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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海

2024-01-01 00:00:00解良
伊犁河 2024年6期

近在隔壁,遠在戈壁。這是托海的秘密。

托海自幼喪母,從小就給父親當家,洗衣,做飯,操持家務,癡迷小人書。父親托文墨是圖書館館員,每天在腋下夾一本書走路,每個月在街角廣告墻上貼一首四行“詩”。父子二人寢饋書中,家里如一潭死水。托文墨并不知道兒子的心思常常穿越到隔壁。

托家與城邊子農戶丘家共用一個廚房。這是城邊子尚未改造的棚戶區內的一間半房,住了兩家。兩家中間隔一道糊過多年舊報紙的秫秸墻,墻皮看上去就像蒙在鼓面上的牛皮,污黃,硬繃。丘家嘈雜,白日里瑣瑣碎碎,夜里尿罐子嘩嘩響——丘娣是托海同班女同學,羞恥心讓托海在隔壁不得不耳塞棉球兒睡覺。托海的父親掙工資,托海給家里買菜能剩下一點零花錢,有看不完的小人書,唯一的缺憾是沒有小叔。丘娣家靠她爹丘予富體力勞動養家糊口,最大的榮耀是她小叔——大學生丘予新畢業后分配到新疆搞勘探,照片被丘家鑲在相框里,掛在墻上,被街坊鄰居高看一眼,惹得男女同學爭相來丘家借光沾惠。女同學放學后紛紛來找丘娣寫作業,順便飽眼福,男同學假裝找托海家走錯了門,誤入丘家一睹丘予新的風采。托海近水樓臺,但與丘家隔墻如隔山,僅僅通過給秫秸墻扎針孔偷窺到墻上模糊不清的丘予新,好在他在墻這邊耳聞了諸多丘予新的零星軼事。

丘予新隨兄嫂長大,被丘予富供上大學,直至畢業去新疆。丘予富終日勞作,除種田外還在城里打短工。他給托海最突出的印象就是一個月一發光——每月準時去理發店將刺猬般堅硬的頭發剃成光頭。丘予富不識字,新疆來信由丘娣代讀,托海在隔壁旁聽,暗中為丘娣著急。丘娣是個笨女生,一封信被她讀得支離破碎,遇敏感內容便不知所措,比如,小叔談對象。凡信中有重要內容,丘予富便舍棄女兒去找信得過的大人來讀。托海僅僅從新疆來信中聽到只言片語,就如一本小人書中間缺了頁,或有頭無尾——出人頭地的大學生,遙遠的新疆,謎一樣的大漠勘探,讓他浮想聯翩。心里泛酸,我要有這樣一個小叔該多好!

托海這時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在新疆是一個美麗的詞匯。托海,維吾爾語意為“綠色的叢林”,哈薩克語意思是“藍色的河灣”。爺爺給他說過,他家是滿族,早先姓托活絡氏,從太爺那輩兒改了,姓托。太爺名叫托福。

托海放學后去逛百貨商店,沿著長長的柜臺往前走,一個接一個打量女營業員,悄悄打聽哪位叫如云燕?如云燕是丘予新的對象,看過如云燕本人后他有點失望,長相一般,有點胖,配不上丘予新,低于他的期望值。小叔應該娶一位辮子長的達坂城姑娘!他發現自己私下里也將丘予新當成了自己的小叔,這是他不能與別人分享的秘密。

這個秘密讓他見了丘娣總是低著頭,不敢看人家,因為他在外面打冒支——當著外校學生吹牛說他小叔是大學生,分配到新疆搞勘探,新疆如何如何美。在夢里,他偷偷與丘娣調換了身份。他成為丘予富的兒子,丘家的半個勞動力,幫丘予富干活兒。丘娣則變成托文墨的女兒,洗衣,做飯,當貼心小棉襖,享受托文墨的工資。也許丘娣心靈有感應,她在他面前同樣表現出少女的矜持與羞態。他家炕頭上堆滿各種小人書,丘娣從不找他借書,而是暗中蹭看弟弟丘旭從他這兒借回家的小人書。兩人雖是同班同學,卻處于夾生狀態。托海機靈一動,跟班主任老師說,自己要為班級做貢獻,在教室墻上釘了三排一寸釘,將自己看過的幾十本小人書掛到墻上,供全班同學閱覽。這樣,他不在班級的時候,丘娣就可以隨心所欲地看他的小人書了。

