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滿族薩滿音樂的藝術特征及現代化傳播

音樂是滿族薩滿教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薩滿進行宗教活動過程中最為常見的、用以表達內容的一種載體。滿族薩滿音樂源自中國北方通古斯族群的古老原始信仰——薩滿教。可以說，滿族薩滿音樂最初是為滿族薩滿教宗教儀式而存在的，是一種具有宗教性質的音樂樣式。薩滿歌曲是眾多滿族傳統音樂中最珍貴的一種藝術形式，根植于滿族宗教儀式和生活中，通過融合音樂、舞蹈、歌唱和樂器演奏，極大地保留了傳統藝術的面貌，并呈現出濃郁的地域特色和文化內涵。其中，個性化的樂器、豐富的歌詞內容造就了滿族薩滿音樂獨特的藝術氣質，賦予了滿族薩滿音樂獨具特色的聲音和情感色彩，在表達歷史故事的同時，傳達出滿族文化的核心價值觀。

一、薩滿音樂的本質

作為宗教音樂的薩滿音樂，起源于原始氏族社會的圖騰崇拜和巫術信仰，是一種娛樂和滿足精神需求的方式，是薩滿文化中的精華，也生動形象地反映了早期人類對自然界的敬畏和對神秘力量的追求。在薩滿傳統的文化觀念中，音樂被視為一種媒介和橋梁，它將人類與自然、神靈、族群、社會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人類學家們基于原始文化的生成、進化規律以及滿族薩滿文化的內涵，認為薩滿文化中的音樂藝術與早期人類社會的音樂實踐有密切聯系。因為，薩滿文化具有明顯的原始社會特征，包括宗教儀式、社會互動和自然界的崇拜等。可以說，薩滿文化中的音樂藝術是該民族先民們，在認知自然、探索自然、與自然互動的漫長而艱難的歷史時期，孕育并發展出來的原始藝術形式和藝術思維。這種藝術思維通過歌曲、舞蹈、音樂和詞語等外在的方式體現出來。總之，滿族薩滿音樂作為滿族文化的一部分，不僅是祭祀儀式中與神明溝通的媒介，更是情感表達、文化傳承和社會凝聚的重要工具，兼具鮮明的宗教性質和社交娛樂的功能。其反映了原始社會的文化、宗教、社會和自然觀念，是滿族文化的精髓，也是一種珍貴的文化遺產。

二、薩滿音樂的表現工具

（一）器樂形式

滿族薩滿音樂在文化傳承上的穩定性與一致性，也展現出其獨特的存在方式、表現功能、傳播途徑以及音樂構成等基本要素。在薩滿的宗教儀式中，“神器”（法器或禮器）是舉行祭祀活動時的重要表現工具，其中最為常見的“神器”是神鼓和腰鈴。此外，部分音樂表現工具如抬鼓、晃鈴、扎板、神鏡等也被運用于薩滿祭祀活動中，用以增強宗教體驗、聯系神靈、傳達神秘信息和儀式引導。可以說，這些音樂表現工具共同構成了薩滿音樂，承載了薩滿文化信仰的豐富內涵，為宗教儀式提供了獨特的氛圍背景，有助于儀式的開展。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現代社會的變遷以及科技的進步，這些音樂表現工具在薩滿祭祀活動中的使用頻次和地位已經發生了變化，部分弦鳴樂器已失去了象征性。

（二）歌曲形式

在滿族薩滿音樂中，最為核心的藝術形式是歌曲。歌曲作為綜合了演唱、舞蹈及樂器演奏的藝術形式，在滿族文化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對大量歌曲形式進行分析，可以發現薩滿歌曲的形態特征基本相同，且往往采用固定的調式調性、歌詞及旋律發展形式，以此來表達滿族的宗教信仰、神話傳說、社會生活以及對自然的崇拜。此外，這些歌曲往往伴隨著舞蹈，舞蹈的律動與歌曲的節奏和主題相協調，極富神秘感和藝術表現力。例如，滿族薩滿神歌音域較窄，旋律多為平行進行的線條，音程以同度、二度、三度、四度為主。其中，部分神歌僅運用宮、商、徵三個音作為調式骨干音，通過不同節奏型的變化展開。基于此，薩滿們在演唱神歌時會運用裝飾音，來對旋律進行潤色和渲染，從而獲得豐富的旋律線與飽滿的藝術效果。從音樂形態學的視角解讀滿族薩滿音樂，可以發現其具有鮮明的人類早期音樂特征，即原始性、自然性、宗教性、口頭表現、社交互動、多樣性以及地域性。

