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的田野

關于鄉村振興的史話

我國是一個農業大國，鄉村是中華民族傳統文明的發源地，鄉村的富庶與繁榮是盛世歷史的重要標志。特殊的國情，使我們的黨和國家對于農村的經濟、社會發展一直十分重視。國家的改革開放也是從農村打開缺口，給鄉村經濟的發展帶來了初期的繁榮。

然而，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農村經歷了短暫的繁榮過后，出現了農民負擔過重、農業農村發展停滯的現象，這引起了黨中央的高度關注。1991年11月29日，中共十三屆八中全會通過的《關于進一步加強農業和農村工作的決定》中，第一次將農業、農村和農民問題并列提出。2000年初，湖北省監利縣棋盤鄉黨委書記李昌平，給時任總理朱镕基寫信反映：“農民真苦，農村真窮，農業真危險。”自此，居住在城市里的人知道了農業和農村的現狀，“三農“由此成為一個專用名詞，頻頻出現在各大媒體。

隨著國家財力的充盈，中央對“三農”的扶持力度也在不斷加強。黨的十六大以來，黨中央把解決“三農”問題作為建設和諧社會總目標中的重要策略。從2006年起，中國全面取消農業稅。中共十六屆五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一個五年規劃的建議》。在《建議》中，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被放在經濟社會發展工作的第一位，列為具體實施和實踐的第一篇章。“新農村”這個名詞開始大量見諸報端。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通過在浙江的實踐，把新農村建設的目標更加具體化，并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首次提出“鄉村振興戰略”。習近平總書記在報告中指出：“農業農村農民問題是關系國計民生的根本性問題，必須始終把解決好‘ 三農 ’問題作為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實施鄉村振興戰略。”

自此，鄉村振興成為各級黨委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

南漳作為“八山半水分半田”地情的山區農業縣，全縣大部分農村都是脫貧攻堅中的重點。南漳縣委在湖北省和襄陽市的大力扶持下，從化解“三農”問題到新農村建設，再到鄉村振興，以“踏石留印、抓鐵有痕”的扎實作風，不斷積累經驗、升華理念、創新方法，將產業、人才、文化、生態、組織五個方面的振興有機整合，相互促進，相輔相成。黨和國家關于鄉村振興的戰略，給正在奪取脫貧攻堅全面勝利的南漳，輸送來更充沛的動力源。好時代加上好政策，黨和國家制定的一系列鄉村振興政策，就像三月里的春風，吹拂著新綠的村莊；又像人間四月的時令好雨，滋潤著田野與山林。這春風、這好雨，讓萬物蔥蘢的南漳大地更加生機勃勃。

正是在這種情境下，南漳縣文聯多次組織以鄉村振興為主題的采風活動，讓我有幸走進多個鄉村，親身感受到鄉村振興的熱烈氛圍——政府不斷投入的資源正在轉化為信心和希望。我看到，無論在平原或是山區，鄉村振興帶來的人才回歸和產業興旺，以及隨之伴生的鄉村自然生態與文化生態的恢復與生長；我看到，南漳的綠水青山正在成為無限的資源，正在讓辛勤勞作的農民富起來，正在讓南漳傳統單一的農業模式變得豐富多彩，南漳農村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于是，縣文聯吳存文主席希望我這個業余寫作者能將全縣鄉村振興的新氣象寫成一篇報告文學。然而，若從全縣的視覺寫，我所掌握的情況畢竟十分有限，與整個鄉村振興的形勢相比，我了解到的頂多是一棵大樹上的一些枝葉，況且自身筆力不逮，所以只能以這種散記的形式將采風中的所見所聞如實地記錄下來，以致關心鄉村振興的讀者。

見聞之一：專門機構應運而生 鄉村振興再掀高潮

縱覽南漳鄉村的變化，無論從各村的項目落地，還是從社會關注的程度上，都與縣委縣政府的關切與重視密切相關。

中央鄉村振興戰略提出之后，南漳縣委決策層高度重視。縣委領導認真回顧了過去幾十年的農村工作，發現這么多年來：農村社會經濟一直是以扶貧為載體，而廣大農村卻一直未能擺脫貧困，部分農戶反而越扶越窮。這是因為：在扶貧過程中，由于縣直各單位各自為政，扶貧單位之間財力懸殊使全縣農村經濟發展極不平衡，造成資金使用零散，項目零敲碎打、缺少統籌規劃和科學論證，也缺乏長遠的發展方向與目標。“三農”問題一直沒有得到化解，而“鄉村空心化、土地碎片化、農民老齡化、農業邊緣化”的現象越來越突出。習近平總書記高瞻遠矚，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明確提出了鄉村振興戰略。這個戰略的提出給新時期農村工作指明了方向。南漳縣委縣政府敏感地意識到，這是農村工作的全面轉型，是促進南漳農村脫胎換骨、徹底改變面貌的重大契機。

最具標志性的是，自上而下的鄉村振興專門機構應運而生——2021年2月，在原國務院扶貧開發領導小組辦公室的基礎上，國家鄉村振興局正式掛牌成立。自此，從1986年5月開始運作的國務院扶貧開發辦公室變身為國家鄉村振興局，這個機構的成立并不只是換了塊牌子，而是國家對農村工作方針的重大轉型。從扶貧開發到鄉村振興，這是國家對農村工作的戰略調整，同時也意味著幅員廣闊的鄉村必將產生一種質的飛躍。