托文墨偶然發現兒子有變化,理了一個分頭,有別于其他男孩子的學生頭。同學也發現托海的頭型眼熟,哦,像丘娣家照片上的小叔。在理發店,托海給理發員描述來描述去才將頭發理成這樣,有照片上丘予新的特質,自我感覺良好。

轉眼,托海迎來自己十四歲的夏天,念一年級的丘旭說他爹坐飛機去了新疆,去年冬天丘旭說如云燕去了新疆,怎么現在丘予富又去新疆,是小叔結婚嗎?丘旭說不知道。托海跑去百貨商店證實,柜臺里果然不見了如云燕。他很失望,小叔娶不成達坂城姑娘了。丘予富一個星期后歸來,拎回來一個皮箱,沒給左鄰右舍發喜糖,卻關死家門在屋內嚎啕大哭,丘娣和她媽也哭哭啼啼。托海感覺出了大事,見丘旭一個人出來玩,尾隨至房山頭,問你們家都哭啥?丘旭不肯說。他摸出五分錢,你要告訴我,這錢就送你買冰棍。丘旭接了錢,見四下無人,小聲說:“我小叔失蹤了,我爹帶回一個烈士證。”晴天霹靂,一個給托海無限遐想的偶像一夜之間變成了烈士證,他內心瞬間被掏空,眼淚不聽話地流下來。丘旭納悶,他是我小叔,你咋哭了?他用手抹了一把臉,急著問:“你小叔是怎么失蹤的,死了嗎?”丘旭看出他對小叔有企圖,因猜不出他的企圖而搖頭。他又給丘旭一毛錢——可以買兩根冰棍,能在地攤上看十本小人書的錢,想親眼看看烈士證。丘旭收下錢溜回家,再也不露面。幾天之后,托海看見丘娣媽戴上一塊舊手表,丘娣在課堂上用了一支金星鋼筆,斷定是丘予新的遺物。接著,他看到了另一幕情景——在街上,丘旭用他的錢買了冰棍消了暑解了渴,卻一直不拿烈士證給他看。他被別人用自己的錢買下的冰棍饞出口水,口水流進肚子里,釀出一個念頭。

丘旭曾用苞米錐子將秫秸墻捅出一個窟窿偷窺他家,被他發現。他也透過這個窟窿瀏覽了丘家的全景,兩家屋子同樣仄陋,但丘家是南屋,敞亮,他家的北屋欠缺陽光。丘旭捅出的窟窿隨后被兩家人各自從自家一側糊上紙,這個地方就成了兩家最薄弱的環節。他趁丘家沒人,用一根大水針將墻扎出一個不易被人覺察的針孔,偵察丘予富從新疆拎回的皮箱放在哪里。之后,他賊一樣溜進丘家,迅速打開皮箱,剝開幾件舊制服,一只手插入皮箱內襯去掏烈士證,摸出一張照片……聽到外面有腳步聲,他迅速逃離,意外撞上父親。父親每天很晚下班,這天中途回家取一樣東西,一進廚房,撞見托海從隔壁丘家溜出來,像一只偷吃別人家咸魚的饞貓。丘家沒鎖門,家里無人,托海“嗖”地一下竄出后門逃走了。

“說,你拿了丘家什么東西?”

