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鄉進行時

在有“杏鄉”美譽的伊寧縣，“發展”這個詞的內涵，不斷在時間的流動中詮釋、建構，凝結當下的思想資源，又不斷被歷史記憶喚起，在新的環境中得到再詮釋、再建構。

地的散與整

在伊寧縣愉群翁回族鄉上拜什溫村，靠近伊犁河邊有3216畝耕地，在1998年第二輪土地承包之后，分給了232戶村民。

伊寧縣農業農村局提供的數字顯示：截至2023年底，全縣累計建設高標準農田85萬畝，占耕地總面積的65%，其中高效節水面積68.21萬畝，占耕地總面積的52.4%。

這么好的耕種條件，卻也有些隱憂：3216畝地中，最少要有232條田壟田坎，再加上各家各戶必備的水渠、防風林帶，土地的細碎化讓村民也陷入矛盾之中——守著耕地不賺錢，棄田拋荒心不忍，在外打工心掛兩頭。

中國農村改革發端于土地。上拜什溫村黨支部書記馬俊杰很可能沒有意識到自己就在改革的洪流之中，但這并不妨礙他堅定不移地推行土地流轉。

打樁確定界址后去除田埂、界溝，“一戶多田”變成了“一田多戶”，3216畝耕地全部流轉給玉米制種企業，2023年的流轉價格是每畝地1450元，2024年的價格是每畝地1500元。

流轉有什么好處呢？馬俊杰告訴筆者：經過破埂取攏、土地流轉、細碎化整合，這里的可耕地多出了63畝，畝產量和畝產值都提高了，更重要的是農民從土地中解放出來了——他們可以放心地去外面打工掙錢。

離上拜什溫村不遠的托乎其于孜村村委會主任艾沙·阿布都拉對土地流轉也是舉雙手贊成。馬俊杰是“70后”，他是1967年出生的“60后”，對于土地，他的感情比馬俊杰要復雜得多——一方面是土地養育了他和鄉親，另一方面土地也束縛了他和鄉親。

自艾沙·阿布都拉記事起，田間的勞作始終就和“苦”“累”聯系在一起。就以最簡單的灌溉來說，在沒有進行高標準農田建設之前，每到放水澆地，地里不能離人，他要日夜扛著坎土曼在田間來回巡視，才能確保既能澆上水又不跑水漏水。高標準農田建設完成之后，給地澆水已經簡單到了去控制室里把開關打開就行，日曬不到，風吹不到，種地不僅簡單，而且產量還翻了好幾番。就拿玉米來說，艾沙·阿布都拉還是小伙子時，畝產400公斤是了不得的事，現在畝產過千已經很常見了。

伊寧縣農業農村局還提供了一組數據：全縣已完成土地流轉面積56.62萬畝、土地托管13.9萬畝。通過項目建設，可實現節水35%，每畝節約人力、水費等成本85元，玉米畝增產200公斤，冬小麥畝增產80公斤……

地增產了，人輕松了，那為什么還要流轉土地呢？艾沙·阿布都拉說：“流轉土地和打工都有收入，能掙兩份錢，因為現在地里面的錢多了吧，我們想要的好東西也多了”。

“七一勛章”獲得者、溫亞爾鎮布力開村的原黨支部書記買買提江·吾買爾在女兒祖白旦·買買提江去擔任溫亞爾鎮多浪村黨支部書記時，給她的一個建議就是一定要學好《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管理法》。

1952年出生的買買提江·吾買爾，因三歲時父親早逝，他不得不跟著母親回到布力開村，由外公外婆撫養長大。在他開始記事的時候，杏鄉大地已經開始實行人民公社化。

買買提江·吾買爾的外婆也隨著時代大潮奔涌向前，每天出工參加勞動。那個時候，大部分成年女性只有一件長裙、一條褲子，晚上洗白天穿，沒有換著穿的衣服。買買提江·吾買爾覺得很奇怪的就是那么艱苦的條件下，包括外婆在內的很多農村女性，不管勞動多么辛苦，愉快的歌聲卻時常響起。

