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語使用的藝術

張春華

神筆沙龍

話題導入

言之無文，行而不遠。唐代賈島曾說“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杜甫也說“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無論是追求語言的準確、清晰、恰當，還是生動、形象、傳神等，都和作者遣詞造句的能力有關。推敲錘煉詞語，尋找最合適也最能出彩的詞語來使用，應當成為我們表達的追求。

范本呈現

豐碩的麥粒（節選）

段吉雄

麥穗從黃到熟幾乎是眨眼之間的事。

躺在槐樹下打盹的人們夢才做了一半，就聽到一陣陣翻滾的聲音，似是有巨大的浪濤襲來，不斷沖擊著有些松懈的身體。睜開眼，翻滾的麥浪便闖入眼中。麥穗高擎著，麥芒金光閃閃，它們被風推著，前呼后擁，金色漸漸包圍了閑逸和寧靜。

鐮刀早就磨好了，刀刃銀光閃閃。雞叫三遍，月亮還掛在樹梢，村子里已經有動靜了。那些尖銳的麥芒此刻正在睡覺，天亮后經過陽光的一番攛掇，會比針尖還扎人。飯就先不吃了，耽誤時間。當然，坐在麥田里，可以不用吃飯，那些沉甸甸的麥穗能把人看飽。

割麥，大概是人們向大地致敬的最虔誠的姿勢了。大地毫無保留地把一切都奉獻給了人們，把一粒粒細小的種子孕育成了豐碩的果實，供養著人類，讓他們得以繁衍生息。

男人奓開左手，從右至左一扒拉，一大把麥稈被攬入簸箕般的手中，右手緊握的鐮刀順著根部輕輕一劃拉，麥子便脫離了大地，麥茬如刀切般光滑齊整。其實，他們割麥甚至不用看，憑著感覺在一呼一吸之間就攬下了一懷沉甸甸的喜悅。

田野里人漸漸多了起來，但都隱藏在麥浪里，看不到彼此，只有“哧啦哧啦”聲在田野里竄動、碰撞。此時，站在山頂往下看，這片金色的麥浪里，每個人都在奮力地揮舞著手臂，臉上都流淌著笑容。麥浪被來自不同方向的鐮刀吞噬著，原本方方正正的地塊正在變得奇形怪狀。

太陽突然跳出來了，一大早就熱浪滾滾。地里陡然增加了不少人，有老人，也有小孩，戴著各式各樣的帽子。女人挑來了擔子，桶里是頭年做的黃酒摻兌著剛從井里汲起的涼水。等不及用碗，男人用手擦一把臉上的汗水，直接將頭伸進桶里牛飲起來。沁涼的井水加上醇濃的黃酒，愜意順著皮膚一寸一寸蔓延到全身。喝足了，才感覺到餓了，竹籃里松軟的饅頭還冒著熱氣，拿起來三兩口就吃上一個。女人放下擔子，就抄起鐮刀走進了那片金色的麥浪里。老人把攤在地上的麥子攏起來，綁成一個個麥捆，哨兵一樣矗立在地中央。

稻場上，壯實的麥垛一夜之間從土地里長了出來。

一塊光滑如鏡的地面上，不知誰家的麥子正攤晾在上面，像烙著一個厚厚的圓餅。中午時分，一個戴著草帽的男人牽著一頭老牛出現了，牛身后拖著一個石磙。老牛踏上那厚厚的麥層，從最外沿開始，一圈一圈地轉著。石磙從麥層上面碾過，一粒粒曬干的麥籽一個翻身便蹦了出來，沒入厚厚的麥秸層中。筒狀的麥稈變成了細碎的麥秸，下面鋪滿了金黃的麥粒。

月亮升起來了，如水的月色浸潤著圓圓的麥堆。男人走過來，抓起半把麥粒塞進嘴里，甜醇的麥香立即充盈口腔，繼而朝著靈魂深處涌去。

醉了。就在這醇濃的麥香里，月亮、風，還有燈火搖曳的村莊，都像農人一樣，頭枕著顆顆飽滿的麥粒，懷揣著一個豐碩的夢想，醉倒在這個殷實、熱烈的季節里。

（選自《光明日報》2023年7月21日，有刪改）

眾說紛紜

馮敏：兩篇范文都是文辭優美、情感真摯的散文?！敦S碩的麥?！繁磉_了豐收季節人們的喜悅以及作者對農人的贊美之情。《秋語》一文主要寫王秋然同學秋日漫步校園時的所見所思，表達了對青春夢想、奮斗與人生收獲的思索。兩篇文章在詞語的選用方面都很講究，詞語準確生動，讓文章情感更真實、豐富。段吉雄先生的用語更老到、純熟，如“麥穗高擎著，麥芒金光閃閃，它們被風推著，前呼后擁，金色漸漸包圍了閑逸和寧靜”一句，運用擬人的修辭手法，選用“推”“包圍”等動詞，賦予風以人的動作，生動形象地寫出了麥穗金黃被風吹倒一片的景色，表現出了麥子的金黃與麥子姿態的優美，為下文割麥子作鋪墊，表達了作者對自然的喜愛與贊美。

