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生態學視域下的彩調劇舞蹈形態與創新研究

一、引言

彩調劇在廣西是覆蓋面最大的劇種，約占廣西戲劇的80％，是廣西影響力較大的劇種之一。2006年入選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戲劇作為一門綜合性藝術，穿插各類藝術形式，而彩調傳統表演藝術就是在廣西民間歌舞、民間雜耍、民間說唱藝術的基礎上逐漸完善、創新、發展而形成的。彩調劇中的表演身段與唱詞高度結合，廣采博納廣西各民族民間歌舞優長，并充分運用“三件寶”——扇子、彩帶、絲巾，載歌載舞、扇轉巾飛、熱鬧歡愉，極富生活氣息與藝術美感。

舞蹈生態學是以科學、宏觀的視角對民族舞蹈的存在和發生進行研究的學科。舞蹈形態分析是對舞蹈動作的因子分解和特征提取，將自然舞蹈及創作舞蹈進行中觀分析并分類歸納。通過舞蹈形態分析對舞蹈動作進行因子分解和特征提取，脫胎于感性描摹和形容說辭，能夠建立起舞蹈語言、舞蹈語匯的因子系統。此外，學界現存對彩調劇中舞蹈身段的研究較少，且更多青睞于對其的整體性研究，例如舞蹈身段對角色塑造的意義，抑或以術語代分析，描寫劇中的舞蹈現象。彩調劇雖輕松、活潑，但依舊存有戲曲舞蹈中程式化的問題，因而用舞蹈形態分析破開程式化的整體性研究，有助于舞蹈編導認識并創新舞蹈形態。在此，本文將以舞蹈生態學作為理論切入點，對彩調劇《王三打鳥》中《四門摘花》唱段的舞蹈形態進行分析，以期為彩調舞蹈今后的創新發展提供參考和借鑒。

二、《四門摘花》概述

彩調屬燈戲系統，源于桂林地區農村歌舞、說唱衍化而成的“對子調”，流傳甚廣，名稱不一。桂林叫“彩調”，柳州、河池地區和梧州部分縣叫“調子戲”，平樂、荔浦一帶叫“彩調”“采茶戲”“彩燈”，左、右江的寧明、百色等地叫“大采茶”“嗬嗨戲”等，1955年以后統稱為“彩調劇”。

彩調劇目多以勞動、愛情、家庭生活等為主題，有大量的口傳和手抄本在民間流傳。表演時采用桂柳方言，并多以小生、小旦、小丑（三小）等載歌載舞的表現形式為主，其中丑角和旦角的步法、轉身、亮相、扇花、手花富有特色，其中尤以步法最為突出，素有“生丑不分”的特點。

《四門摘花》作為彩調劇經典劇目《王三打鳥》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主要表現戀人樸實的相愛之情，而因為在傳統廣場表演中演員需要對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表演一番，所以便有了“四門”之說。

選擇《四門摘花》進行個案研究，便是因其作為經典劇目中的經典二小戲（小生、小旦）唱段，流傳甚廣，錘煉甚多。本文將以楊步云（省級非遺傳承人）、周瑾（國家級非遺傳承人）版本的《四門摘花》為主要研究對象，并以《四門摘花》中的第一句唱詞和其中的身段為例進行分析。

（一）表演內容

《四門摘花》源于彩調劇《王三打鳥》，該劇講述一對年輕人堅定攜手，破除封建桎梏的故事。青年王三借打鳥緣由，來到心上人毛姑妹的家，毛母本在吃壽酒前反復叮嚀毛姑妹在其走后不得開門，但大膽熱情的毛姑妹在聽到來人是心上人后，便欣然請其進家，《四門摘花》便是二人互訟衷腸、互表愛意的表演片段。

作為《王三打鳥》中的高潮與核心，不僅傳達著兩人間的愛意，與此同時，在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舞蹈語境下，二人還以一種莫大的熱情，用起舞、歌唱的方式反抗傳統婚戀觀，藝術創作中的“真、善、美”在此體現。

（二）表演形式

《四門摘花》的表演形式為一生一旦載歌載舞，其中唱詞為一問一答。彩調中各種形式的演唱往往伴隨著演員或優美或夸張或滑稽或風趣的形體動作，演員不只用聲音進行演唱，更是用“身體”進行表演，“歌”與“舞”密不可分，正因如此，彩調非常注重唱詞的舞蹈化，注重音樂的可舞性節奏等。彩調劇中的舞蹈動作與唱詞都是高度對應的，樂非舞之“伴奏”，而是舞之“言說”。例如，唱詞如下。

（生）摘一朵牡丹花 問妹愛不愛

（旦）妹妹都是愛 無人摘下來

（生）但得惠妹妹愛 哥哥摘下來

（生）摘一朵牡丹花 妹妹頭上戴 實在是好人才

……

在這一段中，除了有彩調劇中的各類扇花和步法外，還編創了相應舞蹈身段體現唱詞。比如在小生唱到“摘一朵牡丹花 妹妹頭上戴”時，其手部就有將牡丹花插入小旦頭上的“虛擬性動作”。而在小旦問起“好不好”“乖不乖”時，小生每次回答都伴隨著大拇指的豎起以表其欣賞，體現了劇中唱詞與舞蹈的高度對應。彩調劇的表演程式包括“四功”（唱、做、念、打）“五法”（手、眼、身、法、步）。同時，該段中還出現了“繡球扇花”“波浪扇花”等各類扇花，“云步”“小扭步”等各類步法以及“磨盤轉”等轉身，“金雞獨立”等亮相。

