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滋潤打工路

趙林祥

20世紀80年代，打工潮在農村興起，我和許多農民工兄弟一樣，農閑之余扛起行囊，開啟了漂泊不定的旅程。

首站落腳在秦嶺深山，是修建一座公路大橋。我們百十人坐著大卡車，顛簸了一天才抵達工地。那時施工條件艱苦，甭說如今的活動板房，連個像樣的帳篷都沒有，大家被就近安頓在幾戶山民家的后院里，地上鋪一層麥草就是床鋪。當我從蛇皮袋里掏出帶來的被褥，一沓書刊散落在地，立即吸引了大家的目光，眾人停下手里的活計，紛紛前來圍觀。《創(chuàng)業(yè)史》《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輪椅上的夢》這些勵志書，一下子被大家爭搶借閱，一陣鬧哄哄的擁擠后，各人不由分說地挑了自己中意的書刊，背靠在各自的被垛上翻閱起來，一時間忘卻了旅途的勞累。

就這樣，我開始了邊打工邊讀書的日子。白天，我們掄镢頭挖地基、扛架管、打混凝土，個個累出一身臭汗，下工后匆匆擦洗一番，飯后躺在地鋪上歇息，或拿出書讀上幾頁，或隨手翻翻雜志，勞作的疲乏立即拋在了腦后。尤其是遇到下雨天，工友們圍在一起，談論著各自的所讀所感，實在是一件美事。打工之余的讀書，既排遣了山區(qū)生活的寂寞，讓人不再無所事事，也獲得了知識，開闊了視野，還結識了不少喜歡讀書的朋友，消解了遠離家鄉(xiāng)對親人的思念。

我和來自陜南農村的小唐因書結緣，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在工棚里的床上，我們一次次地討論著《創(chuàng)業(yè)史》，為梁生寶一心為他人著想、帶領莊戶人共同富裕而感動；在大山深處，我們飯后無數(shù)次爭執(zhí)《平凡的世界》，為孫少安兄弟的磨難與奮斗所鼓舞。我們還結伴翻山越嶺，去附近鎮(zhèn)上看了經典影片《英雄兒女》，對主人公王成的獻身壯舉敬佩不已。回來后，我想起枕頭下正好有一本魏巍寫的長篇小說《東方》，就趕緊拿了出來重溫。這樣的閱讀，讓我更加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只有國家強大了，人民才不會受欺負。我的心中萌生出強烈的愛國熱情，也把自己的心得分享給工友，共同燃燒起為國家建設奉獻青春的豪情壯志。

最有趣的是2010年，我們幾個僅有小學文化的農民工，輾轉到了首都北京打工。有一天下雨歇工，大家提議去看看北京大學。面對遙不可及的高等學府，看著身邊氣質不凡的莘莘學子，我們每個人的心里一時五味雜陳，為自己上學時沒有好好讀書而深感懊悔，由此產生了不僅自己要繼續(xù)讀書，還要教育孩子們好好讀書的想法。

回想漂泊不定的打工生活，書陪伴著我走遍了大半個中國。多年來的讀書生活，我和農民工兄弟不僅增長了知識，也讓我們的人生有了質的改變。許多農民工通過不斷自學，考取了電焊工、管道工、鋼筋工等專業(yè)技術證書，實現(xiàn)了由農民工到技術員的華麗轉身，有個別能人還當上了包工頭甚至項目經理，這都是讀書帶給我們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