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幗力 張 丹
隨著我國“走出去”戰略的實施,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發展迅速。從“量”上來看,投資規模不斷擴大,2012—2022 年,我國對外投資規模連續11年位居世界前三①。從“質”上來看,投資結構持續優化,對外直接投資(OFDI)覆蓋了18 個國民經濟行業。中國境外經貿合作區是將國際產能合作與對外直接投資相結合的一種新模式,其發展經歷了從無到有、從小到大、由點及面的過程。2006 年,我國正式提出在海外建設經貿合作區,引導企業抱團出海進行投資合作。2015 年,國家發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務部聯合發布了《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 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指出要“探索投資合作新模式,鼓勵合作建設境外經貿合作區、跨境經濟合作區等各類產業園區,促進產業集群發展”。至此,境外經貿合作區進入快速發展階段。
作為“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承接點,境外經貿合作區減少了企業境外投資過程中的成本和經營風險,推動中國企業協同化、規模化“走出去”。一方面,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不斷走深走實,中國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實現了長足發展,合作區數量持續增長。截至2022 年底,我國已在亞洲、非洲、歐洲、美洲建設了125 個境外經貿合作區,其中有112個位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另一方面,中國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促進了東道國的經濟增長,傳播了技術,增加了當地就業,改善了當地民生。截至2022 年底,我國企業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建設的境外經貿合作區累計投資達571.3億美元,為當地創造了42.1 萬個就業崗位,讓近4 000 萬人擺脫貧困②。
境外經貿合作區是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的新模式,也是共建“一帶一路”的重要平臺。探究如何充分發揮其在加快我國對外投資步伐,實現我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間的互利共贏、共同發展方面的作用,對于合作區的建設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因此,本文將從境外經貿合作區影響我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直接投資的機制入手,探討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對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效應,進而提出推動合作區建設的對策建議。
境外經貿合作區近年來逐漸受到學者重視,相關研究主要集中于以下方面:一是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內涵和作用研究。學者們從不同視角研究境外經貿合作區的作用,認為合作區的建設能帶動企業“集群式”走出去,通過產業集群效應降低企業成本和風險,具有承載海外投資(李魯和趙方,2017)、幫助國內優勢產業輸出與轉移(崔政濤,2021)、促進國際產能合作(董千里,2018)等功能。二是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面臨的實踐問題研究。學者們認為目前合作區的發展面臨很多現實問題,祁欣和楊超(2018)提出合作區布局、投資運營模式、產業定位、配套設施等亟待建立健全。盧進勇和裴秋蕊(2019)指出合作區發展不平衡問題比較突出,存在招商瓶頸和盈利模式單一的問題,應堅持多元化發展理念,推動境外經貿合作區高質量發展。
近年來,我國境外經貿合作區數量不斷增長,且主要建設在“一帶一路”沿線,研究沿線國家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的成果頗為豐碩。研究內容和方法主要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基于沿線國家單個合作區建設的案例研究。例如,孟廣文等(2020)以泰中羅勇工業園為例探究合作區發展模式,并采用數據包絡分析法對合作區發展效率進行了細致的評估;楊劍等(2019)以中埃泰達蘇伊士經貿合作區為例,探討其發展過程中面臨的問題并提出相應對策;唐擁軍等(2021)以中國-印度尼西亞經貿合作區為例,研究了合作區的不同商業模式特征和更新路徑。另一類是針對合作區建設對中國或者東道國貿易投資等方面的實證研究。