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隨著經濟的發展,互聯網發展迅速,養成系偶像崛起。養成系偶像與粉絲相互依賴,偶像需要粉絲實現商業價值,而粉絲也需要偶像提供情感滿足。在資本的操縱下,這種依賴性更強。消費主義時代,娛樂圈的傳統運作模式發生了變化,資本力量逐漸滲透其中,偶像逐漸成為資本控制下的“商品”,粉絲追星的過程,逐步接受資本運作體系,造成自我異化,成為資本規訓下的產物,并無償付出勞動,成為“數據女工”而被資本剝削。
關鍵詞:養成系偶像;資本操縱;流量經濟;時代峰峻
一、引言
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和居民收入的提高,人們的娛樂需求呈現上升趨勢,人們不僅只滿足于生存需求,而是追求更高層次的娛樂和精神享受。21世紀初,韓國日本偶像市場發展迅速,而中國養成系偶像市場一片空白。一些娛樂公司看到了“養成系”背后的市場,積極加入造星行列,時代峰峻就是其中成功的案例之一。隨著互聯網的普及和社交媒體興起,信息傳播速度得到了極大提升,娛樂圈的運作模式也發生了變化,資本力量逐漸滲透其中,資本操控下養成系偶像在這樣的背景下應運而生。通過與粉絲的互動,養成系偶像能夠獲得更多的關注和人氣,從而轉化成商業價值。而粉絲在情感支配和資本剝削下,成為娛樂產業積極的消費者,偶像的數據勞工和被異化的人。本文將探討養成系偶像和飯圈背后的資本控制及其弊端,對正確引導粉絲追星、規范飯圈行為具有重要意義。
二、概念
(一)養成系偶像
養成系偶像相比于其他偶像的特殊之處就在于養成系偶像的年齡普遍較小,他們將自己的成功交予粉絲群體的普通人,粉絲可以最大限度地參與到偶像的成長過程中,并有很大的權力,見證并參與偶像由普通小孩成長為大明星的過程。
(二)消費文化
消費文化具有廣義與狹義之分,狹義的消費文化是指現代社會的消費實際上已經超出實際需求滿足,變成了符號化的物品,物質消費變成了精神消費。鮑德里亞認為,消費主體是符號的秩序。消費不僅體現在物質消費上,更體現在文化含義上。消費者消費的不再是物品的實用價值,而是它們的符號象征意義,簡而言之,即符號消費。廣義上來說,消費文化指的是人類在生產、生活的實踐過程中消費行為、消費方式、消費環境、消費理念的總和[1]。本文將基于狹義消費文化對“養成系偶像”進行問題研究。粉絲對偶像的消費不再是追求實用價值,更多地是為了獲得精神上的愉悅和享受。
三、養成系偶像發展的原因
(一)社交媒體的發展
時代峰峻作為國內首批養成系公司,仿照的是日本杰尼斯養成系模式,與韓國閉門造車的封閉式造星模式不同,藝人在素人時期就在社交媒體上分享自己的訓練成果及日常生活,整個訓練過程公開透明以便粉絲參與監督。作為時代峰峻第一代練習生,TFBOYS的成長與社交媒體的發展密不可分,他們的火爆時間與B站、微博的發展曲線幾個重要節點基本吻合,從未出道開始TFBOYS就在社交媒體上發布《洋蔥》《囚鳥》等優質作品的翻唱,其中《洋蔥》更是被五月天的阿信在微博轉發,為TFBOYS出圈和粉絲積累打下了基礎。社交媒體將TFBOYS推向更大范圍的公域流量。時代峰峻很早就非常重視微博、B站等社交媒體的宣發,除了日常練習視頻外,公司還推出一系列自制短劇和自制綜藝,不斷產出物料,滿足粉絲的需求,增強粉絲黏性和忠誠度。
(二)粉絲的黏性與忠誠度
養成系偶像的是否出道需要粉絲投票決定,同時在粉絲的監視下不斷成長,在這個過程中粉絲不斷投入感情,而資本利用粉絲的感情將偶像與粉絲捆綁,不斷驅使粉絲付出情感勞動。養成系偶像不到十歲就進入公司,粉絲陪伴過程多達十年,公司也主打“陪伴”概念,如TFBOYS的十年之約,公司通過不斷強化懷舊、陪伴,提升粉絲與偶像的情感連接,增加粉絲的忠誠度,促使粉絲消費。
