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CEP關稅減讓對東亞貿易格局的影響分析

侯丹丹

關鍵詞：RCEP；東亞；關稅減讓；貿易格局；GTAP 模型

中圖分類號：F74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2-626X（2023）06-0020-12

一、引言

20世紀60年代起，東亞貿易分工體系“雁行模式”逐漸形成，描繪出一幅以日本作為“雁首”，生產技術密集型產品；亞洲“四小龍”作為雁身，生產資本密集型和低端技術密集型產品；以及東盟和中國作為雁尾，生產勞動密集型產品的階梯式分工圖景。然而，隨著“雁行模式”的發展，后“雁行模式”時期的到來，東亞貿易分工格局處于不斷發展與演化之中，由最初的“垂直分工”體系逐步轉變為“垂直分工”與“水平分工”并存的格局。2022年1月1日，《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正式生效實施①，至此，全球覆蓋人口最多、經貿規模最大、最具發展潛力的自由貿易區正式啟航，這既是對逆全球化的有力破局，同時，在RCEP框架下中日韓首次“同框”建成自貿關系，也使東亞區域經濟一體化達到空前高度，涵蓋東亞經濟總量的95%以上②。RCEP的建成無疑是東亞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的重大里程碑，對推動東亞區域經濟發展及貿易格局演化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由此引發思考，RCEP框架下東亞區域經濟一體化取得的重大進展對于東亞經濟發展作用如何？東亞貿易格局又將有何新發展？

RCEP作為超大型自貿區，其建成后所釋放的強勁經濟效應，自2012年談判之日起就引起了學者的高度關注，尤其是給成員帶來的正向經濟效益及對非成員的負向經濟沖擊更是關注的重點。陳淑梅等（2014）認為RCEP建成會使區域內成員受益，而區域外國家（地區）則將遭受貿易轉移沖擊[1]。鄧利娟等（2016）研究發現，中國臺灣地區未能加入RCEP將使其經濟持續惡化，傳統優勢產業遭受巨大沖擊[2]。張恪渝等（2021）認為RCEP的建立對中國不同區域的經濟影響截然不同，將加速“孔雀東南飛”的轉移浪潮[3]。許玉潔等（2021）研究指出，RCEP可推動中國、東盟、韓國等成員經貿增長，同時也會對俄羅斯、印度、加拿大帶來一定負面沖擊[4]。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課題組（2021）認為RCEP生效后成員將共同獲益，東盟宏觀經濟層面相對受益最大，而中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西蘭在經濟福利總量增加方面更顯著[5]。尹文淵等（2022）研究發現，中國香港地區如果加入RCEP將對其GDP增幅、貿易條件、社會福利、進出口等宏觀經濟指標有明顯的正面提升效應，且各部門產出的影響也利大于弊[6]。

目前，RCEP框架下有關東亞整體的研究較少。陳淑梅等（2014）對后危機時代東亞區域合作應選擇TPP 模式還是RCEP 模式進行了深入探討，認為選擇RCEP 模式更有利于東亞區域一體化的良好發展[7]。馬濤等（2021）認為RCEP 的簽署將推動東亞區域自由貿易水平的顯著提升，并對東亞區域經貿合作產生推進效應[8]。馬颯等（2021）認為RCEP框架下東亞區域產業鏈將呈現出生產布局優化升級、分工深化、產業鏈區域化、數字化與服務化等新趨勢[9]。宋志勇等（2021）認為，RCEP將推動東亞地區產業鏈供應鏈融合發展，并進一步提升東亞區域經濟合作水平[10]。沈銘輝（2022）認為，RCEP將促進東亞進一步提升區域貿易投資自由化水平、促進形成區域一體化市場、改善區域綜合發展環境[11]。

