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互聯網技術和新媒體的發展打破了傳統媒體信息傳播地域和時間限制,搭建起全球性的文化共創共享平臺,面對西方數字文化霸權主義在全球范圍的強勢推行,中國以開放姿態融入信息技術革命浪潮,全方位提升數字文化的實力,逐漸影響并重塑世界文化格局,數字文化出海成為中華文化突破西方數字文化霸權的新路徑。要想在數字文化發展浪潮中把握新趨勢與新作為,削弱西方數字文化霸權的地位,必須堅持數字文化出海正確導向,推動建立國際數字貿易規則,打造數字貿易創新開放體系,提升出海企業全球運營能力,為講好中國故事、展現中國形象、傳播中國理念注入新的生命力。
關鍵詞:數字霸權;數字文化;文化出海;對外傳播
中圖分類號:G1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4513(2024)-05-092-09
收稿日期:2023年11月23日
作者簡介:賴怡靜(1988-),女,福建廈門人,講師,博士,主要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理論,思想政治教育。
曾依萍(1995-),女,福建龍巖人,碩士,主要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
基金項目:2023—2024年度廈門市社會科學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研究重點課題:一體化建設背景下“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課與中小學思政課教學銜接研究(XMSKLLZD23-03);集美大學“高質量公共課教學改革實踐研究”項目:“師生四同”模式下的“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課教學改革研究。
引言
意大利馬克思主義者葛蘭西在《獄中札記》中首次提出“文化霸權”概念,認為其是通過“賦予自己在文化上的支配地位”[1]來達到統治目的。人類社會進入數字時代后,互聯網和通信技術的發展使文化在數字層面的生產、消費、創新與傳播獲得了延伸和擴展的基礎,西方文化霸權也隨之衍化出新形態,學者尤瓦爾·赫拉利認為人類正在遭遇“有史以來最大的挑戰”,即技術革命和大數據算法可能會導致的“數字獨裁”[2],也就是數字文化霸權。
與此同時,面對西方文化在全球范圍的強勢傳播,中國數字文化的崛起對世界文化格局的重塑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國內互聯網、區塊鏈、云計算、人工智能、AR和VR等數字技術的更新與發展構建出了中華文化對外傳播的新載體,原本以西方話語為主體路徑的全球傳播出現了新裂隙,中國互聯網公司抓住了這一機遇,利用國內龐大產業培育出的互聯網資本生態和經驗模式,發展出包括數字出版、網絡游戲、數字影音和社交媒體在內的多種數字文化產業消費新場景,搭建起全球性的文化共創共享平臺,使跨文化傳播成本更低、速度更快、信息量更大、覆蓋面更廣,中國數字文化出海正面臨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和挑戰。
國內對于數字文化產業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數字技術與文化產業的內在邏輯分析,江小涓從技術未賦能、技術加持和數字技術賦能三個階段分析了技術與文化關系的演變[3],黃永林認為,現代技術對文化的影響不僅體現在生產手段和生產方式,還體現在文化內容、文化主體、文化發展、文化組織和文化價值上[4]。二是基于數字文化特定產業的出海分析,席志武指出TikTok面臨的挑戰包括美國平臺巨頭對主導地位的捍衛、地緣政治的爭議、商業模式與公共價值的沖突[5],曾培倫認為游戲出海應從“載體范式”轉向“主體范式”以降低文化折扣[6],三是數字文化發展趨勢分析,張偉從眼球經濟、數字營銷和數字文旅等方面分析了數字文化產業新業態及發展趨勢[7],李林指出數字化催生了新的國家文化安全形態——數字文化安全[8],李翔則指出數字文化產業可以直接成為現代鄉村可擴展的經濟類型[9]。
這些研究視角,特別是不同數字文化產業出海的現狀與路徑分析具有啟發性。本文嘗試以西方數字文化霸權的視角,從現實困境、發展現狀和路徑重構等研究框架出發,總結、歸納出當前我國數字文化在對外傳播中所取得的新突破與新特點,在分析數字文化出海所面臨的西方文化霸權困境的基礎上,為數字文化出海的路徑提升提供參考。
