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非物質文化遺產所寄托的文化內容和形式應當是流動的、多樣化的,過去博物館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融合與體現過度地偏向功能性和傳統的博物館經營模式。而本研究認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應保留“非物質”的特殊性,不應被博物館的“物質”行為所約束,應當思考傳統融入形式存在的問題,提供更多關于博物館對非物質文化遺產展示實踐的突破性觀點,讓非遺文化回歸動態角色,并同時幫助博物館完成轉型,嫁接過去文化與當下發展,建立自己的文化生態和傳承模式。
關鍵詞:非物質文化遺產;博物館;實踐應用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14.025
0 前言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中定義: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指被各社區、群眾、有時是個人,視為其文化遺產組成部分的各種社會實踐、觀念表述、表現形式、知識、技能以及相關的工具、實物、手工藝品和文化場所①。從本意上來看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一種文化的表現形式,與物質形態的文化遺產相比,非物質形態是另一種文化的表達。
博物館的傳統功能是收集、保存、展示、研究物質形態的文化遺產,非物質文化遺產本身并非博物館的主流任務,將其融入到博物館實踐中去,是因為目前博物館執著于傳統功能的突破,希望能夠從博物館固有的生態模式和經營系統中脫身,形成一種全新的文化語態。融入的過程中必不可少要批判和創新,回歸到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發揚傳承中來。當前博物館的展覽形式與實踐細節缺乏活性,在制式化展示框架下,非遺文化以去語境化的形式展示,是讓非物質文化以貼近物質文化的方式存在,此舉違背了非物質的根本理念。因此博物館在非遺文化的表達和傳遞上存在形式上的固有桎梏。博物館應該讓非物質文化遺產跳出“文化”和“遺產”的傳統框架,不再用“消亡的”“歷史的”口號對其進行約束,而是喚醒非物質的原始文化功能,創設積極、開放的展示環境。
1 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特性及其對博物館實踐活動的影響
1.1 傳承性及其影響
文化遺產是被保留、傳承下來的文化產物,遺產本身有傳承特性,因此非物質文化遺產具備傳承性質,屬于文化連續性的一種代表。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性體現的是其本身的歷史文化價值和當前利用價值,除了具備歷史文化研究價值外,很多非物質文化遺產在當下也能發揮文化代表和文化象征的作用。它的傳承帶有一定的“符號化”性質,類似很多具有鮮明地域特征的建筑遺產,比如我國有代表性的長城、故宮,法國有埃菲爾鐵塔、凱旋門,英國有白金漢宮。這些遺產帶有明顯的文化延續性,在當前環境下仍然能發揮自己的文化特有功能。
受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性的影響,博物館實踐活動需要考慮非遺文化的延續性價值,既要追溯過往歷史文化內容,也要對現實應用價值和后續教化價值進行深入挖掘。
1.2 非物質性及其影響
非物質意味著這些文化遺產本身沒有實物載體,很多都是以思維或者語言作為附屬。無物無形讓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展示必須是動態,傳統意義上的物質展示方法并不適用于非物質文化遺產。非物質性讓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和展現變得“不客觀”“不立體”,因為它的寄托和形成形式特殊,所以不具備長期穩定性,在傳承和發展的過程中,因附屬人物或者事件的反復變化,可能會導致文化遺產出現改變②。所以在非物質文化遺產展示過程中,需要盡量還原其原始功能和成型過程。
受非物質文化遺產非物質性的影響,博物館的固定展覽和參考模式將不再全面適用于非遺文化,因此博物館當對非遺文化進行展現形式的創新,要考慮還原非遺文化的生長環境或具體形式,以活性狀態保留非遺文化的完整內容。
