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戲是蘇北主要地方劇種之一,流行于徐淮鹽連宿五市及皖東北地區,是淮海地區人民群眾俗稱的“小戲”,1942年10月,蘇北民主根據地根據淮泗民眾需要,將小戲改名為“淮海戲”。1954年由江蘇省文化局將“淮海戲”定為江蘇省的重要劇種。2023年,在淮海戲《娘親》中,我有幸擔任女主角李嵐。
一、藝術的提高來自虛心學習
泗陽,因古泗水之陽而得名,歷史悠久,人文薈萃。在爭取民族解放、國家獨立的戰爭年代,泗陽的革命先烈拋頭顱、灑熱血,血染了這片紅色土地。在社會主義建設時期,泗陽人民為建設家鄉灑熱汗,獻紅心,留下許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泗陽縣淮海戲劇團為此創作演出了大量新編現代戲,曾兩次進京演出,劇目多次獲獎。其中,《十里香》曾獲文化部優秀劇目獎,《陳毅三會韓德勤》《母子情恨》《情系海天》《鄉村好人》《刑場上的黨課》等優秀劇目在省內都產生過較大影響。
而現代戲《娘親》是發生在21世紀30年代中國江蘇泗陽的母愛故事,講述一位平凡女性與一批兒童的故事,一個熱心助學的故事,一個有著非同一般的母愛、大愛無疆的故事。無疑,我們應該用現實主義的創作手法,去表現新時期的新生活、新風尚。
為此,我多次觀看優秀淮海戲留下的錄像,反復學習前輩藝術家的表演藝術,為塑造李嵐做好藝術儲備。
二、生活是塑造人物的源泉
如何塑造《娘親》中主人公李嵐?我當時是心懷忐忑的。演得太過了吧,觀眾不信;演得太假了吧,觀眾又會說不像。為此,我找到了故事主人公原型張嵐大姐,和她面對面交流,力求走進她的內心世界。
張大姐是個心直口快、性格開朗的人。知道我來,她早早地就站在門外等著。初次見面,尚未開口,她的爽朗的笑聲就像春風拂面,一下子就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她談的每一個孩子、每一件事都是那么輕聲細語,那么和藹可親。談到某個孩子考上了大學的時候,她笑得像個孩子;談到某個孩子生病住院時,她的眼里噙滿了淚水。我忽然明白,為什么那么多孩子都喜歡纏著她、圍著她,喜歡叫她“媽媽”,因為她把每一個孩子都當成自己的“小棉襖”和“小寶貝”。那天,我們談了很久很久……
這次零距離交流讓我深受感動,也讓我從張大姐身上學到許多東西。大姐對她的養母,對養母留下的孩子,充滿柔情和愛心,正是大姐的大愛精神的性格特點,讓我對飾演李嵐這個人物增添了信心。
第一場,女主角李嵐在即將隨軍、向養母告別之時,養母因救人不幸遭遇車禍而獻出生命。李嵐面臨一個難題,就是養母不在了,她若隨軍而去,準備高考的弟弟和年幼的妹妹誰來照顧?養母的“愛心小屋”里的十幾個孩子誰來照顧?當得知弟弟準備放棄高考帶著妹妹要去打工的時候,李嵐放棄隨軍生活,毅然決然接過養母的“愛心接力棒”。這段戲我是這樣處理的:當李嵐對弟弟妹妹說“,弟弟妹妹你們放心,姐姐會每個月都寄錢給你們,你們就放心讀書”,弟弟說“媽不在了,家也就散了,樹倒猢猻散,各自奔東西吧”。這時按預案,我得揚起手,象征性地打弟弟一個耳光。有一次排練到這里的時候,我想起張大姐說“那個時候,我氣得想死了算了”。我突然鬼使神差地猛地揚起右手,“啪”的一巴掌結結實實地打在弟弟的臉上,說:“你想氣死我呀!”飾演弟弟的青年演員被一下子打蒙了,其他人也嚇傻了,我忽然緩過神來,猛地抱住飾演弟弟的青年演員,邊哭邊揉著他的臉,連忙說“對不起,對不起”,導演也說“雖然舞臺上無須這樣的真打,但是,這樣帶情感的排練是非常值得的”。
后來的演出證明,這樣的細節很成功,因為它表現了一個既是柔弱姐姐、又是剛強母親的性格特點。
三、讓淮海戲唱腔回歸表演本體
在創排之初,我和導演、作曲反復討論了該劇的音樂和唱腔。