對現有文獻進行梳理發現，學者對于RCEP 經濟效應的評估多運用標準或改進后的全球貿易分析（GTAP）模型展開分析，對于模型的設計，在RCEP正式簽署前學者均以假設的降稅情形作為沖擊來源進行評估，這無疑使得模擬結果與現實存在較大偏差，但在RCEP簽署后開始有學者嘗試基于成員間關稅承諾表計算RCEP生效后的關稅水平，并進行評估分析[4～5]，這顯然大大提升了模擬結果的可靠性與現實意義。同時，現有研究均認為RCEP建成對東亞區域經濟發展具有重要意義，但有關研究主要集中于東亞區域經濟合作等領域，對東亞貿易格局這一重要議題則缺乏考量，更是缺乏RCEP關稅減讓對東亞貿易格局影響的評估。因此，基于上述思考，本文運用GTAP模型，以RCEP成員間實際降稅幅度作為沖擊來源，考察RCEP關稅減讓對東亞貿易格局的影響。

二、GTAP模型的設定

GTAP是由美國普渡大學Hertel教授開發的多國、多部門可計算的一般均衡模型。模型包括土地、資本、技術勞動力、非技術勞動力和自然資源五種生產要素，以及家庭、政府和廠商三個行為主體[12]。模型首先建立單個國家、多個部門的一般均衡子模型，然后通過國際間的商品貿易流動將所有子模型連接成為多國、多部門的一般均衡模型。由于模型考察了國內各部門之間和世界各國之間的要素流動，目前已被廣泛應用于評估貿易自由化和區域經濟一體化的經濟效應中。

本文旨在分析RCEP關稅減讓對東亞貿易格局的影響，RCEP由東盟十國（地區）、中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西蘭等15個成員組成，由于緬甸尚未包含在GTAP數據庫中，而文萊的經濟總量較小，故本文暫不對二者進行分析。因此，本文將GTAP10數據庫中141個國家（地區）劃分為16個區域，包含澳大利亞、新西蘭、中國、韓國、日本、越南、泰國、新加坡、菲律賓、馬來西亞、柬埔寨、印度尼西亞、老撾13個RCEP成員和中國香港地區、中國臺灣地區2個非RCEP成員以及世界其他國家（地區）。同時，根據產品屬性對產業進行分類，將數據庫中的45項貨物產品劃分為15類產業（見表1），并將電力、燃氣、水、建設、貿易等20項服務業合并為1個產業部門，共計16個。

本文GTAP模型的設定不考慮技術壁壘以及其他非關稅壁壘，將“進口關稅（tms）”作為唯一沖擊變量，由于RCEP框架下成員間關稅承諾未涉及服務業，故暫不考慮服務業部門，以計算出的成員間（13× 12）③15類貨物產品實際降稅幅度作為沖擊值，運用Gragg求解方法評估RCEP給東亞宏觀經濟、產品出口以及貿易結構帶來的變動效應。

三、東亞貿易結構特征分析

本節將通過考察東亞經濟體間貿易結合度指數、貨物貿易靜態產業內貿易指數以及各經濟體在東亞分行業靜態產業內貿易指數來呈現東亞貿易結構特征。其中，東亞經濟體間貿易結合度指數用來衡量雙方貿易相互依存度，反映了雙方貿易往來的密切程度；東亞經濟體間貨物貿易靜態產業內貿易指數用來衡量雙方貿易往來的產業內貿易程度，即雙方貿易往來是以產業內貿易為主，還是以產業間貿易為主；各經濟體在東亞分行業靜態產業內貿易指數則衡量了單一經濟體在整個東亞貿易往來中的產業內貿易程度。

計算東亞經濟體間的貿易結合度（TCD）指數⑥（見表2），發現東亞經濟體間經貿關系既有聯系緊密部分，也有稀疏部分。其中，中國、日本、泰國、馬來西亞、越南、印尼在東亞經貿網絡中處于核心位置，與10個及以上經濟體雙邊貿易結合度指數高于1，韓國、新加坡、菲律賓和中國臺灣地區在東亞的經貿聯系程度也很高，與9個經濟體雙邊貿易結合度指數高于1，但柬埔寨、老撾和中國香港地區在東亞貿易格局中則處于邊緣化位置，與其他經濟體聯系松散，尤其是老撾在東亞僅與中國、越南、泰國的雙邊貿易結合度指數大于1。