一、壟斷與隔閡:文化出海面臨的數字
霸權挑戰
西方國家利用數字資本、數字技術和數字媒體上的先發優勢,將西方意識形態和價值觀以數字化、娛樂化和流行化的形式包裝成電子游戲、影視、音樂、體育等數字文化,從而滲透甚至壟斷他國數字文化,推行西方數字文化霸權。在全球數字文化傳播趨勢中,西方數字文化霸權主要表現為數字技術霸權、數字媒體霸權和數字文化霸權[10],具體到文化出海領域時,數字文化霸權則體現在數字貿易壁壘加劇、出海數據合規監管風險升級、跨文化傳播沖突與競爭等方面。(一)數字貿易壁壘制約中國數字文化出口
擴展邊際在全球經濟低迷的大背景下,西方國家對中國意識形態的偏見與攻擊,數字霸權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的抬頭,使得“數字技術與國際貿易的深度融合在弱化乃至消解部分傳統貿易壁壘的同時,催生出數字貿易壁壘這一新型壁壘”[11]。一方面,Facebook、YouTube、twitter和Google等擁有數字產業優勢和頭部效應的科技巨頭壟斷了全球大量的用戶數據和技術生態,另一方面,西方國家通過主導國際規則、開展技術封鎖和建立數據同盟等方式將數字技術政治化和壁壘化,形成了全球范圍的數字霸權。
從產業與市場層面上看,全球互聯網排名前列的公司里,中美企業存在相當高的同質化競爭,雙方在無線通信技術、人工智能、數字平臺服務等新興業態都處在世界領先地位,并在技術更新、市場份額、行業標準和產業規則等領域都展開激烈的博弈[12]。面對中國數字產業實力提升和技術進步對美國“數字霸權”的挑戰,美國不斷濫用國內法案對中國數字產業進行一系列打壓,包括嚴苛的投資審查指令、以緊急狀態制裁中方公司、推行單邊貿易保護征收高額關稅并打壓中方企業的技術成長等。除此以外,美國還鼓動歐盟聯合抵制中國通信技術的國際合作與數字企業出海[13],根據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統計的數字服務貿易限制指數(Digital Service Trade Restrictiveness Index)和歐洲國際政治經濟研究中心發布的數字貿易限制指數(Digital Trade Restrictiveness Index)顯示,近年來統計數據均呈現上升趨勢,反映了全球范圍的數字貿易壁壘明顯增多。在全球數字貿易缺乏統一的多邊貿易規則的背景下,部分西方國家人為制造政治綁架和數字壁壘,限制、打壓或禁止外國數字服務商在本國提供經營服務,嚴重阻礙了我國開展數字領域正常的市場行為和國際合作,延緩了各國數字化轉型互助和全球數字經濟的壯大。(二)中國數字文化出海面臨數據安全與版
權問題全球數字文化產業規模擴大,互聯網信息交流頻繁,數據的跨境流動賦予全球數字經濟的增長新動能,但也不可避免地觸發了數據跨境對數據安全、個人隱私和知識產權的風險擔憂。當前數字文化內容傳播并未形成統一的國際貿易規則,世界各國圍繞著數據安全的保護和數據資源的搶奪日益加強,奉行數字文化霸權主義的美國在跨境數據執法上尤為強勢,其通過2018年頒布的《澄清境外數據合法使用法案》對境外數據確立了“長臂管轄權”[14],賦予美國政府繞開他國法律來獲取他國的用戶數據的權力,無限擴展了美國域外管轄權,促使全球跨境數據最大程度地流向美國,以法律的形式維持全球霸權,與中國實施的《網絡安全法》和《數據安全法》產生了直接沖突。
此外,出海企業在其他領域的安全風險也逐年提升,一方面是供應鏈安全漏洞、數據泄露、AIGC隱私問題、網絡勒索攻擊等多重安全挑戰。游戲產業作為DDoS攻擊的高發地,在海外受到的網絡攻擊更加嚴峻,2022年依舊被黑產威脅所困擾,同時各國政府普遍加強了數據安全和隱私方面的監管力度,意味著出海企業需要應對更嚴格的監管體系和審查制度,數字文化企業出海安全風險防范意識和防控能力仍有待提升。另一方面,海外文化版權保護也變得更加復雜。與傳統媒介不同,數字化媒介的特性使得作品的技術措施一旦被破解,大范圍的傳播復制的成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相關數據顯示,全球書籍和文學流量排名前100位的網站中,存在侵權盜版風險的網站比例過半,起點國際(Webnovel)的熱門小說在海外盜版網絡小說站點的侵權盜版率高達83.3%[15]。而根據12426版權監測中心的公開數據,以國外主流視頻平臺YouTube為例,2019年監測到侵權國內精品影視作品483部,侵權鏈接9339條,較2018年同比分別增長73.1%和27.5%[16]。層出不窮的盜版行為不僅會影響平臺的盈利,更打擊了內容生產者的創作熱情,嚴重侵犯版權所有者的應有權利。
(三)數字時代傳播中國故事仍存在文化隔閡
