合發展是高質量發展的重要一環,數字經濟是城鄉融合的新動能和新引擎。文章選取2011—2020年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長三角城市群26個城市的面板數據,運用固定效應和機制檢驗模型探究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影響程度、作用路徑和異質性。由非線性模型回歸可知,在“數字鴻溝”和“虹吸效應”的影響下,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影響呈“倒U”型,但目前長三角地區發展處在拐點左側,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具有促進作用;由機制檢驗可知,數字經濟通過影響產業結構升級和創業活躍度來影響城鄉融合水平;異質性分析發現,在長三角地區,中心城市的數字經濟發展對城鄉融合水平的促進作用小于外圍城市。
關鍵詞:長三角城市群;數字經濟;城鄉融合;非線性回歸
中圖分類號:F273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文章編號:1007-5097(2023)08-0033-09 ]
The Impact of Digital Economy Development on Urban-Rural Integration
in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City Cluster
WANG Jun,LIU Jingjing,CHE Shuai
(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China University of Petroleum(East China),Qingdao 266580,China)
Abstract:At present,urban-rural integration development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high-quality development,and the digital economy is a new driving force and engine for urban-rural integration.This paper selects the panel data of 26 cities in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urban agglomeration with a high level of digital economy development from 2011 to 2020,and uses the fixed effect and mechanism test model to explore the extent,path,and heterogeneity of the impact of digital economy on urban-rural integration.According to nonlinear model regression,under the influence of the \"digital divide\" and \"siphon effect\",the impac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on urban-rural integration shows an \"inverted U\" shape. However,at present,the development of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region is on the left side of the turning point,and the digital economy has a promoting effect on urban-rural integration;according to the mechanism test,the digital economy affects the level of urban-rural integration by affecting the upgrading of industrial structure and entrepreneurial activity;heterogeneity analysis has found that in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region,the promotion effect of digital economy development in central cities on the level of urban-rural integration is smaller than that in peripheral cities.