1.3 民族性及其影響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民族文化的典型代表,不同文化脈絡的人民創造了不同的文化,再經由不同的文化發展體系將其進行傳遞。民族性是確定非物質文化遺產主體的關鍵,文化實踐的方式和形成原因不同,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不同文化之間的天然差異性。非物質文化遺產是民族性和民族文化特點的代表之一,比如具有少數民族風情的舞蹈和歌曲,代表了不同族群的生活習性和文化發展特色,屬于我國少數民族聚落文化,帶有本土特性的同時,與其他本土文化之間也存在明顯的差異性。
受非物質文化遺產民族性的影響,要重視非遺文化對區域組織和集體的文化感召。非遺文化傳承本身有更為深度的文化認同和文化傳承價值,以民族為集體,博物館應當承擔起關注社會成員和文化個體的責任,架設價值觀和文化觀點溝通的橋梁。
1.4 流動性
非物質文化遺產所代表的的文化內容是流動的,因為非物質性的特點,所以該文化遺產本身不受寄托事物和自身呈現形式的約束,更多是以一種變化的姿態在不斷傳承。隨時處于流動表達中的非遺文化本身具有不確定性,在傳承和發展的過程中,很多的文化細節會發生變化,甚至于在發展過程中還會有很多變形。流動性的特質讓非遺文化很難找到一個統一的表達方式,多數時候,主觀人物或事件會影響非遺文化的展示和表達。
受非物質文化遺產流動性的影響,博物館當迎合文化發展的姿態,以多變、易感的形式與文化進行呼應③。非物質文化遺產需要下沉到集體中去,需要擺脫政治與權柄政策的干擾,盡可能多地拓展出一種文化的展示形式,通過這種方式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核心內容傳遞到社會層面,完成博物館作為“自然社會空間”的應盡職責。
2 當前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博物館實踐中的體現
2.1 以文物建筑為依托的博物館展覽
文物建筑本身具有區域、文化典型性特征,因此可以將非遺文化相關內容依托到文物建筑之上,能夠利用建筑特性來傳達更多非遺文化相關內容。通常博物館會將文物建筑視作一個大的展覽空間,將其作為展示非遺文化的具體地標。而文物建筑和空間的選擇也帶有明確的指向性,與非遺文化相關的文物建筑才能夠作為展示主體。這種展示方式一直被博物館重視和沿用,因為博物館的地域特色和非遺文化的地域特色相連接,在同樣的人文環境中,將文物建筑作為依托,能夠讓非物質文化遺產和博物館形成更好的連接,并且不需要再進行環境塑造,能夠更加還原非遺文化功能,在展覽形式和完整性上有所幫助。
2.2 以文化設施及機構為依托的博物館展覽
通常有特定文化設施和機構的展覽主體,都與非遺文化有直接聯系,是為非遺文化所專門設立的相關機構。這類機構有自己的展示場地和展覽形式,完全圍繞非物質文化遺產相關內容進行深耕,其展示形式具有特殊性,與一貫的博物館展示風格不相同。這類博物館通常都是現代化表現形式,其展覽風格和內容偏向文化藝術風格。優勢在于具備較強的內驅,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展現風格及其優勢認知更加深入,因此在策展過程中通常都有自己的表達語言,能夠形成一定特色,可強化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表達。
2.3 以旅游景區為依托的博物館展覽
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現實的文化應用價值,尤其非遺文化本身具有地域性的特點,因此在與其有對應性的文化產區或者文化旅游景點,以工藝成品和紀念品為主的博物館展覽形式應運而生。這種展示風格具有明顯的資源利用特點,屬于將非物質文化遺產和地區文化開發模式相結合的一種形式,例如很多的非遺公園和工藝品博覽園,除了帶有展覽的能力以外,還有鮮明的工藝品銷售特色。這種展示風格的優勢在于強化了人們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固有印象,以“物質表達”的形式對非遺文化產物進行了再利用。
3 非物質文化遺產融入博物館實踐的問題
3.1 空間與表達形式受限
以文物建筑為依托的博物館形式就是突出的代表,在融合了文物建筑所屬文化風格的同時,也受限于展示空間的大小。而傳統的博物館展覽形式則更是如此,太過閉塞的展示環境和單一的展覽內容,無法全面具體地突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根本形式,不論是實體展示還是借助設備進行三維立體展示,其空間的大小都會影響活動的展開。
