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秀平,葉林祥
(1.南京財經大學 a 糧食和物資學院; b 經濟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3;2.江蘇開放大學 商學院,江蘇 南京 210013)
農穩社稷,糧安天下。糧食安全關乎民生福祉、社會穩定,是國家安全的重要基石。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要全方位夯實糧食安全根基,確保中國人的飯碗牢牢端在自己手里。在黨的堅強領導下,中國牢牢把住糧食安全主動權,始終將14億人口的吃飯問題作為治國理政的頭等大事,糧食產量連續8年站穩1.3萬億斤臺階,糧食安全得到有效保障(1)資料來源:新華網,http://www.news.cn/2023-01/23/c_1129308248.htm。然而,正值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資源環境約束趨緊、技術創新水平不足、極端氣象愈發頻發、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沖擊等內憂外患雙重疊加,沖擊著全球糧食產業鏈供應鏈,加劇了糧食體系的不確定性和不穩定性,嚴重威脅著中國的糧食安全[1]。在此背景下,如何強化糧食體系韌性以應對各種不確定不穩定因素帶來的風險沖擊,促進糧食體系轉型升級,進而實現高質量發展,是當前政學界較為關注的問題。2023年黨中央一號文件指出:“要立足國情農情,體現中國特色,建設供給保障強、科技裝備強、經營體系強、產業韌性強、競爭能力強的農業強國”,以確保糧食等重要農產品供給。因此,高度重視和系統研究中國糧食體系韌性問題,對促進糧食體系轉型升級、實現高質量發展、維護國家糧食安全具有重要意義。
韌性一詞最早出現在生態學領域,Holling[2]用其分析生態系統遭受外部沖擊以后的自我調節和修復能力。Aura等[3]較早地將韌性概念用于描述經濟領域現象,認為經濟韌性是指經濟系統在遭受沖擊之后迅速恢復的能力。此后,學者們基于宏微觀角度,從整體經濟韌性、區域經濟韌性、城市經濟韌性、鄉村經濟韌性等方面開展積極探索,分析經濟韌性的理論內涵,對其進行相應測度并分析其時空演化特征等[4-7]。具體到農業領域,學者們關注較多的是農業經濟韌性的測度、時空分異特征、影響因素,以及農業產業鏈韌性的實現路徑,為農業經濟的高質量發展提供了切實可遵循的路徑[8-10]。糧食是農業的重中之重,然而國內外對糧食體系韌性的研究卻相對較少。國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糧食體系韌性的理論內涵方面,如Tendall等[11]將糧食體系韌性定義為當糧食系統遭受各種自然或非自然的內外部沖擊時依然保持穩定的能力;Béné 等[12]認為糧食體系韌性是多維度的,具體包括個人、地方政府、國家以及全球糧食價值鏈等方面在面對沖擊時所表現出的適應能力和革新能力。國內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糧食體系韌性的影響因素方面,如郝愛民、譚家銀[13]構建了糧食體系韌性及數字鄉村的綜合評價指標體系,研究表明數字鄉村建設能夠顯著提升糧食體系韌性;李明亮等[14]通過研究發現數字普惠金融及不同維度均有助于提升糧食體系韌性,且存在顯著的區域異質性和空間溢出效應。此外,還有部分學者就糧食系統中的某個方面開展研究,如蔣輝等[15]構建了糧食生產韌性綜合評價指標體系,分析中國糧食生產韌性的空間格局和影響因素;馬俊凱等[16]結合當前我國糧食供應鏈存在的問題與短板,提出通過數字化技術應用可賦能糧食供應鏈韌性,促進其向更加穩定、更加強韌的方向發展。
通過梳理現有文獻,發現仍有三個方面值得拓展。一是韌性問題已經成為政學界關注的重要問題,但相應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整體經濟韌性、城市經濟韌性、鄉村經濟韌性等領域,關于糧食體系韌性的研究較少。二是關于糧食體系韌性的測度,多從生產層面、供應鏈層面或生態層面展開,缺乏對糧食系統的整體把握,相應的指標體系需要進一步延展與優化。三是關于糧食體系韌性的研究,多從理論層面剖析其形成機理、面臨困境或創新路徑,實證分析的不多,專門分析糧食體系韌性動態演進特征的文獻更是匱乏。
在黨和國家的堅強領導下,中國實現了從饑餓到溫飽再到全面小康的歷史巨變,這也從側面說明了中國糧食體系的韌性水平是不斷提升的。因此,在國家糧食安全視角下研究糧食體系韌性問題,對于新時代促進糧食體系轉型升級,進而實現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因此,本文擬從以下三個方面進行可能的邊際貢獻創新。一是分析糧食體系韌性的理論內涵及主要培育要點,拓展韌性的研究范疇;二是在理論內涵的基礎上,從風險抵抗能力、適應調整能力和創新轉型能力三個維度構建糧食體系韌性的綜合評價指標體系,測度中國糧食體系韌性水平,豐富了糧食體系韌性的研究內容;三是采用Moran’s I指數、Kernel核密度、空間Markov鏈、Dagum基尼系數等方法實證分析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的動態演進特征及區域差異,為提升糧食體系韌性水平、實現不同區域均衡化發展、維護國家糧食安全提供經驗支持。
糧食體系,即糧食系統,是指糧食從生產、儲運、加工、流通及消費等環節所經歷的一系列活動[17]。由于易受氣候變化、自然資源短缺、運輸鏈中斷等因素的沖擊,糧食體系本身存在脆弱性,因此糧食體系韌性的內涵較為復雜[18]。聯合國糧農組織發布的《2021年糧食及農業狀況》報告中指出,糧食體系韌性是糧食系統在抵御外界沖擊和壓力時能夠迅速恢復,同時保證個人及時獲取數量充足、營養健康的食物以及維持糧食系統各參與主體經濟效益的一種能力[19]。該能力主要從糧食需求角度,強調家庭及個人對食物的獲取能力,這與當前中國的糧食安全情況略有差異。當前,中國的糧食安全主要從糧食供給角度,更多強調的是糧食的穩產保供,涉及保障糧食數量及質量的各方面、各環節和各領域[13]。因此,本文所研究的糧食體系韌性主要是基于糧食的供給角度而言的。結合中國的國情、農情、糧情等現實情況,參考聯合國糧農組織關于糧食體系韌性的概念,本文將糧食體系韌性定義為:糧食系統在面對各種風險和沖擊時,通過自我調整和修復以實現糧食系統的高效生產、有效供給以及自適應發展的能力,具體包括風險抵抗能力、適應調整能力和創新轉型能力。其中,風險抵抗能力是指糧食系統能夠有效抵抗各種風險和沖擊并維持系統穩定運行的能力;適應調整能力是指糧食系統在面對外部各種風險和沖擊時能夠迅速做出適應性調整,使其能夠快速恢復至穩定運行狀態的能力;創新轉型能力是指糧食系統在遭受各種風險和沖擊時,能夠憑借自身組織結構優勢進行優化升級,使其在更高水平下維持穩定運行的能力。
糧食體系韌性貫穿糧食生產、流通、加工、消費等多個環節,涉及糧農、流通加工企業、零售企業等各方參與主體,其培育是綜合、復雜的系統工程,受糧食生產效率、糧食運輸網絡、科技創新水平、貿易渠道多元化等多方面因素的影響。首先,糧食生產效率是培育糧食體系韌性的關鍵因素。糧食生產效率包括勞動生產效率和土地生產效率,是糧食體系抵抗風險、維持平穩運行的基礎,生產效率的提高能夠實現糧食產量的提升。其次,高效的糧食運輸網絡是培育糧食體系韌性的重要方面,能夠實現糧食從生產端到消費端的高效連接,緩解時空差異帶來的交易壁壘;同時,基于大數據、人工智能、物聯網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的應用能夠實現信息的高效傳輸及糧食的智能化調配,有助于糧食系統應對外部風險沖擊。再次,科技創新,尤其是種業關鍵核心技術和農機裝備卡脖子技術的創新水平能夠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土地產出率、勞動生產率,推動糧食產業從增產導向轉向提質導向,促進糧食系統優化升級,保證其在更高水平下平穩運行。最后,貿易渠道多元化能夠對沖不確定的市場風險,提高糧食體系韌性。若存在多個貿易合作伙伴,則可以多渠道多途徑進口國內需求旺盛的糧食產品,或者出口產量充足的糧食產品,通過調節市場供需提高糧食體系適應能力,增強韌性水平[20]。
基于糧食體系韌性的理論內涵,充分考慮指標體系的全面性、科學性、系統性,以及數據的可獲得性,同時參考2021年世界糧食報告[19]、區域經濟韌性編制[21]、農業經濟韌性編制[22]等眾多文獻的思路,以糧食體系中的風險抵抗能力、適應調整能力和創新轉型能力為基準,構建糧食體系韌性綜合評價指標體系,見表1。