在貿易層面,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對我國出口有較大影響(李喆等,2022),呈現出貿易“疊加效應”(徐俊和李金葉,2020)。張相偉和趙新泉(2023)認為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對出口的影響具有產品異質性,通過貿易替代作用促進我國勞動密集型產品的出口,減少資本密集型產品的出口。在投資層面,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能通過提高基礎設施水平(Zeng,2016)、改善營商環境(岳中剛和王凱,2023),加快企業對外投資的速度(余官勝等,2019),促進我國對東道國的投資增長。此外,部分學者關注了境外經貿合作區在實現互聯互通中的作用,許培源和王倩(2019)從“一帶一路”視角來考察和詮釋境外經貿合作區,指出要用“一帶一路”“五通”引領合作區的高質量發展;在此基礎上,張相偉和龍小寧(2022)構建了“一帶一路”倡議和“五通”分析框架,探究了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的投資促進效應,并進一步說明了其對“五通”目標實現的重要意義。
綜上,現有研究在境外經貿合作區性質、作用及建設意義等方面較為深入,但對不同境外經貿合作區發展所面臨的問題及對策研究主要以案例分析為主,量化研究相對較少,并以雙邊經貿效應居多,對于境外經貿合作區對我國對外投資的促進效應還有待深入探討。
因此,本文以“一帶一路”沿線47 個國家為研究對象,實證分析了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并在此基礎上進行了中介機制討論和異質性分析。與現有研究相比,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有:第一,在研究數據上,整合了“一帶一路”沿線47 個國家的合作區建設情況,聚焦“一帶一路”建設視角,探究境外經貿合作區對我國和東道國的有益影響。第二,在研究深度上,本文引入基礎設施水平這一變量,探索了境外經貿合作區這一創新投資模式影響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內在機制;并圍繞國家經濟屬性和國家區位屬性進行異質性探討,深化了合作區建設促進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理論。
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是在雙邊政府友好合作的基礎上,共同協商以確定基本的政策,由東道國提供一定區域范圍內的投資環境,供投資國建設園區、運營規劃,從而促進國際產能合作實現互利共贏。作為東道國制度環境的替代品,境外經貿合作區是一種制度保障,它的建立不僅帶動了東道國的稅收、就業和經濟增長,也促進了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成為中國對外開放與中外互利共贏的一個重要窗口(張相偉和龍小寧,2022)。
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將產生平臺效應、規模效應、協同效應,帶動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其實現路徑如圖1 所示。

圖1 境外經貿合作區促進投資的實現路徑示意圖
第一,境外經貿合作區搭建了對外投資和國際產能合作的平臺,極大地降低了交易成本和單個企業面臨的風險,進而形成平臺效應,幫助企業“抱團式、集群式、配套式”走出去(李魯和趙方,2017)。第二,投資模式由低效分散式轉為高效聚集式,企業入駐合作區會產生聚集效應,進而構建健全的產業鏈閉合圈,發揮規模效應(沈銘輝和張中元,2016)。第三,境外經貿合作區通過協調各國市場,實現資源互補、產業互補,具有協同效應。綜上,本文提出假設H1。
H1: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正向促進了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帶動了雙方經濟的發展。
提高基礎設施建設水平對吸納外資有顯著的正向效應。“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大多為發展中國家,經濟發展水平較低,基礎設施建設亟待改善。中國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通過示范效應和溢出效應改善了東道國基礎設施水平(岳中剛和王凱,2023),對這些發展中國家的基礎設施產生明顯的升級效果(嚴兵等,2021)。從新經濟地理學視角來看,完善的基礎設施有助于產業聚集的形成,降低交易成本,促進要素的高效流動,從而促進中國對外直接投資(陳后祥,2016)。綜上,提出假設H2。
H2:境外經貿合作區通過改善東道國基礎設施水平,從而促進中國對外直接投資。
從東道國經濟屬性來看,國家的發展水平不同,其投資環境也會有差異。在經濟水平較低的發展中國家,基礎設施相對落后、營商環境較差,但這些國家往往具有較大的市場需求和投資機會。受自然資源尋求動機和廉價勞動力尋求動機的驅動(肖文和周君芝,2014),在發展中國家建設合作區能更好地帶動中國對外直接投資。