夏夜,空氣不再燃燒,漸漸涼爽,溫文爾雅的托文墨搖身一變,活脫脫一個悄悄進村的鬼子,摸進城邊村,將逃到爺爺家的托海拎出被窩,讓只穿小褲衩的兒子吃了皮帶。托海被抽疼,哭起來,疼痛讓他為自己找到狡辨詞:“丘旭說他小叔死了,他爹帶回了烈士證。我給他一毛錢要看看烈士證,他騙我,拿我的錢買了冰棍吃卻不給我看烈士證,我去他家是看烈士證的!他不讓我看就得還我一毛錢,不還錢就把冰棍給我吐出來!”

爺爺奪下父親手中的皮帶,罵:“你再敢動手打我孫子,我就沒你這個兒子!”

托文墨真的有詩癖,當即給托海寫下一首詩,貼到爺爺家墻上,轉身走了。

唯恐兒學壞,嚴父掄皮帶。

我也挨過打,莫怪上一代。

父親張貼的“街頭詩”為小城人津津樂道,沒人承認他寫的是詩,都說他的順口溜、勸人方寫得好,盡管如此還是被市政取締了。于是,家里便出現了“墻頭詩”,每月一首。托海只癡迷小人書,無視父親的詩。這是他第一次讀到父親的詩,寫給他的詩。

回想往事,淚液幾次濕潤托海的眼窩,直至外溢。從烏魯木齊登上T304列車,途中他也偷笑過。活到現在,他僅有一次偷摸行為,父親沒有選擇在家里打他——若驚動丘家,他的“小偷”之名就會不脛而走。追到爺爺家,父親沒翻他衣兜,避開偷、摸二字,將兒子的行為定義為“拿”,顯然有深意,說明父親腹有文墨。兒子還小,名聲壞了就不好做人了。他回憶起父親掄皮帶打他時的表情,那真是急紅了眼,急出哭腔,兒子若染上偷盜行為,他絕不會饒過逆子,必定要兒子脫了褲子割尾巴——重新做人。他詩中所云“莫怪上一代”,說明他也挨過爺爺暴打。托海確實拿了人家的東西,又在爺爺和父親面前說謊,用孩子間的“扒小腸”來抵擋,實在是迫不得已,他要守住內心的秘密。挨打后他選擇不再回城里給父親洗衣做飯,轉學到了城邊村。有爺爺為他撐腰,父親很無奈。

再次見到父親是在圖書館。

托文墨吃了一驚——托海剃了個光頭,還穿了一件爺爺的舊工作服。托海當然不會告訴父親,這是丘予新的模樣。他暗自慶幸,為生計奔波忙碌的丘家人沒發現丟了什么東西,他從皮箱里順走的那張照片對丘家可有可無,他則如獲至寶。照片是丘予新和另一位中年勘測隊員站在荒漠上的工作照,穿工作服,光頭(剛剛長出新頭茬兒),身后不遠處露出兩個低矮的木頭樁。照片背面用藍色鋼筆水寫了一個字母“U”。丘予新不在了,托海感覺生命中被拿走了什么,內心空落落的。八歲那年失去母親后好長一段時間,他是這種感受。爺爺開農用車穿的舊工作服很像丘予新身上的工作服,托海進城給爺爺買回一件新工作服,將舊工作服洗了又洗穿在身上,又在村里理了個“光頭”。他用這種方式懷念丘予新。

他想知道丘予新為什么在照片背后寫個“U”,這個“U”代表什么?仿佛破解了這個謎就能喚回心中那個活著的丘予新。他和爺爺一起在城邊村生活,如魚得水。他偷偷回城去圖書館翻閱書籍,離家后第一次見到托文墨,慌忙低下頭,謊稱老師讓他來圖書館查學習資料。他在書箱中翻找相同的字母:U是拉丁字母中的第21個字母,是電壓符號、鋼軌鋼代號,還有U型玻璃管、U型磁鐵、U型山谷……他悄悄拿出照片,丘予新的遠方并沒有被冰川侵蝕后形成的U型山谷。他覺得他所查到的“U”都不是照片背后那個藍色“U”。

他想了解丘予新更多的事情,相關的物品都想看。他又去找丘旭,重提要看“付了費”的烈士證。丘旭理虧,眼神游離,腳在地上蹂蹭,支支吾吾地說:“被我爹藏起來了,找不到。”

“你小叔是怎么失蹤的?”他又問。

丘旭嘗到討小費的甜頭,這回漲價到五毛。托海給他五毛錢,他才說:“我就知道他失蹤了,連尸體都沒找到。”

“那……怎么會被定為烈士呢?”