南漳縣委縣政府緊跟國家戰略，隨即挑選精兵強將搭建起南漳縣鄉村振興局的班子。這個新機構，從掛牌之日起便成為縣委縣政府貫徹落實黨中央國務院鄉村振興各項政策的主體責任單位。這個機構，在大時代背景下應運而生，從局長到每個工作人員，都有一種身負神圣使命的感覺。這是一支精通農業、了解農村、熱愛農民的專業干部隊伍。他們是鄉村振興新征程的領路人，是新時代鄉村壯美畫卷的著色者。縣委對鄉村振興局的要求是提高政治站位，找準職責定位，以確保不發生規模返貧的底線思維，引導、支持全縣農村由脫貧攻堅向全面推進鄉村振興平穩過渡；促進農業高質高效、鄉村宜居宜業、農民富裕富足，讓“金南漳”的美譽實至名歸。

根據國家關于“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總要求，南漳縣委書記羅興斌根據南漳實際，對全縣鄉村振興提出了努力方向。他希望把南漳的所有農村都建設成“生態美、環境優，產業旺、百姓富，生活美、活力足”并具有鄂西北特色的美麗鄉村，在發展縣域經濟和產業振興中不斷推進鄉村治理，在全面提升鄉風文明上作示范，目標是“敢與全省比高低，爭在全市當樣板”。

新成立的鄉村振興局不負重托，他們隨之按照國家戰略制定了工作思路及要點，制定出每年的工作目標和每個時期的工作要點。

在鄉村局的工作要點中，我看到：緊扣“鞏固脫貧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這一主線，提升“鞏固脫貧成果、鄉村建設和鄉村治理”兩種成效，“抓好責任、政策和工作三個落實”等內容，圍繞這個被簡稱為“一二三”的工作思路，他們將按照“一月一調度，兩月一督辦，一季一總結”的工作路徑，重點抓好領導體制和工作機制“兩個保障”，注重返貧監測和幫扶“兩個環節”，推動產業和就業“兩個關鍵”、易遷安置和資產后續管理“兩個重點”，做好醫療保障和飲水安全“兩個風險點”，做好結對幫扶和社會幫扶“兩支幫扶力量”，做好作風建設全力迎戰脫貧成果后評估和鄉村振興實績“兩項考核”。同時，為了推進作風建設向縱深開展，認領了4個年度工作清單，在全縣公示公開，接受群眾監督。

他們明白，工作目標明確后，更重要的是把思路變成各項舉措并督促落到實地。全局人員本著“開局就是決戰，起跑就是沖刺”的精神，每個干部都激情滿懷，積極加快推進各項措施，希望在打造生態美、產業強、機制活、百姓富的“金南漳”中建功立業。

鄉村振興局作為一個協調部門，他們積極主動配合相關部門，協調各相關單位，努力為鄉村振興項目爭取資金，使用好資金。2021年，省對市縣銜接推進鄉村振興補助資金績效評價考核中，南漳縣再獲“A”等次成績，排在了全省37個脫貧縣A級方陣第一名。

見聞之二：生態振興最直觀——村村都成大花園

鄉村振興千頭萬緒，南漳縣委縣政府認為還是從鄉村居住環境抓起，這樣既直觀，又能鼓舞人心。2022年以來，在全縣304個村（社區）全面開展以整治沙堆、磚堆、草堆、柴堆、瓦堆、土堆、糞堆等為主要內容的人居環境整治，從“一處美、一時美、外在美”向“處處美、時時美、內涵美”轉變，讓全縣的鄉村各美其美，美美與共。

在城關鎮田家營村，環境整治立桿見影，整治之前的田家營村垃圾遍地，房前屋后污水隨處可見，四處堆放的建筑廢料、村民搬進新樓后空出來的破舊老屋窗破墻塌、各式露天的廁所間雜物間，村民居住環境很差，村民意見很大，對村容村貌和居住環境改善有共同的期待。在鄉村振興的大背景下，田家營村村支兩委在縣里支持下，在村容環境改造上先后投資180多萬元，圍繞拆“三亂”、廁所革命、雨水污水分流管網、人工小濕地、健身小廣場等基礎設施，全面深入地開展農村人居環境整治。

村黨支部書記錢川說，為形成齊抓共管的良好局面，村里還成立了垃圾協會，聘請專業垃圾清運公司常態化保潔，設定“周五”清潔日，推行“片長”制，開展“最美庭院”評選，多措并舉地提升人居環境，將小鄉村打造成村民安居樂業的美麗家園。

若要談起鄉村振興的變化，田家營村村民感受最深。因為，鄉村振興以來開展的人居環境整治徹底改變了村里破敗、臟亂的印象。路邊亂堆的沙石收納歸池了，屋前雜亂的柴草垛不見了，村民們搬家后廢棄的殘墻斷壁被清理并推平成了綠地或健身場地，走進今天的田家營村，你會感覺眼前一亮：一條條整潔的村道縱橫交錯，一片片亮麗的綠地花香襲人，垃圾有專人收集、處理，村道公共場所有人打掃，家家房前屋后干凈、整潔。村民們現在的環保意識大幅提高，不用督促，就能把自家的環境衛生收拾好。環境的改變也帶來了村民精神面貌的改變，現在的田家營村人比過去更注重自身形象，無論男女老幼，人人都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外面游人進村見到的村民大都面帶笑容，體現出對生活的熱愛和信心。

在鄉村振興項目的實施過程中，南漳縣委和政府特別注重因地制宜，卓有遠見地提出因地制宜、各美其美的方針，防止過度建設，強調突顯本地特色。因此，在南漳的各個鎮、各個村，呈現出來的都是不同的景色。