從東道國區位屬性來看,一是地理位置,與我國地緣越近的國家,文化制度會更相似,合作也會更順暢。考慮到交通成本和溝通效率,中國企業更愿意到地緣鄰近的沿線國家投資(邸玉娜和由林青,2018)。二是區位優勢,從分布來看,境外經貿合作區沿“一帶一路”建設的“六大經濟走廊”進行布局,形成陸上和海上絲綢之路國際經濟合作帶。六大經濟走廊在資源類型和發展特色上存在差異,區域合作機制和融合程度不盡相同。我國境外經貿合作區主要分布在東南亞、非洲和中亞地區,這些地區大都是發展中經濟體或轉型經濟體,與我國有著密切的地緣關系和良好的經貿關系,對來自中國的投資持歡迎態度。另有研究表明,中國-中南半島、孟中印緬、中巴經濟走廊的基礎設施改善效應要顯著高于其他經濟走廊(丁杰,2022),而基礎設施水平的提高有利于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因此,在這三大經濟走廊建設合作區,投資促進作用會更為顯著。
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設。
H3a:境外經貿合作區的投資促進效應具有異質性,對發展中國家的促進效果更大。
H3b:境外經貿合作區的投資促進效應具有異質性,對鄰國的促進效果更大。
H3c:在中國-中南半島、孟中印緬、中巴經濟走廊建設合作區,會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產生更大的推動作用。
本文選取2010—2020 年的相關數據,使用Stata17 軟件進行模型運算,采用擴展的投資引力模型實證檢驗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模型構建如下:
為進一步檢驗合作區建設是否會通過改善東道國基礎設施水平來促進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參考嚴兵等(2021)的方法,建立中介機制效應模型:
模型中,i和t分別表示不同國家和年份;lnofdiit為被解釋變量,表示中國在第t年對外直接投資存量;zoneit為核心解釋變量;中介變量東道國基礎設施水平用lnfacilityit表示;Xit為一系列控制變量,包括“一帶一路”倡議(post)、東道國人均國內生產總值(lnngdp)、東道國經濟規模總量(lngdp)、東道國自然資源豐裕度(nature)、東道國制度質量(insti)。本文還控制了可能存在的時間固定效應μt,εi為隨機誤差項。
1.被解釋變量:中國對外直接投資(lnofdiit)
參考陳升和張俊龍(2019)的做法,本文采用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直接投資存量數據,并取對數處理。依據數據的可獲得性、完整性原則,納入47 個沿線國家③作為研究對象,數據來源于商務部、國家統計局和國家外匯管理局聯合發布的《2022 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
2.核心解釋變量:中國境外經貿合作區(zoneit)
該變量表示我國第t年是否在東道國i建設境外經貿合作區。為解決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和中國對外直接投資之間存在的內生性問題,將這一變量滯后一期處理,參考李嘉楠等(2016)的方法,如果第t-1 年中國在i國設立了合作區,則第t年及以后的年份令zone=1,反之令zone=0。
3.中介變量:東道國基礎設施水平(lnfacility)
良好的基礎設施條件能提高交通的可達性,降低運營成本,提高生產交易效率。研究表明,公路和鐵路等基礎設施對投資有顯著促進作用(廖茂林等,2018),較高的基礎設施水平將對投資者產生更大的吸引力。考慮到公路里程數據嚴重缺失,本文參考胡再勇等(2019)的做法,將航空運輸貨運量取對數處理作為東道國基礎設施水平(lnfacility)的代理變量,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
4.控制變量
(1)“一帶一路”倡議(post)。自2013 年“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區域間投資合作水平大幅提升,中國與沿線國家間的經貿往來愈發密切。考慮到政策效應的滯后性,本文對虛擬變量做如下處理:若年份為2014 年及以后,則post=1,否則post= 0。
(2)東道國人均國內生產總值(lnngdp)。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可以很好地反映東道國的經濟增長,也可視為對東道國勞動力成本的衡量(張相偉和龍小寧,2022)。一般來說,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高的國家,居民的生活水平較高,社會福利較好,經濟發展較穩定,同時勞動力成本也會影響企業對外投資的決策。本文將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取對數處理,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
