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文明倡議的三重解讀

[摘 要] 全球文明倡議在中國提出具有歷史必然性，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題中應有之義。作為文明價值倡議，全球文明倡議堅持文明間的平等、對話、互鑒、包容，既注重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也關注不同文明基于自身歷史文化的獨特價值。作為文明友好倡議，全球文明倡議倡導不同文明間友好相對與和平共處，為全球文明建設提供了行動指南與價值遵循。作為文明發展倡議，全球文明倡議蘊含創新發展、和平發展、合作發展、共享發展等眾多文明發展新理念。總的來說，全球文明倡議表達了不同文明實現自身發展的內在需要，從人類文明的整體高度與根本利益出發對不同文明提出了共同推動人類文明發展進步的時代要求，體現著人類文明發展規律的客觀要求。

[關鍵詞] 全球文明倡議；人類文明新形態；人類命運共同體；百年未有之大變局

[DOI編號] 10.14180/j.cnki.1004-0544.2023.07.001

[中圖分類號] D996.9 " " " " " " " " "[文獻標識碼] A " " " " " " " " " [文章編號] 1004-0544（2023）07-0005-05

作者簡介：戴圣鵬（1980—），男，哲學博士，華中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博士生導師，馬克思主義與人類文明研究中心主任。

2023年3月15日，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北京舉行的中國共產黨與世界政黨高層對話會上發表了《攜手同行現代化之路》的主旨講話。習近平指出：“在各國前途命運緊密相連的今天，不同文明包容共存、交流互鑒，在推動人類社會現代化進程、繁榮世界文明百花園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在此，我愿提出全球文明倡議。”[1]全球文明倡議的提出是中國共產黨在新時代新征程中為人類和平與發展的崇高事業，為人類文明發展的進步事業所作出的新貢獻，具有重要意義。

一、全球文明倡議的提出具有歷史必然性

全球文明倡議包含“四個倡導”，它們揭示出全球文明倡議的重要意蘊與基本內涵。第一個倡導是：“尊重世界文明多樣性，堅持文明平等、互鑒、對話、包容，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閡、文明互鑒超越文明沖突、文明包容超越文明優越。”[1]第二個倡導是：“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是各國人民的共同追求，要以寬廣胸懷理解不同文明對價值內涵的認識，不將自己的價值觀和模式強加于人，不搞意識形態對抗。”[1]第三個倡導是：“重視文明傳承和創新，充分挖掘各國歷史文化的時代價值，推動各國優秀傳統文化在現代化進程中實現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1]第四個倡導是：“加強國際人文交流合作，探討構建全球文明對話合作網絡，豐富交流內容，拓展合作渠道，促進各國人民相知相親，共同推動人類文明發展進步。”[1]“四個倡導”之間存在內在的邏輯關系：第一個倡導關注的是世界文明的多樣性；第二個倡導關注的是不同文明的共同價值追求，即不同文明體之間的價值共識與價值共性；第三個倡導主要關注的是不同文明自身的傳承與發展；第四個倡導則是從共同推動人類文明發展進步的角度出發，倡導不同文明之間的交流與合作，特別是人文領域的交流與合作，強調人類文明的發展進步是不同文明通力合作的結果。

其一，全球文明倡議在中國提出有歷史必然性，這種必然性源于中國綜合國力與國際影響力的顯著提升，以及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的現實需要。如果沒有中國綜合國力與國際影響力的加持，全球文明倡議是很難在全球范圍內產生現實力量的。而中國作為熱愛和平的國家和維護國際正義的重要力量，作為人類文明新形態的開創者，要想不斷完善人類文明新形態，就必然要與其他國家一道推動人類文明的發展進步，為不同文明的發展進步提供價值遵循與行動指南。人類文明新形態作為中華文明、社會主義文明、人類文明的新發展類型，要想在這個人類文明發展受到嚴重挑戰與面臨重大危機的時代茁壯成長，必然要求和平的國際環境及友好的外部環境。由此，全球文明倡議應運而生，旨在為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打造文明友好的發展環境與外部環境。

其二，全球文明倡議的提出是國際力量對比發生顯著變化的必然結果，昭示著人類文明重大歷史轉型的可能方向。“中國實現現代化是世界和平力量的增長，是國際正義力量的壯大”[1]，給第三世界國家實現自身現代化提供了新的選擇，必然會使得國際力量對比發生顯著變化。伴隨著國際力量對比的變化，人類文明也處于重大的歷史轉型時期。人類文明該向何處去，又該如何發展，這既是時代之問，也是現實挑戰。處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的人類文明如要向前發展，必然需要發展指南與發展倡議提供價值指引。