三、滿族薩滿音樂的藝術特征

（一）音樂形態

不同民族的薩滿教儀式活動普遍存在程式化的特點，且主要保留在薩滿歌曲中。在薩滿祭祀儀活動中，薩滿表演者通過完整的形式和固定的程式進行演唱，從而求神、請神。在滿族薩滿歌曲中，曲體結構、調式音階、節拍使用和旋律音調基本相同。在曲體結構方面，多為兩句體和四句體的形式，通過上下樂句相同的小節數構成對稱、整齊的單樂段。同時，由于薩滿教儀式活動多為長篇敘事性的表達方式，所以會運用嚴格反復和變化反復的手段，形成單一樂段的循環往復，以此來達到講述故事和傳達情感的目的。在調式音階方面，有宮調式、商調式、角調式、徵調式和羽調式，其中角調式的運用較少。在節拍的使用方面，主要以單拍子為主，很少使用混合拍，音樂節奏的律動鮮明。在旋律音調進行方面，多以級進為主，偶爾會運用大跳的音程來表達緊張、興奮、驚訝的情緒。

（二）音樂風格

滿族薩滿音樂與滿族的宗教儀式、祭祀活動密切相關，具有宗教傳播和文化傳承的作用。在對大量滿族薩滿音樂歌曲進行分析后可以發現，高亢的旋律音調、多變的節奏型和固定的調式調性是其最突出的音樂元素。這些元素共同構成了滿族薩滿音樂的獨特風格和藝術魅力，對展現宗教的神秘感、吸引聽眾的注意力以及營造神圣的氛圍至關重要。例如，在節奏方面，鮮明的律動配以強弱力度的變化，有助于引導儀式的開展，并可以很好地調動參與者的情緒，甚至達到一種宗教狂喜的狀態；在音程方面，不協和的音程元素使音樂更加莊嚴、神秘；在演唱方面，高音聲部多運用顫音、倚音的形式，使歌聲的感情更加豐富，增強了音樂的宗教氛圍。此外，歌唱中大量的襯詞也是滿族薩滿音樂區別于其他少數民族音樂的最為鮮明的風格特點之一。

四、滿族薩滿音樂的價值及影響

（一）滿族薩滿音樂的價值

音樂作為一種人類文化表達形式和藝術創作媒介，具有廣泛而深刻的價值。這些價值跨越了多個領域，包括情感、社會、文化、教育和心理等。滿族薩滿音樂作為人類文明社會發展進程中一種宗教性質的藝術形式，具有宗教傳播、文化傳承、聚集社會凝聚力以及跨文化交流與理解的價值。首先，滿族薩滿音樂是人類原始藝術思維發展的體現，是人類音樂藝術起源的活化石；其次，分析、解讀滿族薩滿音樂，有助于了解我國傳統民族民間音樂的模式與發展構建邏輯；再次，滿族薩滿音樂保存并傳遞了滿族文化的重要元素，具有傳承文化遺產的功能與價值；最后，滿族薩滿音樂還具有一定的社會凝聚力，能夠團結人們，增強社會聯系，提升社會和文化認同感。總之，滿族薩滿音樂具有多重價值，其不僅為滿族文化傳統提供了重要的載體和精神的紐帶，還在多個層面上為社會和文化作出了重要的貢獻。