Key words:Yangtze River Delta urban agglomeration;digital economy;urban-rural integration;nonlinear regression
一、引 言
城鄉關系一直是我國關注的重點,21世紀以來,政府相繼采取一系列措施解決城鄉發展的均衡性問題。我國的城鄉關系經歷了從城鄉統籌發展到城鄉一體化,再到城鄉融合的多次轉變(年猛,2020)[1]。但目前我國城鄉矛盾和城鄉差距依然存在,需要為此找到新的發展路徑。近年來,數字經濟發展迅速,在經濟高質量發展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對城鎮化和城鄉一體化的發展也產生了重要影響。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加快發展數字經濟,促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同時也指出“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堅持城鄉融合發展,暢通城鄉要素流動”。我國城鄉融合發展與數字經濟的快速崛起不期而遇,數字經濟發展能否成為城鄉融合發展的新引擎?數字經濟通過何種機制影響城鄉融合水平?這些問題的探討對制定鄉村發展戰略、構建新型城鄉關系、促進城鄉融合發展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作為我國科技創新的龍頭城市群,長三角數字經濟發展起步早、投資大,緊抓數字經濟的變革機遇?!堕L三角數字經濟發展報告(2021)》中顯示,2020年長三角數字經濟規模占全國數字經濟規模總量的1/3,且在數字產業升級、數字基建、數字治理、數字貿易等多個維度,表現突出。數字經濟成為長三角城市群經濟轉向創新驅動的核心力量。長三角不僅是我國經濟發展最活躍的地區,也是城鎮化水平最高的區域之一。2019年5月出臺的《長江三角洲區域一體化發展規劃綱要》提出,要促進長三角地區城鄉融合發展。因此,以長三角城市群為樣本,探討數字經濟發展對城鄉融合的影響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和實踐意義,且對其他地區發展具有示范作用。
二、文獻綜述
城鄉融合程度的衡量涉及的方面多,范圍廣,全面選取城鄉融合指標,是研究城鄉融合程度的基礎和關鍵。眾多學者對城鄉融合水平的測度進行研究,使城鄉融合問題由定性分析轉向定量研究?!俺青l一體化”不是簡單的“城鄉等同化”,不能僅僅將城鄉差距的縮小作為城鄉融合的參考指標,新時代的城鄉融合應該體現出城鄉之間相互滲透、協調和可持續發展。對于城鄉融合指數測算,一種方法是先將城鄉融合系統分為城鎮和鄉村兩個子系統,根據城鎮和鄉村各自的發展特點,選取能夠反映城鄉互動內涵的指標構建指標體系;然后運用耦合協調度模型,將城鎮和農村從經濟發展、社會生活和環境生態等多個方面,進行關聯分析,進一步計算城鄉協同發展水平(阮云婷和徐彬,2017;孫群力等,2021)[2-3]。另一種方法是直接選取能夠反映城鄉融合的指標進行測算,只利用一個綜合系統。張海朋等(2020)[4]指出,城鄉融合反映的是城市與農村之間要素的流動和協調程度,其從經濟、社會、生態三個系統構建城鄉融合指標,通過對三個子系統間的耦合協調,實現城鄉區域融合程度的測度。呂丹和汪文瑜(2018)[5]認為,綜合指標能夠系統地反映城鄉統籌發展情況,從城鄉經濟、社會、人口、資源四方面構建城鄉一體化指標,能夠全面展現城鄉一體化水平。
數字經濟為城鄉融合發展帶來了機遇,在城鄉發展中發揮著重要作用。數字化為鄉村振興賦能(張蘊萍和欒菁,2022)[6],將數字要素、數字產品、數字思維融入農村,為農村數字經濟發展奠定基礎。作為數字經濟的血脈,數字普惠金融具有“益貧性”的特征(張碧瓊和吳琬婷2021)[7],農村居民能夠從中獲得更多的發展紅利,因此有益于農村經濟快速發展。關于數字經濟與城鄉收入之間的關系研究,Bauer(2018)[8]認為,城鄉收入差距會受到信息、通信技術直接或間接的影響。陳文和吳贏(2021)[9]指出,數字經濟與城鄉收入差距之間的關系為“倒U”型。農村互聯網普及往往會增加農村居民的收入,但平均效果仍然有限,如果能夠消除“數字鴻溝”,那么城鄉收入差距將會被成倍縮?。℅ao等,2018)[10]。李曉鐘和李俊雨(2022)[11]研究發現,隨著人均收入水平的變化,數字經濟對城鄉收入的影響也會發生變化,人均收入水平越高,數字經濟對城鄉收入差距縮小的作用越明顯。對外開放程度的提高,如建設“一帶一路”等措施,有利于城鄉收入差距縮小。此外,數字經濟可以顯著推動農民收入消費雙提升(唐紅濤和謝婷,2022)[12]。關于城鄉差距的研究,周慧等(2022)[13]指出,城鄉多維差距將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而縮小,并從低水平和高水平兩個區域分別提出改善路徑。陳鑫鑫和段博(2022)[14]研究發現,數字經濟可以通過直接和間接兩種途徑縮小城鄉差距,直接效應由市場一體化產生,而間接效應由勞動力再分配產生。王常軍(2021)[15]研究了數字經濟與新型城鎮化融合發展的作用機理,為傳統城鎮化提出新的突破路徑,為改善城鄉融合現狀提供了理論參考。