經過二百余年的歷史流變,淮海戲形成了獨特的唱腔體系。男腔初為“金風調”,后發展出“東方調”,并為男腔基本調。女腔有“好風光”、“二泛子”、正反調和花腔。彩旦專有唱腔叫“嗨嗨調”,“丑調”為丑行專用調。“八句子”更是淮海戲非常有特點的一種唱腔。淮海戲的本白以“沭東灌西”方言為標準,極富韻味。我認為應該用淳樸的淮海戲作為該劇的音樂基調,因為傳統的淮海戲具有濃郁的地域特色和鄉土氣息。更能用家鄉戲唱家鄉人,有利于塑造出真實可信的“李嵐”形象。
如第二場,李嵐到肇事司機家索要賠款,見這戶人家家徒四壁,只有一個老爹爹帶著年幼的孫子孫女,因為沒錢上學,李嵐見了心里不忍,索性放棄了索賠款,并且還要把孤苦的兩個孩子帶到“愛心小屋”去撫養照顧。對這段唱腔我和作曲一起商量,決定用淮海戲女腔“好風光”作為音樂基調,中間配器音樂用“愛的奉獻”的變奏以襯托李嵐的大愛胸懷和真摯情感,演出效果非常好。
四、為女則柔,為母則剛
戲劇是通過矛盾沖突來塑造人物的,演人物的命運和性格,才是演員追求的目標。在李嵐身上,既有作為女兒的“柔”,也有作為母親的“剛”,而這種“柔”與“剛”的結合,正是李嵐作為女兒和母親的性格特點,從而展示新女性李嵐大愛無疆、助人為樂的高貴品德和“中國好人”精神。
當胡大來帶人要硬搶小啞巴的時候,我“李嵐”順手抄起屋旁的一根扁擔,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我李嵐收養的孩子一個也不能少”!這時我化用戲曲舞臺上的武旦形體,用上扁擔耍棍花的傳統表現手法。胡大來逼近我一步,我也逼近胡大來一步,一步也不讓,我想這一刻的人物形象,就是現在流行的“女漢子”吧。我還化用傳統“把子功”中抖槍的方法抖扁擔,以顯示我心中的憤怒,抱著寧死也不讓胡大來搶走孩子的決心。
小啞巴是個女扮男裝的健康孩子,自幼被拐賣,逃出來后為了自保而裝聾作啞。我用舞蹈中轉身癱軟的形體表現李嵐此時此刻的母性溫柔,跪步沖向小啞巴,張開雙臂喊出一聲“我的孩子”,接著猛地把小啞巴緊緊地抱在懷里,二人同時放聲大哭。我用慈母般的手輕撫著她的頭發,輕輕地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把她像嬰兒般地輕輕地摟在懷里。這個時候,在舞臺上,我的心里如沐春風,既溫暖,又溫馨。當我為小啞巴改個名字叫“小糖果”,希望她的生活從此像糖果一樣甜甜蜜蜜的時候,孩子高興得手舞足蹈,滿臺瘋狂地又跑又跳,我沒有選擇隨著孩子跑啊跳啊,而是坐在大柳樹下靜靜地看著她,享受這種美好,品味做“姐姐”“母親”的幸福。
該劇結尾,當李嵐聽說自己被評為“中國好人”時,我與作曲商量,這個核心唱段,用淮海戲女腔經典傳統音樂“二泛子”開頭,向大家敘述自己的愛心歷程,到“這小屋走出了”時轉“五字垛”,到“在江南”時再轉“三字贊”,最后到“小屋里走出的每個人”時轉“好風光”,至“來弘揚”時用大甩腔變“喇叭腔”揚起收尾。這段唱腔,把淮海戲女腔經典腔調全部用上了,在演出現場,觀眾的反應非常強烈。現將這段唱詞獻給讀者:
我姐弟本是棄嬰丟路旁
感恩娘視同親生來撫養,
人世間娘恩厚重無以報,
要學娘奉獻愛心,不圖回報,
助學助困,播撒陽光,
姐弟永遠在路上!
這小屋走出了——
參軍到營房,
獻身大國防;
手執教師鞭,
學高為師長;
白衣天使美,
救死又扶傷;
藍領技師多,
耕耘在廠礦!
在江南、在塞北,就了業、成了家、
為人夫、為人妻、為人父、為人母、為社會、
做棟梁、把大愛、心中裝、愛心旗、繼續扛!
小屋里走出的每個人,
都要將愛的精神來弘揚!
許多觀眾在看過《娘親》后說“這個戲唱得真好聽”。
在沭陽演出,演出結束后,有一位觀眾拉著我說“這個戲太好看了,你不知道我淌了多少眼淚啊!”。
像這樣的點點滴滴還有很多,篇幅所限,不宜贅述。
2023年7月,《娘親》在南京江蘇大劇院參加省基層院團優秀劇目展演結束后,許多觀眾喊著“泗陽團,真棒!”“演得好,唱得也好!”。通過《娘親》這個戲,我深刻地感受到體驗生活對演員是多么重要,沒有生活體驗的創作一定是空洞無物,徒有外殼的蒼白面具。只有深入地體驗生活,用心感悟,用情創作,才能塑造出性格鮮明的舞臺藝術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