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活動對舟山群島的影響及可持續發展對策

于淼,孫麗,王德剛,毋瑾超,譚勇華,莫微,賴瑛

(1.自然資源部第二海洋研究所 杭州 310012;2.浙江省海洋科學院 杭州 310020;3.自然資源部海洋空間資源管理技術重點實驗室 杭州 310012)

0 引言

舟山市位于浙江省舟山群島,是全國唯一以群島組成的省轄地級城市,地處我國東南沿海,長江口南側,杭州灣外緣的東海洋面上。舟山群島是我國第一大群島,有大小島嶼2 085 個,陸域面積1 459 km2[1],在浙江省11個市中陸域面積最小,各種資源相對貧乏,生態系統比較脆弱。

改革開放以來,舟山的經濟迅猛發展,尤其近幾年舟山經濟增速顯著,2022年舟山市14項主要經濟指標中7項增速居浙江省第一,全市地區生產總值達1 951.3億元,增長8.5%[2]。經濟高速發展的同時,舟山群島面臨的生態環境壓力也逐漸增大,雖然其中有不可避免的自然因素原因,如全球氣候變化、臺風災害、海平面上升、赤潮等,但人類活動對海島生態環境造成的不利影響也逐漸凸顯。沈遠等[3]研究了舟山十六門諸島周邊圍海、碼頭等工程建設對舟山海島岸灘造成了嚴重影響,發現人類活動是造成2002年以后該區域由自然緩慢淤積變為明顯沖刷的主要原因。凡姚申等[4]發現1988—2014年朱家尖島中等和較高生態風險區面積持續上升,建設用地、養殖區等面積呈現上升態勢,林地和農田景觀類型面積呈下降態勢。由于人類的活動基本以經濟發展為目的,在追求利益的同時往往容易忽略海島地區生態系統脆弱性的特點。雖然《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島保護法》實施后,人們對于海島保護的理念已經越來越重視,強調了對海島的適度利用和保護,但開發和保護之間的矛盾是客觀存在的。在開發時強調保護,可以降低對海島生態的負面影響,盡量減小負面影響的程度,而無法改變產生負面影響的事實。

海島是海洋生態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敏感性大,穩定性小,在人類活動和自然災害等各種動力耦合的作用下,其生態環境的脆弱性表現出復雜性和多樣性的特征[5]。因此,如何使海島地區保持可持續的發展是目前面臨的緊迫問題。本研究闡述了舟山海島生態環境面臨的壓力,分析了人類活動對舟山海島的影響方式,探討在開發與保護并重的情況下舟山海島地區可持續發展對策。

1 舟山海島生態環境面臨的壓力

1.1 污水固體廢物污染

近年來,舟山海域生態環境總體平穩,但部分區域海島水環境面臨著人類活動帶來的壓力,內陸地區的入海污染物及部分地區的工業廢水、生活污水和農業化肥等對生態環境造成了一定影響[6-7],海水富營養化問題嚴重[8-9]。2021 年舟山市近岸海域環境功能區水質面積達標率為14.6%,呈富營養化狀態的近岸海域面積比例為49.4%[10]。據統計,1990年以來舟山工業廢水排放量情況如表1所示,可以看出目前舟山的工業廢水排放從1990年開始呈現增長趨勢,到2015年達到頂峰,隨后出現下降態勢,但是到了2020 年工業廢水排放量達到1 812萬t,再次呈現增長趨勢。舟山一般工業固體廢物產生量同樣一直呈現增長態勢,到了2020年,達到201.1萬t,與1990年相比增長了15倍。

目前舟山相關管理部門對排污狀況的總體監管較好,但還是存在個別企業污水滲排漏排、私設暗管違法排放水污染物、廢水經稀釋后直排入海情況的行為,上述行為對海島及周邊海域的生態環境造成污染,甚至會滲漏到淡水水源地,影響人類的健康。舟山的部分農村地區,農村生活垃圾處理系統建設相對滯后、生活垃圾資源回收利用率不足[11],大部分垃圾在海島內處理,給海島生態環境帶來一定壓力。

1.2 人口密度和用地結構變化

據統計,2006 年舟山人口密度671 人/km2,2021年舟山市常住人口已經達到116.5萬人,人口密度達到了809 人/km2,是全國平均人口密度的5倍多。舟山島是舟山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舟山有將近半數的人口生活在舟山島。舟山島中部地區是山丘地形,植被覆蓋率比較高,海島周邊的海岸帶地區是居民活動地帶,相對經濟發達,人口稠密,因此海島可供人類生存的土地面積實際上很小,處于人多地少狀態。隨著經濟發展和人口增多,舟山島沿岸地區新建了眾多的住宅區、工廠廠房,這些現代建筑必然占用了部分耕地和草地,導致舟山海島的用地結構出現了一定的變化,農業用地、植被覆蓋面積有所減少,建設用地面積有所增加,另外也導致部分自然岸線轉變為碼頭、海堤等人工岸線。2021年舟山人均耕地為0.013 hm2,遠低于浙江省人均耕地0.02 hm2的平均水平。