計算東亞經濟體間貨物貿易靜態產業內貿易GL指數（見表3）。東亞經濟體間GL指數既有大于0.5部分，也有小于0.5部分，但以大于0.5為主要分布，這表明東亞經濟體間貨物貿易表現出產業內貿易與產業間貿易并存的分工格局，但產業內貿易表現更為顯著。觀察經濟體在東亞的產業內貿易GL指數均值，發現中國、日本、馬來西亞的產業內貿易特征最為顯著，與其他經濟體間產業內貿易GL指數均值分別為0.72、0.74、0.75，此外，韓國、越南、泰國、新加坡、印度尼西亞的產業內貿易程度也較高，GL指數均值均高于0.6，而柬埔寨、老撾、中國香港地區產業內貿易水平則偏低，GL指數均值分別為0.43、0.44、0.35?？梢?，中國、日本在推動東亞貿易分工中作用關鍵，而柬埔寨、老撾在東亞生產分工格局中所處位置偏低，深度融入東亞產業內貿易格局的能力尚顯不足。

計算各經濟體在東亞分行業靜態產業內貿易GL指數（見表4）?？梢园l現，東亞分行業貿易分工也表現出產業內貿易與產業間貿易并存的特征。其中，產業內貿易突出表現在制造業部門，紙制品、石油及煤制品、化工塑料橡膠、其他礦物制品、金屬制品、汽車及零件、機械電子產品、其他制造業產業內貿易特征明顯，尤其是紙制品、金屬制品、機械電子產品、其他制造業是東亞產業內貿易發生的主要部門，在東亞均有9個及以上經濟體的GL指數高于0.5。而在非制造業部門，產業間貿易特征明顯，農產品、畜產品、開采業的GL指數多低于0.5，尤其是開采業，僅有菲律賓的GL指數略高于0.5，為0.58。

從各經濟體在東亞分行業靜態產業內貿易特征來看，東亞產業內貿易發展存在較為明顯的層級差異。其中，日本在東亞的產業內貿易高度集中在制造業部門，紙制品、石油及煤制品、化工塑料橡膠、其他礦物制品、金屬制品、機械電子產品、其他制造業產業內貿易特征明顯，以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品為主；中國、韓國在東亞的產業內貿易特征也顯著表現在制造業部門，紙制品、化工塑料橡膠、其他礦物制品、金屬制品、汽車及零件、機械電子產品的產業內貿易GL指數均高于0.5，此外，在加工食品等非制造業部門也表現出一定產業內貿易特征；東盟在東亞的產業內貿易發展則在加工食品、皮革制品、機械電子產品、其他制造業等部門高度聚集，如在機械電子產品方面，越南、泰國、新加坡、菲律賓、馬來西亞均基于產業內貿易深度參與到東亞貿易分工體系之中。

四、模擬結果分析

RCEP涵蓋內容廣泛，包含貨物貿易、原產地規則、服務貿易、投資等多個領域。在貨物貿易方面，各成員紛紛制定關稅承諾表，以明確對其他成員的降稅安排。由于RCEP關稅承諾表⑨基于2012年《協調制度》（HS2012）所制定，故本文根據WITS（World Integrated Trade Solution）公布的GTAP與HS2012對照表將關稅承諾表中的HS稅目⑩匯總到GTAP產業分類中，基于成員間的基準稅率、降稅安排及2017－2019年HS6位碼商品進口均值?，計算成員間15類貨物產品在RCEP生效后3階段（第一年、第十年、完全生效）的降稅幅度，并以此作為沖擊，對RCEP給東亞宏觀經濟、產品出口以及貿易結構帶來的變動效應展開評估。其中，在宏觀經濟層面，從變動額和變動幅度雙重維度考察各經濟體的GDP、進口、出口的變動效應；在產品出口層面，考察RCEP完全生效后，東亞經濟體間雙邊出口變動和各經濟體對東亞分行業的出口總變動；在貿易結構層面，考察RCEP生效前至完全生效后東亞經濟體間貿易變動來源以及各經濟體對東亞分行業貿易變動的來源，即貿易變動主要來源于產業內貿易還是產業間貿易。