他問外婆為什么這么高興，外婆就給他講了自己的親身經歷：新中國成立前她們家連蓋的被子都沒有，只有一塊大牛皮。有一天，她們把牛皮拿到外面，下面墊個褥子，三四個人一起蓋上這張牛皮睡覺。當時一個鄉約剛好路過這兒，他們不好意思，為了把自己遮蓋住，各自往自己這邊拉而發出“咔嚓”撕裂的聲音。結果把鄉約的馬驚了，鄉約把她們臭罵一頓。

外婆她們那一輩人時常唱歌，是因為共產黨來后有了自己的土地，不讓地主再欺壓她們。黨和政府相信她們，保護她們，讓她們成為國家的主人，所以她們高興！有了這樣的對比，當時勞動的辛苦對于她們來說就不算什么了。

沒有社會形態的質變，歷史只能在漫長的歲月中盤旋。七十多年前的杏鄉大地上，土地的分配狀況在縣志的記載中可見一斑：伊寧縣阿熱吾斯塘鎮阿熱吾斯塘村的5戶地主、1戶富農占有全村85%的耕地，39戶貧雇農沒有一畝耕地。

通過階級教育，各族勞動人民從本質上認清了貧窮和苦難的根源，澄清了過去由于剝削階級的挑撥離間和歪曲宣傳造成的糊涂認識，認識到“天下勞動人民是一家”。他們結成了一支強大的階級隊伍，第一次敢于公開與封建地主階級進行斗爭，分得了斗爭果實，翻身做了主人。

共產黨領導勞苦大眾實現了“耕者有其田”，這是一次田地分散；緊隨其后又因為當時的生產力極不發達、生產資料極度缺乏，共產黨又領導勞苦大眾搞“合作化”、“人民公社”，這又是一次整合田地。

買買提江·吾買爾成年之后，出于對當時農村平均主義盛行、糧食生產效率低下的不滿，在1973年就搞過糧食增產實驗。當時他擔任大隊的團支部書記，在三個小隊各選了5畝地種植玉米，通過優選良種、加大農家肥的施用量和盡心盡力的田間管理，畝產達到了375公斤左右。這在當時是了不得的產量，轟動了整個公社。

1978年安徽鳳陽縣小崗村18位農民在包干到戶的“生死狀”上摁下紅手印，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隨之開啟。當這火星濺到了杏鄉大地時，各種形式的生產責任制也相繼推行，生產力特別是糧食生產能力開始得到充分解放。

買買提江·吾買爾在擔任小隊隊長時就是改革急先鋒，因地制宜推動生產責任制。當小隊長的第一年，將一個工分從八毛錢直接提高到兩元零六分，第二年又提高到五元。當時這個成績不要說在伊寧縣，就是在伊犁州，那也是排得上號的。

如今買買提江·吾買爾回頭來看這段歷史，他對當時人們為什么吃不飽的原因分析是：那個時期缺乏人才，隊長們基本上是文盲，全大隊只有會計念過小學，上過小學四年級就算是接受了好的教育。這樣的素質根本搞不明白政策，當然也就難以發揮土地的作用，把群眾領上共同富裕的光明大道。

2005年，農業稅退出歷史舞臺。在工業化、城鎮化快速發展背景下，大量人口離開農村，原來家家戶戶種地的農民進城務工，土地在農民生活中的重要性開始降低，越來越多的選擇擺到了農民面前，離開土地也有更多更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2006年，買買提江·吾買爾第三次出任布力開村的黨支部書記后，他努力讓村民從土地的束縛中解脫出來，為此他大力號召村里的年輕人進廠上班，想盡一切辦法為他們的土地安頓去處，給年輕人解除后顧之憂。一時間，杏鄉大地上開始進行“托收益”“托服務”“托產量”等各種土地托管模式的探索，為農業、農村和農民都打開了一個新天地。2014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引導農村土地經營權有序流轉發展農業適度規模經營的意見》中，明確指出土地流轉和適度規模經營是發展現代農業的必由之路。