2 人類活動類型及對海島生態影響方式

人類對舟山海島的開發活動主要有旅游開發、港口建設、工業開發、海岸工程、漁業開發及其相關產業。不同的開發方式有其自身的特點,對資源的需求有差別,對海島地形地貌、海島岸線、海島生物物種和淡水等的影響也不同。

2.1 旅游開發及生態影響特點

旅游開發一般都選擇風光優美,有著豐富的旅游資源和傳統海洋文化的區域。海島旅游開發如片面地追求規模的擴大和速度的加快,會使得海島資源和生態結構走向衰竭并受到嚴重威脅[12]。近些年隨著生態環保理念的提升,海島旅游開發的思路也在轉變,更加強調在充分結合海島資源的情況下適度的利用,避免了大規模的建設,整體上對海島生態系統、島體景觀和岸線的影響越來越小。首先,海島旅游開發會吸引大量的游客,隨著游客的增多,海島垃圾污水的污染增多,海島植被、奇石景觀等被人為破壞的概率增加。對游客活動行為的管理和對固廢垃圾的處理是目前海島旅游開發需要解決的問題。其次,在旅游旺季的時候,大大超過了海島地區的生態承載能力,主要體現在對水資源的消耗上,使得海島上原本就很珍貴稀缺的淡水資源出現了消耗過度的現象[13]。最后,舟山市大部分有居民海島上由于村莊周圍為丘陵地帶,不便建設,只能在地勢相對平緩的土地上砍伐植被以擴大村鎮中旅游相關設施的建設面積。海島景區中需要修建的寺廟、賓館、辦公場所等建筑設施,都會占用海島有限的土地資源。

2.2 港口建設及生態影響特點

舟山市具有地理位置優越、深水岸線廣闊的優勢,具備建設港口的優質條件,到2022年為止,寧波舟山港貨物吞吐量連續14年保持全球首位。除了寧波舟山港的建設,在舟山市各個海島的海岸帶地區有限的土地上興建了大量大大小小的港口、船廠,使得舟山市呈現出港口碼頭林立的特點,這種人類活動不僅嚴重影響了海島海岸帶地區的生態環境,而且造成了資源的浪費,主要表現在3 個方面:一是海島海岸帶地貌環境的改變。大肆建港造船使得海島海岸帶地區失去了天然風貌,同時也加大了海岸帶地區受災后的經濟損失。二是造成海岸帶地區生態系統脆弱性增加。海岸帶及其周邊灘涂濕地是海洋物種資源極為豐富的地帶,由于港口碼頭的修建,造成大量植被及生物物種的棲息地被侵占。三是導致海洋環境的污染。港口船廠的增多,不可避免地帶來了廢棄物的排放,溢油事故發生的概率增加,使得港口周圍海域的水質受到污染。

2.3 工業開發及生態影響特點

工業開發需要有良好的區位及環境條件,臨港工業開發一般選址在深水岸線資源條件良好、陸域腹地充裕、水陸交通便利的地區。工業型開發方式中大部分的工廠企業都是建在離海域較近的濱海地區,對海岸帶的景觀、岸線及濱海灘涂濕地影響較大,并且工業開發方式對水、電、建筑原材料等資源的需求較高,還易產生大量廢棄物和污染物,如處置不當可能對空氣和水體造成嚴重污染,甚至影響到周邊海域的水體環境和生物資源。工業開發區域的生態系統往往承受著更高的開發強度,生態損耗速度較快。

2.4 海岸工程及生態影響特點

舟山的海岸工程主要是圍填海工程和陸島工程,海島地區獨特的地理條件決定了其有著土地面積狹小、資源短缺、交通不便等局限性。為了發展海島經濟,舟山只能向大海索要土地,而海岸工程一般都是大型項目,這些項目對海島的生態影響很大,一是采集原料帶來的影響,海岸工程項目需要的沙子、石頭等原料基本是采用就近取料的原則,從離工程較近的山頭或者小島采挖。這種原料采集方法不僅造成海島地質地貌環境的改變,增加了山體滑坡等地質災害風險,而且引起局部區域生態系統的惡化;二是工程本身對海岸地質地貌和海洋生物物種棲息地的影響,濱海濕地面積有所減少,部分海洋生物物種失去了生存空間,導致滅亡,還嚴重地影響了大量遷徙鳥類的覓食場所,工程本身也帶來了噪聲和空氣污染。