（一）宏觀經濟變動效應

如表5所示，RCEP生效第一年，雖然RCEP成員間降稅力度較小，但仍將給東亞經濟體帶來一定經濟影響。其中，越南、菲律賓、韓國等成員的增長效應會較為明顯，GDP將分別增長0.14%、0.06%、0.05%，進口、出口將分別增長1.70%、0.69%、1.29%和1.32%、1.10%、0.72%，但中國香港地區、中國臺灣地區被排除在RCEP框架之外則將遭受貿易轉移沖擊，中國香港地區進口將下降0.06%，中國臺灣地區GDP、進口、出口將分別下降0.01%、0.29%、0.11%。

RCEP生效第十年，東亞經濟體所受經濟影響將持續加深。一方面，除泰國、新加坡、菲律賓、馬來西亞以及中國香港地區、中國臺灣地區的GDP變動幅度較第一年近似無變化外，其余經濟體的GDP變動仍以正向為主，其中，韓國、柬埔寨、老撾增長幅度最為顯著，將分別較第一年增長0.09%、0.09%、0.14%，中國、日本、韓國則增長金額最突出，將分別較第一年增長50.91億美元、17.87億美元、12.89億美元。另一方面，RCEP降稅幅度的深入將使中國香港地區、中國臺灣地區兩個RCEP區域外經濟體的進出口進一步受到沖擊，同時泰國、新加坡等RCEP區域內成員的進出口也將面臨一定阻礙。其中，中國臺灣地區所受沖擊嚴重，進口、出口將分別較第一年下降0.63%和0.15%，而泰國、新加坡、菲律賓、馬來西亞的進口將分別較第一年下降0.01%、0.14%、0.29%、0.14%，以及新加坡出口將較第一年下降0.11%。

RCEP完全生效后，東亞經濟體各項經濟指標進一步發生變動，但相較第十年變動幅度不會很大，這與RCEP在生效前期降稅力度很大，而后期關稅降低幅度較小有直接的關聯。RCEP最終將使東亞經濟受到正負雙向影響，中國、韓國、日本等絕大多數經濟體將從中獲益，經濟增長、貿易擴張，且中國、韓國、日本、越南的變動效應最為顯著，GDP將分別增長0.08%、0.15%、0.07%、0.20%，合計143.19億美元，進出口將分別增長2.17%、3.99%、3.49%、3.22%和1.41%、1.89%、0.90%、3.11%；但部分經濟體也將遭受一定沖擊，其中，泰國、馬來西亞、中國臺灣地區GDP將分別下降0.91億美元、0.07億美元、0.91億美元，新加坡、馬來西亞以及中國香港地區、中國臺灣地區進口將分別下降5.07億美元、2.03億美元、2.91億美元、30.85億美元，新加坡、中國臺灣地區出口將分別下降2.52億美元、11.08億美元。無論從GDP變動效應還是進出口變動效應來看，中國臺灣地區負向變動最明顯。

（二）產品出口變動效應

表6呈現了RCEP完全生效后東亞經濟體間貨物產品出口變動情況。從經濟體間出口變動效應來看，東亞RCEP成員間貿易規模擴大效應明顯，出口變動普遍為正，尤其是中日韓作為東亞三大經濟體，RCEP框架下首次建立自貿關系，將深度密切三者經貿關系，出口規模將顯著增長，中日、中韓雙邊出口增長均將超過百億美元，而中國香港地區、中國臺灣地區由于未能加入RCEP則恐在東亞貿易往來中面臨“邊緣化”風險，中國香港地區除對中國臺灣地區出口將增加外，對東亞其余經濟體出口均將減少，尤其是中國臺灣地區不僅對越南、韓國、印尼、柬埔寨的出口分別下降11.19億美元、2.97億美元、1.14億美元、0.63億美元，對中國（不包含港澳臺地區）出口更將減少38.24億美元。