以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為標志的“分田地”，徹底打破了以生產隊及生產大隊為單位的“大鍋飯”體制，激發了億萬農民的糧食生產積極性，讓中國農民從此告別了饑餓的歷史；黨的十五屆三中全會明確，農戶承包地使用權可以自愿、有償流轉，土地開始“活”起來；取消農業稅之后，土地規模開始集中整合，家庭農場、合作社、龍頭企業、農業社會化服務組織等新型農業經營主體蓬勃興起，各類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像馬俊杰這樣的新型職業農民的隊伍越來越壯大。

對土地的不斷解放搞活了土地，釋放了資本跟土地結合的空間。老百姓從填飽肚子到鼓起腰包，就是通過土地的要素化、市場化、集約化和資本化來完成的。

從此，土地性質也發生了深刻變化，從生存的工具變成了生產要素，傳統的農村農業開始向現代農業轉變。今天，杏鄉大地上正在如火如荼進行的高標準農田建設和土地流轉，激活了土地資源，變零散地塊為整片土地、變“肩挑背磨”為機械耕作、變分散經營為集體經營。在走向城鄉統一的廣闊土地上，農業正逐步強起來，農民正漸漸富起來，農村正日益美起來。

奮斗的過程是集體記憶的一部分，也是杏鄉精神的一部分。共同澆灌出來的發展大樹，每個人都很珍惜。當黨中央吹響鄉村振興的號角，在這幅宏大的藍圖中，土地的解放被寄予了更高的期望。

水的烈與柔

物無美惡，過則為災。杏鄉大地上奔流的水得不到釋放時的暴烈和得到釋放時的溫柔，同樣讓人刻骨銘心。

杏鄉大地上，從清代開始就在修建的湟渠是新疆最長的人工渠，它的歷史發展脈絡和水利與農耕文明緊密關聯。湟渠系乾隆年間首任伊犁將軍明瑞提議修建，始稱哈什渠。清道光年間，林則徐參與修建皇渠龍口工程，渠道全線貫通，稱阿齊烏蘇大渠；民國年間稱大裕農渠，新中國成立后改稱湟渠，1965年改稱人民渠，是沿線各族群眾參與修建的人工灌溉系統，歷經清代、民國時期并沿用至今。

新中國成立之后，國家大力發展水利事業，對湟渠全面加固整修，1967年4月竣工引水。2002年，國家實施喀什河下游大型灌區續建與節水改造項目，再次對人民渠進行修繕，并結束了人工投工投勞歷史。

重新修繕后的人民渠，總灌溉面積達152萬畝，覆蓋伊寧縣、伊寧市、霍城縣等縣市，為農業灌溉、群眾生產生活發揮重要作用。

關于喀什河龍口的修繕，伊寧縣水利局干部周鋒印象最深的就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水泥供應還不充足時，為了保證喀什河龍口的正常使用，杏鄉水利技術人員提出用30公分的鵝卵石砌筑。龍口及渠系的長度全部約50公里，杏鄉各族群眾都去撿喀什河河床的鵝卵石，整個河床降低了20—30公分！

更令杏鄉人驕傲的是，在河海大學的教材中，作為彎道式引水樞紐設計的成功典范共有兩個，一個是都江堰的“魚嘴”，另一個就是喀什河引水樞紐。以“四六分水、二八排沙”著稱的都江堰“魚嘴”和喀什河引水樞紐異曲同工，只是說法不一。

據喀什河流域管理處負責人李永明介紹，喀什河引水樞紐是集灌溉、引水、防洪、發電為一體的大型綜合性水利樞紐工程，1965年10月興建，1967年4月竣工，運行了五十年不用清淤，直到2010年才重新改建。

有縣志記載以來，杏鄉共發生較大洪澇災害26次，北山水系、喀什河、伊犁河都發生過大的洪水和洪災，動輒淹沒農田沖毀房屋，威脅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