“一塊錢。”

“……”

托海想問照片上另一個勘測隊員叫什么,又不敢拿出照片問丘旭,怕暴露了自己的盜竊行為。幾次私會丘旭,最大的收獲是得知丘予新在新疆期間有一本工作日記,不知是不是丘旭故意吊他胃口?他出五元錢要閱讀日記,丘旭聲稱日記本被他姐霸占了,他會想辦法偷出來給他看,拿走五元錢便故伎重演,玩起了失蹤,如泥牛入海。

托海離開父親后還沒見到過丘娣,想找她要丘予新的日記看,心里又打怵。他來城邊村投奔爺爺后,父親也換了房,搬離了丘家隔壁的小北屋。聽說這一帶要拆遷,有人用一間半房子謀求父親的小北屋,父親樂滋滋地答應了。丘娣家還住在那里,但托海再沒理由回到舊屋。

從前,托海的零花錢來自賣菜的節余。爺爺種菜,開著農用車去城里賣,托海將種菜賣菜的事全包了,還學會了開農用車。車子電路出了毛病,爺爺修不好,他跑去圖書館查線路圖,回村就給鼓搗好了。爺爺對孫子刮目相看,同時將家里的財權交給了他。爺爺名叫托志樁,托海說:“爺,我去圖書館查過你的名字,上面刻著尺度用來測量水位高低的木樁叫志樁。你放心,我會做一個有尺度的好孫子!”

爺爺聽后笑得半天合不攏嘴,逢人就夸孫子是個小天才。

托海每次開農用車進城,既要避開交警也要躲著父親,免得生事。他來圖書館探究藍色“U”,同時也在研究立在丘予新身后大漠上的兩個木樁。

一張字條落到托海面前的桌面上,上面寫著兩行U打頭的拉丁字母。回頭一看,身后的父親像一堵墻。這個曾經用皮帶抽他的人厲聲說:“你給我坦白,為什么總來圖書館查這個字母?”

托海瞬間懵門,居然像聾啞人一樣機械地打起手語。

托文墨問:“你認得字條上這兩個英文單詞嗎?”

udder

Uranium

托海看不懂,轉移話題:“爸,你懂英文?”

托文墨盯著兒子的臉察言觀色,接著又說:“兩行字母,我要你選擇。第一行,乳房。(他看見兒子的臉瞬間漲紅)。第二行,元素英文名稱,簡寫成U,是鈾的元素符號。”

鈾,核燃料,造原子彈的。瞬間,托海眼前升起一團巨大的蘑菇云,仿佛看見丘予新胸前掛著勛章。這就是他心目中的丘予新,兩個木樁下面很可能是一座鈾礦。

“我找的就是它!”他一口咬定。

“為什么找它?什么目的?”托文墨追問。

托海不能說出自己的目的:“……沒什么目的,就是好奇,感覺有樂趣。”

托文墨敲著桌子,厲色道:“吃喝嫖賭都能給人樂趣!告訴你,給你樂趣的事情往往是你不應該去做的。”見兒子執拗不吭聲,托文墨命令道,“你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回來。”

托海沒想到父親又拿來一首用毛筆小楷寫的詩,叫他帶身上,每天至少看一遍:

好奇害死貓,反常必有妖。

失足千古恨,此生一團糟。

托海懷揣一首“警示詩”回到村里,見丘旭坐在爺爺家院門口。見他回來了,丘旭起身迎上來,遞上手里的報紙包:“一手錢,一手貨。”

“小叔的日記?”

