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色彩研究中案例研究方法論的建構

摘 要：建筑色彩是城鄉環境中不可避免的視覺元素，尤其對于城市風貌的塑造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而由于影響到建筑色彩的因素具有多樣性與綜合性，所以建筑色彩的研究屬于復雜問題，這就要求有適當的方法論去指導研究與實踐。本文首先通過從案例研究的定義、類型、特征等方面進行理論梳理，其次論證案例研究作為建筑色彩研究的方法論的適用性，最后建構了包括研究步驟、方法、數據搜集與分析的方法論。為交叉性的建筑色彩研究提供系統的方法體系與路徑，從而豐富色彩學研究領域的方法理論框架。

關鍵詞：案例研究；建筑色彩；色彩研究方法論

Abstract： Architectural color is an inevitable visual element in urban and rural environments， especially playing a crucial role in shaping the urban landscape. Due to the diversity of factors that affect architectural color， the research on architectural color is a complex issue， which requires an adapted methodology to guide practice. This article first conducts a theoretical review of the definition， type， and characteristics of case studies， secondly demonstrates the applicability of case studies as a methodology for architectural color research， and finally constructs a methodology including research steps， methods， data collection， and analysis. It provides a systematic method system and path for inter-sectional architectural color research， thereby enriching the methodological and theoretical framework in the field of color science research.

Keywords： Case study；architectural color；color research methodology

0 引言

建筑的色彩無疑是建筑不可或缺的元素，在歷史中，每一種風格的建筑幾乎都可以尋找到其顯著的色彩特征，從都鐸時代的黑白相間到明代的粉墻黛瓦，從文藝復興時期的維羅納黃色到維多利亞時代的紅磚文化。建筑色彩以其獨特的魅力彰顯了建筑的地域性并折射出在地文化性。

建筑色彩不僅僅關乎建筑單體的結構與形態，更是綜合性反映出當地的城市風貌，從城市設計的角度，凱文·林奇就指出特殊的建筑立面的屬性是重要的街道的特征所在。[1]從色彩地理學的角度，菲利普·朗克羅就認為建筑的色彩反映當地的人文審美與文化偏好，還深深植根于文化傳統、價值觀念和繼承之中。[2]

由此當進行建筑色彩研究時，所需要考慮到諸多建筑本身之外的因素，故而建筑色彩作為專業領域研究，具有著高度的多學科性與綜合性。在本研究中更愿意把這一領域的研究作為一種社會文化現象去看待，也就是說，建筑色彩的研究不應該只局限于建筑這一單一的專業，社會學家、心理學家、人文地理學家、城市規劃與設計師多元視角的研究，無不加深著對于色彩所賦予建筑的意義與價值的理解，從而催化著建筑學與色彩學的深度融合，并且拓展了建筑色彩研究的學術話語體系。

建筑色彩無論是作為群體和個體，都與所在的語境不可分割，每一種色彩呈現的背后都具有著時間與空間的限制與想象，這就要求將建筑色彩作為研究對象時，需要深度剖析每個案例的成因與必然的邏輯線索，才能分析出與之相關聯的各種要素。在現有的建筑學與色彩學研究中不乏案例研究的身影，但是往往將案例分析作為一種方法。而影響色彩要素之間的層級，也可能會隨著具體語境的變化而變化，探索這些變量對色彩的影響，無疑不是一種方法可以解決的，勢必需要系統方法論的幫助與支持。

本文將案例研究作為研究方法論，強調了其針對復雜問題的應對能力、深入廣泛的搜集綜合數據的能力和系統性建構實證性研究的能力。案例研究方法論不僅能夠展現色彩選擇與應用過程中的實際情況，還能揭示設計決策的多層面特性。這種方法使我們能夠更客觀地觀察和理解色彩在建筑設計中的實際作用和意義。

1 案例研究作為方法論

1.1 案例研究的歷史沿革

案例研究的歷史沿革可以追溯到19世紀末20世紀初，這一時期社會科學領域對研究方法的新探索與發展，被稱為實證主義（Empiricism）和自然主義（Naturalism）的興起。[3]在這個背景下，學者們開始嘗試運用案例研究方法，通過深入細致地研究個別案例來理解更廣泛的社會現象。[4]這一時期的代表人物社會學家Charles Horton Cooley[5]和心理學家Sigmund Freud[6]等就通過案例研究方法深入研究特定的社會形態以及變遷。

隨著20世紀中期計算機技術的發展，以及統計學和研究方法學的進步，研究者們開始有能力處理更大規模的數據集，并進行更為精密的定量分析。這一時期強調通過客觀的測量和實驗建立可驗證的理論，推動了對定量研究[7]的發展，同時也推進了案例研究方法的完善，從而改變了案例研究僅搜集與分析定性數據的局面。20世紀后期社會科學中對定性研究[8]的復興改變了研究方法的格局，強調對復雜現象深入理解的需求。這一復興主要受人類學和社會科學領域中理論、方法論、實踐需求的影響。