在李廟鎮劉坪村，變化的幅度同樣令人贊嘆。這個村離南漳縣城只有5公里，村里版圖面積65平方公里。國家實施的鄉村振興戰略，鼓舞了村兩委班子成員。他們忽然認識到，自己村的位置原來如此得天獨厚！白洛河從村里穿過，三道河大水庫的庫尾也在他們村邊，村內不僅有洪都寺、白龍洞、樊家山古寨、高橋、土橋、金線吊葫蘆等旅游資源，且交通特別便利——麻竹高速、鄭萬高鐵、275省道都從村內穿過。從自然角度看，這是一個山區河谷村落，全村453戶人家大都分布在275省道和白洛河沿線。村兩委根據村里實際，規劃了茶旅融合的發展思路。村里耕地面積有2450畝，林地面積更是多達26680畝，村兩委認為這是發展茶旅產業的有利條件。他們決定，先依托村里現有的3200畝茶園，努力在茶葉與旅游如何融合上做文章，摸索出經驗以后再擴大茶園面積，把茶旅產業做大做強。集體經濟有了積累，才可以改善村民的生活環境，提升村民的生活質量。自2018年開始，村里人均純收入達到11000元，村集體經濟年收入15萬元。自鄉村振興以來，村里圍繞村民人居環境、滴水巖飲水池、饒山子飲水池、后河漫水橋、劉家灣漫水橋等改善民生的惠民項目，硬化了通村、通組的公路，有9公里長，實現了有線電視、網絡移動信號、農村電網、農村安全飲水的全覆蓋。

劉坪村的茶旅產業探索還只是開始，但已有了初步的成效。現在經常來劉坪村觀光游玩的人正在多起來，隨時走進村里，都會碰上外面來的游人。但凡來到劉坪的人，一定會去天池山，并會被那里的自然景色所感染。當你站在天池山上，透過輕紗般的霧靄朝下俯瞰時，你會發現山巒、村莊、茶園、公路在薄霧中若隱若現，那種似有若無的感覺，讓人如臨仙境。聽村主任郝濤介紹劉坪的發展思路時，很是令人鼓舞。未來的劉坪村要以有機茶為主導產業，沿著茶旅融合發展的思路，打造“茶葉產業為主體、自然景觀為媒介、鄉村文化為靈魂”的國家3A級旅游景區，努力實現依靠好生態過上幸福日子的最終目標。為了做強茶旅產業，村里以其得天獨厚的自然資源和流轉土地作為招商引資項目，打算吸引外來投資，希望進一步發展農家樂、休閑觀光農業、打造民宿和農業莊園，爭取將劉坪村打造成為遠近聞名的鄉村休閑、旅游的目的地。

在肖堰鎮觀音堂村，村兩委班子成員和駐村干部一起發力，聯合黨員和村民代表制定了《觀音堂村人居環境整治工作方案》，利用山勢地貌，隨灣就片為村民們修建小廣場、小花園，狠抓環境整治不放松，“治三亂”“清七堆”，定期開展農戶環境整治評比，引導農戶進行垃圾分類，集中進行河溝治理，統一種花、種樹美化村莊。村里出面與村民協商流轉土地，栽種月季、香榧、黃桃、蓮藕60多畝，并計劃將閑置的山野荒地全部種植藥用野菊花，加快推進村里的電商中心，鼓勵發展特色農家樂。這些新項目的實施落地，不僅可以直接促進農業生產，帶來經濟效益，也可吸引游客，為下一步發展鄉村旅游奠定基礎。

每年的四月，南漳鄉村處處美不勝收。肖堰鎮杜家溝村，人氣爆棚。杜家溝村植有全縣面積最大的杜鵑花，且已名聲在外，襄陽、荊門等周邊縣市游客每年都會來春游尋芳。大片大片的杜鵑花競相爭艷，花香襲人，一群群游客在花海中留戀徜徉，聞香賞花，感受著四月天的人間美景。看著遍地盛開的杜鵑花，看著紛至沓來的游人，嗅著醉人的芳香，我心花怒放，便跟一位正在停車的女士聊了幾句。這位女士姓劉，來自襄陽市區，她興致勃勃，說現在家家都有了私家車，一到雙休日就駕車出來遛遛；說南漳這幾年鄉村變化很大，各個村都有不同的景色，前幾年春天她們比較喜歡去谷城堰河，這兩年她和同事、鄰居們雙休日大部分來南漳了。在春天南漳的各個鄉村都能遇到像劉女士這樣的游人，她們與好友一起，在多彩的田園中拍照片、發抖音，將南漳的生態之美留在影像中，也留在她們心里。

城關鎮郭家土城村，則是荷花的世界。這正是縣里統籌規劃的結果，讓每個村種植不同品種的花卉，形成不同的特色，既可避免縣內村與村之間的同質化競爭，又錯開了花開季節，讓賞花人不同的季節在南漳都能欣賞到不同的花。郭家土城村經過幾年的用心培植，現在已處處是荷塘，滿村是荷香了。村旁路邊是荷花，房前屋后是荷花。每到夏季，襄陽和周邊城市的人都會慕名來到郭家土城，觀賞鋪天蓋地的荷花，領略那“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詩境。

粉紅的荷花傍著碧綠的大圓葉子，擠擠挨挨，尖尖的荷苞是紫色的，闊闊的葉是綠色的，開放在荷中間，花芯是金色的，襯著或白或粉的花瓣，清麗可愛。一朵朵荷花，連塊成片，蔚為壯觀，將整座村子氤氳在荷花清冽的香氣里，如果再有些漂浮的霧便成了仙境。就連那荷花池的水此時也特別清澈，風靜時，水映著的荷花、荷葉又是一番景象，因了水的緣故，更見水靈與風情。然而，幾只小魚兒游過來，揉皺了水，也揉皺了荷。此時的荷，無論是露著胭脂色的花蕾，還是暈著粉紅色的花朵，亦或是已展開的花瓣中呈現出金色的花芯，都讓人心曠神怡。