偶像的整個成長過程都有粉絲圍觀。偶像通過對自己生活的披露,從“后臺”向粉絲呈現,滿足粉絲的好奇心和窺視欲,不斷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完成雙向的情感互動。偶像通過在鏡頭下對“后臺”的呈現,增加曝光度提升粉絲虛擬的身體在場陪伴感,完成情感交互。粉絲產生類似于父母養孩子的養成感,看著偶像長大的滿足感和成就感,促使粉絲增加情感成本投入,通過時間成本投入增加粉絲黏性[2]。同時,偶像也根據市場反饋調整培養方案,將市場放在首位,增加粉絲忠誠度。
時代峰峻旗下藝人的粉絲可以下載“時代峰峻fanclub”軟件成為高級會員,獲得會員專屬物料,而成為高級會員需要粉絲每個月付出一定的金錢成本,時代少年團演唱會購票需要會員碼,而會員碼的獲取需要粉絲充值“高會”,為了追星粉絲在公司制定的種種規則下付出金錢。粉絲不斷投入,這種成本是不可回收的,經濟學中這些已經發生不可回收的支出稱為“沉沒成本”,這種成本不僅包括金錢也包括情感,沉沒成本投入越高,粉絲越難抽離,粉絲忠誠度越高。
(三)主流價值觀下的自我規訓
偶像的成長發展是全景式的呈現,福柯在《規訓與懲罰》中認為,監獄既是執行懲罰的場所也是觀察監視受罰者的場所。在監獄中,其對于囚犯的規訓機制依賴于一種微觀權利,而不是真實的監視,而是受罰者“認為自己正在被監視”[3]。養成系偶像從進入公司開始整個成長過程都在鏡頭下展現,在全景敞式的鏡頭下不斷自我規訓,滿足粉絲的期待和主流價值觀的發展方向。馬克·波斯根據信息方式下數據庫的特點,指出后現代語境中互聯網、數據庫的權利技術統計模式消解了私人空間和公共空間的界限。養成系偶像就是在互聯網的監視下不斷讓渡自己的私人空間,他們的個人隱私被全網觀看與監督。時代少年團隊長馬嘉祺因高考失利被全網嘲諷,他公開發表微博致歉,這正是偶像在互聯網監督下的自我規訓,通過不斷糾正自我行為以符合主流價值觀。時代峰峻與一般的藝人公司不同,他們更注重偶像的個人發展,主打讓藝人“好好學習”從一代TFBOYS到二代時代少年團,所有達到年齡的成員均進入高校學習,他們不再僅僅是偶像,而是通過自身的學習發展成為榜樣,符合中國的主流價值觀,并獲得主流媒體認可,通過在央視曝光度的增加,“正能量藝人”形象被建立,國民關注提升,團體獲得更加長久的發展。
商業公司在進行商業合作時往往會進行風險控制,符合主流價值觀,有官方背書的偶像更容易獲得資本的青睞。時代峰峻藝人通過自我規訓以符合主流價值觀,在獲得更多關注的同時,也為偶像商業價值的提升創造條件。
四、消費文化下“偶像養成”的弊端
(一)非理性行為背后的經濟誘因
養成系偶像訓練時間非常漫長,偶像在多年的付出后能否出道要依靠粉絲金錢的付出和打投,背后折射的是粉絲的購買力和偶像的商業價值。養成系背景下,偶像與粉絲是相互依賴和共生的。偶像依賴粉絲出道和發展,粉絲需要偶像給予情感滿足。粉絲擁有了對偶像事業空前的主導權,粉絲們在偶像身上投入的時間和金錢越多,對偶像的掌控感和占有欲越強[4]。因此,部分粉絲會產生“付出就需要得到相應的回報”的想法而做出偷拍偷錄,跟蹤追車等非理性行為,成為“私生飯”滿足自己的幻想欲和占有欲。而走流量路線的養成系偶像不敢得罪粉絲,這使私生飯的非理性行為更加極端。
私生飯無法控制自身窺探隱私的欲望,他們通過各種手段獲得偶像的隱私信息,有需求就會有市場,明星的隱私信息被明碼標價,通過各種渠道被黃牛販賣,私生飯在獲得偶像的隱私信息后進行跟蹤追車。部分司機為了獲利,不顧危險帶著私生飯在大馬路上飆車,這背后形成了一條完整的產業鏈。私生飯在整個跟蹤尾隨過程中往往會投入巨大的金錢成本,為了“回血”,部分私生飯會將拍攝的視頻在互聯網上售賣。