“十元錢。”

托海剛從父親那里得知U是鈾,他想日記中一定有丘予新為造原子彈做貢獻的內容。他激動地往外掏錢,只有七元錢,說:“我先欠你三元。”丘旭想了想,拿走了七元錢。托海接過報紙包快步走進院子,喊:“爺,我回來了。”爺爺沒回應,他推門走進里屋,沒見到爺爺,再一看,爺爺躺在地上,嘴里往外吐白沫。他拔腿就往村衛生所跑,去叫村醫來救爺爺。

列車過嘉峪關的時候,車窗外滾動著茫茫夜色。托海想起了父親關于爺爺的那首詩,那首讓他悲憤交加的詩——父親真是無可救藥,到了火葬場腋下仍夾著一本書,執意將他父親的骨灰吹上天,又給兒子留下悼詩一首:

你爺歸天梓,化身蒼水使。

將來你吹我,不用燒黃紙。

下面還有一條詮釋:蒼水,傳說中仙人的使者。

隨后到來的冬天異常寒冷,雪大,屋頂戴上孝帽,田野披著麻衣。托海感到孤單,想爺爺卻沒有墳瑩祭祀,常常站在院子里吹著寒風,向著茫茫雪野凝視。父親讓他搬回城里上中學,他執意留在爺爺的房子里,決定跟隨村里的學生一起升入城郊中學。

丘旭送來的日記讓他特別憤怒。日記只寫了幾頁,狗扒子字一看就是丘旭所為,抄的是《雷鋒日記》《王杰日記》片斷。他真想去丘家找丘旭,將日記摔到他臉上。他在抹黑為原子彈做過貢獻的烈士!他反反復復地想,丘予新會怎樣寫自己的日記呢?

學校放了寒假,托海去百貨商店買墨水,想要寫些什么,意外發現柜臺里的如云燕腆起大肚子,這讓他十分驚訝。他匆匆離開商店,豎起衣領在商店外徘徊,急于搞清如云燕跟誰結了婚。天將傍晚,商店停止營業,他悄悄尾隨下班的如云燕回家。如云燕腆著大肚子緩慢地走在冰雪路面上,他這個半大小子壓不住腳步,走著走著就超過了如云燕,走到前面很遠再折返回來,最后跟蹤如云燕來到城南居民區靠南側的一幢平房。如云燕住把頭一間,院子圍著木柵。如云燕回到家關了院門和房門,他幽靈般地在附近轉悠,等著看如云燕下班回家的丈夫究竟是誰。忽聽一陣劇烈的咳嗽,緊接著如云燕敞開了房門。托海能看到房門里的鍋臺灶門,她生火做飯沒有點著柴,被煙嗆得跨出房門來止咳。天黑后,托海發現這間房子里只住著如云燕一個人,不見男主人歸來。她丈夫呢?

他返回城邊村,去村木材加工廠要來鋸末,用農用車的機油攪絆,將油鋸末裝進一個小鐵桶,第二天傍晚拎進如云燕家的小院。如云燕正在外屋生火,問:“你找誰?”他早就準備好了說辭:“我是學雷鋒小組的。聽說您生火做飯有困難,你試試油鋸末好用不?”他放下鐵皮桶,用火鏟挖點油鋸末放入灶內,擦根火柴往里一扔,“噗”的一聲干柴就燃燒起來。如云燕說:“太感謝你了。快到屋里坐坐,喝杯水吧。”托海猜想如云燕會有結婚照掛在墻上或擺在柜蓋上,一進屋果然見擺在柜蓋的結婚照,原以為她丈夫是現役軍人,湊近一看,竟然是丘予新,他們已經結婚了?她要生的孩子是丘予新的?他心里激動,忙給如云燕說:“油鋸末點火好用,過些天我再送過來。”抬腿就往外走。如云燕急問:“這位同學,請你留下姓名。”他說:“學雷鋒不留名。”托海快速走出屋子,走出院子,很快消失在小巷里。