到了21世紀，由于羅伯特·殷所著的《案例研究：設計與方法》一書，案例研究在認識上提升到了方法論的高度，被學術界廣泛地接受與采納。案例的重要性被重新認識，從而開啟了案例研究新的歷史階段。

1.2 案例研究的定義

1.2.1 案例研究作為實證研究

案例研究的核心精神在于其研究的范圍，“案例研究作為一種實證研究：對于生活環境中正在發生的現象深入研究與探討，尤其是針對待研究的現象與其所處環境背景之間的界限性不明晰有其獨有的優勢。”[9]實證研究是考慮有關某一特質的理論和常識并進行研究，以了解對該特質的測試是否按預期進行。[10]每個案例的特異性意味著研究者需要對研究對象持開放態度，理解并適應其獨特的問題解決路徑。這種方法的靈活性和深度，使其成為揭示問題解決過程中，個人背景、認知結構、情緒反應以及與任務環境間相互作用的有力工具。

1.2.2 案例研究針對復雜問題

案例研究方法適用于研究中包含的多種變量，例如進行深度探究（making an in-depth inquiry）、調查隨著時間變化的情景（studying conditions over time）、包含語境的情景（covering contextual conditions）；或需要通過多種渠道收集資料，并對此進行交叉分析；或需要事先提出理論假設，指導資料收集和分析提高研究效率三類情況。通過定量分析處理大規模數據集，以客觀的測量和實驗來建立可驗證的理論。針對理論進行定性研究，進而解決復雜問題。Sternberg通過實驗指出，不同領域間復雜問題的過程是不同的。[11]所謂復雜問題的過程，就是通過行為的或認知的、多步驟的活動，以克服從問題初始狀態到期望的目標狀態之間的疆界的過程。初始狀態，目標狀態以及它們之間的疆界是非常復雜的。在其初期，問題解決者對以上這些的屬性并不完全了解；而在過程中，逐漸能清楚它們的屬性以及相互關系，既能反映出問題解決者的背景知識、認知、情緒、個人和社會的能力，也能體現出問題解決者和任務情境要求間有效的相互作用。[12]通過深入研究單個或幾個案例，研究者可以獲得對特定現象或問題更為深刻的理解。所以案例研究的深入探究讓研究者得以探索和理解多種變量之間的復雜關系。

1.2.3 案例研究作為決策過程

“案例研究的本質，也即各類案例研究的核心意圖，在于展現一個或一系列決策的過程：為什么作出這一決策？決策是怎樣執行的？其結果如何？” [13]這一定義把“決策”問題作為案例研究的核心內容進行闡述。案例研究通過深入探討決策過程的各個環節，為研究者提供了一個理解復雜問題、改進決策過程和提高決策效果的強有力工具。通過這種方式，案例研究不僅可以增進對特定決策過程的理解，也可以提供跨情境、跨領域決策過程通用性和差異性的深刻洞見（圖1）。

1.3 案例研究的類型

羅伯特·殷認為研究方法服務于目的，因而以目的和方法為導向歸納將案例研究進行分類。[14] 而約翰·克雷斯維爾則認為定性個案研究的類型還可以根據案例分析的意圖來區分。[15] 由此可以看到，不同學者對于案例研究類型的分類方法有著差異性，但是無論通過目的導向還是意圖導向，通過文獻綜述還是可以總結出具有普遍性的分類，主要可以概括為如下三種類型。

1.3.1 解釋性（或因果性）案例研究

這種類型的案例研究重點在于揭示案例中的因果關系或解釋特定現象的原因。旨在理解為什么某個現象發生，或者研究中引入某個變量后會發生什么變化。通過使用深入的研究和分析，可能涉及比較不同案例，以建立因果關系或解釋特定問題的機制。解釋性案例研究側重于深入的個案分析，研究探討每個案例中概念選擇的背后原因、設計意圖以及用戶的反應，提供更為細致入微的理解。

1.3.2 描述性案例研究

此類案例研究側重于對案例進行全面的、詳盡的描述，呈現案例的各個方面的細節。主要在于提供案例的全面性了解，而非著重于解釋或推斷原因和效果。通過描述案例的各種維度，諸如歷史、背景、特征等展示案例的整體情況。

1.3.3 探索性案例研究

這類型的案例研究則是通過研究人員對于較新、未經研究過的主題或現象進行探索和初步了解。主要在于形成對新主題的理解，為后續研究提供基礎，而非深入解釋或建立因果關系。通過對新主題的深入研究，試圖識別和理解關鍵特征、模式或趨勢。這對于后續的假設提出、理論發展乃至具體的實證研究至關重要。