不同文明之間天然存在語言與文化的差異,文化習慣和認知思維的差別使得對外傳播中國故事時難以避免文化隔閡問題。英國的文化學者伯克曾指出,“當不同的文化相遇時,每種文化對其他文化形成的形象有可能成為一種固定程式”[17]。而在數字時代,西方文化霸權主義與西方中心論繼續憑借數字技術大行其道,傳播學媒介環境學派第二代精神領袖的尼爾·波斯曼在《技術壟斷:文化向技術投降》中撻伐西方社會盲目的技術崇拜,認為“每一種工具都嵌入了意識形態偏向”[18], “中國威脅論” “歷史終結論”和“文明優越論”等謬誤觀點以數字化文化作品的形式長期滲透并控制國際社會思想意識形態,加劇了西方文明對于中華文明的偏見,對中華文化出海交往與發展造成了嚴重的阻礙。
首先是文化偏見現象,各民族會自然地以本民族意識形態、宗教傳統和文化價值觀作為標準來衡量其他民族,往往會形成對該民族文化粗糙而有些歪曲的固定程式,也就是文化偏見。長期以來,西方民眾對中國的印象是貧窮和落后,與中國取得的現代化發展成就極不相符,除此之外,西方政客針對中國編造虛假信息、歪曲事實和各種謊言,在社交媒體上大量傳播負面消息,也使得不少西方民眾在接觸中國文化之前就已經存在偏見視角。其次是文化折扣現象,跨文化傳播的先行者愛德華·霍爾指出文化具有語境性,他將文化分為高語境文化和低語境文化[19]。中國委婉、含蓄而又具有歷史積淀的高語境文化與線性思維、直接簡潔、需要更少背景知識的低語境文化相交流時,其包含的大量信息往往會受到損耗折扣。以網易開發的《花語月》(Lunar Flowers)和《驚夢》(The Beautiful Dream)為例,這兩款游戲具有強烈的中國古典氛圍和美術風格,盡管有不少來自海外玩家的正面反饋,但沒有經過長期積累中國傳統文化觀念和行為認知的海外受眾難以準確理解莊周夢蝶、牡丹亭、奔月等文化內涵,在市場層面的受歡迎程度遠遠比不上《絕地求生》(PUBG MOBILE)這樣文化辨識度低的游戲。最后是文化誤讀現象,不夠本土化的內容翻譯是造成文化誤讀的重要原因。語言和文字作為傳播故事的起點,是跨文化傳播中的重要一環,AI 翻譯的技術雖有突破,但人工智能比較難以區分出不同文化的細微差別和敏感性,在特定地區的語料庫資源缺乏的情況下,翻譯錯誤而冒犯其他文化或國家受眾的風險相當大,這就要求譯者必須具備極強的語言能力、知識素養和跨文化表達能力,同時也意味著更高的翻譯成本。高質量的翻譯機構與專業譯員短缺,AI翻譯的成本控制與質量的不盡如人意,成為文化出海的一大掣肘。
二、突破與認同:數字文化產業成為
文化出海新型業態
近年來,我國數字文化產業的全方位發展使其逐漸突破西方數字文化霸權封鎖,成為中華文明對外擴展國際影響力的重要渠道。根據公開數據,我國文化產品進出口規模居世界首位,2022年對外文化貿易額超過2200億美元,同比增長約11%,數字文化產業已經成為我國文化產業中增長勢頭最為迅猛的產業門類之一[20],學界通常將國內數字文化產業劃分為“網絡游戲、短視頻、網絡文學和原創影視”[21]或“數字出版、數字影音、游戲動漫和智慧旅游”[22]這幾個領域,業態分類大致相同,通過梳理各個行業內部的共性與交叉點,可以從規模、內容和受眾這三個維度來剖析當前中國數字文化產業對外傳播的特點。
(一)發展規?;簭慕璐龊5缴鷳B出海
我國數字文化產業的出海在過去十幾年間經歷了兩個階段,前期階段為借船出海,是借助海外視頻、游戲、社交、新媒體等平臺傳播文化產品的方式。早期我國缺乏海外自主平臺和傳播渠道,借船出海的方式緩解了一定的傳播困境,但也容易被裹挾進他國平臺所制定的規則之中,提出平臺資本主義概念的學者尼克·斯爾尼塞克指出,平臺作為一種強大的企業新形式,“不僅可以獲得更多數據,還可以控制和管理游戲規則”[23],從這一角度出發,在他國平臺進行文化傳播即意味被掌控流量的去向和多少,被“標簽化”影響形象認知,被算法推薦控制輿論走向,進而影響傳播內容的價值取向,出現話語權缺失的現象。
隨著我國數字化產業進程的不斷加速,近年來,互聯網企業在國家政策支持和自身發展需求的雙重驅動下,依托在國內互聯網經濟下成熟的生產機制、內容優勢和運營經驗,在海外積極搭建起包括長視頻、短視頻、社交媒體、小說連載等形式在內的自有平臺,形成從主體、內容、渠道到受眾的整體化傳播生態,數字文化產品的傳播由借船出海轉向內容與平臺協作出海,開啟了生態出海的新局面。以影視劇出海為例,除了借助Netflix、YouTube、Disney+、Viki等海外平臺推進影視劇“出?!保瑦燮嫠?、騰訊視頻、芒果TV、優酷等平臺紛紛推出國際版,成為影視劇海外傳播新興力量,根據愛奇藝公開數據,2022年國際版IQIYI下載量突破1億,其以12種語言及字幕,在全球191個國家和地區提供服務。而網絡小說的海外平臺建設同樣如火如荼,以閱文、掌閱、晉江、中文在線為主的企業從網文版權出售轉向線上互動閱讀平臺的建立,逐漸完善了出海網文生態鏈條,根據中國作協網絡文學中心的數據顯示,2022年累計向海外輸出網文作品16000余部,海外用戶超過1.5億人,覆蓋200多個國家[24],這些作品所描繪的中國故事正在以現代化的方式成為具有全球意義的內容產品和文化現象,讓上億海外讀者在中國故事里感受中國精神、中國價值、中國力量。