總體而言,關于數字經濟的研究方興未艾,其研究方向較為廣泛,研究成果豐富。但關于數字化與城鄉發展之間的研究主要聚焦于探究數字經濟和城鄉收入,而對數字經濟與城鄉融合之間的研究較少,且局限在理論方面,缺少實證研究。另外,數字經濟是通過何種作用機制來影響城鄉融合的,以往的研究沒有給出統一的研究框架,也很少有人對上述問題進行綜合研究。因此,本文主要邊際貢獻在于:①系統地將數字經濟和城鄉融合理論有機結合在一個邏輯框架內,對以往研究進行補充;②在采用雙向固定模型研究數字經濟與城鄉融合線性關系的基礎上,加入數字經濟二次項,進一步討論數字經濟與城鄉融合之間的非線性關系,并分析了兩者的作用機制,為推動城鄉融合發展提供合理的決策考量;③選取長三角城市群這一極具代表性地區作為研究對象,可為其他城市群及地區以數字經濟推動城鄉融合提供參考。
三、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數字經濟時代的到來正在深刻改變著城鄉關系。城鄉差距大、城鄉二元結構明顯的主要原因是農村經濟的發展受到資源短缺、信息滯后、市場主體單一以及經濟半封閉狀態的制約。在數字經濟發展的初期階段,能夠有效緩解農村存在的這些問題。第49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2021年農村網民規模已達2.84億,農村互聯網普及率為57.6%,這為農村數字經濟的發展提供了基礎,城鄉上網差距繼續縮??;2022年我國現有行政村通寬帶比例達到了100%,從根本上解決了農村貧困地區通信難等問題。數字技術在農村的普及對城鄉之間的商品流通、要素流動起到了推動作用?;ヂ摼W在農村的普及,給農村居民帶來了資源和機遇,電子商務作為數字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極大地促進了農村第三產業的繁榮,搭建起城鄉交易的橋梁,減弱了城鄉之間的商品流通障礙,促進了城鄉融合發展(秦芳等,2022)[16]。此外,數字普惠金融也能夠通過提升農村低收入群體的家庭收入來促進城鄉融合,這是因為數字金融的發展對農村創業的促進性強,幫助改善了農村內部的收入分配狀況,使農村的創業水平、創新能力以及資金運作能力得到了提升,縮小了城鄉創業以及籌資差距,從而有利于城鄉融合(張勛等,2019)[17]。數字經濟利用自身特點,能夠促進城鄉資源共享。
根據以上分析,提出假設1。
H1:數字經濟有利于促進城鄉融合發展。
隨著數字經濟的持續發展,我國城鄉數字經濟整體保持增長的趨勢,但是農村由于資源相對短缺,基礎設施不夠完善,且農村居民教育程度較低等原因的存在,導致城鄉居民對數字技術應用的深度和廣度的差距不斷擴大,形成“數字鴻溝”。數字鴻溝包括互聯網接入障礙導致的“接入鴻溝”、數字技術利用不充分導致的“使用鴻溝”以及互聯網使用不平等造成的第三道鴻溝。雖然我國農村互聯網普及率不斷提高,解決了第一道鴻溝,但是由于農村居民對互聯網的使用水平較低,“使用鴻溝”不斷擴大,因此第三道鴻溝也會越來越深。“數字鴻溝”出現以后,城市內數字經濟發展帶來的利益和資源更多。例如,更多的優質就業崗位、更高的工資以及更智能化的服務等,引發了城鄉之間更大的“虹吸效應”。城市吸引農村大量優質勞動力,使農村人才更為稀缺,進一步加大了第二道鴻溝,進入了一種惡性循環。在這個階段,城市經濟發展以及鄉村地區衰落的雙重性并存,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具有抑制作用。
根據以上分析,提出假設2。
H2:數字經濟發展與城鄉融合水平之間存在“倒U”型關系。
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作用機制并非由單一要素作用產生,而是存在多樣化的傳導路徑,本文主要從產業結構升級和創業活躍度兩方面考察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作用路徑。