2 案例研究對建筑色彩研究的適用性分析

通過前文對于案例研究的定義與類型的梳理，所總結出案例研究的特性為建筑色彩的專項研究提供了理論的依據。既然建筑色彩是多元因素影響下的產物，那就需要建立從宏觀到微觀、整體到局部，外部到內部的多維研究視角。以下即試圖結合理論論證案例研究作為方法論在建筑色彩研究中的適用性。

2.1 建筑色彩作為實際性研究

建筑色彩涉及嚴謹的定量研究，從色彩地理學意義上講，所在地區的歷年平均光照量與降雨量以及所在地區的土質與水文情況，都可能成為建筑色彩成因的依據。從色彩學角度講，色彩在建筑中運用的比例、面積、規模無一影響到人們對于建筑的視覺感知與體驗。而這些內容正是實證主義所秉承的特性，即強調研究必須通過觀察、測量和分析數據來驗證或駁斥特定假設。案例研究作為實證研究，可以通過翔實的數據搜集與分析，提供對于實際情況的了解。以解構與重構的方式，對于色彩成因與色彩構成形成細致的認識。

2.2 建筑色彩作為問題性研究

如果說設計是一種解決問題的途徑，那么建筑色彩設計也會相應應對所面臨的潛在問題。建筑色彩的設計決策過程的分析，有助于對于設計原則、設計策略、設計步驟的理解。比如，建筑設計師往往從功能入手進行設計，而強調色彩方法論的則可能以色彩作為先驗的考慮。這些問題導向的研究方向可以用于案例研究，因為案例研究適合應對復雜問題的綜合分析。首先需要建立多重性維度框架，以此作為搜集數據的方向。通過量化數據和同時收集深度訪談或觀察的定性數據，從而更好地理解色彩的復雜影響（圖1）。

2.3 建筑色彩作為現象性研究

建筑色彩的研究視角已經不僅僅局限于對于建筑與色彩所涉及的美學范疇。作為一種現象，建筑色彩也進入了社會學家的研究視野。色彩對于人居環境的塑造，成為重要社會文化環境的元素。所以現象學的話語對于建筑色彩研究無疑拓展了建筑色彩研究的邊界。而案例研究其解釋性與因果性的特征正是為建筑色彩的現象性研究提供了路徑。解釋性案例研究有助于深入理解色彩選擇的原因和意圖，突出色彩在建筑中的具體意義；而因果性案例研究則關注于揭示色彩選擇與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強調色彩對體驗和氛圍的實際影響。當然研究者還可以根據研究目標巧妙融合兩者，以全面理解建筑色彩選擇的各個方面，這種綜合應用為色彩設計領域提供更深刻的理論支持。

2.4 建筑色彩作為語境性研究

這里所提出的語境研究強調了建筑色彩所在的文化語境，這種文化語境通過文脈的上下文關系，可以準確定位特定色彩所蘊含的語義以及所傳達的象征性文化含義。色彩不僅彰顯建筑的結構式特征，更是一種表達的媒介，從而讓建筑的閱讀成為豐富的解碼過程。從這種意義上，描述性案例研究就會在建筑色彩研究中具有很強的適用性。特別是當研究目的是深入了解、描繪和解釋實際建筑中色彩運用的語言與編織關系，每個顏色的語義，每組色彩搭配的語序和整體色彩的語言結構與邏輯。

2.5 建筑色彩作為探索性研究

建筑設計在不同時代無不努力探索新的造型、形態、風格以適應不斷變化的環境。色彩在其中不免成為重要的思考維度，從現代主義的“無色”建筑到后現代主義的“有色”建筑復興，因為審美意識的轉變與材料技術的迭代，都是建筑色彩成為重要的前沿性探索。而探索性案例研究適用于發現潛在的模式和趨勢，在建筑色彩運用中尚未被充分了解的因素。有助于揭示色彩選擇的可能規律和變化趨勢、建立關于色彩在建筑中的潛在影響的理論框架（圖2）。

3 針對建筑色彩的案例研究步驟

案例研究方法論在建筑色彩研究中的應用為深入理解、分析和解釋具體建筑中色彩選擇的背后原因提供了有效的工具和方法。本文通過研究梳理與歸納分為以下五點步驟遞進性闡述。

3.1 研究問題的確立

在建筑色彩的研究領域，確立研究問題是整個研究工作的基礎和出發點。研究問題的形成往往源于對特定建筑案例或建筑色彩現象的觀察和思考。當研究者面對具有明確邊界和獨特色彩使用的案例時，或者當需要對比分析不同建筑項目中的色彩應用時，案例研究方法便顯得尤為重要。這種方法使研究者能夠深入探討單一或多個建筑項目的多個維度，如設計理念、文化背景、使用功能與色彩應用等，進而深化對建筑色彩選擇背后的動機、意義及其在建筑設計中所追求的視覺與情感效果的理解。