《伊寧縣水利志》中記載：1987年11月30日，伊犁河雅瑪圖河段發生特大冰洪。當時洪水的冰面高程相當于汛期流量每秒1990立方的水位，巴依托海鄉喀勒其塔木村37戶133間房屋被淹，最后通過對主流冰層進行爆破排水，及時排除險情，才未造成大災。

在國家大力支持下，伊寧縣先后修建包括喀什河引水樞紐等多項民生水利，才為縣域及周邊縣市群眾徹底根除水患威脅。

興水除害，不僅指灌溉、防洪，更重要的是飲用。

1996年就在伊寧縣墩麻扎供水站工作的關松林，對2005年到2010年間的飲水安全標準記得非常清楚：挑水的路程在800米以內20分鐘能往返，即為安全。至于我們現在所習慣的用清澈的自來水洗漱，用甘甜的自來水做飯，都是近十幾年來的發展成果。

在水利戰線上工作了一輩子、馬上就要退休的克力木·熱依馬的記憶更為長久。1975年以前，伊寧縣全縣沒有集中供水設施，農牧民的飲水方式按照居住地的不同飲用的水也不同，主要分山區和平原區。山區的農牧民夏天飲用的是河壩水、渠溝水、泉水，冬天飲用的是冰雪融化水和泉水，取水方式主要是人挑和馬車拉水；平原地區的群眾夏天主要飲用的是澇壩水、大口井水、手壓井水，冬天喝的是冰雪融水。地下水比較深、離河壩也比較遠的群眾，在村里合適的地方挖一個坑，把渠道的水引到坑里，人和牲畜喝坑里的水，這個叫澇壩飲水。地下水深度10米以下地區的群眾在村中間挖一座大口井集中取水；地下水深度10米—20米的地區每家打一眼手壓井取水。

隨著發展的成果更多地惠及群眾，杏鄉經歷了從“有水喝”到“安全飲水”、從“安全飲水”到“水質提升”、再從“水質提升”到“喝好水”這幾個階段。目前已改變了過去壓把井、小機井的地下水時代，初步形成東部片區以托海水廠為水源，滿足13個鄉鎮95個村26.23萬人飲水問題；西部片區以縣城水廠為水源，滿足解決9個鄉42個村18.62萬人飲水問題。在水質、水量、供水保證率、取水方便程度上標準化管理，水廠凈水工藝、水質檢測頻次、指標符合要求，供水水質達標；組建了3支供水維護隊，發生故障30分鐘趕到現場，24小時內維修完畢，保障群眾正常用水。

去年才到伊寧縣農村飲水安全工程服務站任黨支部書記的孫西寧，正在參與編制縣域水網規劃。這個規劃是把全縣的水系聯起來，實現應用盡用，改變伊寧縣南低北高、南水充沛、北水難留的局面。

全縣水網一體化綜合布局的目標是“系統完備、安全可靠、集約高效、綠色智能、循環暢通、調控有序”，形成“一軸兩翼，三線多點”的水資源配置格局，即以喀什河為軸線，保障全縣水源供給；以喀什河為中線，向東西兩岸發展，形成兩大供水片區；“三線”即“西引”“東送”“北調”。

“西引”是在已建成的人民渠、團結渠、青年渠等骨干水網工程基礎上，精細化利用喀什河水資源，提高水資源利用效率，保障杏鄉耕地的灌溉需求；“東送”是依托已建成的水庫、渠系等水利工程，不斷增強水資源向縣域東部配置的能力；“北調”是依托青年渠、托海渠、麻扎渠三條輸水線路，布置提水工程，實現縣域內“南水北調”、揚水上山、低水高用。

多點則是以北山水庫為主，小水源、截潛流等多種方式滿足農業、工業、生活等用水需求。

“把全縣的水系通過水網互相聯接，用水庫等來調節，哪里缺水就能延伸到哪里。”孫西林這樣描繪水在杏鄉大地上流淌的前景。

通過70年的治理，從開始的“人和水爭地”，到后來是“人退水進”，一直到今天進入新時代以后的“人水和諧”，杏鄉有了高峽出平湖，為鄉村振興提供源頭活水，汩汩清流流進千家萬戶，群眾不再為水發愁；溝渠蜿蜒穿梭，曾經的“望天田”從此不再“喊渴”；河流湖泊生機勃發，與延綿青山、藍天白云構成了生機勃勃的美麗杏鄉。

