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初探

[摘要]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存在量化實證研究不足的問題，已有的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相關研究的不足，但仍面臨文化數字化轉型下的新挑戰。對此，本文突破學科邊界，融合中華民族優秀文化與新興信息技術，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的傳統方法與信息技術的雙向驅動機制為基礎，把信息技術在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中的應用邏輯分為數據層、算法層和應用層三個遞進式層次，由此構建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邏輯框架，并選擇以文本、圖像、音頻模態廣泛存在的民族文學、民族服飾、民族音樂三個范疇的文化載體為研究內容，

進一步探討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應用實踐路徑，包括文化載體數據集建設、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挖掘、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展現與應用平臺建設三個方面。本論文可為應對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在文化數字化轉型下的新挑戰、在國際文化軟實力激烈競爭中夯實我國文化安全，以及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話語權提供有益參考。

[關鍵詞]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華文化；數字人文；信息技術

中圖分類號：C95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391（2024）01-0060-05

歷經民族自在到民族自覺，隨著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愈加緊密，中華民族呈現出更加鮮明的共同體特質，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成為新時代民族工作的主線，相關研究展現出蓬勃的發展勢頭。其中相關核心期刊論文成果已逾六千篇，可主要歸納為思想淵源[1][2]、本質內涵[3][4]、現實價值[5][6]、實踐路徑[6][7]等四個研究指向。但是，這些成果多以理論性、宏觀性研究為主，實證性、微觀性研究較少，多用理論分析、規范分析方法，而相對缺乏量化實證方法。[8][9][10]

2022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新疆考察時指出：“要以增強認同為目標，深入開展文化潤疆。文化認同是最深層次的認同。要端正歷史文化認知，突出中華文化特征和中華民族視覺形象。要多角度全方位構建展現中華文化共同性、新疆同內地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歷史事實的話語體系和有效載體，讓中華文化通過實物實景實事得到充分展現、直抵人心，教育引導各族群眾樹立正確的國家觀、歷史觀、民族觀、文化觀、宗教觀，增進對偉大祖國、中華民族、中華文化、中國共產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認同。”[11]該講話深刻闡釋了挖掘、展現中華文化共同性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實踐路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有利于彌補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量化研究的不足。

中華文化共同性產生于各民族共同書寫的悠久歷史之中，既包含各民族的共同身份印記、共同記憶符號，也包含各民族共同創造的燦爛文化。在悠久的歷史長河里，各民族在交往交流交融中產生了大量共有共享的文化要素，這些共同性是我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認同的堅實基礎。因此，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成果已較為豐富。其按文化載體可歸納為文學、音樂、服飾、舞蹈、宗教、建筑、節日、體育等類別。例如馬小燕（2021）[12]考查了西藏民間文學作品中蘊含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許鋒華等（2022）[13]以具體例證論述了民歌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作用，吳濟池和劉興全（2022）[14]以德昌傈僳族女性服飾流變為例研究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發展形成歷史，滿夢翎（2022）[15]

揭示了苗疆走廊的漢苗舞蹈中的歷史敘事客觀上是西南民族文化交融的歷史見證，展現了漢苗人民的民族文化身份從單一向融合的中華民族身份變化的過程。這些實證研究雖然較好地挖掘、展現了中華文化共同性，但多采用個案研究法和實地研究法，調研周期長、難度大，而且成果是局部的、分散的。這使得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面臨新挑戰。因為，在信息化趨勢推動下，人類文化正經歷一場劇烈的數字化轉型，進入數字新形態，亟須對在更大時空域上的大量論據獲取能力、材料對比分析、結果展現上有所突破。

一、已有數字人文方法對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啟示

數字人文是運用信息技術開展人文研究而新興的跨學科研究方法，旨在為人文知識獲取、組織、分析和展現提供輔助工具。學界一般將20世紀50年代開始的人文計算[16]視為數字人文的開端，其因詞語索引構建而肇始于語言文學，因數字化、網絡化而興于圖書館、情報與文獻學。圍繞不同對象，數字人文方法已發展出數字文學、數字史學等研究方向，在索引編纂、語言風格分析、文本編碼、典籍數字化、數字史學與可視化、文本知識挖掘、文化遺產與圖像數字化、視頻與文化推廣等方面取得了豐富成果。[17]

數字人文方法因運用信息技術而具有在量化實證研究和在對大量論據獲取能力、材料對比分析、結果展現上的優勢，理應成為應對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挑戰、彌補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量化實證研究不足的有效方法。但是，目前未見在中華文化共同性、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上直接采用數字人文方法研究的報道，僅見少量用文獻計量方法分析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相關論文的研究熱點和趨勢，如孔令先等（2022）[18]、田釩平和張耀（2022）[19]研究了大數據時代下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對策建議。這是因為，數字人文在中華文化共同性、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中還是新事物，仍有大量相關關鍵問題待解決，例如：如何在眾多材料中迅速對比分析并大量獲取中華文化的共同性元素，如何批量展現各民族共享的共有元素，如何將信息技術與中華文化共同性研究的傳統方法有效融合等。

