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舊夢 （八）

一

春秀懷疑，胖警察為了傳遞消息，在自己身體上做了特殊記號。一旦接頭人員潛入太平間，就可以獲取信息。為了查明真相，春秀好不容易說服父親，帶她去停尸房查看胖警察的尸體。

一位年輕的法醫拿著文件夾匆匆趕來，帶著他們走向地下深處。走廊兩邊擺放著很多人體模型，用鐵架支撐著，在昏暗的燈光下“沉默”地注視著他們，甚是嚇人。

“你們不用怕。供貨商看錯訂單，送來上百具人體模型，實驗室沒有地方存放，只能暫時放在地下室。”法醫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走廊盡頭堆積了許多雜物，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里面有一間解剖室。

“解剖室現在有三具尸體。”法醫邊說邊開門，但用鑰匙擰了一圈后，他皺起了眉頭——門被反鎖了。他看向腳下，門縫里透出燈光，說明房間里有人。

“吳醫生，是你在里面嗎？”法醫拍了拍門。

屋內傳來動靜，似乎有人打碎了玻璃。同時，一股刺鼻的氣味從門縫里飄出。

“是福爾馬林！”父親拉著春秀，和法醫慌忙后退。

春秀知道，福爾馬林是一種防腐劑，無色透明，揮發性很強，開瓶后會散發出強烈的刺鼻氣味。

父親將春秀護在身后，捂住鼻子對法醫點點頭。兩人大力撞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五層金屬抽屜，每層抽屜能放進一具尸體。兩側墻壁各安裝了三排架子，擺放著裝有標本的玻璃容器。春秀聽到的玻璃破碎聲，來自大門右側的架子，那里缺了幾個玻璃容器。地上有很多玻璃碎片和大量液體，容器里的標本散落在地，不遠處有一個倒在地上的鐵架。

春秀不敢細看，父親卻死死盯著室內某一處。

“你剛才說，這里一共有三具尸體？”父親詢問。

“沒錯。”法醫靠在門旁，微微顫抖。

四張解剖臺上都蓋著白布，這里一共有四具尸體。

二

父親用手杖挑開第一張解剖臺上的白布。

白布下的尸體胸膛被剖開，只用針線縫合了一半。

父親走向第二張解剖臺，春秀卻拉住他的袖子，指了指最里面。第四張解剖臺上，白布微微起伏，仿佛下面有人在呼吸。父親立刻舉起手杖，緩緩靠近。這根手杖是他找人定制的，長度大約一米，頂部尖頭灌了銅，沉重且堅硬，必要時可以當作武器。

他將手杖刺向白布。

“喵……”一只貓突然從白布下竄出，沖向門口。

貓？春秀愣了下，隨即想：難道是這只貓打碎了玻璃容器，躲在白布下？可每個玻璃容器都裝了福爾馬林，重量并不輕，一只貓怎么可能輕易碰翻它們呢？最重要的是，貓怎么可能反鎖門？

春秀百思不得其解，余光瞥到第二張解剖臺，冷汗瞬間流了下來——尸體竟然坐了起來！

就在這時，頭頂傳來一聲巨響，解剖室的燈光隨之熄滅。春秀驚恐地睜大眼睛，卻始終看不穿黑暗，但她能感覺到一個冰冷的物體正在靠近，一步、兩步、三步……直到寒氣貼上春秀的皮膚，她終于驚叫出聲：“啊啊啊！”？？？？？？？

“別怕，是爸爸。”有人抱住了春秀，這次是溫暖的手。

春秀停止哭泣，在父親懷里縮成小小的一團。黑暗和巨響持續了五分鐘左右，燈亮了。

父親掏出手帕幫春秀擦臉。春秀扭過頭，從鋼制的解剖臺表面看到自己的臉——

她的臉上，有一個血手印。

三

第二張解剖臺上的白布堆積在一角，上面的尸體不見了。

法醫腿一軟，跌倒在地上：“鬧……鬧鬼了啊！”

父親神色嚴肅，緊緊抱住春秀：“爸爸會保護你的。”