荷塘邊的小徑上，近人高的荷花從荷葉中探出頭來，亭亭玉立在水中，偶有微風吹來，荷花會輕輕搖曳，似一個個紅衣綠裙的美少女在翩翩起舞。風歇了再看時，荷花已頷首靜立，像一個個沉思的處子。走著、看著，觀荷的人入定了，感覺自己也仿佛成了荷花的一員，會突然產生一種與荷一樣高潔的心性。此時，“出淤泥而不染”便成為一種少有的人格向往。

有人問我對南漳的印象，我脫口便說南漳的底色是綠，因為南漳的林木植被覆蓋率早已在75/%以上。作為業余寫作者，我無法走遍南漳所有的景觀村，但我知道縣里有關部門正在積極推動農旅融合，大力發展有機農業、休閑農業、體驗農業，打造“有機文化之旅”的循環線路，這線路將串聯起楚源李廟、錦繡長坪、七彩薛坪、板橋老屋、橘桑巡檢、菇香東鞏、茶韻肖堰等特色文旅資源，力爭使每個村莊都變成獨具風格的大花園，全面激發鄉村振興的活力。

見聞之三：文化振興促鄉風

尊老崇孝成時尚

如果說，生態振興帶來的是南漳各地村容村貌的改變和鄉村旅游的興起。那么，文化振興帶來的則是南漳縣域鄉風民俗的改變和村民文明素質的提升。

隨著鄉村振興的深入，鄉村文化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鄉間原來的很多陳規陋習也在潛移默化中改變。比如人情風的改變，便受到了廣大村民的普遍歡迎。在鄉間，應對各種人情是最令人頭疼的事情。所謂人情，其實就是各種“過事”。被人公認的紅白喜事（如婚喪嫁娶）宴賓請客是大家都能接受的，屬于情理之中。但因其中牽涉到經金錢往來，一些有心機的人便漸漸突破了“人情”的邊界。“過事”的范圍越來越大，生了孩子要辦“喜酒”，滿周歲要“抓周”。而且，不知什么時候又興起成年人慶生的規矩。最早是上了年紀的人做壽，后來卻發展成中年人也開始做，他們把這叫作“過生”，由十年一慶的整歲數發展到五年一大慶、三年一小慶，你四十歲辦酒請客受禮，我滿四十歲照樣也要辦酒席請你。誰要不做誰就虧了。漸漸便演變成人人過生、年年慶壽，一年到頭都在吃喜酒。我過生做席你送200元，你辦酒慶生我也給你回200元；你家兒子娶媳婦我送500元，我家嫁姑娘你自然也不能少于500元……如此這般，一年到頭辛辛苦苦掙的一點錢，到頭都花在人情往來上了。原本是純粹的禮尚往來，最后變成了競相攀比的財錢算計。

隨著人們手里的錢增多，婚喪嫁娶的禮金也越來越高，人人都覺得不堪重負，卻又不得不隨波逐流。鄉村振興以來，各鎮、村按照縣委統一部署，將移風易俗列入文化振興的范疇。提倡喜事新辦、文明治喪、厚養薄葬，杜絕高價彩禮、人情攀比和鋪張浪費，各村明確規定了請客受禮的范疇和次數，有的村還規定了禮金的上限。黨員干部帶頭革陋習、樹新風，不攀比，提倡婚喪嫁娶、紅白喜事一律節儉，“禮不過兩百，宴不過三百”。為全面破除陋習、樹立文明新風，不少村都自發成立了“紅白理事會”，提倡“喜事新辦，喪事簡辦，余事不辦”。如此，所有人都感覺減輕了經濟負擔。因此，也得到了所有群眾的擁護。

陳規陋習破除了，傳統美德和新的風尚也在一批鄉賢的影響下得到恢復和發揚。其中，在民眾中反響最大的，是尊老崇孝文化的再度興起。社會影響最大的當數九集鎮——在九集，從鎮政府大門口的展板到街頭店鋪的招牌、路邊的路標、民居的墻體……尊老崇孝的宣傳畫和標語隨處可見。

九集鎮文脈深厚，歷史遺存較多。據《襄陽府志》記載，古盧戎國曾在此建都，西漢、北宋曾在此建縣，今日九集鎮街區其實便是舊縣衙遺址，此地還是中國古代《二十四孝》之一的東漢孝子丁蘭的故鄉，2004年被南漳縣政府公布為第四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泉水堰村的丁蘭文化館介紹的丁蘭故事跟《二十四孝》里說的丁蘭故事一樣：東漢時舊縣鋪村人丁蘭，幼年父母雙亡，他經常思念父母的養育之恩，于是用木頭刻成父母的雕像，凡事均和木像商議，每日三餐敬過雙親后自己方才食用；出門前一定稟告，回家后一定面見，從不懈怠。久之，其妻對木像不太恭敬，用針刺木像手指，木像手指出血。丁蘭返家見木像眼中垂淚，問知實情，遂將妻子休棄。

泉水堰村丁蘭文化館里還收藏有雕刻于清乾隆年間的頌揚丁蘭孝親的石碑。這些似乎都在證明丁蘭其人其事的真實性。而緊隨丁蘭故事牌匾陳列的是十幾個制作精美的小木牌，其上以一人一小牌的空間用高度概括的文字介紹了近期從九集鎮各村評選出來的十多位孝老愛親模范的事跡。

周代菊，女，1968年生，舊縣鋪三組人。20歲結婚，先是照顧癱瘓在床的婆奶奶和殘疾啞巴的公爹，兩位老人相繼去世后，婆母又患嚴重白內障，因當時家貧，未能及時醫治，致雙目失明，生活不能自理，全仗她照料。十幾年來，無論外出辦事或走親訪友，其必先安排好婆母生活方出行，且從不在外長時間地逗留，獲其細心照料，80多歲婆母雖眼不能視物，但身體健康。