首先,數字經濟通過影響產業結構升級進而影響城鄉融合水平。城鄉融合最大的阻礙之一就是城鄉二元經濟結構,即農村以第一產業為主,城市以二、三產業為主。而數字技術能夠加快產業的轉型以及形成網絡化的管理方式,推動經濟增長,改變當前的管理方式和經濟環境(Beliaeva等,2019;Tomizawa等,2020)[18-19]。數字經濟的發展使得傳統產業體系發生了轉變,將數字技術、數字服務、數字信息替代傳統生產要素融入社會經濟發展的各個領域和產業生產、經營、銷售的各個環節,可以較大程度地降低經濟成本(Gooldfarb和Tucker,2019)[20]。大數據、云計算等數字技術的不斷發展,產業數字化趨勢越來越明顯,傳統產業與互聯網技術深度融合。在數字化時代,產業結構升級的重要標志是經濟結構服務化。數字經濟能夠有效帶動農村服務業的繁榮,促進產業結構升級,進而使得城鄉二元經濟結構向現代經濟結構轉換,增強勞動力在產業之間的流動性。除此以外,產業結構升級能夠帶來“涓滴效應”,有利于帶動農村發展(藍管秀鋒和匡賢明,2021)[21]。
其次,數字經濟通過影響創業活躍度進而影響城鄉融合水平。數字經濟能夠派生新的生產力、生產要素、生產關系、組織模式等,助力創業增長,提高創業活躍度(劉翠花,2022)[22]。數字技術與金融深度融合催生出的數字金融(李曉園和劉雨濛,2021)[23],拓寬了金融服務的范圍,使城鎮低收入群體、農村居民等擁有平等、有效、安全、可控的金融服務,有效解決創業初期最棘手的資金問題(翟仁祥和宣昌勇,2022)[24]。農村存在資源、技術短缺等問題,而數字經濟的發展使農村居民獲得知識、資金、技術更加便捷,降低了農民創業門檻,實現了城鄉創業機會均等化(張勛等,2019)[17]。因此,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提高了農村的創業活力,促進了農村地區的經濟發展、技術進步,解決了城鄉資源差異和就業等問題,從而促進城鄉融合。
根據以上分析,提出假設3。
H3:數字經濟通過影響產業結構升級和創業活躍度影響城鄉融合水平。
此外,數字經濟對于城鄉融合的影響可能存在異質性。城市的內部因素,如城市的地理位置、發展歷程以及發展程度等都可能對兩者之間的關系產生影響,形成地區差異(李治國等,2021)[25]。不同的城市,有著不同的經濟基礎和資源條件,相應地,數字經濟的發展會展示各個城市的特色。馬黃龍和屈小娥(2021)[26]研究發現,相比于東部經濟發達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對我國西部落后地區的經濟發展質量提升更有利。由此可見,數字經濟對推動我國落后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更大意義。經濟繁榮地區城鄉一體化程度高,數字技術對城鄉融合的促進作用有限,容易遇到瓶頸,而經濟欠發達地區能夠吸收數字經濟紅利,快速發展,對城鄉融合的促進作用也較強。
根據以上分析,提出假設4。
H4:由于城市發展水平不一,數字經濟對于城鄉融合水平的影響具有區域異質性。
四、研究設計
(一)模型構建
為研究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影響,本文構建如下基準回歸模型:
[URi,t=β0+β1DEi,t+β2Xi,t+μt+?t+εi,t] (1)
根據H2,鑒于數字經濟與城鄉融合之間可能存在非線性關系,為了研究數字經濟發展對城鄉融合的非線性影響,在模型(1)中加入數字經濟的平方項,得到如下模型:
[URi,t=] [φ0+φ1DEi,t+φ2DE2i,t+φ3Xi,t+]
[μt+?t+εi,t] (2)
其中:URi,t代表被解釋變量,即城鄉融合水平;i代表城市,t代表年份;DEi,t為核心解釋變量,代表城市i在t時期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Xi,t為控制變量;μi控制個體固定效應;υt則控制時間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擾動項。
為深入研究數字經濟與城鄉融合水平之間的作用機制,對產業結構升級和創業活躍度兩個機制變量進行檢驗。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影響在基準回歸模型(1)中已經得到驗證,下面需要構建DE對于機制變量產業結構升級(TS)和創業活躍度(EA)的兩個回歸方程,以及DE與機制變量TS、EA對UR的回歸方程,具體模型如下:
[TS/EAi,t=α0+α1DEi,t+α2Xi,t+μi,t+?i,t+εi,t] (3)
[URi,t=] [γ0+γ1DEi,t+γ2TS/EAi,t+γ3Xi,t+]
[μi,t+?i,t+εi,t] (4)
(二)變量測度與說明
1.被解釋變量:城鄉融合發展水平
本文參考以往學者構建的城鄉融合指標體系,結合自身研究的特點,從經濟融合、生活融合、人口融合、科技融合、空間融合五個方面選取相關指標,構建的城鄉融合發展的指標體系包含5個一級指標、13個二級指標,見表1所列。本文采用熵權法計算各指標權重。熵權法賦權客觀,地區各因素的差異能夠較好地反映出來,相比于層次分析法等主觀法而言,更加精確。
2.解釋變量:數字經濟發展水平