(二)內容多元化:從傳統故事到現代化創
新表達
數千年的文明發展中,中華文化圍繞著相對統一的主體基于時代的特性不斷地延伸發展、相互交融、自我革新,而文化與科技融合催生出的數字文化產業,作為文化的新興業態,天然具有多元并存和包容創新的精神特質。習近平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指出,“中華文明具有突出的創新性”,近年來的對外傳播過程中,越來越多的創作者通過現代化的創新性表達,依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豐富內涵和社會主義現代化所提供的磅礴力量,創作出更具有新時代感染力和影響力的數字文化作品。
以2021、2022年對外銷售均位列第一的網絡游戲《原神》為例,虛實結合的游戲場景、中西結合的人物設定和多元共存的文化符號,網絡游戲構建出的虛擬世界中自帶的全球化包容觀和特有的創新性表達使其內蘊的中華文化元素更為玩家所接受認同。游戲團隊融合了中國戲曲文化和現代流行音樂,創造出傳承性和創新性兼具的人物云堇在海外玩家中引發了“京劇熱”,由著名荀派花旦演員楊揚為云堇演唱的《神女劈觀》(Story Teaser: The Divine Damsel of Devastation | Genshin Impact)在海外視頻網站YouTube上獲得970多萬和嗶哩嗶哩3300多萬的瀏覽量(截至2023年11月),宣傳視頻中融合的民俗志怪和京歌韻味讓海內外觀眾如癡如醉,成為數字時代走出去的“新文化符號”。同時,影視劇熱播題材也由原本以古裝劇、功夫劇為主進入到青春、都市和當代現實等多元題材并存的新階段,講述中國時代變遷的《人世間》、獨特女性視角的《三十而已》、乘上改革開放之風的《雞毛飛上天》等一大批反映中國人民當代生活、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奮斗歷程的影視劇也在海外取得了新的突破,以聚焦脫貧事業的《山海情》為例,該劇先后譯制為英語、法語、俄語、馬來語、喀爾喀蒙語、哈薩克語等20多個語種,先后在50多個國家和地區播出。這些當代題材以上乘制作和優質內容呈現出中國傳統與現代生活的千姿百態,凸顯出中國式現代化道理的歷史必然與獨特優勢,其所傳遞的中國人民擺脫貧困、追求美好生活的強大決心與團結合作的情感價值觀,超越了跨區域的文化隔閡,引發了海外網友的廣泛共鳴。(三)互動年輕化:從創作“Z世代”到受
眾“Z世代”中國的“Z世代”通常是指1995年至2009年出生的青少年群體[25],習近平總書記尤其看重青年的創造力,他指出“青年是常為新的,最具創新熱情,最具創新動力”[26],在國內經濟文化繁榮發展、物質生活充裕富足、精神文化自信自強和網絡應用全面滲透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Z世代”,擁有著與前任世代所不同的交往模式和文化品位。他們熟練掌握數字信息技術,熟知互聯網傳播規律,在文化表達和創作中擁有更多的創新想法,熱衷于亞文化圈層的建設,對數字文化的生產和改編更加積極,甚至在某些文化領域中擁有主導話語權。這些特征使得我國“Z世代”在面對同屬于“網絡原住民”的海外“Z時代”時具獨特的溝通優勢和共情能力,在發揮多元傳播作用的同時亦能擺脫海外民眾對我國主流媒體的刻板印象。
近年來,青年“Z世代”借由互聯網的高流動性逐漸成為對外傳播流行文化的主要建設者,在短視頻領域,有不少青年短視頻博主在國外收獲千萬級訂閱量,“李子柒 Liziqi”“辦公室小野 Ms Yeah”“滇西小哥Dianxi Xiaoge”等青年博主以平等的日?;暯?,質樸獨立的創作風格和豐富多元的創作題材,向海外展現了生動、鮮活、真實、立體的中國式現代化生活,在YouTube網站上獲得的關注量甚至超過了BBC News(英國廣播公司)和CNN(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等西方主流媒體。而在全球互聯網開放性、娛樂性的文化氛圍下共同成長起來的海內外“Z世代”熱衷于構建圈層文化的特征也成為網絡小說和網絡游戲等領域傳播文化的重要方式,據俄羅斯衛星通訊社報道,俄羅斯社交網絡VK擁有數十個致力于中國網絡小說作者作品的大型粉絲社區,粉絲數量達百萬人,以武俠、仙俠和原神的粉絲最為活躍,“與其他國家媒體產品的受眾相比,人數要多出數倍”[27]。這些青年群體所創造出的中國故事以多角度展現中華文化中的建筑、美食、妝造、習俗、音樂等元素,以上乘制作和優質內容超越跨區域的文化隔閡,向世界青年展示了極富魅力的中華文化。