羅旗，男，1979年生，舊縣鋪村五組人。2016年，母親患病行動不便，他辭去在外的高薪工作回家照料其母親。2017年，父親又因腦血管阻塞致偏癱，生活不能自理，其弟一家定居外地，他毅然獨自擔起既照顧母親又照顧父親還要籌措治病資金的重擔。每日天不亮便起床備好老人一天的飯菜，再外出打零工……年復一年地悉心照料，二老病情得以緩解。

田香蓮，女，1968年生，舊縣鋪三組人。21歲嫁入謝家，不久，婆婆去世，她擔負起家里的一切重擔，治家教子，照顧公爹細心體貼，夏換涼席冬換被……30多年如一日，任勞任怨，換來85歲老人聰眼明耳、身體矯健，好家風。

還有景廣蘭、王文楊、溫傳鳳、何嬌玉、朱曉花等模范，他們的孝老愛親事跡在十里八鄉乃至全縣傳為美談。

應縣文聯吳存文主席帶領的文藝采風團隊之邀約，九集鎮文化站站長張瑞主持了一場舊縣鋪村孝老愛親模范村民事跡介紹會。因夏收在即，農事繁忙，只有四位模范村民到場。最先發言的是田香蓮。她身材敦實，皮膚黝黑，她一手抱著胖乎乎的孫女，一手扶著椅背。小孫女活潑好動，兩只胖嘟嘟的小手一刻也不安靜，一會兒摸摸她的臉，一會兒扯扯她的頭發，為使孫女不影響自己說話，她不時抬起那只扶椅背的手飛快地捉著孫女的小手。她爽朗地笑著說：也沒啥子好說的，我們家四世同堂，個個都有孝心，個個都孝順，我們家老爺子今年85歲了，耳不聾，眼不花，腿腳利索，走路比我都快，脾氣也大，他要不高興了，我們一家老小都不敢說話……

羅旗是第三個發言的。他是個清瘦、靦腆的年輕男子，微低著頭走進會場，坐在一把椅子上。站長請他說說照顧癱瘓在床的父親，怎樣喂吃喂喝、端屎端尿。他紅著臉，低著頭，半晌才低聲說，我就兄弟兩個，弟弟在外地安家多年，不得回來，自己的爹媽，我不照顧誰照顧呢？

羅旗的靦腆和發言的簡短引起了我的沉思。尊老崇孝是鄉風文明的顯著標志，也是鄉村文化振興的重要內容，我感覺光憑一次走馬觀花的采風是不夠的。于是，便向吳存文主席提出補充采訪的想法。吳主席很理解并大力支持。5月14日是周六，吳主席約了縣作協副主席谷春華和曾在九集駐過村的張科長一起再訪舊縣鋪。

舊縣鋪村婦女主任竇玲一邊走一邊和我們聊村里的孝文化。從她口中得知，舊縣鋪村的傳統孝文化雖有一定積淀，但畢竟不同于愚昧的封建社會，在當今社會，經濟基礎才是孝文化生根的基礎。由于長期的貧困，很多貧病老人常常是不受待見的，是鄉村振興改變了農村面貌，農民掙錢的機會多了，徹底脫離了貧困，加上政府的引導，挖掘丁蘭這樣的歷史故事，大力倡導敬老崇孝，使鄉村文明之風興起，村里便陸續出現了比著尊敬老人、搶著贍養父母、爭當孝老兒媳、爭創和諧家庭的良好風尚。

說話間，我們被領到一處綠樹掩映下的紅瓦白墻的平房前，竇主任說這就是孝子羅旗的家。但羅旗一大早打零工去了，他母親抖抖索索地開了門。老人穿著一件干凈、半新的老人穿的花襖子，面色紅潤，左手僵硬地勾著，右手扣著一把打開可坐的折疊拐杖，蹣跚著移動腳步引我們進屋。屋內未加任何裝修，空曠灰暗，屋中間放著一把半新的輪椅。一面墻上掛著一個長柄的網兜，這是屋里四面墻上唯一掛著的東西，一面墻前放著一個舊矮柜，上面雜七雜八地放著一包黑糖、一把刀削面、幾個裝著腌菜的大小玻璃瓶和幾包用白塑料袋裝著的東西。近門口處一正一偏地放著兩張舊方桌，正放的桌上放著一個茶杯、一個開水壺和一大包成人尿不濕，偏放的桌上堆著幾盒諸如阿托伐他汀鈣片、阿司匹林腸溶片、鹽酸二甲雙胍片等盒裝藥……

吳主席問羅旗母親家里種了幾畝田，老人嘟囔著說：“我不曉得。”然后，她又說：“我旗娃一個人種不了十幾畝田，租給別人了，我旗娃要打零工養活我們，還要給我們瞧病，一畝田一年別人給我們200塊錢。”

看老人的模樣，聽老人說話，便知老人是因病才使腦子反應慢和身體殘障的，這跟丁蘭文化館介紹的羅旗事跡是一致的。吳主席又問：“你還有一個兒子照顧你不？”老人說：“那是我老二，他招（贅）到外地安家了，顧不了我們了。我跟他爹就全靠旗娃一個人了。我左手不能動，右手動得慢，只能自己慢慢吃飯，他爹是個活死人，一直癱床上，屎尿都是旗娃伺候……”

老人說的跟羅旗在介紹會上說的也一致。屋子里的空氣似乎要凝固。谷主席為打破沉默，問羅旗的媳婦對她好不好。老人說：“我媳婦也好得很，她到外地打工幫旗娃掙錢去了，我孫兒在讀高中要花好多錢，我身上穿的花襖子就是她掙錢給我買的。”說完，老人艱難地動了一下右手，讓我們看她穿的花襖子。

