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銀鳳
(蘭州交通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線性文化遺產是我國文化遺產保護領域近年來提出的新理念,我國文化遺產的保護從空間范圍內的單體建筑遺產到歷史街區逐漸擴大至線性遺產,范圍的擴大也使得人們對文化遺產的研究進行了從點-線-面的空間轉換。線性文化遺產有著將不同場域文化遺產串并起來,進行整體性遺產內涵和價值闡釋、展示的能力。2018年《關于加強文物保護利用改革的若干意見》印發,其在主要任務中提出“構建中華文明標識體系”,要求“依托價值突出、內涵豐厚的珍貴文物”,推介一批國家文化地標和精神標識,增強中華民族的自豪感和凝聚力[1]。從弘揚中華文化精神的高度,絲綢之路是自秦漢以來溝通中原地區與西域各國的交通要道,創造了燦爛的人類文明,具有重要的歷史、經濟、科學以及文化價值,是中華民族千百年來歷史發展的見證和記憶載體,是構建中華文明標識體系不可或缺的歷史價值呈現。甘肅作為絲綢之路黃金段,不僅見證了朝代的興衰,更見證了沿線地區曾經的風土人情,現如今的絲綢之路雖已隨著歷史發展、經濟進步失去了部分的功能和作用,但其留下了較多獨具歷史和民族特色的遺址文明,它們是絲綢之路上中華民族千百年來的見證和記憶載體。如何合理利用絲綢之路上的文化遺產,使人們更好地了解絲路沿途的遺產、文化等歷史遺存?這一問題,是絲綢之路甘肅段遺址保護利用的重要出發點。
《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中將遺址定義為:“從歷史、審美、人種學或人類學角度看,具有突出的普遍價值的人類工程或自然與人聯合工程及考古地址的地方”[2]。遺址可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具有人類文化遺產屬性的歷史類遺址,近現代史上遺留的革命舊址遺跡也應歸于歷史類遺址[3];另一類是具有自然科學屬性的自然類遺址。本文用于定義絲綢之路的遺址,是指存在于一定歷史時間,在歷史發展過程中見證或者存在共同特征的人類遺存。根據遺址不可移動、不可再生的特性,將絲綢之路甘肅段遺址分為古遺址、古墓葬、古建筑、石窟寺及石刻四類。以絲綢之路甘肅段兩漢時期到元時期遺留下的國家級及省級遺址作為研究對象,將絲綢之路甘肅段作為空間研究范圍,對甘肅省張掖、酒泉、武威、蘭州等14個地州市現有遺址進行保護利用研究。
遺址的形成在歷史發展過程中必將有其存在及發展的蹤跡,絲綢之路遺址的形成與其當時社會發展的要求離不開。
驛站:《中國郵驛發達史》記載:“郵者步傳也,驛也”,“驛置騎也,傳遽也”。“郡國朝宿之舍,在京者為之邸;郵傳遽之館,在四方者謂之驛”。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中國古代在道路上有按一定距離設置驛站機構,并且伴隨著道路和郵驛的管理制度。漢代的郵驛設置隨著道路的開辟四通八達。從漢武帝逾隴巡視到回中道的開辟,再到遠至西域的絲綢大道的開通,均有設置驛站以便投遞[4]。
關隘:古代的甘肅,全省境內關隘分布廣泛,今天甘肅境內的許多村鎮也是由昔日軍事駐防的關城堡寨發展而來。現如今,其昔日的光景已成為過眼云煙,過去的關隘遺址或遺跡也日漸稀少,成為了一種歷史印記,形成了歷史發展的“關隘文化”。西漢出使西域的時期,甘肅成為東西交流的必經之地,河西走廊成為絲綢大道的孔道,設陽關和玉門關作為通西域的門戶和交通總樞紐。西漢王朝為鞏固與西域王朝抗戰的勝利成果,在蘭州至敦煌的祁連山沿線設置關隘以及衛戍防線[5]。關隘在魏晉、隋唐、宋等時期更是地方民族經濟的貿易點和民族沖突的交織點。在我國日益重視歷史文化遺產保護與利用的今天,關隘作為一種過去設置的軍事防御遺址和自然景觀,有著豐富的歷史底蘊,承載著厚重的人文情愫。盡管現如今的關隘遺址已經不再承擔軍事防御等功能,但仍然向人們傳達著千年來其自身的歷史文化掌故,我們也應當給予關注同時更好地保護歷史文化遺產。