其三，全球文明倡議的提出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必然要求。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不僅需要構建全球發展共同體和全球安全共同體，還需要構建全球文明共同體。從人類文明的角度看，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不同文明共同推動人類文明發展進步的偉大創舉，需要不同文明攜手共進、同心同德，需要我們對不同文明發出倡議。全球文明倡議正是不同文明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大道上闊步前進的必然要求與現實需要，必然會同全球發展倡議和全球安全倡議一樣，為世界各國共同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構建提供價值指南與價值遵循。

二、作為文明價值倡議的全球文明倡議

從“四個倡導”來看，全球文明倡議是文明價值倡議。原因有三：其一，全球文明倡議堅持了文明平等、對話、互鑒、包容等價值；其二，全球文明倡議弘揚了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等全人類共同價值；其三，全球文明倡議重視文明傳承和創新的價值，特別重視充分挖掘各國優秀傳統文化的時代價值。全球文明倡議所倡導的三類不同價值，構成了全球文明倡議的價值內涵，體現著其作為文明價值倡議的現實意義與時代視角。不同文明體有自身獨有的價值取向、價值選擇與價值追求，但在世界文明這個大家園中，要和平共處與共同發展，就需要尋找共同的價值尺度與相同的價值坐標。全球文明倡議所蘊含與提倡的文明價值，就為世界不同文明體提供了這種價值尺度及價值坐標。

世界上任何一種文明的發展動力不僅來自內部，也來自外部。任何一個走向世界的文明都難以在封閉的環境中發展，必然要與其他文明進行接觸與交往。一個文明要從民族的文明走向世界的文明，就需要與其他文明展開交流互動。而不同文明間的友好交流互動，首要的就是在平等的前提下相互尊重與包容。對于不同文明的交流而言，平等與包容是重要的價值與原則。文明不平等會導致文明之間的優劣之分，文明不包容會造成文明之間的隔閡與沖突。而文明之間的優劣之分，會導致文明之間的對話變成文明之間的相互詆毀。文明之間的隔閡與沖突，則會給人類文明的多樣性造成毀滅性后果，甚至會導致人類文明的消亡。因此，要維護世界文明的多樣性，就必然要反對文明割裂、文明隔閡、文明沖突，捍衛平等、包容等價值。只有相互平等、相互包容，才能有利于各國文明的發展以及人類文明的發展。世界各文明國家只有致力于推動文明交流互鑒，才能為人類文明的發展與進步貢獻自身的力量。中華文明正是在與其他文明的交流互鑒中，實現了自身的發展，延續了文明的命脈，豐富了世界文明的百花園。正如習近平所指出的：“中國式現代化作為人類文明新形態，與全球其他文明相互借鑒，必將極大豐富世界文明百花園。”[1]

全球文明倡議是對全人類共同價值的弘揚。不同文明有著各自不同的價值追求，對于價值內涵也有自身的獨特解讀。在此基礎上達成價值共識，對于人類文明發展進步與保持世界文明多樣性至關重要。這種價值共識正是全人類共同價值，它是人類文明價值在我們這個時代的體現。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是人類文明的核心價值與共同價值，構成了當代人類文明價值的內核，是世界各國人民的共同價值追求。全球文明倡議就是要在展現不同文明獨特價值的基礎上弘揚不同文明所共有的人類文明價值。只有弘揚全人類共同價值，以全人類共同價值為遵循，世界各國才能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的歷史時代看清世界歷史的發展方向，“推動歷史車輪向著光明的目標前進”[2]。

文明是在傳承中實現發展的，也是在發展中得到傳承的。文明不傳承，其歷史就會中斷；文明不發展，就沒有未來。任何一個文明都有其精神血脈，一個文明的精神血脈就存在于這個文明的歷史文化或優秀傳統文化之中。因此，文明的傳承更多表現為對自身歷史文化或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但歸根結底，文化的傳承意味著文化與時俱進并展現出時代價值。不同的文明具有不同的歷史文化，不同文明的不同歷史文化在時代發展中實現其價值的具體方式與途徑也是不一樣的。對于不同的文明而言，要在現代化的歷史進程中實現自身文明的傳承與發展，就需要充分挖掘自身優秀傳統文化的時代價值，實現自身文化的現代化。而要充分挖掘自身優秀傳統文化的時代價值，就需要對自身優秀傳統文化實現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不同文明對自身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既是在傳承與發展自身文明，也是在傳承與發展人類文明。