在上述背景下，本文將以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起關鍵作用的中華文化共同性為視域，研究與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傳統方法相互融通的量化實證信息技術，探討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邏輯框架；進一步地在該邏輯框架指導下，選擇代表性的文化載體大數據和運用新興人工智能技術，探討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應用實踐路徑。如圖1所示，較已有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本文關注文化載體大數據，引入數字人文研究方法開展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試圖突破學科邊界實現跨學科融合，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新的研究方法和實踐路徑，這有助于豐富上述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彌補上述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量化實證研究不足。

二、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邏輯框架

數字人文領域往往存在信息技術凌駕于傳統研究方法之上的誤區，這極易造成脫離人文學科的理論特質及研究規律等后果。[20]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中引入新興信息技術，這不是消解傳統研究方法，而是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邏輯框架應明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的傳統方法與新興信息技術之間的互動關系和運用模式，使二者有效交融以形成合力。因此，把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的傳統方法與信息技術進行有效融合是貫穿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邏輯框架的重點，其主要涉及民族學與文化學、計算機科學技術等學科，且隨著研究指向和文化載體的變化，還涉及歷史學、文學、藝術學、文獻學、語言學等學科。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傳統方法與信息技術的融合機制為基礎，以信息技術應用體系結構理論為依據，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邏輯框架，如圖2所示。

其中，“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的傳統方法與信息技術的融合機制”采用“相向驅動”機制，該機制利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的傳統方法及成果為信息技術應用提供理論指導、問題導向、線索指引、結果闡釋等，信息技術及其應用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的傳統方法提供量化實證工具支撐。該機制是整個邏輯框架的基礎，并將貫穿邏輯框架的全過程。

“信息技術應用在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中的邏輯架構”分為三個遞進式邏輯層次：“數據層”以現實空間中的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需求為導向，通過“確定數據范疇”“數據采集”“數據預處理”等三步，收集和整理出數字空間中蘊含中華文化共同性的數據；“算法層”通過“問題轉化”“算法計算”“知識發現”等三步，把從數據中挖掘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轉換為可計算問題，并通過計算發現知識；“應用層”從民族、時空等維度實現“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可視化”，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實證研究提供服務，這與“數據層”的問題導向呼應并閉環。

三、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實踐路徑

上述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邏輯框架為實踐提供了基本方法論。與邏輯框架中的數據層、算法層、應用層對應，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實踐路徑包括三個方面：一是文化載體數據集建設，包括中華文化載體的原生數據、人工標注數據，以及對已有研究成果的數字化、數據化，這是實踐的數據基礎；二是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挖掘，包括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的可計算問題轉化、挖掘算法設計與優化、計算結果解讀等，這是實踐的核心；三是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展現與應用平臺建設，旨在展現所挖掘的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相關研究提供啟示，這是實踐的最終呈現與直接目的。

由于文化載體具有多樣性以及文化載體數據在人類文化進入數字新形態背景下獲得爆發式增長，以及目前新興信息技術雖然取得較大進展但仍無法在多模態數據下具有通用性，所以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實踐須針對特定的而非全部的中華文化載體，運用特定的而非通用的技術。下面以代表性的中華文化載體，挖掘、展現其中蘊含的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以展示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實踐路徑。

圖3是該實踐路徑樣例。其中，在橫向上，由于文化載體數據大多以文本、圖像、音頻模態存在，故為了起到更大范圍示范作用，分別選擇了民族文學、民族服飾、民族音樂等三個范疇的文化載體。在縱向上，“文化載體數據集建設”“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挖掘”“展現與應用平臺建設”分別對應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邏輯框架下的“數據層”“算法層”“應用層”。

在“文化載體數據集建設”中，各實踐用的基礎數據可分別來自：“中國民間文學三套集成”等包含古代各民族交融的口傳文學資源，以及各類民族文獻和民族交融史料；民族服飾圖像庫；市面上已發行的民族民間音樂唱片，如“源音樂系列”中的各民族民歌與器樂專輯。除此之外，還需注重對已有研究成果的數據化、關注并搜集網絡媒體資料、進行田野調查以持續充實數據集，尤其是對新興自媒體下的民族服飾圖像、民族音樂音頻和曲譜的收集，并根據算法需求進行人工標注等預處理。

在“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挖掘”中，以在自然語言處理、計算機視覺等領域取得重要進展的新興人工智能技術為基礎，進行問題轉化和根據各數據模態采用相應算法思路即把民族文學中的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挖掘問題轉化為自然語言處理問題，通過知識推理和新興大模型接口調用來發現各民族交融關系和事件；把民族服飾中的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挖掘問題轉化為計算機視覺問題，通過服飾圖像特征相似性來發現共同紋樣、配飾等元素；把民族音樂中的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挖掘問題轉化為音頻智能處理問題，通過音頻特征相似性來發現共同旋律、調式等元素。