石窟:隨著佛教盛行,佛教藝術在甘肅地區不斷發展。如我國甘肅著名佛教石窟——敦煌石窟,包括了莫高窟、榆林窟等四處石窟。其經歷隋唐至元代,并在此期間均有所建。藝術作品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生活及藝術發展,同時也見證了作為東西方交通重鎮的敦煌在曾經的交通暢達時期的歷史地位及巨大規模佛教藝術的發展盛況。還有麥積山石窟、炳靈寺石窟等石窟均見證了一定歷史時期的社會交往和文化藝術,而這些巨大工程的建造一定程度上也促進了甘肅地區道路建設和運輸的發展。
城址:因政治防御等目的而形成的城鎮或建構筑物遺址,有些雖然與絲綢之路開拓和發展沒有發生必然聯系,但在歷史發展過程中進行了文化、宗教等交流進而產生間接關聯的遺產。
在信息收集階段中,通過公開的國家基礎地理信息中心獲取研究區域的地圖數據,從百度地圖上鎖定線路上遺址的相關地理信息。以國家文物局和省文物局公布的8批文物保護單位名錄為數據源,篩選出兩漢到元時期的遺址,其中國家級遺址60個,省級遺址161個。利用91衛圖助手軟件獲得221個遺址點的經緯度,利用甘肅省DEM數據提取遺址點高程。
借助ArcGIS10.6,運用最鄰近指數法、核密度分析法、不平衡指數、地理集中指數等空間分析方法,對兩漢到元時期的遺址進行空間分布分析。
1)不平衡指數。不平衡指數(S)可以反映兩漢到元時期的遺址點在甘肅各市的分布均衡情況[6],計算公式見式(1):
(1)
其中,n為甘肅省地級市數量;Yi為各地級市遺址點數量占全省遺址點總數的比重從大到小排序后第i位的累計百分比。S的取值范圍為0到1,當S=0時,遺址點平均分布在各市域,S=1時,遺址點全部集中于一個區域。
2)地理集中指數。地理集中指數(G)可用來表示研究對象在空間上分布的集中程度[7-8]。用來計算遺址點在區域內的集中程度,即公式(2):
(2)
其中,Xi代表甘肅第i個地級市所擁有的遺址點數量;T為甘肅遺址點的總數;n表示甘肅省地級市的個數。G值越大,則集中程度越高,假設遺址點平均分布式G=G0,如果G>G0,表示遺址點集中分布,反之分布分散。
1)空間分布類型。最鄰近比率用于判定絲綢之路甘肅段遺址的空間分布形態(見表1)。運用ArcGIS進行最鄰近分析可知,絲綢之路甘肅段遺址整體分布的最臨近比率為0.628,小于1,說明絲綢之路甘肅段遺址的空間形態趨于聚集分布。四種類型遺址中古墓葬的最近鄰比率小于0.628,說明古墓葬在空間上的聚集程度相較整體而言更加聚集;古遺址、古建筑、石窟寺及石刻三種類型遺址均大于0.628,數值分布于0.705~0.787之間,說明這三種類型的遺址在空間聚集程度上相比較全部類型遺址而言有所減弱。其中,古建筑的最鄰近比率最高,空間聚集程度最低。

表1 絲綢之路甘肅段遺址最近鄰比率
2)空間分布均衡程度。不均衡指數可用來分析遺產點在甘肅省各市的分布均衡程度。根據式(1)得S=0.431,即可知遺址在甘肅省內分布不均衡。根據統計數據生成絲綢之路甘肅段沿線遺址洛倫茲曲線(見圖1),由圖1知洛倫茲曲線離均勻分布線較遠,曲線中部凸起弧度大,一定程度上說明遺址在甘肅省各市內分布不均衡。其中酒泉市的遺址數量最多,武威市次之,臨夏回族自治州遺址數量最少。

3)空間分布聚集區域分析。地理集中指數(G)某種程度上可以反映研究對象分布的集中程度。由公式(2)可以得知地理集中指數G=32.945,G0=26.726,G>G0,說明絲綢之路甘肅段遺址點呈集中分布。同時,將遺址點反映于甘肅省行政區劃圖上,得出絲綢之路甘肅段遺址分布圖,并將其進行空間集聚分析,如圖2所示。圖2顯示絲綢之路甘肅段遺址點在空間上形成了2個高度密集區,3個次集密集區,1個帶狀密集區。2個高度密集區一個分布于金昌市和武威市交界處,一個分布在平涼地區;三個次密集區分別分布于酒泉市、張掖市和整個隴中片區;一個帶狀密集區即隴東、隴中、河西走廊地區串聯于一體形成的遺址分布帶。古遺址在河西走廊分布較為密集,如陽關遺址、玉門關遺址等好多在歷史上著名的遺址均在河西走廊一帶(見圖3);古墓葬在河西走廊地區的武威市最為集聚,隴東、隴中等地區分布較為均勻(見圖4);古建筑在隴東地區的慶陽市分布密集,隴中和河西走廊次之(見圖5);石窟寺及石刻在隴東地區的平涼市分布較多(見圖6)。