(3)東道國經濟規模總量(lngdp)。經濟規模總量是衡量東道國經濟環境的重要指標之一,也是一個企業出海所必須考慮的因素。本文用國內生產總值來衡量經濟規模,取對數處理。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
(4)東道國自然資源豐裕度(nature)。自然資源豐裕度是衡量一個國家或地區自然資源稟賦的重要指標,也是一國吸引外商投資的獨特優勢之一。本文采用自然資源租金總額占GDP 的比重來衡量,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
(5)東道國制度質量(insti)。制度質量反映了東道國制度環境的好壞,是影響外資企業進入的重要因素。該變量采用全球治理指標下的政治穩定性指數(PV)和法律制度指數(RL)的算術平均值來衡量,計算方式見式(4)。數據來源于WGI 數據庫。
在對模型參數估計前,采用描述性統計對數據進行初步的整體分析。表1 為本文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變量未出現異常值,說明數據可靠。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2 為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回歸分析。列(1)為OLS 基本回歸結果,列(2)為時間固定效應模型回歸結果。

表2 基本回歸分析結果
結果顯示,zone的系數和post的系數均為正,并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表明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有明顯的促進作用,假設H1 得以驗證。事實證明,“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十余年來,我國對外投資成果豐碩,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粲然可觀,為沿線國家帶來了切實利益。
其他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也與現有文獻基本相符。lnngdp的系數顯著為負,表明勞動力成本的上升會阻礙中國企業對外投資。lngdp和nature的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中國企業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具有一定的市場開拓型和資源尋求型投資動機。東道國制度質量insti的回歸系數為正,但并不顯著,說明制度環境在一定程度上會促進中國對外直接投資,但中國對外直接投資也會受到其他因素影響。例如,出于經濟援助目的,我國會鼓勵企業在一些制度質量相對較差的國家進行投資。
為探究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是否能通過改善“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基礎設施水平來促進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本文對東道國基礎設施水平做機制檢驗。檢驗結果如表3 所示,列(1)為基準回歸結果,驗證了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促進作用;列(2)檢驗了核心解釋變量對中介變量的影響效應,可知zone的系數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為正,表明合作區的建設能幫助沿線國家提高基礎設施水平;從列(3)可知,zone和lnfacility的系數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為正,但相較于列(1),zone的系數變小。綜上表明,在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和中國對外直接投資之間,東道國基礎設施水平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驗證了假設H2。東道國的基礎設施水平是吸引外資的重要因素。通過建設區內基礎設施,完善公共服務配套條件,合作區為入區企業提供了開展生產經營所需的基礎環境,從而吸引中國企業“抱團出海”,提高了中國對外直接投資。

表3 機制檢驗結果:東道國基礎設施水平
1.基于經濟發展水平劃分
本文按照世界銀行的收入劃分標準,將樣本國家分為發展中國家組和發達國家組。由表4 可知,相較于發達國家,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對我國向發展中國家投資的促進作用更大,驗證了假設H3a。一方面,在發達國家,勞動力成本較高,合作區建設運營的成本高,在一定程度上會降低我國企業對外投資的意愿;另一方面,發展中國家人力成本低、自然資源豐富,盡管存在制度質量較低的問題,但境外經貿合作區作為東道國制度環境的一種替代性制度安排,恰好能彌補發展中國家的制度缺陷,進而有力推動中國對外直接投資。

表4 異質性分析結果:經濟發展水平