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展示空間無法做出具體衡量,需要以展示形式和具體設計為出發點進行考察。傳統的博物館表達更傾向于固態化展示,關注非遺文化的“歷史性”和“遺產性”特點,利用靠近“物質”的表達形式展現非遺文化的部分內容,其表達形式沒有突破性。博物館本身對物質文化的表現有深厚功底,所以在非物質文化遺產融入博物館實踐的過程中,可以發現“展覽”成了非物質文化的一種具體體現形式,讓其以某種具體形式存在,在保持和物質文化微妙平衡的同時,借由展覽空間的塑造,帶來更多非物質性的表達④。一般進行展覽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都并非“文化遺產”本身,大多是一些附屬產物或者是模塊化成品。例如剪紙藝術在我國分布廣泛,很多區域都有自己特色的剪紙非遺項目傳承下來,而博物館對這些非遺技藝進行展覽,主要展出的自然是剪紙作品,同時配合一些對作品的解讀,以此形成一個具有風格和具體展覽意向的環節。這種表達形式忽視了非遺文化的活性特點,忽視了空間的流動性。一味追求展覽形式的具體和完整,恰恰反映了博物館長期停留于對展品和藝術品個體的保存與展示,卻不對其背后的社會功能和文化活性進行考察。
3.2 新環境與舊文化的沖突
以現代文化設施或機構為依托的博物館作為主要代表,新的建筑體承載著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展示工作,新環境和舊文化之間需要磨合,磨合過程容易出現割裂感。首先新的文化載體缺少代入環境,沒有展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伴生環境和原始活動狀態。其次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創新展示”工作無法做出準確衡量,在展示過程中該如何對其觀念和價值意識進行傳播是主要問題,而很明顯一些新的文化載體無法承擔這部分職能。《非物質文化遺產與博物館:文化保護的視野》作者阿里瓦茲特曾經說過,博物館并不單純是文化檔案館,它更應該成為一個自然生發的社會空間。所以博物館形式的變化可以被看作是實踐創新的手段,新載體的出現在一定程度上擴展了非遺文化的展示空間。而現階段出現沖突的原因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尚未成為新環境的真正主力角色,在文化內容的呈現上沒有做出更多改變,于是環境存在一定程度的固化,角色功能的轉變并不徹底。
3.3 缺少對活態遺產的體現
活態遺產是一種遺產文化體現形式,是博物館在與非物質文化遺產融合過程中需要做出的職能轉變。博物館擅長對固態文物和文化產物進行展覽,但是對活化的文化遺產缺乏靈活應對能力:其一在于重視“遺產性”和“歷史性”,忽略文化發展性;其二缺乏與社會文化和誕生環境的融合,對伴生環境的應用不充分;其三融入形式固化嚴重,無法體現更深層次的文化認同感,無法展示更多的非遺文化價值,教化水平低。博物館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融合缺乏經驗,過去非遺文化經常以一種“文化產物”呈現,模糊了非物質與物質的界限,非物質中隱藏的文化根脈和對同區域內集體的文化認同感被忽視,其最為精華的活性文化內容被忽略,導致人們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認知被削弱和固化。
4 非物質文化遺產融入博物館實踐的相關策略
4.1 伴生環境的合理應用
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來說,伴生環境尤為重要,不僅是區域環境和建筑環境,還有人文環境和族群。過去博物館像是一個內在封閉的文化空間,而如今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融合讓博物館打開了對外交流的窗口,也創造了更多向下扎根的機遇。在非遺文化的誕生之地,在文化豐盈和傳承的區域,都可探尋伴生環境,深入到社會文化環境的表層,能夠幫助博物館了解非遺文化的過去和現在,可幫助兩者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融合。展現和應用伴生環境,首先要在展示區域內部建立一個完整的空間,在空間內對原生環境進行復原。例如蘇繡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其展示行為需要具有連續性,不僅要展出蘇繡成品,還要對其織造過程進行完整復原。在伴生環境復原空間內,利用三維設備還原古代蘇繡的織造過程,同時邀請蘇繡傳承人進行現場展示,邀請參觀者現場體驗,由此加強傳統與現代、文化與人群之間的聯系,體現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性,展示其典型生成環境。