目前,雖然有較多文獻對數字經濟規模的測量進行研究,但還沒有權威衡量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指標。已有文獻關于數字經濟發展指數的測算包括國際組織、國家機構測度和學者自行構建指標。國內學者對數字經濟指標體系的構建趨于多樣化,例如劉軍等(2020)[27]基于數字交易、互聯網發展和信息化發展三個維度構建指標,寧朝山(2020)[28]則從數字基礎設施、數字生活應用和數字產業發展三個維度來衡量數字經濟發展指數。
以上現有指標測度僅停留在省級層面,且二級指標涵蓋維度較少,未能從多方面對數字經濟發展進行評價。因此,本文考慮城市數據的可獲得性以及能夠從多維的角度對數字經濟進行測算,借鑒趙濤等(2020)[29]對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評價體系,從互聯網發展和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兩個層面綜合測度城市層面的數字經濟指數,包括互聯網普及率、互聯網相關從業人員數、互聯網相關產出、移動互聯網用戶數和數字金融普惠發展5個二級指標,具體見表1所列。同樣通過熵權法,將以上5個指標的數據標準化后進行測算,得到數字經濟綜合發展指數。
3.控制變量
為了更加準確地判斷數字經濟發展對城鄉融合水平的影響,還需要對影響城鄉融合水平的其他變量進行控制,本文控制變量選擇如下:經濟發展水平(lnpgdp),用人均GDP的對數表示;金融發展水平(fin),用年末金融機構人民幣各項貸款余額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來表示;外商直接投資(fdi),用外商直接投資占GDP比重刻畫;基礎設施建設(inf),用各城市郵電業務總量與年末常住人口數之比的對數來表示;受教育程度(lnedu),用每萬人口中普通高等學生人數取對數表示。
4.機制變量
(1)產業結構升級。隨著產業數字化的發展,我國三大產業結構不斷優化,最顯著的特點是第三產業比重上升。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顯示,2021年第三產業增加值比重為53.3%,遠高于第一產業和第二產業,出現了“經濟服務化”趨勢。因此,本文借鑒干春暉等(2011)[30]的方法,采用第三產業產值與第二產業產值之比(TS)作為產業結構升級的度量。這一比值能夠清楚地體現出經濟結構的優化升級,TS比重不斷上升,說明產業結構升級加快。
(2)創業活躍度。借鑒史普潤等人(2022)[31]對科技創業的測算方法,考慮不同城市人口規模的差異,選用每年新注冊企業數目與年平均人口的比值(取對數)來刻畫城市創業活躍度(EA),比重越高說明城市創業活躍度越高。
(三)數據來源與描述性統計
本文參照《長江三角洲城市群發展規劃》,選取上海、南京、杭州、合肥等長三角26個城市為研究對象,探究數字經濟發展對城鄉融合的影響。研究時期為2011—2020年,原始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新注冊企業數來源于愛企查網,中國數字普惠金融指數是由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和螞蟻金服集團共同編制(郭峰等,2020)[32],部分缺失數據通過插值法補全。
表2是本文變量描述性統計的結果。從表2可以看出,城鄉融合水平指數最小值為0.161,最大值為0.572,不同地區城鄉融合水平差異明顯,數字經濟發展指數標準差偏大,說明不同城市數字經濟發展程度參差不齊。
五、實證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
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基礎回歸結果見表3所列。在模型(1)中,未控制固定效應和時間效應且沒有加入控制變量,只將數字經濟與城鄉融合水平進行回歸,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初步說明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有正向影響。在模型(2)中使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分析時,DE系數為0.280,且在1%水平上顯著。在模型(3)中加入一系列控制變量后,系數變為0.142,依然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基準回歸模型比較穩健。說明數字經濟的不斷發展,為農村提供了更多的就業機會和資源,從而提高了農民的營收水平,降低了農村與城市的信息差距,對城鄉融合起到了促進作用。因此,H1成立。