2.基于與我國是否陸地接壤劃分
地理距離會對國家間的投資合作產生影響,是企業對外投資所考慮的重要因素。本文基于“是否與我國陸地接壤”進行分組,若樣本國家與我國陸地接壤,則為鄰國,反之則為非鄰國。由表5 可知,相較于鄰國,在非鄰國建設境外經貿合作區能更好地促進中國對外直接投資,這與假設H3b 相悖。究其原因,我國與鄰國進行經貿合作已較為便利,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促進對外直接投資的邊際效應相對較小;而對于距離較遠的非鄰國,境外經貿合作區提供了國內企業了解東道國的重要窗口,雙邊合作的空間更大,拉動投資的效果更突出。

表5 異質性分析結果:是否與我國陸地接壤
3.基于六大經濟走廊劃分
“六廊六路多國多港”是共建“一帶一路”的主體框架,為各國的投資合作指明了方向。其中,六大經濟走廊覆蓋了“一帶一路”的主要走向,為沿線國家經濟發展提供了廣泛的機遇。袁波等(2021)認為,以中歐班列西通道建設為紐帶,新亞歐大陸橋和中國-中亞-西亞經濟走廊將亞洲和歐洲兩個經濟圈聯系起來,實現良性協同發展。而作為我國向東南亞、南亞開放合作的橋梁,中國-中南半島、孟中印緬與中巴經濟走廊相輔相成,有利于促進沿線地區經濟繁榮。據此,本文將樣本國家分為兩組,一組合并了新亞歐大陸橋和中國-中亞-西亞經濟走廊沿線國家,另一組合并了中國-中南半島、孟中印緬與中巴經濟走廊沿線國家,如表6 所示。
分組回歸結果見表7,可以看到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均顯著為正,即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促進了我國向走廊沿線國家的直接投資。境外經貿合作區和“一帶一路”六大經濟走廊的建設相互依存,它們的聯動將為區域合作和全球經濟發展提供更多的機遇。從系數大小來看,合作區的建設對新亞歐大陸橋和中國-中亞-西亞經濟走廊沿線國家的促進作用更大,與假設H3c 相悖。原因在于,相較于其他經濟走廊,新亞歐大陸橋經濟走廊以中歐班列等現代化國際物流體系為依托,以鐵路建設為重點發展經貿和產能合作;中國-中亞-西亞經濟走廊以基礎設施建設、投資貿易便利化為著力點,推動沿線國家互聯互通和互利合作。在這兩條經濟走廊重點布局境外經貿合作區,將有利于構建暢通高效的區域大市場,促進中國對外直接投資。

表7 異質性分析結果:基于六大經濟走廊
1.替換解釋變量
將核心解釋變量中國境外經貿合作區(zone)替換為現有境外經貿合作區的數量(park)④,該變量同樣能較好地反映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情況。結果如表8 列(1)所示,可以看到核心解釋變量park的系數為0.688,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說明合作區建設能促進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結論與前文一致,通過了穩健性檢驗。

表8 穩健性分析結果
2.兩階段最小二乘法回歸法(2SLS)
為了避免遺漏變量偏誤和反向因果所帶來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進一步采用2SLS 和系統GMM回歸法加以處理。首先采用2SLS 的計量方法進行檢驗,所選取的2 個工具變量分別為境外經貿合作區數量park的滯后一期(L.park)、是否為社會主義國家(Soci)(閆雪凌和林建浩,2019),兩個變量均滿足與內生性解釋變量zone高度相關,且與擾動項不相關的條件。根據表8 列(2)的檢驗結果,Kleibergen-Paap rk LM 與Cragg-Donald Wald F 這兩個統計量分別拒絕了識別不足和弱工具變量的原假設,證明工具變量選擇合理。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為3.417,并且在1%的置信水平下顯著,表明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確實能有效促進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結論與前文一致。
3.系統GMM 回歸法
采用廣義矩估計(GMM)進行穩健性分析,將被解釋變量lnofdi的滯后一期(L.lnofdi)放入模型進行回歸,工具變量選取同上。檢驗結果見表8列(3),從AR(1)和AR(2)的p 值可知存在一階序列相關,不存在二階序列相關;從Sargan 值可知工具變量的選取有效。此外,核心解釋變量(zone)和被解釋變量lnofdi滯后一期(L.lnofdi)的系數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為正,這表明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有顯著的拉動作用,并且投資還具有累積效應,即現在的投資會對未來的投資產生促進作用。