小城的冬夜街上行人不多,每一盞路燈都冒著寒氣。托海不知自己怎么走到了自己住的舊宅小北屋外,發現丘家窗子沒亮燈。他不知道自己來丘家做什么,丘家人都去了那兒?是因為這條街要改造要拆遷而搬家了?搬到哪里去了?這時,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女聲從前面的路燈下傳過來:“賣糖葫蘆哩——,出租連環畫——”

是丘娣。托海吃了一驚。往年入冬推著舊自行車出來賣糖葫蘆的都是丘予富,今年怎么變成了丘娣?自行車草靶上插著一串串糖葫蘆,下半部分掛著幾十本出租的小人書,兩個孩子正在翻看。這是托海轉學時沒來得及從教室帶走的小人書——每一本書穿一根鞋帶,掛在教室后面墻上。現在小人書全部舊了,起了毛邊,丘娣怎么會拿來這里出租呢?

他出現在丘娣面前,叫了她一聲。丘娣扭頭看見他,慌亂地將臉扭向一邊,支吾說:“你的這些小人書是老師和班委同意我出租的。”

他沒聽明白:“老師和班委同意?”

“我爹住院了,家里急需錢。”

“你爹什么病呀?”

“……不好的病。”

他馬上說:“小人書我全部送給你了。”又問:“你爹能說話嗎?”

丘娣搖頭。

“這么嚴重?”

“……你什么事?”

“如云燕要生孩子了,她和小叔……結婚好幾年了吧?”

丘娣點點頭,說:“我小嬸要求繼承我小叔的遺志去新疆工作,組織批準了,還給她介紹一個年紀稍大的勘測隊員,讓他們共同撫養我小叔的孩子……”

他懸著的心落下來。看見丘娣沒戴手套,兩手凍得通紅,將自己的手套脫下來,放在自行車鞍座上,說了句“手套你戴吧,天太冷了。”便匆匆離去。

托海連夜來到醫院,扒著病房門向里看——病床上的丘予富戴著呼吸機面罩,丘娣媽守在床邊抹淚。他沒敢進病房,從病房門上看了丘予富的病歷卡:UNC13D。看不懂這串字母代表什么病,但打頭的字母“U”讓他想到丘予新照片背后的藍色“U”,兩者之間有什么關聯嗎?

回到爺爺的房子里,夜深屋靜,托海拿出照片看藍色“U”,又看丘予新,突然發問:你哥哥病成這樣,你要是活著該怎么做?

這時,他有預感,將有重要的事情發生,發生在自己身上。然而,幾天后發生的事情他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卻宛然在目。

夜里,托文墨騎著一輛破自行車來到爺爺家找兒子,闖進屋子卻發現村民齊老三一家子都在屋子里,老婆孩子已經躺在炕上,要睡覺了:“你們……來這兒討宿?”

“討什么宿,這是我們的房子。”齊老三說。

“開玩笑,這是我父親托志樁的房子!”

“我們買下了就是我們的房子。”

“買下了,誰賣給你們的?”

“你爹托志樁呀!”

“胡扯,他老人家已經做了蒼水使,怎么會賣房給你們?”

齊老三拿出一份托志樁將房子留給孫子的遺囑,以及房屋買賣協議,上面有托海、齊老三和兩名擔保人(村干部)的簽字。看到這些,托文墨好像突然得了哮喘病,喘個不停。

接下來的幾天,托文墨似乎忘記了在腋下夾一本書騎著破自行車到處找托海,因為連影子也沒找到。他不信兒子人間蒸發了,后來碰見丘娣,順藤摸瓜來到醫院,在收款處了解到有人兩天前給患者丘予富續了一筆住院費,署名丘予新。

托文墨恍然大悟,兒子已經變成了丘予新。

列車需要行進兩天兩夜,還要轉車,托海才能回到闊別已久的小城。瞇了一覺,列車到達桑根達來,窗外已經是旅行的第二個夜晚。他是在十四歲那年深冬離家出走的,轉年春天輾轉到了新疆。吃了幾年苦,跟人走進沙漠去歷練,如今他只是一名沙漠探險領隊,但他從未后悔。如果說他從十四歲起有意模仿丘予新,模仿最成功的一次就是膽大包天地賣掉了爺爺的房子和農用車,為丘予富續上幾萬元住院費。這件事改變了他的人生。他害怕父親得知他賤賣了爺爺的房子后罵他、打他,壓力太大,一走了之。一個行將年滿十四周歲的少年獨闖新疆,為了破譯那個寫在照片背后始終令他著迷的藍色“U”。