春秀反而鎮定了下來，因為她發現臉上的手印是鮮紅色的。

人一旦死亡，血液會逐漸凝固，就算有殘留也不可能是鮮紅色。這些血只可能是活人的，或許是……偽裝成尸體的活人。剛才發生的一切，與其說是靈異事件，不如說是一個受傷的人趁黑暗逃出，撞到了春秀，在她的臉上留下了血手印。

可是，這個人為什么會受傷呢？

春秀想到法醫敲門時，里面傳出的玻璃破碎的聲音。難道這個人被玻璃割傷了？如果是這樣，這個人一定是想利用福爾馬林的刺激氣味掩蓋某種線索。可這樣做，卻無法避免一件事——地上殘留著大量液體，無論誰走過去都會留下腳印！

這樣想著，春秀低頭看向門口。但那里沒有任何腳印，只有一道彎彎曲曲的痕跡，仿佛有一條蛇在地上滑過。

春秀懷疑自己看錯了，再細看時，卻發現痕跡消失了。她忍不住摸了摸藏在衣服中的日記本，八十六年后的秋生，能利用這個神奇的日記本幫她偵破案件。

第一起案件名為“飛頭”，春秀的鄰居在密室中被神秘斬首，兇案現場出現一顆飛舞的頭顱。秋生查明真相，發現有人利用小孔成像的原理制造了假象。

第二起案件名為“混沌”，春秀誤以為自己見到了無面人，真相卻是毒氣導致春秀的好友生病，變得面目全非。

第三起案件名為“太極”，在秋生收集的舊報紙上，刊登了春秀所在的年代里，一個銀行職員與鈔票同時從窗戶落下的新聞。在這起案件中，春秀遇到了科學家波爾。

第四起案件名為“陰陽”，春秀的家中忽然涌出無數老鼠，后來許多人都消失不見。這起案件的關鍵，在于陰陽歷的對應關系。

第五起案件名為“矛盾”，春秀意外加入鬼故事大賽，胖警察聲稱找到了某個故事中的矛盾之處，但在揭露真相時被殺。經過秋生的分析，春秀發現胖警察才是真正的奸細，他想將信息偷偷傳遞出去。

他們一直都配合得非常好。但在第五起案件后，秋生再也沒有在日記本上留下筆跡，春秀必須自己解決眼下的謎題：白布下消失的，究竟是什么？

“我們先出去吧。”父親想帶她離開。

春秀卻鼓起勇氣，走到第三張解剖臺前，揭開白布——下面不是胖警察。

四

一進來就覺得哪里不對勁的春秀，突然發現問題所在：解剖室有鐵架，但本應放在架子上的人體模型卻消失了。

她思考了一下，走向最后一張解剖臺，白布下赫然是一具用模型拼湊的人體——有人故意將模型放在這里，蓋上白布偽裝成尸體！

那個人一定提前得知春秀要來探查的消息，想藏起胖警察的尸體。但他們來得太快，那個人只來得及將尸體從解剖臺移下。解剖室并不大，唯一能藏尸體的地方只有那排金屬抽屜。隨后，那個人把一具人體模型放在解剖臺上，并躲到其中一張解剖臺的白布下。誰知春秀他們一直不走，眼看時間一長，自己就會暴露，那個人就打算逃。但逃走就要經過門口，這幾乎不可能，除非……有人能提前斷電。

想到這里，春秀看向法醫：幫助那個人的，會不會是始終站在門口的法醫？

“我臉上沾到的血是從哪里來的？解剖室究竟發生了什么？”她盯著法醫問。

法醫突然臉色煞白，竟口吐鮮血倒地：“燭……燭……龍。”

“燭龍？”

春秀愣住了。燭龍是中國古代神話中的山神，渾身通紅，眼睛豎長。而且，燭龍是人面蛇身，行走時會留下蜿蜒的痕跡！

掉在地上的文件夾映入春秀的眼簾。空白頁上，竟然憑空出現幾個字：秋生在我這里。

春秀頓住了，她看見第二行字在紙上浮現：秋生在我這里，不想他死，你必須聽我的命令。

（下期精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