郭錦茹：選用詞語，要盡可能地選用那些恰當精妙、新鮮傳神、具有形象性、極具表現力的詞語，以增強感染力。選用動詞，追求動態美；選用形容詞，追求畫面美；選用疊音詞，追求聲韻美；選用色彩詞，追求色彩美……王秋然同學的《秋語》精選了大量動詞和形容詞，讓語言生動形象。

張景山：推敲詞語的終極目標是為了更好地抒發情感、闡述思想。同時，推敲、錘煉詞語的功夫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練成的。我們在寫作中要能以情綴文，用心成文！

優秀習作

秋 語

王秋然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一場綿綿的秋雨過后，才知道秋是真的來了。這時踩著一汪汪晶亮的小水洼，吞吐著雨后格外清新的空氣，披著清晨淡淡的日光，穿梭在籠著薄霧的校園，就像徜徉在一個溫柔的夢里。

秋天是會說話的。此刻的秋風并不蕭瑟，反而裹挾了泥土的清芬、草木的芳香，冰冰涼涼地撫上臉頰，輕巧地驅趕著晨起的幾分困倦，在心里騰出一個角落安放自然的盛景。

后湖黃了葉子的垂柳，刻了詩文的圍欄下是一潭綠波，當風漾過，泛開一圈圈細微的波紋，像同學們耗不盡的斗志。精雕細琢的窄廊通往湖心的四角飛檐小亭，仿古的檐角像欲展翅高飛的鳥兒，精致的彩繪是它鮮艷的翎羽，鏤空的雕飾是它繁復的花紋。依欄閉目，擁秋風入懷，仿佛密友間嬌俏的耳語，講述悠悠情思。

拾級而上，來到后山，走進秋天的童話。雖然滿是飛舞的黃葉，卻還是有一些常青樹的。那些樹長勢喜人，蓊蓊郁郁的，有的清麗秀妍如少女，有的筆挺頎長如少年，有的已有些年歲了，身軀卻偉岸若壯士。這些體態各異的常青樹也算是后山一景了?？伤鼈儏s不如那些落了葉子的樹來得可愛。當秋風吹拂、秋雨洗禮時，常青樹無動于衷，而落了葉子的樹卻驚喜地變化著，由碧綠青翠變為燦爛金黃，隨即優雅地謝幕，偎依在樹旁訴說著化而為泥的情誼。幾只飛鳥，踏響枯葉幾片，驚擾了求索軒的沉思。求索軒風格簡約又不失大氣，青磚地面上布滿了落花落葉，石欄邊有成熟的黃色漿果、低矮的灌木叢，不由驚覺秋意盎然?！扒笏鬈帯贝蟾攀侨×恕奥仿湫捱h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之意，一些學子在這里閱讀、沉思或奮筆疾書。

登上山頂就到了風云閣。風云閣里有少年朗朗的讀書聲，頗有指點江山的豪邁，意氣風發。風云閣兩側是遒勁的松柏，無悔地守護著曾在每一個秋天走向成熟的少年和少女，一年復一年。秋天像父母的諄諄教誨，輕柔地暗示著為了成長、成熟就要付出辛勤勞作的哲理。

秋天是會說話的。她訴說著湖心亭中我們的夢想，求索軒里我們的奮斗，風云閣下我們的收獲……我信手拾起金黃的銀杏葉子，撫過學子銘上一個又一個名字——那是秋天迎來送往的榮耀。

紅日初升，微風不燥，秋在私語。從秋天的童話里，我知道有什么已然發生了改變。

【湖北十堰市東風高級中學高一（20）班】

技法點睛

1.遵循選用詞語的原則。選用詞語要準確貼切、生動形象、簡潔精練、新穎別致。不管是口語、書面語，還是方言、俗語、俚語，抑或成語，語體都是為表情達意服務的。

2.巧妙選用詞語的類型。精選動詞，使文章的語言優美；精選形容詞，深化物態情貌；善用疊詞，傳神地描寫事物特征，增加音韻美?？傊?，要精選修飾語，認真錘煉名詞前的定語，動詞、形容詞前的狀語。

3.注意詞語的變通和巧妙組合。詞語的使用與組合要前后照應，使表達的意思具有邏輯性、整體性，收到表達嚴密、和諧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