我問老人：“羅旗的父親呢？”老人又艱難地動了一下右手，指我看偏放桌子旁的一扇關著的門。我推門進去，只見一張大床上，一邊被單與被子扯得平平整整，一邊攤開了一張被子，里面睡著一個人，只露出頭。那是羅旗的父親，他安靜地躺著，睜著一對慈祥的大眼睛，胡子被刮得干干凈凈的，鼻頭、嘴角干干凈凈。我輕輕地掀開被子的一角，輕撫老人的手。老人的雙手干干凈凈的，十個指頭的指甲修剪得干干凈凈，老人身下的褥子是干干凈凈的，不見一點污漬——長年臥床的癱瘓病人，他的整個屋子卻聞不到一絲兒異味。我又推開衣柜柜門，兩位老人的衣服分上下、厚薄，疊的疊，掛的掛，分門別類，放置得整整齊齊。如果不知底細，有誰會想到這是一個壯年男子一邊打工養家糊口，一邊服伺癱瘓、殘疾的雙親？常言道，久病床前無孝子。這個叫羅旗的小伙以自身的孝行顛覆了世俗成見，為南漳的鄉村文明增添了光彩。

這時，縣文聯吳存文主席從上衣袋里掏出200元錢對老人說：“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兒心意，你莫嫌少。”老人遲疑著這錢該不該接，說：“我旗娃交待過不要讓人家可憐我們……”

吳主席只好將錢直接裝進老人的上衣口袋。我明白吳主席的意思，這錢不多，但是包含了幾層意思，既是對老人的憐憫，也是對羅旗的嘉勉，希望多少能為這個可敬的小伙子減一點兒壓。

接著，竇主任將我們帶到了三組田香蓮家。田香蓮家跟羅旗家是截然不同的家境和氛圍。田香蓮家高門大院，富麗的歐式兩層樓房，院里停放著三輛兩黑一白、大半新的轎車。田香蓮不在家，一個身材精廋、雙眼明亮的老漢坐在樓房門前。只見他衣著整潔，鞋子上竟然沒有一點兒污漬。老人見我們進來，連忙起身迎過來。竇主任介紹說，這就是田香蓮的公公。

田香蓮的公公不是今年85歲了嗎？眼前這個老人怎么看也不到70歲呀！他腰背挺直，腿腳利索，走起路來輕快敏捷，身上根本沒有常見的老人氣息。

吳主席對老人說：“老人家身體看著好得很吶！”

老人接應說：“得虧我田倆子（南漳長輩對女性晚輩的昵稱）的照顧。曉得我不愛吃硬的，她就給我熬稀飯、蒸雞蛋，我喜歡吃蒸肉，她就把肉蒸得爛哄哄的，易于消化；你看我穿的，衣裳鞋子從不讓沾一點兒泥。冬天怕我冷到了，夏天怕我熱到了……”

正說著，老爺子54歲的兒子謝世選從田間回來了。

吳主席笑著對謝世選說：“家里有老是個寶，看你多有福，小車都幾輛了……”

謝世選說：“這車是我兒子做的二手車公司收的車，公司里放不下了才放這里的。”謝世選抑制不住內心的自豪，咧嘴一笑，接著說：“我兩個兒子都在做生意，都做得不錯。我原來在外面做房屋涂料的活兒，一天能掙兩三百塊錢，這幾年要幫著照顧老爹才沒出去的。我兩個兒子都說：‘爸，你莫到外面做活了，照顧好爺爺是大事，掙錢的事情交給我們就行了……’”

在這之前，我一直對農村養老、農村老人的境遇憂著心，經過對羅旗和田香蓮兩家實地采訪和沿途親見，我的心寬慰了許多。接著，舊縣鋪村婦女主任竇玲又說出了好幾個類似的家庭和孝故事。其中，周代菊的家庭在今年1月被南漳縣委縣人民政府授予“南漳百杰·文明家庭”榮譽稱號。

在周代菊家潔凈的小院，這個中年農村婦女在我們面前捧起那個制作精美的火炬式水晶玻璃獎杯笑得好燦爛！她的笑充盈著難以掩飾的驕傲與自豪。這讓我對當今農村的新風有了切身的感受。鄉村振興不只是改變了村容村貌，更重要的是改變了鄉風、人心。

見聞之四：產業振興是基礎

鄉賢回歸道路寬

鄉村振興，首先要從產業開始抓起。但我這樣把產業放在后面，是兩個多月來，我對南漳鄉村振興方方面面進行調查、采訪后得出的結論——生態、人才、文化、產業其實是相輔相成的。在鄉村振興的大背景下，只有生態環境好了，帶動了人們精神面貌的改變，為鄉賢人才陸續回歸創造了條件，有了資金和技術，農村的產業振興才有可能。

而最具典型意義的事例是郭家土城村。那天，我流連在郭家土城村的荷田邊，忽然看到一個穿著天青色連衣裙的中年女子走過來采荷花。她站在池邊斜伸著秀氣的身子，挑新開的荷花摘了三朵，還摘了一頂大荷葉。看她那樣采摘荷花，我不免有些疑惑。我好奇地看著這個女子，她到底是本村村民，還是外來游客？這么好的荷花，她怎么舍得采摘？如果大家都這樣摘，這滿池荷花荷葉經得起摘嗎？后來的賞花人還能觀賞到這美景嗎？

女子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舉著荷花主動過來跟我說話。

她自我介紹說：“我是這里的村民，是專做農家飯的，我今天來摘荷花荷葉是為了做荷花宴。村里批準的，也是為了打造荷花宴品牌——只有在客人點著要吃荷花宴時才能摘幾朵荷花，掐幾枝荷葉。”

荷花宴！聽著名兒便已驚艷。我的好奇心又來了，便跟她攀談起來。“你家做荷花宴？”女子說：“是啊，我們這里只有我家做荷花宴，摘的荷花荷葉不多。”她說自己原來在浙江打工就是做荷花宴的，在浙江荷鄉荷花宴很受歡迎，她的工資也高，一個月工資能拿萬把塊，要不是為了照顧兒子爺爺和村里大力倡導的農家樂，她肯定還在浙江打工。