4.2 融入形式的活化
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發展性和獨特的教化能力,尤其是作為與民族文化和地域文化連接非常緊密的文化要素,其展現形式更加多樣化。對于一些創新的現代化博物館,在沒有充足教化環境或者對伴生環境塑造不夠完善的情況下,通過活化展現形式,突出非遺文化的能動性。數字化架構和沉浸式體驗是不錯的選擇,利用數字化設備讓參觀者在三維虛擬空間內實現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近距離接觸,設計時應注意具體的角色和定位,方便參觀者融入其中⑤。例如邀請參觀者扮演京劇中的一個角色,跟隨京劇大師的步伐,從學習、準備、上妝到表演,濃縮精華,陪伴走過一個京劇演員的表演過程,身臨其境地學習和感受京劇文化。沉浸式體驗可以通過這樣的數字化形式呈現,也可以將博物館設計成一出大的舞臺,以場館作為載體,進行實景演出。盡量以故事形式還原非遺文化的產出環境及歷史風情,跳出原有環境的約束,通過“再創造”的形式走出“圍墻”。
4.3 社會文化活動的參與
社會文化活動的參與是博物館與人文環境和社會集體的一次親密接觸。非物質文化遺產應當是自由、開放、具有創造力的,而創造力的來源是民族和集體,博物館應該走出自己作為“機構”的圈子,它更加應該成為一個表達觀點的基地。社會文化參與最重要的是社會性的活動,重視社會層面的文化濃度,嘗試從集體和個人身上進行學習,并總結這些文化經驗,在博物館進行集中的呈現。
1967年,美國國家博物館史密森尼學會就進行過此類嘗試,他們與當地的各種文化社區進行合作,推出了“史密森尼民俗生活節”。第一屆民俗生活節舉辦時,邀請了多種民間藝術家進行現場表演。如今該民俗生活節已經舉辦到了第50屆,在全世界范圍內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這是應用伴生環境的很好示范,在非遺文化聚集的區域,人文環境會受影響,合理應用現存的文化資源,讓博物館活動和大眾需求融合起來,形成互通的環境。在有典型文化聚集的地方,應該形成這樣的文化展示風格,讓非物質文化遺產延伸出去,進一步地調動社會文化的活性,通過與參與者進行交流和意見互通來實現博物館的轉型,達到活化遺產的目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對現實社會有必要的文化引導價值,固態化的展示無法與日趨前進的社會相契合,博物館只有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展示工作與社會文化活動相結合,才能對現代知識起到有意義的再生產。
5 結束語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一種特殊的文化表達,它與博物館實踐的融合必將顛覆傳統的展示形式。而博物館更應該跳出固態文化輸出的怪圈,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提供對應的發展通道,讓其回歸本身的職能,與社會、集體相連接,不僅輸出文化產物,更要輸出文化價值和觀念,讓人們能夠真正地認識和理解非物質文化遺產。
注釋
①馮琳,趙經緯.活態共構:社區博物館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實踐[J].西北民族研究,2022(4):93-101.
②方云.日本民俗博物館與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初探[J].博物院,2020(2):118-126.
③周霞.綜合性博物館保護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探索:以煙臺市博物館為例[J].文物鑒定與鑒賞,2019(5):110-111.
④王荇.從非遺視角看博物館對于傳統文化的保護功能:以臺灣地區非物質文化遺產博物館為例[J].漳州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22,24(4):95-99.
⑤方云.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視域下的民俗博物館敘事研究:以上海土布館群為例[J].東南文化,2020(5):180-1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