普通的粉絲在窺私欲的驅使下,希望看到偶像的私生活,部分粉絲沒有時間金錢去跟蹤行程,但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通過購買私生飯的視頻獲得滿足。私生飯的偷拍偷錄除了依靠情感,還有在滿足自身占有欲的同時,獲得一定的經濟利益。其中最常見的是偷拍藝人上班下班,因為地點固定,往往不需要花費太多精力就可獲得,成本低廉。時代峰峻公司地址已經成為公開的秘密,大批私生飯聚集在公司門口進行拍攝,并通過Fo的形式在網絡中售賣,獲得一定的利潤。在飯圈中Fo可以拓展為focus(聚焦)follow(跟隨),簡稱為直拍,通過具體某位成員的個人視頻在網絡中傳播,滿足唯粉的需求,從而獲得更大的利潤。
總之,粉絲非理性追星行為的背后,除了占有欲和窺私欲等情感欲望外,不可忽視的是經濟誘因,在情感和利益的雙重刺激下,私生飯往往會在法律和道德的灰色地帶游走,做出種種非理性行為。
(二)資本剝削下的“數據勞工”
如今是注意力經濟時代,獲得更多的流量就能獲得更高的關注度。大眾的注意力背后代表的是偶像的資本價值。偶像的商業資源與粉絲群體的強弱息息相關。數據成為檢驗偶像的關鍵因素,時代峰峻旗下推出的第二代偶像團體時代少年團在出道的第三年就成為奢飾品牌LOUIS VUITTON的代言人,這與他們龐大的粉絲量密不可分,七位成員微博粉絲量累計破億,粉絲的購買力十分強大,時代少年團成為了尼葛洛龐蒂所說的“沒有執照的電視臺”,掌握巨大的話語權,粉絲甘愿為他們做數據,讓他們在各大榜單中霸榜,為了提升偶像的全民關注度,粉絲成為“數字勞工”為偶像打榜,沖熱度,包括點擊、瀏覽、評分、討論以及二次創作在內的形式各異的數字勞動,如今都可以折算成流量數據,直觀地予以呈現,甚至“一較高下”了[5]。
粉絲的數字勞動分為兩種:第一,為網站制造“流量數據”和“信息商品”的使用行為,如點擊、瀏覽網頁或投票等,可稱之為“數據勞動”[6]74。第二,網絡亞文化社群基于參與式文化進行的二次創作,亨利·詹金斯在《文本盜獵者:電視粉絲與參與式文化》中提出參與式文化的概念,他認為粉絲文化范疇內的參與式文化,特指在一個平等、互惠,具有社交性和多樣性的粉絲社群之中,每個社群成員各自貢獻出自己的智慧與創造力,從而形成某種媒介內容和信息的生產、流通與整合。粉絲根據公司提供的物料進行長期性、自發性、群體性、免費性的二次創作,創作的內容包括同人文寫作、表情包制作、舞臺修飾剪輯等,通過文本的拼貼完成情感勞動。粉絲的二次創作在自身成為數字勞工的同時,頭部的二創主積累了大量的關注和粉絲,通過接廣告等方式融入資本市場,成為新一輪剝削主體。
在為偶像獲取流量的過程中,數字勞動具體分為粉絲的自愿勞動與一般大眾的非自愿勞動。一方面,粉絲想要加入大“飯圈”的團體中,需要被迫接受制度化管理,付出勞動。打榜做數據過程有一套較為完善的細則,通過規范成員的行為形成組織化的行動為明星造勢。粉絲行動是一種“做數據”的組織化實踐,粉絲勞動實際上是“數據勞動”[6]75。另一方面,普通觀眾在觀看電視劇和綜藝過程中轉化為數據流量,計入明星的榜單積分,普通互聯網用戶被動的成為數據勞工。
綜上所述,在流量時代,明星的資源和商業價值來源于他所獲得的關注度和影響力。當數據成為商品,并作為重要的生產資料促進資本主義發展時,人人都成為數據的生產者。而粉絲基于情感進行免費勞動,成為“數據女工”,被資本剝削,產出的價值被偶像背后的資本力量無償占有,粉絲成為供給流量的養分,不斷刺激消費。
(三)文化工業下人的異化
“文化工業”一詞由德國社會學家西奧多·阿多諾及馬克斯·霍克海默提出。文化工業是指以工業化生產方式制造和銷售文化產品和服務的行業。它包括電影、音樂、電視、廣告等許多領域。文化工業的特點是標準化、商業化、消費化,以及缺乏個性化和創造性[7]。
