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燈籠挑醒諸多沉睡

北喬

長城心經

大地長在山脈之上的山脈

天地間最為堅硬的脊梁

垛口，鋒利的牙齒

深深地凝視，心就會被

嵌入墻的滄桑中

歷史像陽光一樣在皮膚上顫動

臺階，疊放白天與黑夜

不接受腳步的停留，烽火臺上

一只白色的鴿子正整理羽毛

遠處的山，仍是一片青色

我骨頭擠壓的聲音落進磚縫中

這是一個殘血般的黃昏，或者

一盞燈籠挑醒諸多沉睡

恍惚間，一塊塊石板如利刃

刀尖舔著吶喊，風正在講述

那些發生過的事件，注定不敢遺忘

某些時刻，終將凝固時間的流動

一場從去年趕來的雪

下雪了，天空的、夢里的

含著去年的記憶

一路趕來

滿天的星光相伴而隨

伏在肩頭，輕喘的蝴蝶

從南方而來，還是

我遺落己久的目光

信使捎來歲月的回聲

我們都在路上

風中的雨雪

飄過水的性情

天地間總有琴弦等待撥動

雪落在高原臨潭

像從去年飛來的信箋，空白的

收藏我的腳印

來年，我們還會相遇

以風為馬

所有色彩都是風的表情

所有聲音都是風的記憶

所有行走都是風的想象

風擁有全世界

但總在流浪

沒有萬物

它的力量陷入黑暗虛無

一條河

默默呼吸水面的自我思考

喝水的牛羊? 低飛的燕子

被夕陽燃燒的蘆葦

都在窺探深沉外衣里的心事

老屋還在老槐樹還在

小橋還在像鐮刀一樣的憂郁還在

那些早己被世人忽視的一切

都還在此刻

那時的風

躲在人們的后腦勺

躲在魚的淚水里

而我

躲進成長的回憶中尋找風的笑容

以風為馬

我在清晨走進故鄉

太陽在草尖的露珠里

鄉親們的目光在手中掃帚帶起的塵土里游離

風說

你走進了你的故鄉

但你永遠無法走進那個生你養你的地方

我沒有看到風

只看見一匹馬沖出村口

我們的故鄉

千萬年來都沒有馬

閱讀

1

夜晚連著白天，白天連著夜晚

文字在虛白之間，夢

無從撫摸現實的溫度

歲月的重量，沉淀在目光里

舉起詞語的頭顱

叢林、原野、村莊

再高再快的飛翔，也會

在大地上河流里映下記憶

橋，兩頭都有路

從不會在路的盡頭，從不會

那些書，高聳的山

還是，平坦的大道幽徑

動聽的鳴叫里，有無限的寧靜

走在字里行間，沉重與輕盈

凝視時光，一面鏡子默然而立

2

打開一本書，接下來的閱讀

就會照亮你內心的某個角落

指尖代替雙腳

行走，現實與想象

達成奇妙的默契

不要刻意地讀快讀慢

花開的節奏，是生命與陽光的互動

再陌生的書里，也有你的存在

許多意外的遇見

早在某個另起一行處等候你

書架上的書，站成一片森林

躺著的書，是一條河

所有知識的背后，思想

充當思想的守夜人

目光奔跑在平和的呼吸里

3

世界，在你眼前

在你靈魂里，以及想象中

一切都是真實的，包括虛構

人生的腳步，會與翻動的書頁重疊

所有的閱讀，都是一種構筑

從書脊到一個字的最后一畫

不是你的心弦被撥動

歲月，總會主動而來

穿過迷霧，油墨味的背后

站立世界的某個側影

不要看重收獲，更無須在意

世界的一團糟，生活的長吁短嘆

沒有閱讀，你也得一路走下去

書被你打開，但

閱讀的，其實是你自己

在高速公路上

靜止的萬物開始奔跑

向著我身后的清晨和黃昏

一個又一個遠方從我身邊一閃而過

世界的盡頭與故鄉的池塘

同在午后的那陣風中

收起目光吧，在黑暗中穿行

撕開詞語放逐擁擠在一起的虛幻

有多少笑聲，就有多少荒誕

僵硬的軀體

無力再想起快樂或悲傷的事

大山守著莊稼地

理想還很青澀

鄉親們已經在揮鐮收麥

車輛飛馳的高速公路

在人間的邊緣，連接大地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