交談中得知，女子叫張紹菊，1973年生人，丈夫方勇是郭家土城村的共產黨員。她婆婆半身不遂，病臥在床，為了給婆婆治病和兒子讀書用度，做得一手好菜的張紹菊一直在浙江打工，方勇在家里服伺母親。和睦的家庭得到了鄉親們的高度評價。婆母去世后，患有心臟病的公公身體也一年不如一年，經常發病，身邊不能斷人。方勇既要照顧父親，又要料理家務，還要掙錢補貼家用，里里外外忙得腳不沾地。縣里推行的鄉村振興給村里帶來了巨大的變化。村容村貌美了，外面來村里觀光的人多了，鄉村振興局和鎮、村黨組織大力倡導農家樂、民宿產業，方勇認為這是絕佳商機，便打電話跟張紹菊商量，讓她回來開個農家樂。在家里就能掙錢是一個巨大的誘惑，這樣雖然沒有浙江打工掙得多，但可以夫妻團聚，可以幫著照顧老人。張紹菊便辭工回家。方勇是村里的黨員骨干，也想帶頭促進村里的農家樂、民宿產業，把妻子召回來便開了農家樂，招牌便叫“黨員之家農家飯”。

那天中餐，我們采風人員便選在張紹菊的餐館，品嘗了她的荷花宴。八道菜都與荷有關——蓮葉粉蒸肉、清炒蓮子、油炸荷花酥、涼拌藕片、荷葉炒飯……每道菜都帶著荷的清香，食后回味無窮。張紹菊說，只要村里人愿學，她會毫不保留地把荷花宴的做法傳授給村里人，爭取早日讓農家樂成為村里的一道產業。

張紹菊的回歸和他們夫婦的愿望，正是鄉村振興的希望之所在。但，要真正成為產業，光靠特色是不夠的，因為產業需要的是規模 ——大規模地產出、大規模地吸納村民就業、大規模的經濟效益。那么，這還是需要在農業與土地上做文章。這便是農民的本業——種植業，這里說的種植，當然不是糧棉油之類的作物，而是特色、依靠技術、能產生高收益的特色種植。

在南漳，香菇、木耳等菌類、茶葉與桑蠶其實仍屬于傳統，但區別于傳統的小打小鬧或望天收。要發展成規模宏大、能夠帶動起千萬農民致富的產業，需要的是資金和技術的介入。有好幾個村都已經在探索中走出了自己的路子。如肖堰鎮西泉廟村便是一個成功的范例。走進西泉廟村的香菇種植基地，一排排大棚鱗次櫛比，一朵朵淺褐色鮮嫩的香菇正頂著圓圓的小腦袋從肥沃的菌床里齊齊地鉆出來，菇柄壯實，菇傘肥厚。西泉廟村黨支部書記王明懷走進菇棚笑逐顏開，喜不自禁。他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樂滋滋地說：“這都是縣鄉村振興局駐村工作隊同志們的功勞啊！”

據王明懷介紹，在鄉村振興駐村工作隊的幫助下，他們村里的人對種香菇的信心大增，都說要擴大香菇種植規模。如果大家都達到這樣的標準，村里一年就可以生產香菇16萬到20萬袋，年產值有希望接近100萬元。

這便是規模，這便是產業。

縣鄉村振興局的同志說，香菇是南漳農村脫貧致富的支柱產業，是支撐南漳鄉村振興的“銀行”。2021年，全縣各類食用菌已經近2億袋的規模，種植戶達到1萬多戶，從業人員有3萬多人，創造社會產值4億多元。縣里還采取各種措施，積極鼓勵香菇產業鏈條的延伸，在種植、采摘、加工、貿易等各個環節都能讓農民受益。一袋袋上好的花菇被運出了大山，運進了大都市，進入了大城市的超市，還有數量可觀的香菇被加工成香菇醬或各類香菇食品，這使香菇的附加值大幅增加。有了自己的品牌便有了“身份”，不僅在國內暢銷，有的還出口到海外。東鞏鎮雙坪村的村民還成立了合作社，注冊了裕農菌業公司。我采訪了這家公司的法人王祖亮。王祖亮經常接受媒體采訪，每次接受采訪他都信心十足。他說他們公司收購農戶種植的香菇之后又進行再加工、深加工，目前已經形成了從菌種供應到種植、初步加工、市場銷售的完整產業鏈，公司在2021年的銷售額已有2000多萬元。

鄉村振興的過程，也是南漳農業產業形成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各鎮、各村因地制宜，充分發揮各自優勢，確立一個主打項目，形成支柱產業，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績。香菇之外，茶葉、桑蠶、油茶等綠色產業都得到蓬勃發展，一個個專業合作社相繼成立，一家家市場化的法人公司先后掛牌。

種桑養蠶，在南漳是祖傳的技術。這些年來，縣委縣政府在種桑養蠶的研究探索上從未停止過。特別是巡檢鎮當年還是全省有名的桑蠶大鎮，但因為一直是政府主導，未能建立起市場化機制，雖名聲很大，卻一直未發展起來。如今，在市場經濟的大環境中，種桑養蠶成為巡檢產業振興的好抓手。在巡檢鎮付家山村，我們參觀了鳳祝桑蠶養殖專業合作社，這個社的負責人叫王開祝，他的合作社通過土地有償流轉，建設了高標準桑園100多畝，修建了養蠶大棚800多平方米，每季可放蠶子140多張，一年蠶繭收入有110多萬元。

