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朵黃色鳶尾花

有熱氣騰騰的朋友可真好啊！她們拉拉扯扯、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地把我從孤獨的深淵里拉出來，又推推搡搡、若無其事地擁著我往前走。

1

有人說我好像天生叛逆，組成身體骨骼的大抵都是反骨。

父母和老師不止一次地勸我好好學習，我對這些苦口婆心向來都是置之不理。我不知道為什么其他同學可以在課堂上安靜地坐夠45分鐘；而我的思緒總會在上課5分鐘后飄向遠方，我會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打發剩下的時間。

我喜歡畫畫，喜歡五顏六色的顏料，喜歡用畫筆勾勒出別樣的世界。可其他人都說，這是不務正業、是玩物喪志，還會耽誤學習。

靠著就近原則“劃片”的小升初政策，我也成了名初中生。但是突如其來的繁重課業壓得我喘不過氣，階梯式上升的難度讓我馬上舉起了白旗以示投降。

看著月考成績，我覺得十里開外都能聽到媽媽恨鐵不成鋼的責備聲。

“江苗苗，你看看你的成績，一看你這名次就知道你們學校有多少人！”媽媽看著學校發來的校訊通，火氣一下子上來了。

“我就說把校訊通取消了吧，你不聽，多花3塊錢還給你添堵。”我對這種場合已經見怪不怪，“媽，你小點聲吧，別打擾到別人學習。”

“江苗苗，你非要把我氣死是不是？給你取名叫苗苗，是希望你能長成參天大樹，不是讓你整天不學無術！”

“媽，你還挺潮流啊，雙押了啊，那你直接給我取名叫江大樹不就好了嘛！”我依舊嬉皮笑臉地回應著。

“你能不能學學咱們的鄰居，就是你們班學委，你看人家陳安朵學習多用功，都不用人監督，多自覺。”

“知道了。”我不耐煩地關上了房門。

2

陳安朵，是我的鄰居，也是我們班的學習委員。陳安朵說起話來柔柔的，真的像一朵春日綻放的花。

“苗苗，出來吧，我們一起上學。”每天七點陳安朵會準時敲門，她扎著高馬尾，穿著干凈的校服。

我聽到聲音后，拿起書包，穿上校服和她一起去往學校。

“苗苗，阿姨讓我在學習上多幫幫你，我也想把你的成績提上來，這樣我們就能上同一所高中了。”陳安朵在婆娑的樹影下說著自己的想法，路旁是怒放著的艷麗花朵。

“我盡力吧！”我鬼使神差地同意了，畢竟我們是多年的朋友，我不想讓她難過。

陳安朵很努力地在幫我，每天上完課她都會幫我再復習一遍，以往落下的功課在陳安朵的幫助下一點一點地趕上了。

媽媽總會在我們休息的空檔端來一盤水果，她的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3

大課間的時候，班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對我說：“江苗苗，最近進步很大，繼續努力啊！市里有個初中生繪畫大賽，老師知道你喜歡畫畫幫你報了名。這周五你把畫好的畫交給咱們班的文藝委員徐夕悅，然后我幫你把它送到市里，希望你能拿回一個好名次。”

“謝謝老師。”我輕輕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內心卻是一陣雀躍：“又可以畫畫了！”

正當我拿起鉛筆開始勾勒雛形時，陳安朵連忙說：“一會兒地理老師要講卷子，你寫了沒？”

“還沒呢！”我一邊回答一邊構思。

“那你快別畫了，地理老師說再過20分鐘來檢查。”陳安朵想要拿走我的畫紙。

然后，畫紙成了兩半，一半在陳安朵手里，一半在被我胳膊壓住的桌子上。

我覺得那一刻時空好像靜止了足足五秒，我看著被扯爛的畫紙聲嘶力竭地吼道：“陳安朵，你有完沒完了？你那么愛學習你自己學去吧，當個學委了不起啊？你去找學習好的人做朋友吧，我再也不想和你說話了！”說完我負氣地離開了教室。

陳安朵愣在原地，一個人走回了座位，把頭埋在臂彎里抽泣起來。周圍的同學都圍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語地安慰她并紛紛指責我的不是。

4

從那天起，陳安朵再也沒有叫我一起去上學。當媽媽問我“安朵怎么不來家里”時，我支支吾吾用各種理由搪塞過去。

年少氣盛，誰也沒有低下頭。我和陳安朵一下子變成了陌生人。我的心像漂浮的小船搖搖晃晃，不知方向。

我帶著畫好的畫去找文藝委員徐夕悅。徐夕悅雙手接過我的畫邊看邊說：“你的構圖很巧妙，色彩搭配也很有創意，畫得很好啊！”

我聽了徐夕悅的贊嘆，有些呆滯。在大家眼里“不務正業”的畫作終于得到了認可，我瞬間理解了高山流水覓知音的難得，仿佛是千里馬遇到了伯樂。

徐夕悅也很喜歡畫畫，她爸爸是一位畫家，常常去外地看展時給她帶回來一些畫筆和顏料，她也會大大方方地和我分享。

因為志趣相投，我們成了朋友。徐夕悅的出現填補了陳安朵走后友誼上的空缺。

那天我和徐夕悅討論是用“松葉綠”還是“松石綠”的時候陳安朵路過，嘲笑地說了一句：“學習委員都教不好，你一個文藝委員學習還不如我呢？你能教好？”

“怎么就教不好？教得比你還好！不信你走著瞧！”我氣不打一處來，說完拉著徐夕悅的手離開了座位。

回到家里，我關上房門，暗自鼓勁：“我得好好學習，不為自己也得為了徐夕悅，不爭饅頭還爭（蒸）口氣呢！”

除了參加一些繪畫比賽，剩下的時間我都在學習。媽媽晚上會按時送上一杯牛奶，然后一臉不可置信地離開。

好像這些知識也沒有那么難，好像我也可以靜下心來聽完一整節課。每次見到陳安朵我都會輕蔑地對著她“哼”一聲，似乎在說：“等著瞧，別小看我！”

有了目標和動力，我通宵達旦地補落下的功課，我沒有感到苦和累，反倒有一種振翅欲飛的自由感，甚至會有一種背水一戰、破釜沉舟的激情。

5

在哪里努力，就會在哪里收獲。我看到我的成績已經成班級中上游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徐夕悅分享這個好消息。

我一回頭發現徐夕悅和陳安朵挽著手臂笑盈盈地向我走來，我眉頭緊鎖：“你們？”萬千的不解與疑問最終卻只蹦出了這兩個字。

“還不是為了讓你能好好學習，我們才想出了如此下策。”陳安朵像魔術師一樣從身后變出來一朵黃色的鳶尾花。

我認得這突如其來的花朵，那是代表友誼永固的黃色鳶尾。

“是啊，為了你，我只能偷偷和陳安朵說話。”徐夕悅也從背后拿出了禮物，是一盒進口的水粉顏料。

“謝謝你們！”看著言笑晏晏的她們，我卻止不住淚如雨下。

沒有得知被欺騙后的勃然大怒，有的只是無法言語的感謝和愧疚。

謝謝她們為我付出的一切。愧疚我的出言不遜傷害了我的朋友。我的叛逆期在這一刻畫上了句號。

我想，有熱氣騰騰的朋友可真好啊！她們拉拉扯扯、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地把我從孤獨的深淵里拉出來，又推推搡搡、若無其事地擁著我往前走。

山風吹來了一座山岡，又將它吹遠，但沒有把星光吹滅，山岡上有大片的黃色鳶尾花。

苗苗啊，是可以長成萬物的希望。

炳坤摘自《演講與口才·學生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