3.2 選擇合適的案例

在選擇案例時，需要考慮多個因素，包括多維度的考慮、文化因素的考察和時間因素的考慮。案例研究方法允許對復雜問題進行全面而系統地分析，從而揭示設計決策的多層次性質。明晰案例類型有助于在建筑色彩研究中選擇合適的案例，確保研究的深度和準確性（圖2）。

3.3 數據收集的方法及類型

案例研究中的數據收集通常是廣泛的，研究者利用多種信息來源。在此建議收集六種類型的信息：文件、檔案記錄、訪談、直接觀察、參與觀察和現場觀察、 直接觀察、參與觀察和實物人工制品。

對這些資料的分析類型通過數據收集，對案例進行詳細的個案的詳細描述。可以是對整個案例的整體分析，也可以是對案例特定方面的嵌入式分析。整體案例分析關注案例作為一個單元的全面理解，而嵌入式分析則側重于案例中的特定組成部分或方面。無論采用哪種分析類型，目標都是通過數據收集，對案例進行詳細的個案的詳細描述。[16]揭示其背后的設計理念、文化背景、功能需求以及色彩應用的綜合影響。這種優化后的數據收集方法和類型界定，有助于提高研究的質量和效率（表1）。

3.4 分析數據策略

研究者需要明晰其分析策略的本質性目的，同時制定分析策略。以下是四種主要策略。

3.4.1 依據理論假設

在案例研究中基于先前的理論假設進行分析。對建筑色彩的研究可以建立在關于色彩心理學、文化影響等方面的理論基礎上。研究者可以通過驗證或修正這些理論假設來解釋色彩選擇的原因，并進一步提出新的研究問題和假設。

3.4.2 整合原始資料庫

這一策略強調對大量原始數據的綜合分析，以獲取全面的信息。在建筑色彩研究中，原始資料可以包括設計文件、用戶反饋、實地觀察等。通過整合這些數據，研究者可以深入了解建筑色彩的多層次性質，包括其在設計過程中的演變和實際應用效果。

3.4.3 描述性框架組織

這一策略強調使用描述性框架對案例進行組織和呈現。在建筑色彩研究中，描述性框架可以包括色彩的歷史演變、文化背景、設計理念等方面。通過采用描述性框架，研究者可以清晰地展示案例中涉及的各個要素，有助于理解色彩選擇的整體情境。

3.4.4 檢驗競爭性解釋

這一策略鼓勵研究者不僅僅驗證已有理論，還要考慮可能的競爭性解釋。在建筑色彩研究中，研究者可以通過探討不同的解釋視角，考慮其他可能性，從而增強研究的多維度研究。這可以包括考慮不同文化視角對色彩的解讀，以及色彩在不同場景中的多重含義。

通過將這些分析策略應用于建筑色彩研究中，研究者可以全面、深入地理解建筑色彩選擇的動機、影響因素和實際效果。這有助于提高研究的可信度和適用性，為建筑領域的色彩設計提供更有深度的理論基礎。

3.5 方法論框架模型

基于以上的思考，本研究重點勾勒出了一個普遍適用于建筑研究的案例研究模型和原則（圖3），這個理論性框架有助于指導未來的建筑色彩研究實踐。這一框架源自對不同案例中色彩設計的系統分析，結合了實踐經驗和理論研究成果，是對建筑色彩設計規律性的歸納總結。其重要組成部分包括案例選取、色彩分析、設計原則提取等步驟，這些步驟相互交織，共同構建了一個系統的方法論框架。這一方法論框架適用于各種情況，包括舊區改造、古建傳統色的保護與再利用、以·及新區的建設等不同應用范疇。也可以為實踐提供了具體指導，可以在實際建筑項目中指導設計師和規劃者進行色彩選擇和搭配，以實現建筑色彩設計的有效實施和優化。

5 結語

本文從認識論的角度，通過分析建筑色彩的研究特征，提出建筑色彩作為實際性、問題性、現象性、語境性與探索性研究的五大屬性。從案例研究的本體論與類型學進行了分析，論證案例研究方法論在這一領域的研究適用性。進而建構建筑色彩案例研究方法論框架與步驟，包括如何應對問題、如何搜集數據、如何分析數據的方法體系。

更重要的是，本研究一方面強調通過建筑色彩的綜合研究，建立地理學、社會學、現象學、色彩學多元學科的研究視角，拓展建筑色彩的研究邊界與促進廣泛的理論融合。另一方面，通過采集綜合信息，采用定量與定性研究相結合的混合方法，為案例研究方法論提供科學與客觀的依據。以此對建筑色彩的研究程序進行探索，有助于進一步完善了建筑色彩研究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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