三、《四門摘花》的形態分析

（一）節奏型

“節奏型是舞蹈特性之一，分析舞蹈形態，必然要根據其節奏類型來提取特征。”以節奏型分析舞蹈特征，常以舞蹈伴奏的樂曲鼓點為依據。《四門摘花》的音樂節奏型為2/4拍。其中舞蹈與音樂節奏交相呼應，形成了歡快中穩健，熱鬧中停頓的舞蹈風格。（見表1）

（二）呼吸型

舞蹈以肢體動作作為載體，呼吸應用是其中的重要環節。在《四門摘花》中，自然型呼吸與非自然型呼吸交替出現，互為補充。演員的呼吸型應用與演唱邏輯正相關，動機越大，呼吸呈現越不自然，反之亦然。如在表1中分析的“打開東門”句中，小生在做第一拍“吸腿轉”時，因跳躍而帶來的肌肉和肢體壓力，使呼吸呈現非自然型；而在“東門”兩拍中，由于下身造型相對穩定，且只有手部動作，因此呼吸呈現自然型。而同一句中的小旦由于只有手部動作，其呼吸呈現自然型，體現其害羞與內斂之情。此外，在《四門摘花》中，小生、小旦除在跳躍時呈現急、重、提的非自然型呼吸外，還存有亮相時的沉、深與閉氣，與自然型呼吸穿插出現，既刻畫了相愛二人內心的雀躍之情，也刻畫了人物在不同階段的情感變化。

（三）步伐

與節奏同步進行的雙腳在地面起落所形成的下肢運動稱為步伐。步伐對于構成舞蹈形態特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四門摘花》中的典型步伐主要有點細步、扭絲步、云步、挪步（又稱碾步）。（見表2）

步伐與節奏正相關，將其更為細致地進行分析和歸類，可以粗略概括為以下兩種：一是嚴格節奏型，如十字步的運動節奏與音樂節奏相吻合；二是非嚴格節奏型，如點細步的運動節奏為一拍兩個，可以呈現出滑稽的舞蹈風格。

（四）顯要動作部位及其動作流程

人體運動中相對運動幅度最大的以及超常、特異性突出的部位，稱為顯要動作部位。《四門摘花》中的顯要動作部位主要為手和腳，即扇花、步法。扇花需轉動手腕并配合上肢（小臂、大臂）在身體不同方位進行舞動，且通常配合單一、重復的腳下步伐。

彩調劇的風格使動作部位的步伐具有一定的滑稽性。如點細步，做該動作時，雙膝并攏微蹲，走步時用腳前掌點地向左快速平移，步間距較小，且上身平穩不晃動。這種上身端正，下身活潑的對比，突出了彩調劇獨特的風格特性。

四、彩調劇舞蹈形態創新的可能性分析

（一）典型因子提煉

筆者將以小生動作為例，分析彩調劇經典唱段《四門摘花》中的典型動作，其中主要包括多種舞步、磨盤轉和扇花等動作，對其進行提煉并歸結出以下幾點。

第一，舞步中的矮樁、中樁、高樁和點細步是彩調舞蹈的典型動作，與小生的表演風格緊緊相連，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第二，磨盤轉是典型的轉身動作，在轉身時頭、上身和下身整體行動，如磨盤一般。在皮黃系統的劇種中，“留頭甩頭”是轉身這一動作的技術性要點。而彩調劇卻另辟蹊徑，表現出淳樸、自然，以未經刻意訓練和琢磨的“鄉土之味”為特色。

第三，扇花在彩調劇舞蹈中是典型的表達情感的道具，既能表演出動作的身段，又能作為道具進行使用，其重要性和典型性不言而喻。

（二）典型因子變化

以步法中的矮樁為例，筆者在進行變化時選擇將其進行節奏的改變。在傳統彩調劇中，矮樁為一拍一個的勻速行進，同時還要配合頭部和手臂的動作，筆者將腳下的步速加快，變為一拍兩個。除此之外，筆者還嘗試在做矮樁時加大頭部的動作幅度，將傳統彩調劇中角度只有20°左右的脖子前傾幅度，增大至45°，以增強舞臺表現力并提高動作難度。

除步法外，筆者也嘗試對轉身動作進行變化。例如，將磨盤轉進行變化時，首先嘗試將空間改變，在轉的過程中從三度下降到一度，其雖簡單但較好保留了動作的風格性。其次嘗試讓頭部跟隨手的路線和動勢，以拋物線的動勢配合磨盤轉的整體動勢。磨盤轉手勢動作較單一，在旋轉的過程中，可以變化各種路線或形成各種舞姿，以增強舞蹈動作的觀賞性和訓練性。

五、結語

筆者嘗試運用舞蹈生態學的學科知識對傳統彩調劇經典段落《四門摘花》的舞蹈身段進行分析，將其中的舞蹈因子提煉并進行一定程度的變化，豐富彩調舞蹈素材的同時，輔助彩調舞蹈創作。但在豐富彩調劇舞蹈的過程中，不可為了“變”而變，對其變化和發展應建立在“鄉土性”的風格基調上，要以專業的方式創作富有“鄉土性”審美的彩調舞蹈動作，并以“民間”視角審視，這樣在將其應用至舞蹈作品的具體創作時，才能更好地保留其原有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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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文系廣西藝術學院研究生教育創新資助項目“文化自信視域下廣西彩調劇典型動作提煉與舞臺作品創作研究”（項目編號：XJYC2023028）的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張鳴鑠，女，碩士研究生在讀，廣西藝術學院，研究方向：舞蹈編導）

（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