從經濟體對東亞出口變動總效應來看，中國、韓國、日本、越南、泰國等經濟體對東亞出口將呈擴張趨勢，其中，中國、韓國、日本出口增長效應最為突出，將分別增長425.58億美元、283.07億美元和373.83億美元，同時，越南、泰國、印度尼西亞對東亞的出口增長也較為顯著，將增長超過10億美元，但新加坡、馬來西亞、柬埔寨以及中國香港地區、中國臺灣地區對東亞的出口則將收窄，尤其是中國臺灣地區恐將在東亞貿易往來中面臨邊緣化風險，對東亞出口合計減少36.03億美元。

RCEP完全生效后東亞出口產品格局也將發生顯著變化（見表7）。RCEP完全生效后，中國、韓國、日本憑借自身產品強勁競爭能力對東亞產品出口將高度擴張，其中，中國對東亞出口將全面擴張，韓國僅有紙制品對東亞出口將下降0.30億美元，日本則除農產品、紙制品對東亞出口分別下降0.04億美元、2.26億美元外，其余產品對東亞出口均將增長，且三者對東亞出口擴張最為顯著的產品均將為機械電子產品。東盟對東亞出口變動會因RCEP框架下降稅安排以及各自競爭力的強弱而有所差異，整體來看，東盟在農產品、加工食品、紙制品、石油及煤制品、化工塑料橡膠等制造業部門對東亞出口將顯著擴張，而畜產品、紡織服裝等部門對東亞出口將明顯削弱。然而，中國香港地區、中國臺灣地區被排除在RCEP框架之外，對東亞出口將嚴重受阻，中國香港地區對東亞出口增加的產品將僅有開采業、紙制品；中國臺灣地區則除紙制品、金屬制品、其他制造業對東亞出口將增加0.16億美元、1.39億美元、0.32億美元外，其余產品對東亞出口均將有不同程度下降。

（三）貿易結構變動效應

RCEP的建成也將深度改變東亞經濟體間的貿易結構，基于RCEP生效前到完全生效后東亞經濟體間貨物貿易變動額計算產業內貿易MIIT指數（見表8）?。在RCEP框架下，東亞經濟體間貨物貿易變化量將主要來源于產業間貿易，經濟體間MIIT 指數將普遍小于0.5，且以0為主要分布，如老撾、菲律賓將分別與10個和9個經濟體間的MIIT指數為0，中國香港地區與東亞經濟體間MIIT指數均將小于0.5，且與7個經濟體間MI?IT指數為0。但也有經濟體間貿易變化將主要由產業內貿易貢獻，如中國-韓國、中國-日本、韓國-新加坡、新加坡-馬來西亞、新加坡-柬埔寨等MIIT指數將大于0.5，尤其是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中國臺灣地區的MIIT指數將分別為0.93、0.96。

基于RCEP生效前到完全生效后經濟體在東亞分行業貿易變動額計算產業內貿易MIIT指數（見表9）。

從經濟體MIIT指數來看，RCEP框架下，中國、韓國將以產業內貿易形式更深度融入東亞貿易格局之中，在東亞的貿易變動將主要來源于產業內貿易，分別有8項、10項產品的MIIT指數高于0.5，且韓國貿易變動中的產業內貿易貢獻程度尤為突出，其行業MIIT指數的均值將為0.61，是東亞唯一一個MIIT指數均值將高于0.5的經濟體；但其他經濟體在東亞的貿易變動將以產業間貿易為主要來源，尤其是越南、菲律賓、柬埔寨在東亞的貿易變動將顯著來源于產業間貿易，分別有14項、13項、13項產品的MIIT指數將小于0.5，且MIIT指數均值顯著偏低，分別為0.12、0.21、0.16。從分行業MIIT指數來看，在東亞貿易格局中，機械電子產品、化工塑料橡膠的產業內貿易趨勢將強化，貿易變動將主要來源于產業內貿易，機械電子產品在東亞僅有越南、中國香港地區的MIIT指數將小于0.5，且泰國、菲律賓、印度尼西亞、中國臺灣地區的MIIT指數將接近于1，化工塑料橡膠在東亞則有9個經濟體的MIIT指數將大于0.5，介于0.59～0.95之間；但其余行業的貿易變動將以產業間貿易為主要貢獻，尤其是農產品、木材制品、紙制品、石油及煤制品、汽車及零件等在東亞均將有11個及以上經濟體的MIIT指數小于0.5。