1)文物遺址保護參差不齊。在絲綢之路甘肅段遺址點中,可以發現城鎮化快速發展對位于城鎮建設區的遺址點造成不可逆破壞,使得遺址點面臨保護與發展的困境。位于城郊結合部的遺址點的遺址本體和場域環境保存情況較位于鄉村遺址點的保護次之。研究的絲綢之路甘肅段221處國家級及省級遺址點均為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且采取了常規性的日常維護和檢測,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人為因素的破壞,同時對遺址開展檔案建設工作和遺址數據庫建設,但其建設的完整性和全面性有待進一步加強。絲綢之路甘肅段每一處遺址點都是歷史演進過程中的一個空間映射,其不是孤立存在,因此對于遺址點的保護也不應只片面停留于個體遺址的保護發展,而應從更大范圍出發、更為全面的整體性保護。
2)文物遺址展示方式單一。現有的遺址展示缺乏大的線路框架下的闡釋主題,這種情況一方面不利于遺址點自身價值和內涵的展示,另一方面也不利于線路整體價值和精神的詮釋。同時,在絲綢之路甘肅段遺址展示利用的過程中還需應對遺址地上遺存較少、土遺址觀賞性受限、遺址點交通可達性低、遺址點間關聯性差等現實困境。絲綢之路近幾年的關注度逐漸加深,但公眾關注點僅僅停留在絲路文化和遺產價值的知識、精神層面,導致人們對絲綢之路上的大多數遺址點認知度不高,遺址的參觀人數同著名景點相比吸引力受限,難以發揮遺址的社會教育、文化傳播等功能,更難以得到高回報的旅游經濟效益以循環促進遺址點的保護與利用。
1)點-線-面的整體保護:對絲綢之路甘肅段的遺址從時間和空間等多維度去整體認知遺址的價值與功能,絲綢之路甘肅段遺址整體價值大于單點遺址價值之和,通過點-線-面的整體保護能夠使其得到質的提升。絲綢之路甘肅段中對國家級的遺址點進行考古遺址公園建設,通過對我國現已建成的國家考古遺址公園進行游客感知度和景區認知等調研,分析現有遺址保護利用存在的問題,以期更好地建設遺址的場域空間,進而提高文化傳承力和遺產地吸引力;由遺址點的分布知絲綢之路甘肅段沿線遺址多分布于河西走廊、隴中、隴東三大片區,通過分析三大片區內每個城市與遺址點之間的旅游、道路、經濟等耦合關系,得出每個區域中與遺址點耦合度最高的城市,將其打造成絲綢之路甘肅段節點城市,塑造與絲綢之路相關的文化品牌城市形象,并通過無形事件串聯沿線城市和遺址點形成動態貫通的文化線路,進而打造絲綢之路甘肅形象,進一步加強城市之間聯系。
2)打造遺址主題展示體系:絲綢之路作為歷史上交流的重要通道,具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和歷史底蘊,遺址主題展示體系的打造既有助于改變公眾對遺產的固有印象,也有利于增進人們對遺產地的理解和促進遺址地高質量的發展。通過訪談遺址點的工作人員和游客等了解公眾對甘肅現有遺址點的既有印象,進而通過訪談當地人、梳理相關資料、走訪考察遺址點等更為全面立體的對絲綢之路甘肅段遺址建立整體價值認知,尤其是遺址本身所具有的核心遺產價值和線路的利用給遺址地帶來的衍生價值,明確公眾對于參觀遺址點的需求,基于此清晰的提煉出遺址地的特征和需要傳達的遺產信息,并將其編制成通俗易懂的故事和闡釋的主題線索,使一個遺址點擁有多個主題的同時打造了特色的記憶點,不僅使公眾理解了絲綢之路在歷史上所留下來的人和事、延續了地方記憶,還使得歷史上各個時期的絲綢之路之間的文化、精神等建立了連結,提升當地旅游資源的品質與聚合度的同時減少甘肅沿線同質化的競爭。
通過遺址種類劃分研究不同類型遺址在歷史時期的空間集聚特征,但未分批次做時間序列上的研究,且研究者僅對國家級和省級遺址進行研究,未能將市級、縣級遺址納入研究對象中,是有待今后深入研究的部分。未來,在絲綢之路文化遺產的保護工作中,我們應當充分挖掘絲路文化內涵,尤其將重點放置于絲綢之路的整體保護和文化底蘊挖掘。在絲綢之路甘肅段中,河西走廊和隴東地區遺址數量較多,分布顯著集聚,應當建立跨區域長效保護機制,加強甘肅省內各市之間的內部協同,推動各市區內文化間的傳播交流,共同推進絲綢之路甘肅段精神文化和對外文明標識體系的建設,進一步筑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