隨著互聯網技術的不斷發展,養成系偶像也將逐漸注入互聯網基因,以粉絲為對象進行培養、包裝和打造的偶像類型,其實質是一種具有互聯網特色的文化工業。它通過制造、生產和傳播產品來使消費者接受它的符號并認同其意義。同時,文化工業還會不斷對其進行升級改造。在這種模式下,粉絲對養成系偶像的消費行為會進一步加強,而養成系偶像也會獲得更多資本支持。文化工業產品往往標準化、批量生產,缺乏創新和個性。這使得人們在消費過程中逐漸失去獨立的思考能力,變得缺乏判斷力和創新能力。
養成系偶像在“人設”的包裝下,逐漸失去自我,明星偶像在本質上屬于勞動力商品,與其他行業勞工一樣,在勞動過程中不具備生產資料,且同樣遭受資本的控制與剝削[8]。而粉絲更是在人設的吸引下投入大量情感,在為偶像消費的過程中,在資本剝削的環境下,粉絲們往往陷入一種異化的狀態。他們不僅成為了商品的消費者,更成為了企業操縱的對象,被不斷地灌輸著對特定偶像或品牌的忠誠。在這種環境下,粉絲們失去了對自我價值的認知,而將自我認同感寄托在了偶像或品牌身上。他們不斷追求偶像或品牌的最新動態,購買各種周邊產品,甚至為了支持偶像或品牌而花費大量的時間和金錢。然而,這種行為背后的驅動力并非出于對藝術或品牌的熱愛,而是為了滿足一種被認同和歸屬感的渴望。時代少年團2021年預售首張實體專輯5天銷售額破億,粉絲購買專輯實際上是為了支持偶像,為偶像打榜應援,而不是為了追求專輯的實際價值,這種消費是粉絲被異化下的產物。這種異化狀態使粉絲們逐漸失去了獨立思考和自我表達的能力,成為企業操縱下的傀儡。更為嚴重的是,這種異化狀態還可能導致粉絲產生心理問題,如焦慮、抑郁等。他們不斷地追求偶像或品牌的關注和認可,一旦這種認可無法得到滿足,他們就會感到失落和無助。這種心理壓力不僅會影響他們的生活質量,還可能引發社會問題。
因此,我們需要重新審視資本剝削下的粉絲異化現象,呼吁社會各界共同努力,創造一個健康、公正、平等的文化環境,讓粉絲能夠擺脫異化的束縛,重新找回自我價值。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實現文化的繁榮和發展。
五、結語
在消費社會,養成系偶像與粉絲依賴程度越來越深,作為消費者的粉絲對偶像的控制權力越來越大,而背后則需要粉絲時間和金錢的付出。無論是粉絲還是偶像,在資本的操縱下,逐漸異化。偶像逐漸失去自我成為商品,而資本控制下的養成系偶像產業對粉絲和社會產生了深遠影響。一方面,這種狂熱的追星行為可能導致過度消費、網絡暴力等問題;另一方面,它也可能塑造了青少年價值觀中的功利主義傾向和對成功的盲目追求。然而,這種模式也面臨著諸多挑戰,如粉絲對隱私的侵犯、過度營銷對健康消費觀念的影響等。深入理解這種影響以及背后的動機和機制,對于有效引導粉絲行為、維護社會秩序、促進健康發展具有重要意義。未來研究應進一步探討資本控制下養成系偶像產業與其他社會現象之間的關聯和影響,以及如何通過政策、教育等手段應對其中的問題和挑戰,為社會的穩定和諧提供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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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朱亞婷,西安財經大學文學院新聞與傳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財經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