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太極春秋：氣功

為什么有的人太極拳練了幾年感到進步不大，我練了不到一年就有很大收獲？除了因治病健身心切勤學苦練外，還是有一個小秘密的。練太極拳之前，在家休學的那一段時間，我無師自通，“摸著石頭過河”，扎扎實實地練過氣功。

這些年來，我一般不說自己練過氣功，尤其是在黨政機關工作，這也許是一大忌諱。為什么？氣功的名聲給一些江湖騙子或是神神叨叨的人糟蹋了。就像小姐以前是很高雅的詞，你現在要是稱一位年輕的女士“小姐”，人家不對你杏眉怒視才怪。

氣功也是這樣。氣功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與人體科學、特異功能等摻和到一起，真偽難辨，風頭正盛。我在讀研究生期間，就曾見過那位聲稱發功撲滅過大興安嶺大火的“氣功大師”做報告，還現場發功給人治病，信眾頗多，可見當時有些人對待所謂氣功特異功能的認識糊涂到何種程度。由此可知，人畢竟是人，地位再高也不是與愚昧天然絕緣的。

對于他們所說的特異功能，我一直是嗤之以鼻的。當時小王的出道氣功比那位某某功的創始人還要早，練了這么多年，體驗了這么多功法，下了這么多功夫，諸如打通大小周天等等，除了自己治病健身外，也沒開發出什么發放外氣給他人治病的特異功能，所以我不相信那些江湖騙子假借人體科學名義的胡言亂語，我是相信科學的“可重復驗證性”原理的。

有一次，住在我隔壁的毛老人家的孫子到我房間，“王春水，人家給我介紹了一個大氣功師，說有特異功能的，雙手能發放外氣給人治病，今天咱倆乘公交車去拜訪拜訪。”我給他說：“以前不是給你講過么，我練過幾年氣功，自己練氣功，治病健身，我是有體驗的，但是說有什么特異功能，還能發放外氣給別人治病，那是瞎扯淡，你不要相信他們。我現在寫論文正忙，沒有時間陪你去。”聽我這樣講，他沒人陪，一個人去沒勁，這事也就算了。

再后來某某功偽稱氣功，此功吃透大眾心理，極善蠱惑，洗腦營銷有方，甚至逐步發展成為邪教組織，在國內外掀起陣陣風浪，至今貽害不絕。風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瀾之間，教訓大啊！作為一位還想進步的年輕人，我說練過氣功還要解釋半天是何種氣功，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可自己又確實練過，特別是把氣功的原理與太極拳相結合，頗受其益。實際上，中華武術都講究意氣形相合，極其重視內在氣血的運行。所謂“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講的就是這個道理。這就是我練太極拳時間不長，但能很快懂得太極拳的意氣，短時間內收效比較大的原因所在。

前面提到，我在上海虹橋傳染病醫院住院治療了4個月，回家病休大半年，檢驗指標一直不穩定，時好時壞。為了治病，什么辦法都用過，江湖郎中也看過。聽說蚌埠市有一位郎中家藏祖傳偏方，在胳膊外面用藥可以殺死病毒，我也試了，結果陽性病毒沒殺死，我的左臂上至今仍留著一塊銀元大的傷疤。

這次去蚌埠市看江湖郎中，無意中卻有一大收獲。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氣功，特別是科學的氣功，與之相比，有些所謂的氣功功法容易出偏差，使人出現精神異常。1981年3月份治療期間，我到市新華書店閑逛，偶爾一本書引起了我的注意，這本書是上海一家出版社出版的，書名是《氣功為什么能健身治病》。我翻了翻，不知不覺半天過去了，書里的內容吸引了我，真如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此時我最需要的就是這類書，于是買下。

這本書介紹了氣功功法的三大基本要求，也就是意念入靜，肢體放松，呼吸由自然逐步過渡到綿長。分析了氣功治病健身的原理機制，關鍵就在于養氣運氣，通過意識的導引，打通經絡，開發自身潛能，從而治病健身。所以千言萬語可以歸結為一句話，氣功就是自力更生的運動，從而對自身機體修殘補缺，涵養精神。

萬事萬物“理”字最為重要，常識最重要，道理通了，就不會因急于求成出偏差，輕信奇效走極端，甚至走火入魔，步入歧路，不然不如不練，這可是我多年氣功體驗的肺腑之言。

特別是有些功法根本就不能練，比如某某功等。早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這種功傳播流行時，我在上海中山公園大草坪看到他們拉出的橫幅廣告，就認為其宣傳的內容違背起碼的生理學、中醫學常識，功法有問題，極易出偏。從氣功原理角度講，凡是意念上追求幻覺、走極端的功法都不可取，違背了道法自然的基本要求，至于走入邪教那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唉！我當時只是一個小科長，人微言輕，眼看著這種功法堂而皇之禍害公眾，內心急呀！如果懂得什么是氣功，特別是科學的氣功，哪會讓這種功法逐漸流行坐大以至成為邪教組織，成為我們的心腹之患呢？不過，現在是馬后炮了。