三、創新與重塑:數字霸權語境下中
華文化出海對策
中國以開放姿態融入信息技術革命浪潮,數字文化領域實力的提升正不斷削弱西方數字文化霸權的地位,要想繼續在數字文化發展浪潮中把握新趨勢與新作為,在日漸復雜化、深度化的世界文化傳播格局贏得與中國實力相稱的一席之地,勢必要創作好與時代發展脈搏共情共振的中國故事,在不同國家的國情、文化傳統和意識形態的割裂與矛盾之間破解文化沖突,在中西方文化壁壘與愈演愈烈的限制政策的對立中尋求社會效益與經濟效益的統一。
(一)堅持數字文化出海正確導向,依托國
內市場推動文化創新
伴隨著全球數字化進程,數字貿易成為國際貿易新的經濟機遇和增長引擎,數字文化發展面臨著新機制、新趨勢與新格局。2022年商務部和中宣部等27部門聯合發布的《關于推進對外文化貿易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明確指出要堅守中華文化立場,遵循國際規則和文化傳播規律,把握數字化發展趨勢[28]。中華數字文化要想在世界數字化浪潮中占據有利地位,必須把握馬克思主義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發展道路的政治方向、輿論導向和價值取向。
1.始終高舉馬克思主義旗幟,推進文化自信自強 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兩個結合”為數字文化價值引領提供了方向,將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是必由之路,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高度契合與有機結合筑牢了文化根基,為文化自信提供了堅實而深厚的土壤,在對外文化傳播中,必須牢牢把握數字文化意識形態領域的話語權,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最深沉的精神內核貫穿精神文明建設和文化產品創作生產的全過程,以馬克思主義結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引領文化建設,提升數字文化產品的思想性和藝術性,才能發揮優質文化產品豐富人民群眾精神生活的重要作用,在“凝聚人心、匯聚民力”的同時抵御住外來文化的沖擊與侵蝕,在全球文化大交融堅守中華民族的底色,以數字文化為先鋒,樹立起東方話語在全球傳播的文化自信自強。
2.以國家數字化戰略為指引,培植文化內容創新生態 實施國家文化數字化戰略的出發點,概括地說就是發力供給側、激活文化資源,實現文化生產體系現代化[29]。文化資源數據化已是大勢所趨,近年來,國家開展過多次全國性文化資源普查,形成了海量的思想理論、文化旅游、文物、電影等數據資源,這些關聯形成的中華文化數據庫是打造文化數字化新場景、新業態和新體驗的源泉。下一步,應該打通文化數據源和文化實體的關聯,聯通不同領域、不同形態的文化數據,鼓勵“數字經濟+文化產業”“數字經濟+文化旅游”“數字經濟+沉浸式體驗”等數字文化消費新場景的拓展,增強數字文化產品供給能力,激活文化數據資源,將文化資源中具有傳承價值與時代意義的中華文化元素創新性轉化為當代中華民族的文化表達,為講好中國故事、展現中國形象、傳播中國理念注入新的生命力。
3.以“三大倡議”為導向,彰顯中華文化的包容性、和平性底色 習近平總書記于2021年、2022年、2023年相繼提出全球發展倡議、全球安全倡議和全球文明倡議,“三大倡議”是馬克思主義世界歷史視野與中國具體實際和世界形勢相結合的重大創新,是中國智慧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光輝典范,是中國為指明人類發展方向、突破全球安全困境和推進世界文明多樣性提供的中國方案。應當秉持“三大倡議”理念,將馬克思主義為全人類自由解放的精神追求、中華文化和合共生的生存智慧和中國共產黨人倡導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融入數字文化的內容創造中,推動文明交流互鑒,彰顯中華文明的世界格局與開放胸懷。
(2)推動建立國際數字貿易規則,打造數字貿易創新開放體系
