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樹·黃連樹

當地人把銀杏樹稱為白果樹，白果是銀杏樹的果實。

這是一棵我見到最大的銀杏樹，軀干矗立，根蜷大地，枝繁葉茂，高聳人云，像是一個嚴陣以待的戰士一樣，威武挺拔，站在路邊，守護著山村的一草一木，靜觀著鄉土的發展變遷，保護著百姓的子子孫孫。

這棵樹位于四川省梓潼縣仁和鎮新華村一條小溪旁，樹徑有五米，要十多個壯漢才能合圍抱攏，樹冠高二三十米。聽當地七十六歲的村民楊發祥說，他爺爺的爺爺小時候就看到是一棵碩大的樹，樹齡上千年。

銀杏樹生長較慢，壽命極長，因此又有人把它稱為“公孫樹”，意為“公公種樹，孫子得果”。千年銀杏歷史久遠，當地流傳著許多與之相關的傳說。村民們將古樹奉為神樹，逢年過節，都會來到樹下燒香祈福，祝愿國家安泰、家人安康。

這棵樹對于現在成都經商辦企業的梁先生來說，有特別的感情。梁先生是仁和鎮里仁村人，十多歲就離開家鄉到部隊當兵，一走就是四十多年。小時候，梁先生在鎮上讀書，經常走樹旁的一條小路經過，也經常看到這棵樹風里雨里護佑百姓，蔭庇子孫，滋土一方。

這是一棵奇特的樹，在中間還長著一棵二十多米高的黃連樹，樹形高大，姿態千秋，古樸而又滄桑。不管嚴冬酷暑還是風吹雨打，這兩棵樹總是緊緊相依，相互擁抱，相互守候，宛若一對情侶，永不分離。一到夏天，樹葉一黃一綠、一深一淺，生機盎然。到了秋天，黃燦燦的銀杏葉把整個樹裝扮得高貴漂亮。秋風拂過，片片樹葉飄飄悠悠落下，像蝴蝶翩翩飛舞，給大地鋪上了一層厚厚的地毯。

一棵樹就是鄉愁，就是夢里的眺望，承載著記憶和夢想，看到樹就想到了快樂的童年，看到樹也就想到了故鄉。

我知道，在偏僻的山村能長著這樣一棵參天的大樹，一定很孤獨，也很堅強。百年不死，千年不倒，依然屹立，枝繁葉茂，一定歷經了風霜雪雨的考驗。我也知道，在干旱缺水的山村，太需要有一棵樹了。樹能涵養水源，保持水土流失，還能給人類提供充足的氧氣，讓人們健康成長。

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空隙傾瀉而下，照到哪里，哪里就顯得更加明麗。幾個村民背著剛采摘的沃柑從樹下穿過，一條致富大道由此向他們打開。

離古樹不遠處有一個沃柑產業園，園里傳來一股股沁人心脾的果香，沃柑綴滿枝頭，幾個村民喜笑顏開采摘著。已入夏天，還有大量新鮮的沃柑上市，我有些不解，問身邊的當地朋友，他們對我說，仁和鎮是果蔬之鄉，有6500多畝沃柑，是全縣最大的沃柑基地。沃柑屬于春橘，是晚熟型的雜柑品種，屬高糖水果，外皮艷麗、果皮薄、口感清甜，具有口感甜柔、低酸爽口的特性，有很高的營養價值。由于在三月前后上市，能夠與其他品種錯開，因此價格好，果農收入也高。

仁和鎮是一個有悠久歷史和豐富自然遺跡的鄉鎮，轄區有蒲家大院、彌江橋、彌江寺、戲樓、三清觀等文物和古跡。蒲家大院建于清光緒十三年，是一座百年鄉村民宅，整體呈“四星捧月”全木結構的四合院，建筑恢宏大氣，木雕、石雕匠心獨運，具有濃郁的川北民居文化特色，濃縮了一段歷史歲月，記載了蒲氏家族的興衰和發展。