從我練氣功的經歷來講，如果沒有親身的體驗，確實難以知道氣功治病防病強身健體的益處，以及個別功法如果練不好走火入魔所產生的弊端。當時市局領導對做好某大學練某某功的骨干分子的轉化工作給我們講：我們幾個人盯著他一個人，只要思想工作跟得上，我就不相信不能把他轉化過來。

我內心笑曰：此乃方枘圓鑿也，他都練功出偏走火入魔發展為精神疾病了，思想工作怎么能把他轉化過來？現在是要給他治療精神疾病。事后也證明了老王的判斷，這就是非專業和專業看問題的區別，所以做領導也很難哪！隔行如隔山，他沒練過氣功，哪里知道氣功的道道喲。

巧的是，病休期間我在家中的藏書中翻到父親保存的一本小冊子《保健按摩》，是20世紀六七十年代出版的，發行了300多萬冊，里面介紹了身體從頭到腳按摩的各種方法以及靜坐功、八段錦、易筋經，書中有學員們練功治病的病例和康復的體會，每個病例后，還注明了學員的工作單位或家庭住址，以示真實可信。

我這才知道，現在名為氣功之類的功法以前并不叫氣功，而是稱靜坐功、站樁功、吐納導引等等。古代比如說《莊子》刻意篇中就很形象地記載了“道引之士”“吹呴呼吸，吐故納新，熊經鳥申，為壽而已矣”。1974年，湖南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西漢帛畫《導引圖》，畫中描繪了44個不同姿態的男女人物，并配有文字說明，極生動地反映了兩千多年前古人通過呼吸吐納等方法鍛煉身體的場景。

傳統功夫講究意氣形合一，極重視呼吸吐納，內部氣血的運行，有內重于外之說。因此，習武的人練吐納導引自不必說，就是從古至今的文人雅士也大多練過這些養生導引術。北宋時期，深得道家風范的蘇東坡和他的弟弟子由都修煉過靜坐功，按入道先后，子由還早于其兄，兄弟倆常常交流練功心得。不但如此，東坡居士還在與友人的信中，很得意地詳細介紹過練靜坐功的體會，大意是靜坐功對涵養精神、調理身體很有好處，他在貶謫之地日日習練，已見實效，并推薦友人習練。在他寫的那篇《養生論》中，描寫了練靜坐功舒服的狀態，以及從這種運動中所獲得心靈寧靜的益處。現代的文人陳攖寧、蔣維喬、錢穆等對這種養生導引術也都很有修為。

新中國成立后，國家體委要求對這些功法進行歸納整理，去蕪存菁，五六十年代統一稱為氣功。這就麻煩了，氣這種東西你看不見，摸不著，但它又確實存在，練功到一定程度可以感覺到，但這種主觀的感覺因各人的體質、情志等方面的不同而有所差異，其中還難免有心理暗示的因素，這種不確定性、主觀與客觀的混雜性就容易給一些別有用心的江湖騙子、鉆營之徒鉆空子。

這半年我在家沒做什么事，就是對照這兩本書，學起了靜坐功、八段錦、易筋經，其中靜坐功堅持最久，大學四年沒有間斷。因為用心專一，心無旁騖，且動作簡單實用，容易掌握，這些功法到現在我仍然清晰地記得。其實氣功動作并不復雜，難就難在入靜上。一開始，難免心猿意馬，心里像長草一樣，難以入靜，有時入靜了，又昏昏沉沉。萬事開頭難么，剛開始不著要領不要緊，為了治病健身，我還是堅持下去。

但是練氣功意念過于執著是不行的，氣功界有一句術語叫作“勿忘勿助長”，就是你要保持那么一點兒意念，似有似無，但又不能強求，要順其自然。特別是《氣功為什么能健身治病》還專門提到，有的人用意太過，氣會在體內亂竄或導致精神出現問題。所以我是小心翼翼，不要舊疾未除，又添新病。

一日練靜坐功時，在床上兩腿盤坐，百會虛領，意守丹田。開始感覺還好，過了一會，小腹這里鼓一下那里鼓一下，不禁感到驚駭，心想不會是走火入魔吧，馬上收功，不敢練了。下床后，來回走動了幾步，身體稍微放松，放了幾個響屁，人感覺舒暢了不少。我馬上翻書查找原因，書上說腸胃消化不良會出現這種情況。結合書中的分析，我想可能是這段時間天天吃甲魚導致腸胃消化不良，練了一會功后，促進消化，氣血慢慢暢通過程中出現的情況，并非走火入魔，反而是良性反應，我大大地舒了一口氣。

這樣在家大半年，一邊吃中藥，一邊練氣功，雖有心思千千，倒也樂哉逍遙。知道了氣功并不神秘，不過是三大要素：調意，調氣，調身。以意念為主導，通過意念的假借或意守丹田的方法，讓神經入靜，在身體姿勢相對靜止放松的狀態下，逐步由胸式呼吸過渡到綿長的腹式呼吸，做到意氣形合一。接觸到太極拳后，我就把氣功的要求與太極拳結合起來，在太極拳盤架子的動態過程中，注意做到意識、呼吸與動作的協調一致，自然就比其他人掌握太極拳的精神要快得多了。

（作者為上海資深太極拳愛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