五、結論

本文在深入分析東亞貿易結構特征的基礎上，基于全球貿易分析模型GTAP 及RCEP的實際降稅幅度，從宏觀經濟、產品出口、貿易結構視角分析了RCEP給東亞經濟體帶來的影響，研究結論如下：

一是RCEP將對東亞經濟產生正負雙向影響。中國、韓國、日本、越南、菲律賓、柬埔寨、印度尼西亞、老撾等經濟體將獲得積極的貿易創造效應，泰國、新加坡、馬來西亞以及中國香港地區、中國臺灣地區則將遭受一定經濟沖擊，且無論從GDP變動效應還是進出口變動效應來看，中國、日本、韓國增長效應均最為顯著，而中國臺灣地區所受經濟沖擊最為突出。

二是RCEP生效將促進東亞出口格局發生變化。一方面，RCEP成員間貿易往來將明顯擴大，尤其是中日韓作為東亞三大經濟體，RCEP框架下首次建立自貿關系，將深度密切三者經貿關系，而中國香港地區、中國臺灣地區由于未能加入RCEP則在東亞貿易往來中面臨“邊緣化”風險。另一方面，中國、日本、韓國、越南、泰國等經濟體對東亞出口將呈明顯擴張趨勢，且中國、日本、韓國出口增長效應最為突出，但新加坡、馬來西亞、柬埔寨以及中國香港地區、中國臺灣地區對東亞的出口則將下降，尤其是中國臺灣地區所受沖擊將最為嚴重。再一方面，中國、韓國、日本憑借自身強勁競爭能力對東亞產品出口將高度擴張，而東盟對東亞產品出口則將擴張和收窄部分兼具；中國香港地區、中國臺灣地區由于被排除在RCEP框架之外對東亞出口將遭受嚴重沖擊，產品出口廣泛削弱。

三是RCEP的建成還將改變東亞貿易結構。RCEP生效前，東亞貿易格局中的產業內貿易特征尤為明顯，然而，在RCEP框架下，除中國-韓國、中國-日本、韓國-新加坡等少數經濟體間產業內貿易程度將進一步深化，貿易變動以產業內貿易為主要來源外，東亞經濟體間貿易變化將主要來源于產業間貿易。同時，除中國、韓國將以產業內貿易形式更深度融入東亞貿易格局之中以及機械電子產品、化工塑料橡膠在東亞的產業內貿易趨勢將強化外，RCEP框架下東亞的貿易貨物變動將以產業間貿易為主要貢獻。

RCEP作為全球體量最大、涵蓋東亞經濟總量最多的多邊自由貿易協定，其對東亞的經貿影響是深遠的。盡管本文基于貨物貿易視角分析表明，RCEP生效將使東亞部分RCEP成員遭受小幅沖擊，但RCEP作為高水平自貿區，包含內容廣泛，隨著RCEP所構建的高水平經貿規則持續釋放效應，區域內成員無疑將獲得顯著的貿易和福利效應。當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不穩定不確定性因素顯著增多，影響東亞供應鏈以及貿易格局的穩定和安全。因此，全面促進RCEP的生效與實施，充分激發RCEP的經濟效應，攜手做大、做強東亞經濟蛋糕對于各經濟體至關重要。同時，RCEP生效將深度密切中日韓的經貿關系，以RCEP生效為契機，努力實現中日韓FTA建設的重大突破，加快形成更高水平的中日韓自貿區網絡，實現三國互利共贏，共同引領東亞區域經濟發展，對中日韓亦尤為重要。此外，對于被排除在RECP框架外的中國香港地區、中國臺灣地區，加快尋求加入RCEP更是其經濟發展的重要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