連一處水系，治一渠活水，成一處風景，惠一片民生。這場起始于治水求存、升華于鄉村振興、擘畫全域生態藍圖的系統工程，為人們詩意地展現出杏鄉大地從水生態改善到產業振興、人民幸福的價值傳導。

人的取與舍

在伊寧縣喀拉亞尕奇鄉，有個村莊叫奧依曼布拉克村，哈薩克語意為有泉水的洼地，也有人將其譯為聚寶盆。1997年以前這里是個國營牧場，杏鄉各族群眾都習慣將其稱為“二牧場”。

村里有個鐵木爾其食品廠，老板是“80后”的艾木熱江·吾西拉洪和達吾提江·吾西拉洪兄弟倆。“鐵木爾其”就是“鐵匠”的意思。奧依曼布拉克村還叫“二牧場”的時候，他們的父親是這里唯一的鐵匠，主業是釘馬掌。隨著社會發展，馬漸漸退出生活，釘馬掌的生意日趨冷清，父親不得不改行修理摩托車。就在這個時候，母親摔了一跤，一根銹釘子戳進了脊椎，當時沒當回事，但過了幾年之后，感染導致母親生命垂危，花光了家里的6萬多元積蓄，賣了12頭牛和90多只羊，還沒治好母親的病。這時二牧場的鄉親們又捐出80多只羊給他們家，讓母親得以繼續治療，最后脫離危險。

捐牲畜是奧依曼布拉克村的一個傳統，由于鄉親們大都以牧業為生，所以大家手上的現金并不多。誰家遇到什么難事，鄉親們都捐牲畜。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本，兄弟倆的茶葉品牌就取名為“鐵木爾其”。

等到兄弟倆成年，都靠自己的誠實勞動踏實生活。哥哥艾木熱江·吾西拉洪初中畢業后跑過線路車，賣過機油，批發過小食品，還因病一度被列入貧困戶的名單。弟弟達吾提江·吾西拉洪初中畢業以后一直跟著父親修摩托車，后來發現小食品批發的行情很不錯，自己做了一段時間以后又把已經成為貧困戶的哥哥拉來一起干。經過幾年摔打后，兄弟倆瞄準了茶葉生意，通過從疆外和南疆購入原料在當地加工分包，創立了“鐵木爾其”的茶葉品牌。

最早廠里只雇了5個人，全是村里的貧困鄰居，現在生意做大了，用了20多個本村的村民，高峰時期一天用工能達到上百人。廠里的男工一個月可以掙四千來元，女工能掙到兩千元以上。

為了籌集辦廠的資金，哥哥艾木熱江·吾西拉洪曾把自己媳婦的戒指、耳環等首飾全部變賣。如今生意好了，兄弟倆首先想的不是怎么把利潤最大化，而是在產品上走薄利多銷的路子，在雇傭工人上，明確表示村里生活困難的鄉親優先。

“錢嘛，我們當然想掙，不過沒錢的人也要過日子。”艾木熱江·吾西拉洪說，他自己也曾是貧困戶中的一員，他知道貧困戶最需要的幫助是工作的機會，他和弟弟都為有幫助別人的能力而自豪。

2020年，溫亞爾鎮布力開村的艾熱提·吾買爾江被評為“全國勞動模范”，在杏鄉傳為美談。

2007年，艾熱提·吾買爾江還在家務農，離布力開村不遠就是伊東工業園，引進的工業企業需要員工。后來獲得“七一勛章”的買買提江·吾買爾當時正在這里擔任村支部書記，在他的鼓勵下，艾熱提·吾買爾江選擇了進廠務工。