面對全球數字貿易競爭格局重塑、多邊和區域的數字貿易缺乏統一規則與貿易保護主義加劇的現狀,我國在加強國內數字產業內容和規則治理,維護本國在數字文化領域市場規模和人口優勢的同時,推動國際數字貿易規則的完善,為中國數字文化產業拓寬合作新領域。
從國內來看,一是完善數字文化產業相關法規。目前我國已經制定如《數據出境安全評估辦法》《計算機軟件保護條例》《網絡安全法》《數據安全法》和《個人信息保護法》等相關法規,但在實踐中,數字侵權、盜版傳播、信息侵害等現象依然頻發,需要進一步明確數字信息管理中的監管和處罰措施,確立數字文化企業的社會責任和行業準則,加強自律管理,強化對數字產業的內容監管,推動數字文化健康有序傳播;二是搭建數字安全防護網。加強數據跨境流動管理,對數據跨境做好安全評估和持續監督,規范數據跨境有序流動,提升公民國家安全意識和防范抵御敵對勢力滲透腐蝕的能力,保護國家利益、社會利益和個人權益。三是加強基礎設施建設。貫徹落實中央網絡強國戰略,加快推進5G、IPv6、千兆光纖、新型互聯網交換中心、公共無線局域網等數字基礎設施布局,加強核心芯片、操作系統等具有基礎性和前瞻性的數字技術研究,健全數字文化產業支撐體系。
從國際上看,要積極參與全球數據規則制定。評估借鑒國際高標準規則,調整改進涉及數字內容傳輸與版權保護的貿易規則,以中國申請加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和《數字經濟伙伴關系協定》等高標準經貿協定為契機,以有條件的自貿試驗區、自由貿易港為試點,在“一帶一路”數字經濟合作、《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等區域合作渠道推進數字文化產業貿易規則的落地與完善,依托G20峰會、世界互聯網大會和國際研討會等多邊對話機制探索補充區域性貿易協定中的缺失部分,在有分歧的規則協調中凝聚新共識,合理劃定政府監管與數字壁壘的邊界,同時構建起知識產權風險防范機制,為出海企業提供海外援助指導,提升全球維權經驗。
(3)提升出海企業全球運營能力,用世界語言講好中國故事
互聯網科技企業作為文化出海的主力軍,通常擁有敏銳的市場嗅覺和靈活的適應性,國內龐大的消費市場和完整的產業鏈為其提供了強大的競爭力和實力,支持互聯網科技企業向外發展,借助數字文化向外輸出,有望實現中華文明對外傳播的“彎道超車”。為提升數字文化出海效果,互聯網科技企業必須“遵循文化發展規律,把握世界文化需求,提供直抵人心的文化產品和服務”[30],打造海外受眾樂于接受的數字文化新業態新場景,用世界語言講好海外受眾易于理解的中國故事,是數字文化出海企業需要不斷優化的方向。
1.緊跟新技術迭代,打造文化消費新場景 世界互聯網正處于一場由人工智能驅動的革命之中,由人工智能引發的創新與迭代正發生在各行各業中,數字文化出海企業要想在世界市場上博得一席之地,必須加強對數字技術創新轉化和文化消費服務體驗提升的關注主動性和自覺性,加大技術研發投入Chat GPT、元宇宙應用、AI 技術落地、XR 硬件豐富用戶體驗等新技術的應用,通過前沿技術與內容模式的創新碰撞,增強數字文化體驗的呈現效果,同時深入開發翻譯引擎和識別翻譯處理工具,探索AI+本地專業譯者的翻譯模式,在降低大規模翻譯的成本的同時提高內容質量、貼近海外受眾,實現出海文化在沉浸式體驗、虛擬社交、情感共通和碎片化傳播上的維度升級,使其成為“講好中國故事”的優秀載體。
2.打通IP全產業鏈,構建海外傳播體系 海內外熱門IP的多重開發是打造世界級文化符號、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的有效路徑和方法。從網絡小說到影視劇,再到漫畫、動畫、游戲、舞臺劇、云演出、聯名活動、文旅融合、衍生消費品……在中國IP的塑造中,數字文化企業必須秉持的長線經營原則,投入專業化市場力量,積極與上下游企業溝通聯合開發,規劃統一世界觀、合理安排開發節奏和產品周期,強化營銷能力,以海外熱門網絡文學IP為源頭,發揮“好故事”的優勢,積極打造動漫、影視、游戲等衍生流行文化業態,多方合力在全球形成產業化輸出、大縱深推進、多元化發展的全方位傳播格局。
3.深耕本土化需求,探索跨文化情感共振 出海的數字文化企業必須以全球化思維考量不同地區的人文歷史、禮俗禁忌、教育水平和價值理念等因素,在受眾體驗方面,及時根據當地的語境習慣和特征調整具有針對性的服務策略;在內容產品方面,改進圖片影像、語言翻譯、詞序書寫、支付習慣在內的差異化需求;在經營推廣方面,組建本土與國際人才專業團隊,根據當地的市場情況,制定相應的營銷戰略;在文化認同方面,探索低語境下的共享性敘事,以社交互動、情感敘事和符號強化推動跨文化敘事向情感互通發展,探索構建融通中外的中國敘事體系。