（二）滿族薩滿音樂的影響

滿族薩滿音樂起源于東北地區，金代的女真時期就初具規模，其不僅影響滿族文化，還深刻地融入漢族和其他民族文化。這種音樂形式扎根于東北地區的民間音樂，同時也在發展過程中不斷衍生出許多具有地方特色的民間藝術形式，如二人轉和太平鼓等。集說唱、歌曲、舞蹈和戲劇于一體的二人轉藝術形式受到了滿族薩滿音樂中唱腔、曲調以及一些表演元素等的影響。例如，二人轉《秧歌柳子》中的唱腔源于滿族薩滿音樂中的祭柳；“七十二嗨嗨”的演唱方法源于滿族薩滿音樂中的《鄉神詞武嗨嗨》。可以說，滿族薩滿音樂的眾多表現形式（唱法、唱腔）在二人轉的表演作品中都有所呈現。此外，起于唐宋、興于明清時期的太平鼓也受到了滿族薩滿音樂的直接影響。

五、滿族薩滿音樂的傳承現狀與現代化傳播

（一）傳承現狀

源于薩滿教的薩滿音樂，是宗教儀式活動中為滿足集體或個人情感需求而產生的一種獨具特色的藝術形式。但是，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滿族薩滿音樂受到現代文明的沖擊，逐漸失去了其原本的藝術特質與韻味，發展與傳承面臨著嚴峻的考驗，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滿族薩滿音樂傳承人的數量逐年減少。傳統的滿族薩滿音樂具有復雜的旋律、歌詞和樂器演奏技巧，需要經驗豐富的傳承人來傳授和教導。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傳承人的數量明顯減少。第二，傳承方式的改變。薩滿產生的方式由傳統的“神選”變為“人選”，致使薩滿文化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傳統的表現藝術形式也被替代。第三，現代生活方式的改變、宗教信仰的減弱以及社會結構的演變，使得薩滿信仰越來越薄弱。第四，滿族薩滿音樂的傳統儀式通常需要長時間的學習和實踐，但現代生活的快節奏和其他豐富多樣的娛樂形式，使得年輕一代難以投入這一傳統音樂的學習中。第五，代表著現代文化價值觀和審美趨勢的現代音樂與流行音樂，深受年輕一代的喜愛，因此薩滿音樂的傳承發展空間逐年縮小。

（二）現代化傳播路徑

現代化傳播路徑改變了傳統文化的傳播方式，為文化和藝術的傳播提供了更多的機會。因此，在新的文化發展背景下，運用現代化的音樂藝術形式、傳媒手段和新媒體等，成為促進滿族薩滿音樂發展、傳承和傳播的關鍵，對實現滿族薩滿音樂文化的有效傳承，掌握滿族音樂文化的歷史發展情況及其音樂表現形式與藝術特點具有深遠的意義。首先，要合理地運用傳媒手段，通過電視、廣播等的途徑，將薩滿音樂傳播給更多的受眾，使更多人能夠了解并欣賞這一文化遺產。其次，要善于運用新媒體平臺，借助社交媒體和實時在線視頻平臺，擴大受眾范圍，積極鼓勵音樂家、文化愛好者和傳承者運用抖音、快手、小紅書等社交媒體平臺等分享表演和音樂片段，吸引新的粉絲和支持者。最后，融合與創新，將現代音樂藝術、流行音樂與薩滿音樂進行巧妙結合，在保護和傳承滿族薩滿音樂的核心元素的同時，創造出一種新穎獨特的音樂形式，使年輕一代更容易接受和欣賞。

六、結語

滿族薩滿音樂作為重要的民族民間音樂藝術形式，承載了豐富的滿族文化，也凝聚了遠古歌舞藝術的精髓，并在發展中不斷適應社會的變遷。然而，在現代社會中，其依舊面臨著多重的挑戰，包括現代化的壓力、文化的沖擊以及傳承的困境。因此，文化傳承人們需要借用現代傳播手段與途徑，通過多種媒體的協調互動，全面地認識新時期滿族薩滿音樂，建立滿族薩滿音樂文化傳承機制并營造傳承氛圍，由此推動滿族音樂文化的發展，使其在新時代綻放異彩。

（齊齊哈爾市群眾藝術館）

基金項目：2022年度黑龍江省藝術科學規劃項目“新媒體語境下薩滿音樂在東北地區傳播發展研究”（2022B036）。

作者簡介：關婷婷（1990—），女，黑龍江齊齊哈爾人，碩士研究生，中級館員，研究方向為鋼琴演奏與教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