對公式(2)的估計結果見表4,在模型(1)中加入數字經濟發展水平(DE)的平方項,DE的系數為正,DE2的系數為負,DE與DE2均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初步說明數字經濟與城鄉融合之間存在非線性關系,呈現出“倒U”型。在模型(2)中,加入外商直接投資、基礎設施建設等5個控制變量進行回歸,DE和DE2均在1%水平上顯著,回歸系數的符號均沒有發生變化,表明在數字經濟還未發展到一定程度時,對城鄉融合具有促進作用,當達到一定程度后,城鄉融合發展將會被阻礙,支持了本文的H2。
通過對非線性曲線拐點值計算發現,回歸模型(2)的拐點值為0.794(通過DE2系數與DE系數計算得到)。在總樣本區間內,長三角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影響處在“倒U”型拐點的左側,可能是因為當前數字經濟還處在快速發展階段,對城鄉融合有著顯著促進作用,但這種正向影響正在邊際遞減,說明由于“數字鴻溝”的存在,促進作用逐漸減弱。當數字經濟發展到某一水平后,帶動農村快速發展的紅利開始消失,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抑制作用便開始顯現。
(二)機制檢驗
為探究數字經濟是否通過產業結構升級和創業活躍度間接影響城鄉融合水平,本文進行機制檢驗,回歸結果見表5所列。表5模型(1)(2)中,回歸系數分別為0.503和0.740,且分別在5%和1%水平上顯著,說明數字經濟對產業結構升級水平以及創業活躍度具有促進作用。進一步地,將機制變量產業結構升級和創業活躍度分別放入基準回歸方程中,觀察核心解釋變量以及機制變量的顯著性,結果顯示,模型(3)(4)中核心解釋變量均顯著,且回歸系數相比表3模型(3)有所下降,TS與EA也分別通過了5%和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說明產業結構升級和創業活躍度是數字經濟推動城鄉融合發展的兩個重要路徑,該實證結果支持了H3。
(三)異質性分析
實際上,不同城市有著不同的經濟基礎和數字技術水平,因此,長三角各城市數字經濟與城鄉融合發展水平存在明顯異質性,需要進一步研究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在城市層級上的影響。參照(趙濤等,2020)[29]的分類方法,將長三角城市群中直轄市、副省級城市和省會城市劃分為中心城市,其他地級市劃分為外圍城市,分別研究其影響。
異質性分析結果見表6所列,可以看出,中心城市和外圍城市的DE分別在10%和1%水平上顯著,且外圍城市的影響系數大于中心城市。產生該差距的原因可能在于:相對外圍城市,長三角中心城市數字化和城市化水平較高,城鄉融合水平已經達到較高水平,數字經濟帶來的紅利對其影響較??;而外圍城市經濟水平較低,城鄉差距較大,農村不斷吸收數字經濟發展帶來的紅利,更大程度地縮小了城鄉差距,即“雪中送炭”效應大于“錦上添花”效應。因此,外圍城市顯示出更顯著的正向影響,驗證了H4。
六、穩健性與內生性檢驗
(一)穩健性檢驗
為進一步檢驗前文結果的可靠性和可信性,將數字經濟發展體系的子指標——計算機服務和軟件從業人員占比作為解釋變量,通過替換核心解釋變量來檢驗數字經濟發展與城鄉融合之間的關系。由表7模型(1)可知,被替換后新的解釋變量對城鄉融合發展水平的影響仍顯著為正。在長三角26個城市中,上海為直轄市,其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處于全國前列,與其他城市相比具有顯著差異,樣本中包括直轄市可能會導致數字經濟的作用被放大。因此,將上海市的數據進行剔除,檢驗結果見模型(2),其解釋變量、控制變量的顯著性和正負均未發生變化。為了使回歸結果更加準確,將數據中的極端值剔除,對數字經濟指數進行1%水平上的縮尾處理。剔除后回歸結果見模型(3),由回歸結果可知,核心解釋變量DE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
根據以上檢驗結果,再次證實數字經濟能夠顯著促進城鄉融合發展這一結論,基準回歸結果具有較好的穩健性。
(二)內生性檢驗
1.工具變量
盡管加入了控制變量,但是有較多的因素可能影響城鄉融合,如果遺漏一些重要變量,會使回歸結果出現偏誤。工具變量法可以克服遺漏變量所產生的內生性問題。因此,為了得到數字經濟發展對城鄉融合更準確的影響,需要選擇恰當的工具變量。工具變量的選擇須滿足與數字經濟具有相關性而與隨機擾動項不相關的要求,借鑒黃群慧等(2019)[33]的處理思路,選取1984年長三角26個城市每百萬人固定電話數量作為工具變量。傳統電信基礎設施發展水平會影響當下通信技術的發展,而1984年的通信水平對當前經濟和其他因素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滿足工具變量的要求。但是這一變量為橫截面數據與文中的面板數據格式不匹配,不能夠進行回歸分析。因此,借鑒Nunn和Qian(2014)[34]的方法,工具變量選用上一年計算機服務和軟件從業人員占比這一個隨時間變化的變量與1984年每百萬人固定電話數量交乘項來構造,具體見表8所列。