在大漠上輾轉幾年,藍色“U”之謎已被他破解。丘予新的專業并非地質勘探,而是田野考古。丘予新在羅布泊西部營地幾十里之外遭遇強烈的沙塵暴,迷失方向,被沙漠吞噬,考古隊沒有找到他的遺體,追認他為烈士。他寫在那張照片背后的藍色“U”,形狀似在地下挖了一個坑,基本含義表示“下面,下方”,標明在兩個木樁下面發現了古墓葬。一年后,考古隊在藍色“U”下面發掘出樓蘭古墓——葬地表有七圈規整的環列胡楊樹樁,由內向外,粗細有序,似一個圓圓的太陽。以“太陽”為中心,又有七圈粗大的樹樁呈放射狀向外排列,似太陽放射出的光芒。遠遠望去,戈壁荒原上鑲嵌著一輪古老滄桑的太陽。

來新疆之后,遠離了父親的托海常常流淚,愈來愈感覺那個常給他寫“示兒詩”的怪人是一個非常可愛的父親。他不敢直接給父親打電話,而是寫了一封信寄走,向父親坦白了自己的一切(包括偷了丘家一張照片),估計父親收到信且已讀完,他才把電話打給他。接電話的父親已經退休,沒罵兒子,沒提爺爺房子的事(爺爺的房子已被政府批為U2用地,即公共交通設施用地),只是開口笑道:“人說,心念是人一切行為的出發點。我真沒想到,你偷了人家一張照片,模仿人家,居然成功了。”

“爸,我已經跟你坦白了一切。”托海說,“我只有這一次偷摸行為。”

“不!”父親說,“你差一點就被當小偷抓了。”

“誰抓我?”他問。

父親告訴他,如云燕去醫院生兒子,家里被盜。“民警搜集線索,如云燕回憶起你曾給她送過油鋸末,民警認為這是‘踩盤子’,抓你抓到我這里來了。”

“啊?……盜竊犯抓到沒有?”

“你再也想不到……”

“誰?”

“丘旭。”

“我的天!”

父親說,警察在舊物回收站里找到了如云燕家被盜的銅盆和一些物品,順藤摸瓜抓到了趁如云燕去醫院生產撬開她家門行竊的丘旭。

托海吃驚:“丘旭怎么會當小偷?”

“是你一口一口‘喂’出來的。”

“我喂出來的?”

“你每次想從丘旭嘴里得到他小叔的信息都給他錢,讓他找到了樂趣。記得我給你說過吧,給你樂趣的事情往往是你不應該去做的。這句話在丘旭身上應驗了。”

“啊!”

電話末了,父親又給他口占一首詩:

兒迷藍色U,父疑UFO。

天公造化人,從來不拈鬮。

不錯,從十四歲那年夏天開始,寫在丘予新那張照片背面的藍色“U”給他帶來無窮的遐想和樂趣。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從此變成一只上足了弦的小鬧鐘,一直不停地往下走,走到了今天。這次回來,托海是接年邁的父親去新疆與他一起生活,帶父親去看看真正的托海。回到小城,他要見丘娣、丘旭。聽說丘娣已結婚,在街邊做小生意,丘旭依舊游手好閑,不干正事。也許姐弟倆見到他會難為情,因為他當年為丘予富造血干細胞移植捐獻了幾萬元。丘予富與丘娣媽已經過世,他不會向姐弟二人討要一分錢。見到他們,他要打聽如云燕在新疆的住址,他返回新疆之后要將那張背面寫有藍色“U”的照片歸還給丘予新的兒子。

列車駛過,東方露出魚肚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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