2.5 漁業開發及生態影響特點

漁業開發主要包括捕撈和海水養殖活動,其中海水養殖又分為深水網箱養殖和圍塘養殖。相對來說,漁民傳統的捕撈作業和深水網箱養殖對海島島體、海岸線的影響比較小。而圍塘養殖不僅直接改變自然海岸線的屬性,而且養殖廢水容易導致附近海域水體富營養化,對海島周圍海域造成嚴重污染。隨著科技進步,捕魚工具也有了較大進步,尤其是一些大型拖網的應用極大地提升了每網的捕獲量,捕撈強度明顯提升,對魚類及其他海洋生物的影響較為嚴重,易導致海洋漁業資源的衰退和枯竭。

3 人類活動與海島生態系統的相互效應

人類的開發利用活動與海島的自然生態系統之間有著密切的關系,二者是相輔相成、彼此影響的關系。如圖1所示,人類在開發利用海島的活動中,首先需要向海島索要資源作為開發建設的物質基礎,如水資源、陸域和海域等空間資源等。由于海島本身資源有限,在人類無序過度的開發狀態下,對海島資源的大量索取極易產生惡性循環,從而導致海島的生態環境逐漸惡化。人類的開發活動從短期來看,帶來了港口、碼頭、工廠、景區等設施,促進了社會經濟的發展,帶來明顯的經濟效益,并解決了海島居民的收入就業等問題。但從長遠來看,這些開發活動使海島的環境狀況、生態功能發生重大變化,加速破壞了海島的生態平衡,阻礙了海島的可持續發展。也就是說人類向海島索要資源的同時,也在直接地破壞海島生態環境,并將間接導致海島遭受自然災害的可能性增加、各種生態保護功能衰退。在這種作用與反作用的較量下,“病弱的海島”又會反過來阻礙人類的開發活動,進而影響到社會經濟的發展。

圖1 人類活動與海島生態系統相互關系Fig.1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 activities and island ecosystem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指引我們,平衡好開發與保護的關系,要在“保護中開發,開發中保護”,才能促進海島的可持續發展。人類與海島生態系統之間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只有科學、合理、適宜的開發,才能保證海島在可接受的生態承載力范圍內的可持續發展,實現人類經濟繁榮和海島保護的共贏。

4 舟山海島可持續發展對策

為了構建“海島生態系統健康穩定、人類經濟社會穩步發展”的和諧局面,遵照“完善管理體制機制、強化國空規劃引領、開發利用清潔能源、加強污水固廢治理、加大科研投入力度、加強環保教育宣傳”的發展策略,穩步推動舟山海島的可持續發展。

4.1 完善管理體制機制,增進管理部門之間的協作

海島的開發有利于促進海島的經濟發展,但是如何做到開發與保護的合理平衡,使海島達到可持續發展狀態是需要關注的核心問題。舟山屬于依托海島發展的城市,與大陸地區的城市管理不同,海島地區的管理更加需要集中性、統一性,部門間的合作共享機制的要求要比內陸地區更高,因此對舟山這類海島型城市的發展一定要加強部門間的協作,實行海島開發的嚴格準入制度和監督檢查制度。海島開發相關管理部門一是加大海島開發項目的審批力度。按照嚴格管控、生態優先、集約節約的原則,嚴格限制房地產開發、低水平重復建設旅游休閑娛樂項目及污染海洋生態環境的項目。二是嚴格落實環境影響評價制度和用島論證審批制度。對各種大型項目落地的必要性和可行性要充分論證,對海島生態環境的影響評估一定要落到實處。三是嚴格落實生態損失補償制度,加強海島生態整治修復。準確估算項目對海島的潛在生態破壞影響,切實掌握項目對海島資源的影響程度,提出切實可行的修復措施,并加大財政支持力度,積極推進海岸線整治修復和“藍色海灣”“生態島礁”“南紅北柳”工程,支持通過退圍還海、退養還灘等方式,逐步修復已經破壞的海島生態系統,提升海洋生態系統質量和穩定性。

4.2 強化國土空間規劃引領,嚴格“一島一特色”用途管制

強化沿海國土空間用途管制,海島開發利用需求應符合“三區三線”“兩空間一紅線”等國土空間規劃管控要求,已列入重大項目清單的用島項目應提前納入在編的國土空間規劃及“一張圖”,嚴格限制在生態脆弱敏感、自凈能力弱的海島和海域實施顯著改變海島生態環境的開發項目,嚴禁國家產業政策淘汰類、限制類項目在無居民海島布局。