從2SLS第一階段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工具變量與城鄉融合水平在1%水平上顯著,通過了內生性檢驗,且F統計量為46.88,大于臨界值10,不存在弱工具變量問題??傮w而言,選取歷史上長三角各城市每百萬人固定電話數量與上一年計算機服務和軟件從業人員占比的交叉項作為工具變量具有合理性。
2.廣義系統矩估計(GMM)
數字經濟能夠促進城鄉融合,城鄉融合也可能反過來推動數字經濟的發展。為解決由于可能存在反向因果關系而產生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采用廣義系統矩估計(SYS-GMM)進行檢驗,檢驗結果見表8模型(3)所列。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為正向影響,且在1%水平上顯著。Hanse檢驗的P值為0.434,AR(2)的P值為0.636,序列相關檢驗和過度識別檢驗均通過。因此,SYS-GMM方法估計的結果有效,驗證了前文計量結果的可靠性。
把內生性問題納入研究范圍后,無論是利用工具變量法還是廣義系統矩估計進行檢驗,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正向影響依然顯著。由此可知,上文實證分析結果具有較強解釋力。
七、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選取2011—2020年長三角26個城市的平衡面板數據,借助固定效應模型、機制檢驗模型分析了長三角地區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影響程度、作用機制以及異質性,得到以下結論:
第一,雙向固定效應回歸發現,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具有顯著促進作用,但從長遠來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與城鄉融合水平之間是“倒U”型的非線性關系。在數字經濟發展初期能夠顯著推動城鄉融合,然而隨著其進一步發展,城鄉之間由于“數字鴻溝”“虹吸效應”現象的存在,則會抑制城鄉融合。但是,目前數字經濟還處在快速發展階段,長三角地區城市群數字經濟對城鄉融合的抑制作用還未顯現。
第二,機制檢驗發現,數字經濟通過影響產業結構升級和創業活躍度來影響城鄉融合水平。大數據、云計算等數字技術帶動了長三角農村地區第三產業的發展,推動了產業結構不斷升級,提高了城鄉一體化程度。同時,促進了創業機會均等化,從而帶動農村創業,縮小城鄉差距。
第三,異質性分析發現,在長三角地區,中心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對城鄉融合水平的促進作用小于外圍城市,說明數字經濟對發展程度、經濟水平較低地區縮小城鄉差距、促進城鄉融合的作用更加明顯。
根據上述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夯實城鄉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補足數字基礎設施短板。對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要堅持適度超前,以建帶用、以用促建,推進建設用得起、用得好的普惠數字服務。加快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基礎設施在農村的建設,推動城鄉數字核心技術的突破與創新,為數字經濟的蓬勃發展以及數字經濟帶動城鄉融合發展奠定基礎。
第二,抓住數字經濟時代下“經濟服務化”的機遇,將數字經濟帶來的產業變化深入到農村,使農村產業不斷升級。將網絡化、數字化、智能化融入農村,實現農村現代化,帶動農村服務業的發展和繁榮,并進一步拓展新型產業。與此同時,長三角各城市應加快發展數字金融,帶動農村創業。利用數字技術推動城鄉間數據、資源共享,降低農村創業門檻,激發農村居民創業熱情,從根本上解決農村創業難等問題。
第三,警惕“數字鴻溝”,減弱其產生的負面影響。想要從根源上解決“數字鴻溝”對城鄉融合的負面影響,就要解決城鄉數字技術、信息資源的不平等,提高農村要素的利用率和勞動生產率,縮小城鄉資源要素差距。同時,提高農村教育水平和教育能力,不僅要培養農村居民數字思維,還要培養其數字技術的應用能力和互聯網信息的獲取能力,擴大數字經濟帶動城鄉融合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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