和艾熱提·吾買爾江一起進廠的同村青年有20多個人，但第一天就跑得只剩他一個人了。買買提江·吾買爾不厭其煩地在村民和企業間來回做工作，終于讓村里的年青人接受了進廠務工。

艾熱提·吾買爾江是這些人中最刻苦的一個。他通過自學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和技術，一步步改善自己小家的生活條件，同時也成了周圍鄉親和工友學習的榜樣。2009年，他被評為“全縣勞動模范”，在廠領導和買買提江·吾買爾書記的鼓勵下，他努力地工作，還入了黨。他在2011年被評為“州級勞動模范”，2013年被評為“州級優秀共產黨員”，2015年被評為“自治區勞動模范”，2020年被評為“全國勞動模范”。

“我是一個農民，什么技術也沒有，如果我當時不到廠子工作，我都不知道我現在在干什么，更不會有固定收入，家庭生活也不會這么幸福。我只能整天在家種地、養牛，過著平淡的生活。那樣的話我現在就是啥都不懂。”艾熱提·吾買爾江說，進廠務工是他思想解放的開始。

這些人是杏鄉歷史進程的核心推動力，他們時刻在杏鄉歷史的各個時刻、各個聚焦，讓所有審視這段歷史的人無法扭過頭去。

1985年，愉群翁回族鄉托乎其于孜村的谷旭梅在村里開起了一家裁縫店。她從小在村里吃著維吾爾族媽媽的馕、喝著哈薩克族媽媽的奶茶長大，幼時的玩伴也大都是維吾爾族和哈薩克族。那年，她嘗試著招收了本村的10名女學徒。當時她的想法很簡單，只要愿意來學技術，她分文不取，能幫多少是多少，盡全力去幫助他們。可沒想到，這一幫就幫了近四十年。

谷旭梅先后免費培訓了漢族、維吾爾族、哈薩克族、回族、東鄉族、柯爾克孜族等各民族學徒近3000名，并帶動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實現了就業創業。

如今，谷旭梅創立了一家名為“五月旭梅”的服飾公司，吸納了上百名員工就業，為了這些員工能拿上工資，谷旭梅每年最少要找到不少于10萬件的訂單。

她卻不讓別人喊她“經理”，因為她更喜歡“大姐”這個親切的稱呼。她幫維吾爾族學徒開干洗店創業，為會刷皮衣的男青年熱合都拉墊付店面租金5年，幾年如一日地幫助學徒沙塔娜治病，幫助生活困難的智障患者阿伊孜古麗一家，為許多孤寡老人和困難家庭免費做換季的衣服……這樣的善事在她這里已經數不勝數。

為何對徒弟傾囊相助？“我的徒弟不管是哪個民族，都是我的孩子、親人，作為父母，我最大的愿望是他們能事業有成。”谷旭梅這樣說。

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她還承擔了民族團結宣講的任務。飽含真情實感的宣講，也讓她成為各族女性心中的榜樣。“小的時候生活困難，鄰居維吾爾族媽媽把最后一塊馕拿給我吃。我和各民族的孩子們一起長大，她們不僅是我的徒弟，更是我的親人。”谷旭梅說。幫助別人，就是幫助自己。各民族就是要親如一家。民族團結不僅僅是寫在墻上，說在嘴上，更要落實在具體行動上。2019年，谷旭梅被評選為全國民族團結進步模范個人。

70年來，在杏鄉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他們不甘掉隊，愿意為家園放棄一己私利、奉獻青春甚至生命，所以杏鄉有了今天的繁榮與安寧。

這些人，這些勞動者、建設者和創造者，堅忍不拔、自強不息，捍衛著內心的信念，執著追求善好人生。他們是匯聚了無數具體的人的典型人物，他們的取與舍所反映和所體現的價值觀，以一種作為整體的、合目的和合規律相統一的力量創造著歷史，成為歷史前進的決定性因素。恩格斯把這種力量稱為“歷史的合力”。

發展，是回望歷史，也是連接現在。它令人欣喜地逐漸成為杏鄉兒女的共識，而且在當下和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還將是最重要的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