三、作為文明友好倡議的全球文明倡議

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背景下，建設一個什么樣的世界，既是世界之問，也是時代之問。全球文明倡議是繼全球發展倡議、全球安全倡議之后，中國所提出的第三個全球性倡議。這三個倡議分別對應人類發展、人類安全、人類文明三個維度，為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清潔美麗、文明友好的世界建設提供了行動指南與價值遵循。其中，全球文明倡議所要建設的世界必將是一個文明友好的世界，不同文明將和衷共濟。

文明友好是不同文明的相處之道和相待之道。在馬克思恩格斯的歷史觀與文明觀中，文明不僅與實踐息息相關，還體現出社會的素質①。從社會素質的角度講，友好是文明的重要內涵。在現實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需要友誼的支撐。同樣，文明與文明之間的交往也離不開友誼的支撐。沒有友誼，文明之間的隔閡就無法被消除，文明之間的交往也不會長久；沒有友誼，文明之間既難以和平相處，也無法和平發展。因此，各文明國家有義務通過交往加深文明間的友誼。只有一個處處充滿著友誼的文明世界，才能稱得上是一個美好世界，也只有在這樣的世界里，不同文明之間才能攜手共進。

不同文明的個性和價值差異不應阻礙文明間的友好相處與和平共處。沖突與對抗不是文明的相處之道，也不是文明的發展之道。過于強調不同文明之間的個性差異與價值沖突，不利于世界不同文明的友好相處。不同文明的相處與發展不應遵循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不同文明也不應走上亨廷頓所描繪的在沖突中相互毀滅之道。不同文明應在友好中相處，在和平中發展，以友好及和平的方式實現文明的交流與互鑒。人類的文明世界不應停留在野蠻時代的愚昧與相互殺戮之中，野蠻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特征，文明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本質屬性與顯性特征。一個文明友好的世界，必定是能容納不同文明，使不同文明共同成長與進步的世界，也必定是不同文明共同追求和平、和睦、和諧的美好世界。美好世界建設離不開文明友好世界建設，以文明友好世界建設推動美好世界建設，是全球文明倡議的行動要求，也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重大歷史使命。美好世界既承載著我們的美好生活，也承載著人類文明的美好未來。不同文明之間的友好呈現著人類文明之美，這種文明的美是人文之美。只有在友好與和平的交往環境與發展環境中，人類文明的人文之美才能光彩奪目，不同文明的人文之美才能魅力四射。沒有不同文明之間的友好相待，也就不會有世界文明大家園的美美與共。

世界有足夠空間來容納不同文明的發展，不同文明也應有廣闊胸襟來包容其他文明的發展以及個性。文明發展不是勢力范圍的拓展，更不是不同力量之間的相互搏斗。對于任何一個文明體而言，鼓吹文明對抗，渲染文明沖突，割裂文明交往，拒絕文明友好合作與和平共處，既不利于自身的發展，也不利于其他文明的發展，最終也必然不利于人類文明的發展。不同文明難免存在分歧與矛盾，需要有一份全球性的文明倡議來提供解決思路與解決方法。要建設一個文明友好的世界，既需要大國倡議，也需要大國實踐。中國作為全球文明倡議的倡導者，作為文明友好世界的建設者與推動者，在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的歷史進程中，以自身文明的新發展為世界不同文明的發展提供了新機遇、新選擇，也為文明友好的世界建設提供了中國方案、中國智慧、中國力量，作出了中國貢獻，承擔了大國責任。

四、作為文明發展倡議的全球文明倡議

推動人類文明發展進步，是全球文明倡議的出發點與落腳點。從這個意義上講，全球文明倡議必然是全球文明發展倡議。全球文明倡議蘊含創新發展、和平發展、攜手發展、共享發展等眾多文明發展新理念。發展不僅是時代的主題，也是全人類共同價值的核心內容。全球文明倡議表達了不同文明實現自身發展的內在需要，并從人類文明的整體高度與根本利益出發，對不同文明提出了共同推動人類文明發展進步的時代要求，體現了人類文明發展的客觀規律。全球文明倡議所倡導的文明發展的第一個維度，就是不同文明應實現自身文明的傳承與發展。而一個文明要實現自身的健康與長遠發展，首先要遵循人類文明的發展規律，其次要選對適合自身的發展道路。任何一個謀求自身發展的文明都應與其他文明積極開展交流互鑒，并在傳承自身優秀傳統文化的基礎之上，與現代文明相融合，從而實現自身文明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