離蒲家大院不遠，就是彌江寺。彌江寺位于號稱雞鳴三縣（梓潼、鹽亭、劍閣）之地的仁和鎮大新村，寺廟不大，庭院中長著一株十分茂盛的紫荊樹。寺內有一個保存完好的戲樓，綿陽的古戲樓已經不多，我曾在江油青林口、三臺郭江和游仙東宣、馬鞍寺看到過，大多被冷落和損壞。

彌江寺前過公路便是彌江，江上有座小橋，叫彌江橋。彌江橋建于乾隆五十四年，為兩墩三孔木梁架廊橋，由橋墩、橋臺、橋面和橋樓組成，橋面用木板鋪成，布局緊湊，結構嚴謹，保存完好。橋的周圍古柏掩映，流水潺潺，曲徑通幽，有小橋流水人家的感覺，是綿陽市文物保護單位。

彌江橋也是紅軍長征走過的地方，西側是紅軍烈士犧牲地，1935年紅四方面軍北上之后，國民黨“保鄉團”在此殺害了八位蘇維埃政權領導。古老的彌江橋，見證了紅軍當年在這里建立村蘇維埃政府，開展打土豪分田地的土地革命活動，見證了紅軍戰士寧死不屈、矢志不渝的堅定信念和無畏精神。

這天，在大新村，我們還有幸見到了“大新花燈”的傳承人趙海全。他送給我一本由縣政協編纂的《非遺之梓潼大新花燈》書籍。此書圖文并茂，全面系統地介紹了“大新花燈”。

大新花燈”起源于民國初年仁和鎮大新村，是一種極具地方特色的民間燈舞，以燈為主要道具，“燈陣”為主要表演形式，“耍燈”為主要表現手段，參演人數多達九十余人。青、黃二龍和各類花燈在鑼鼓聲中，邊舞邊走。每年正月十五和文昌祭祀活動都會表演。2009年3月，“大新花燈”被四川省人民政府列入第二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

在路上，聽大新村一位村干部說，新中國成立后，“大新花燈”表演活動一度中斷。現今眾多熟悉表演程序和道具制作的傳人已辭世，一些文獻資料流失，“大新花燈”高度瀕危，已經沒有人愿意參加表演了。為了拯救這一非遺文化，縣上高度重視，組織人員搶救編寫資料，建立傳習所，組織展演、巡演，進校園、進社區，做好傳承保護。

晚上，我們入住里仁村一農戶家。

次日清晨，在一座新房的門前，兩位老人對著庭院前的果樹和豐收在望的麥田閑坐，聽聽山間的鳥叫，聞著山野的花香，溫煦的陽光灑在他們的銀發上。我深吸了一口氣，清新的空氣里有絲絲清香的味道，這是麥香的氣息，是草木與大地的芬芳。順著農家小院，我走了幾圈，扭了兩下脖子，做了幾下擴胸運動，舒展了一下身子。

里仁村處在兩座小山之間，山巒競秀。山村的早晨，從朦朧的霧靄中醒來，淡淡的霧靄在山間慢慢聚攏，像輕紗一般掛在半山腰。農家的炊煙也從樹梢頭裊裊升起，由濃漸淡，隨風消散。

我與兩位老人拉起了家常。老人說，他們一家有六口，四個孩子全都遷到了城里就業安家。我問他們，為啥不進城與孩子們住在一起呢？他們說，不習慣，還是山村好，空氣清新，果蔬新鮮，左鄰右舍和睦相處，比在城市生活幸福著呢！

我知道，他們已經離不開這片山水，他們的根在這里。

仁和鎮黨委書記賈志林說，仁和鎮鎮名寓意為“以仁見義，和睦相處”。這幾年，仁和鎮大力加強鄉村文明建設，做好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工作，在發展產業的同時，注重改善民生，創建四川省安全社區，新建了“仁園”和“和園”，讓老百姓看到身邊的發展變化，過上美好的生活。

離開仁和鎮時，不知從哪里傳來動聽的歌聲：“好大一棵樹，綠色的祝福，你的胸懷在藍天，深情藏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