在“展現與應用平臺建設”中，各實踐以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挖掘為主，并結合時空信息，分別采用知識圖譜節點和連接關系，服飾圖像分類排序、目標指示框和疊加比對，音樂分類排序、語譜圖和曲譜比對等與數據樣態相應的可視化手段展現各民族間交融過程和共同性元素。除此之外，還可對已有研究成果、“數據層”“算法層”中的價值信息、可視化數據之間的相互標引關系進行研究，以提供關聯操作和展示。

四、結語

在中華民族優秀文化綿延數千年和新興科技蓬勃發展的大背景下，如何把中華文化認同與新興科技趨勢進行有效融合，對推動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和傳承發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具有重要意義。對此，本文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的關鍵元素——中華文化共同性為視域，突破學科邊界，融合中華民族優秀文化與新興信息技術，初步探討了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邏輯框架和應用實踐路徑。

本文可為應對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在文化數字化轉型下的新挑戰，以及在國際文化軟實力激烈競爭中夯實我國文化安全和提升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話語權提供有益參考。但是，由于面向中華文化共同性實證研究的數字人文方法的開放性，仍有很多方面值得關注和加強研究，例如：

（1）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傳統方法與信息技術的多學科交叉融合。所涉學科以民族學與文化學、計算機科學技術為主，且隨著研究指向和文化載體的變化，還涉及歷史學、語言學、文學、藝術學、文獻學等學科，這對多學科知識和方法的恰當運用和人員合作，提出了很高要求。

（2）復雜條件下的高質量文化載體數據收集與整理。在人類文化進入數字新形態的背景下，爆發式增長的文化載體數據為數據整理提供了豐富來源，但其中大量偽數據使得數據不夠真實、不夠全面、缺乏代表性，這些問題因文化的多樣性、泛在性而顯得更為復雜。

（3）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的可計算性及算法有效性。把挖掘中華文化共同性元素轉化為可計算問題并對之選擇或設計有效算法，這不僅是當前人工智能技術應用的空白，而且也會因文化載體的多樣性而變得復雜。

參考文獻：

[1]段超，高元武.從“夷夏之辨”到“華夷”一體：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形成的思想史考察[J].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0，40（05）：1-8.

[2]麻國慶.公共記憶與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J].西北民族研究，2022（01）：5-14.

[3]王延中，寧亞芳.正確把握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重大關系[J].中央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49（05）：99-109.

[4]青覺，徐欣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概念內涵、要素分析與實踐邏輯[J].民族研究，2018（06）：1-14+123.

[5]郝亞明，秦玉瑩.中國式現代化與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協同推進邏輯[J].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3，43（02）：37-44+182-183.

[6]卞成林，劉金林，周金衢等.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基層經驗與底層邏輯：來自廣西基層治理成功案例的啟示[J].廣西民族研究，2021（04）：36-44.

[7]納日碧力戈，薩仁.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多維進路[J].廣西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43（04）：149-155.

[8]秦玉瑩，郝亞明.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概貌與未來展望[J].北方民族大學學報，2021（01）：19-28.

[9]彭繼裕，施惠玲.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文化論域[J].廣西民族研究，2022（01）：73-80.

[10]徐波.新時代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的回顧與展望[J].河北省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23（01）：80-89.

[11]新華網.習近平總書記在新疆考察時強調 完整準確貫徹新時代黨的治疆方略 建設團結和諧繁榮富裕文明進步安居樂業生態良好的美好新疆[EB/OL].（2022-07-15）[2023-04-03].http：//www.news.cn/politics/leaders/2022-07/15/c_1128836147.htm.

[12]馬小燕.西藏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民間文學考察[J].西藏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36（03）：144-151.

[13]許鋒華，袁薇，閆領楠.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之民歌價值彰顯[J].民族學刊，2022，13（12）：98-106+156.

[14]吳濟池，劉興全.中華民族共同體發展形成的鮮活見證：20世紀以來德昌傈僳族女性服飾流變研究[J].民族學刊，2022，13（09）：90-99+162.

[15]滿夢翎.舞蹈文化中的歷史敘事及其價值體現——以苗疆走廊的漢苗舞蹈文化為例[J].社會科學家，2022（07）：154-160.

[16]BUSA r.The annals of humanities computing：the indexThomisticus[J].Computers and the Humanities，1980，14（2）：83-90.

[17]黃水清，劉瀏，王東波.國內外數字人文研究進展[J].情報學進展，2022，14（00）：50-84.

[18]孔令先，董瑞，趙慧.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的知識圖譜分析[J].西藏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43（05）：42-49+155.

[19]田釩平，張耀.大數據時代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以族際關系治理轉型為視角[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2，43（07）：1-11.

[20]于英香.數字人文研究論爭及思考[J].圖書館雜志，2023，42（02）：98-105.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招標項目（19ZDA284）、四川大學思想政治理論課轉崗教師專項科研啟動費項目（zgqd2023-04）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徐靖焱（1983-），女，四川成都人，四川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博士，研究方向：中華傳統文化;通訊作者：胡建（1980-），男，四川廣安人，西南民族大學計算機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文化信息化，人工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