南漳山區的海拔高度、土質結構和氣候都適合種桑，縣里和鄉村振興局很重視這個傳統產業。桑蠶產業現在正在很多鎮、村推廣開來。沿著鎮與鎮、村與村的山間公路行駛，不時可以看見長勢茁壯的桑樹、肥厚嫩綠的桑葉，這正是生產優質絲綢的基礎。縣委縣政府認定這是一個高效的富民產業，也是一個綠色生態產業，決定將桑蠶作為全縣農業的重點產業。為推進全縣桑蠶產業發展，南漳制定了桑蠶產業鏈發展規劃，預計到2025年，全縣桑園面積穩定在5萬畝，養蠶達到6萬張，鮮繭產量達到250萬公斤，爭取將桑蠶打造成一個能夠創造綜合產值10億元的支柱產業。

見聞之五：歷史榮光可追憶

軍工遺址待開發

由于獨特的山水地理優勢，使得南漳縣在當年國家三線建設中扮演過重要角色，上了年紀的人們都還記得當年大三線建設時期南漳曾經的輝煌。

那時，南漳還是一個與村鎮差別不大的小城。誰也不曾想到她會在一夜之間成為三線軍工建設的熱土。不斷有汽車拉來一群群扛著儀器的人，他們翻山越嶺，在沒有路的山溝里勘察、測量、繪圖，隨后運來鋼筋水泥、磚瓦，在人跡罕至的深山峽谷中建起一棟棟紅色的小樓和有著寬大屋頂的廠房。

在當時特殊的國際形勢下，國家出于戰備考慮，眾多軍工廠家在內地山區建設分廠，甚至整體遷到山區重建。南漳縣成為當時三線軍工最集中的地方。

從1964年至1968年期間，南漳境內共建設了六家三線軍工企業，它們分別是建昌機器廠、漢光電工廠、紅旗機制廠、長坪工具廠、漳河機械廠，以及湖北金屬制品廠。這些軍工單位的入駐，讓寂靜的南漳山區變得熱鬧、喧嘩而又神秘。這些工廠由大城市遷來，里面的人見多識廣，給偏僻的南漳帶來了現代文明生活的氣息，也為當年南漳人的生活方式和觀念帶來了無形的變化。

但是，隨著國際國內形勢的變化，這些軍工廠都先后就近遷進城市，轉產民品。隨著三線工廠進城成為潮流，深山峽谷中的工廠開始整體搬遷，帶走了機器，帶走了人氣，只留下大片空曠的廠房和無限的蒼涼。經過歲月洗禮，這些建筑多已破敗不堪，只有上了年紀的人能憶起它們當年的繁華，年輕人甚至不知它們為何物。然而，誰也未想到在鄉村振興中它們或許會成為一種特殊的歷史遺跡、一種寶貴的文旅資源。

可是，現在怎樣開發利用這些資源似乎還未找到好的途徑。由于年代久遠，一些廠址已經遭到較大的破壞。在南漳的三線廠里面，級別最高的當屬建昌機械廠。在當時，它的建制是地師級。當一些攝影愛好者和驢友們尋訪它的遺址時，它當年的氣派和繁盛早已不復存在。工廠原來有機聯系的廠區早已解體，曾經的廠區家屬樓分散在各個山谷之中。聽村里人講，當年工廠進城后無法搬走的房產都進行了處理，工廠子弟學校移交給了當地政府，當地學校接收后進行改建，現在依舊還在辦學。同時政府也接收了部分家屬樓，也將其劃撥給學校住宿用，其余都出售給了當地村民，有不少村民至今仍住在里面。只是，建昌廠的生產區大片廠房卻不見了。據當地村民講，建昌機械廠搬進城后，將遺址交給了當地的私營老板代為照看，由于長期疏于管理，一些車間廠房被當地老鄉拆毀了，當年恢宏高大的廠房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些殘存的半截水泥墻在訴說當年的輝煌。

其實，三線建設時期的建筑經過改造后，完全可以結合當前的鄉村振興和當地的產業發展，發揮其應有的作用。如何讓這些歷史工業遺址活起來？賈玲在江華廠拍電影《李煥英》的成功案例是一個好的啟發。但，并不是每個遺址都有那樣的運氣，并且在荒山野嶺間也未能像城市那樣被完整保存。不過，無論怎樣破敗，它們都是有價值的。它們是一個特殊時期的歷史產物，更是一個時代的記憶，里面蘊藏著大量的時代背景和軍工特色。

在鄉村振興中，這些軍工遺址應該再度被關注。它們具有相當的歷史價值，是一種可供開發的人文資源。無論作為紅色記憶或歷史遺存，將它們注入到鄉村振興之中，可以在同質化的鄉村旅游競爭中別開生面，形成一種獨特的文旅資源。

鄉村振興是國家大戰略，最終的目標是中國農村和農業的現代化。從這個意義上說，南漳縣各鎮各村的鄉村振興開展得如火如荼，一村一品的產業初具雛型，頗有點“亂花迷人眼”的鬧熱。在筆者看來這表象的精彩紛呈還僅僅只是起步。建設美麗鄉村和實現農業現代化的過程“道阻且長”。不過，只要六十萬南漳人民初心不改，以楚人先祖“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精神，以永恒之心持續推進，八百里南漳必將在美麗中國的版圖上閃射出絢爛的光彩。

作者簡介：

秦建軍，筆名秦華崢，中國水利作家協會會員，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小說、散文、詩歌俱涉足，著有散文集《一個女人的雙手》。散文、詩歌作品多次獲得水利部征文獎。小說《村長李得寶》、散文《水清老太和她的清涼河》分別獲得第八、第九屆楚天文藝獎；散文《豆腐人生》獲第27屆中國地市報新聞獎（文藝副刊）二等獎；報告文學《流動的鄉愁》獲全國首屆“河長湖長故事”征文二等獎。

責任編輯/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