海島一般土地面積較小,各種資源貧乏,每個島的生態環境差別很大,因此對海島的開發不能講究大而全,要針對每個島的區位條件、資源狀況等制定適合該島的發展模式,合理實施“一島一特色”規劃,并根據海島的特點發展相應的產業。以舟山嵊泗縣為例,嵊泗轄下三鎮,分別為洋山鎮、菜園鎮和嵊山鎮。洋山鎮緊鄰上海,有著良好的區位條件,隨著洋山港口的建立,洋山的臨港工業發展迅速,是比較適合臨港工業開發的海島;菜園鎮風光秀麗,景色優美,是發展生態旅游業的好地方;嵊山鎮有著全國最大的漁場之一嵊山漁場,全鎮海洋資源豐富,比較適合發展生態漁業。

4.3 積極開發利用清潔能源,推動海島綠色發展

舟山海島眾多,交通不便,資源有限,特別是水資源、電力資源貧乏。為了保護舟山的生態環境,促進舟山的可持續發展,應加大可再生能源的開發力度。可再生能源優勢明顯,不污染環境,能源永不耗竭,正適合潮汐能、風能資源比較充足的海島地區。

舟山風能、潮汐能等可再生能源十分豐富,具有很大的開發潛力。舟山作為全國最佳風能區之一,年平均風速在4.0～7.0 m/s,全年有效風能密度大于250 W/m2,全年有效風速時數在6 000 h左右,可開發風能資源在30萬k W 以上[14]。根據勘測數據顯示,舟山群島占我國潮流能量的一半左右,開發潛力較大。因此相關部門應做好規劃,積極有序地開發利用可再生能源,以促進舟山的發展,保護海島生態環境。

4.4 提升污水和固體廢物治理能力,改善海島生態環境

針對舟山海島污水和固體廢物治理問題,需集中力量攻克難點,重點加強工礦企業污水排放治理、固體廢物治理和海上船舶污染治理能力。管理部門可通過在海島上建立集中的污染物處理場所和設備,便于垃圾和污水的處理,同時提升城鎮污水收集處理能力和污水管網覆蓋,并進一步加大危險廢物利用處置設施建設,提升危險廢物處置能力。同時加大對中小企業的監管力度,一方面對污染可能性比較大的化工等行業的企業增加抽查頻率,對于污水處理設施不合格的企業,責令治理;另一方面加快污染監管的信息化系統建設。針對船舶的油氣泄漏等污染,需要加強應急措施的制定,提升處理速度,并要堅決杜絕船舶壓艙水在近岸海域的排放,防止外來物種的入侵。

4.5 加大科研創新投入力度,改善科技支撐能力

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海島地區的可持續發展離不開科技的支撐,這是舟山發展的根本途徑。舟山市有浙江大學海洋學院、浙江海洋大學等高校,浙江省內還有自然資源部第二海洋研究所等海洋類科研院所,具備了較強的科研實力。舟山市應充分發揮這些高校和科研院所的優勢,加大科學技術研究的支持力度,針對舟山的未來發展,重點加強人類-海島復合生態系統下的可持續發展模式、海島生態旅游環境容量、海島清潔能源開發利用等方面的研究,針對上述研究領域的高素質人才舟山相關管理部門有必要出臺相關激勵措施,提高其工作熱情。同時,針對近年來舟山市人才流失較為嚴重,人才引進方面意識滯后[15-16]的問題,政府及相關管理部門要出臺政策,鼓勵各類人才前往舟山發展。

4.6 加強生態環境保護教育宣傳,提高公眾環保意識

對于舟山市普陀、嵊泗等旅游資源條件較好的地區,生態保護的關鍵是要減少人類活動的影響。這些海島上的人員大體可以分為3類:島上居民、旅游從業者和游客。島上居民的教育要靠相關的村鎮政府部門的工作,可通過張貼海報、定期舉辦講座等手段,把海島生態環境保護的觀念和當地的文化、風俗等結合起來宣傳,便于當地居民接受;旅游行業的單位在招聘員工環節可提高準入門檻,例如增加環保方面的考試,定期對員工培訓,提高旅游從業者的環保意識;對于上島游客的教育,要加大景區的環保宣傳力度,同時提高懲戒力度,對于破壞生態環境的行為,從嚴從重處罰。由于海島的生態旅游環境容量有限,游客無限制地涌入,不可避免地會超過海島的生態承受能力,因此舟山海島各個景區必須限制游客數量,減少賓館、旅游設施的建設規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