全球文明倡議所倡導的文明發展的第二個維度，就是不同文明應攜手努力，共同推動人類文明的發展與進步。在現實中，人類文明的發展表現為不同文明的發展。沒有不同文明的發展，也難有人類文明的發展；沒有不同文明的進步，也難有人類文明的進步。人類文明的發展與進步建立在不同文明發展與進步的基礎之上，而不同文明的發展道路各有不同、各具特色。每一個文明都有選擇自身發展道路的權利，這個權利不是他人賦予的，而是在自身文明的現實發展中自然生成的。對于不同文明的發展道路而言，只要是符合自身實際情況并與人類文明發展趨勢保持一致的發展道路，都應得到尊重，也應得到支持。但令人遺憾的是，世界不同文明之間的發展鴻溝不是在日漸彌合而是在不斷擴大。要縮小不同文明之間的發展差距，就要填補不同文明之間的發展鴻溝，加深不同文明之間的合作與溝通，在推進人類文明發展進步的歷史進程中不斷促進不同文明之間的發展權利公平、發展機會公平、發展規則公平。不同文明之間要秉承共同發展的理念與共享發展的理念，走共同發展之路與共享發展之路。對于不同文明國家的發展而言，“走在前面的國家應該真心幫助其他國家發展”[1]，要有“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的文明發展境界。不同文明應“堅定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站在人類文明進步的一邊，高舉和平、發展、合作、共贏旗幟，在堅定維護世界和平與發展中謀求自身發展，又以自身發展更好維護世界和平與發展”[3]。人類文明發展的悠久歷史證明，人類文明是有自身發展規律的，任何人都無法阻擋人類文明前進的歷史車輪。不同文明只有遵循人類文明發展的規律，才能站在人類文明歷史正確的一邊，才能站在人類文明進步的一邊。

全球文明倡議所倡導的文明發展的第三個維度，就是一個文明的發展要有利于其他文明的發展。如果一個文明的發展不利于其他文明的發展，那么不同文明就無法在發展自身文明的過程中與其他文明攜手并進，共同推動人類文明發展進步。不同文明在實現各自文明的發展中，不應以犧牲其他文明的發展權利與發展機會來實現自身文明的發展。只顧自身文明發展，而不顧其他文明發展，或者是為了自身文明發展不擇手段地阻礙或破壞其他文明的發展，是不可取的，也是國際正義所不允許的。對于犧牲其他文明的發展來滿足自身文明發展的行為，或限制打壓其他文明發展而為自身文明發展留足所謂發展空間的行為，我們必須要堅決地反對與抗爭。習近平強調：“吹滅別人的燈，并不會讓自己更加光明；阻擋別人的路，也不會讓自己行得更遠。”[1]人類文明發展到現在，是不同文明交流互鑒的結果，也是不同文明友好相處的結果，更是不同文明和平發展、攜手發展與共享發展的結果。在文明發展中，只有秉承互利互惠的發展理念，只有堅守互幫互助的發展思路，人類文明才會有更美好的前景與更旺盛的生命力。

參考文獻：

[1]習近平.攜手同行現代化之路[N].人民日報， 2023-03-16（02）.

[2]習近平著作選讀：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3.

[3]習近平著作選讀：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3.

責任編輯 " 羅雨澤

Triple Interpretation of the Global Civilization Initiative

Dai Shengpeng

[Abstract] The Global Civilization Initiative in China has historical inevitability.It is an integral part of building a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As an initiative on the values of civilizations， the Global Civilization Initiative upholds equality，dialogue，mutual learning and inclusiveness among civilizations. It not only focuses on promoting the common values of mankind， but also pays attention to the unique values of different civilizations based on their own history and culture. As an initiative of friendship among civilizations， the Global Civilization Initiative advocates friendly， relative and peaceful coexistence among civilizations， and provides action guidelines and values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global civilizations. As an initiativ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civilizations， the Global Civilization Initiative contains many new concepts for the development of civilizations， such as innovative development， peaceful development， cooperative development and shared development. In general， the Global Civilization Initiative expresses the internal needs of different civilizations to achieve their own development， and puts forward the requirements of the times for different civilizations to jointly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and progress of human civilization from the overall height and fundamental interests of human civilization， reflecting the objective requirements of the law of human civilization development.

[Keywords] the Global Civilization Initiative; a new model for human progress; a community with a shared future for mankind; Great changes unseen in a centu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