中國和平崛起破除了“西方中西論”迷思,為中華文明復興提供了堅實的經濟基礎,當前中國自身定位的和平發展形象與西方霸權主義所構筑出民眾普遍認知的“中國威脅”形象依然存在巨大差異,中華文化的話語分量并沒有達到與實力相稱的地步,而數字技術的迅猛發展不僅改變了文化內容表達的形態,衍生出的數字文化產品也成為對外傳播的重要突破口。面對日益復雜的國際形勢和日趨變革的數字技術,我們需要在變革中堅守住中華文化守正創新、包容穩定的內核,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正確導向,用世界語言講好中國故事,向世界展現出一個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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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gital Culture Going Global: A New Path to Break Through
Western Digital Cultural Hegemony
LAI Yijing, ZENG Yiping
(School of Marxism, Jimei University, Xiamen, Fujian 361021, Chima)
Abstract: The development of Internet technology and new media has broken the geographical and temporal constraints of traditional media in information dissemination, establishing a global platform for cultural cocreation and sharing. In the face of the aggressive promotion of Western digital cultural hegemony worldwide, China has integrated into the wave of the information technology revolution with an open attitude, comprehensively enhancing the strength of its digital culture, gradually influencing and reshaping the global cultural landscape. Digital culture going global has emerged as a new path for Chinese culture to break through Western digital cultural hegemony. To grasp new trends and actions in the wave of digital cultural development and weaken the status of Western digital cultural hegemony, it is essential to adhere to the correct orientation for digital culture going global, promote the establishment of international digital trade rules, create an innovative and open system for digital trade, and enhance the global operational capabilities of enterprises going abroad. This will inject new vitality into telling China’s stories well, showcasing China’s image, and disseminating China’s ideas.
Keywords: digital hegemony; digital culture; cultural export; external communication
(責任編輯:王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