本文基于2010—2020 年“一帶一路”沿線47國的面板數據,通過擴展的投資引力模型,首先實證分析了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并驗證了東道國基礎設施水平在兩者間發揮的部分中介作用。此外,從東道國經濟發展水平、是否與我國陸地接壤、所屬經濟走廊三個方面做了異質性分析。研究得到以下主要結論:第一,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成效顯著,其能夠通過東道國基礎設施改善這一影響機制,有效促進中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對外直接投資。第二,中國境外經貿合作區的發展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具有異質性表現。從不同經濟發展水平來看,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對我國向發展中國家投資的促進作用更大;從地理位置上看,非鄰國經貿合作區的建設對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拉動作用更大;從不同經濟走廊來看,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更有利于我國向新亞歐大陸橋和中國-中亞-西亞經濟走廊沿線國家進行投資。
1.擴大我國境外經貿合作區建設,推動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發展
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建設會提升當地基礎設施水平,優化投資環境,是實現我國和沿線國家投資合作的重要載體。近二十年來,境外經貿合作區的發展穩中向好,為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的發展注入了強勁的動力。故應擴大我國在沿線國家的合作區建設,發揮平臺效應、規模效應、協同效應,助力打造高層次對外投資聚集地。為更好地發揮合作區建設的促進投資作用,一方面,要與“一帶一路”建設緊密結合,強化合作區內基礎設施的建設;另一方面,要加強我國政府和沿線國家政府的政策溝通,通過高層對話推動兩國經濟戰略對接,為合作區的發展提供有力保障。
2.緊密結合沿線國家實際情況,因地制宜建設我國境外經貿合作區
境外經貿合作區作為我國對外開放的新模式,體現了“共商共建共享”的互惠理念,促進了我國和“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經濟發展。未來推動境外經貿合作區的高質量建設,要注重因地制宜,結合沿線國家實際情況,有差別、有側重地進行布局。
首先,要著重關注發展中國家的市場潛力,利用當地豐富的自然資源、廉價的勞動力,建設勞動密集型和資源密集型的經貿合作區。其次,要突破地理距離的限制,拓寬我國與沿線國家的投資合作空間,不再囿于和鄰國的投資合作。最后,六大經濟走廊作為“一帶一路”分區施策的載體,提升了“一帶一路”倡議與沿線國家發展戰略的契合度。其中,新亞歐大陸橋和中國-中亞-西亞經濟走廊的鐵路基礎設施發展成效顯著、國際物流體系較完善,是目前我國對外投資合作的活力源泉之一。我國應結合這兩大經濟走廊沿線國家的發展情況,重點建設境外經貿合作區,實現我國與沿線國家全方位、多領域、深層次的投資交流合作。
3.完善合作區風險評估機制,筑牢企業境外投資的防火墻
從發展現狀來看,建設境外經貿合作區的國家大多是發展中國家,盡管它們有著旺盛的市場需求和豐富的自然資源,但制約因素仍突出,主要體現在政治環境不穩定、社會問題頻發、法律法規不健全等方面。境外經貿合作區的持續性發展,離不開一個安全穩定的投資環境。為更好地克服沿線國家制度壁壘,要完善風險評估體系,將合作區打造成我國企業境外投資的“安全驛站”。具體來說:首先,要加強對沿線國家營商環境的風險評估,建立風險預警機制,發揮智庫的專業優勢,針對各類風險做出應急預案。其次,成立專業的境外經貿合作區管理機構,協調解決合作區建設運營過程中的難題,切實保障區內企業的正當權益。最后,要建立完善的企業境外投資保險制度,創新境外投資保險品種,簽訂雙邊或多邊投資保護協議,為企業高質量“走出去”保駕護航,讓企業在境外發展得更加安心、省心。
注釋:
① 數據來源于《2022 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
② 數據來源于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官網:https://www.ndrc.gov.cn。
③ 47 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分別是:阿富汗、阿爾巴尼亞、阿聯酋、孟加拉國、白俄羅斯、文萊、捷克、愛沙尼亞、格魯吉亞、克羅地亞、印度尼西亞、印度、伊朗、伊拉克、以色列、約旦、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柬埔寨、科威特、老撾、黎巴嫩、斯里蘭卡、立陶宛、拉脫維亞、摩爾多瓦、北馬其頓、緬甸、黑山、馬來西亞、尼泊爾、阿曼、巴基斯坦、菲律賓、波蘭、卡塔爾、沙特阿拉伯、新加坡、塞爾維亞、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亞、泰國、塔吉克斯坦、土耳其、烏克蘭、烏茲別克斯坦、越南。
④ 各國現有中國境外經貿合作區的數量來源于筆者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