表1 糧食體系韌性綜合評價指標體系
基于2011—2021年中國31個省份(不含港澳臺地區)數據測度糧食體系韌性。所有數據均來源于國家統計局官網、《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糧食和物資儲備年鑒》《中國農業統計年鑒》《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以及各地方統計年。對于個別缺失的數據,采用移動平均插值法進行插值。另外,西藏種植業生產價格指數數據缺失,采用青海省的數據代替,主要是因為青海與西藏相鄰,氣候條件、自然環境等種植條件均相似,種植業的生產成本也應類似。
本文采用熵值法測度糧食體系韌性。熵值法是一種客觀賦權法,其核心思想是根據各項指標觀測值所提供的信息大小來確定指標權重,進而計算綜合得分。它修正了等權重法、層次分析法等主觀賦權法因人為因素帶來的偏差,結果更具科學性[23]。具體計算步驟如下:
1.標準化數據

2.計算熵值

3.計算權重
4.計算綜合指數

運用熵值法測度2011—2021年中國31個省份糧食體系韌性總指數。圖1為全國及不同糧食功能區糧食體系韌性總指數的變化趨勢。從全國層面看,糧食體系韌性總指數的平均值、中位數都呈現逐年上升趨勢,其中平均值由2011年的0.121上升到2021年的0.260,年均增長率為11.44%,說明中國糧食體系韌性逐漸增強,糧食產業鏈供應鏈正朝著穩定、強韌的方向轉型升級,但糧食體系韌性總體水平仍然偏低,具有較大提升空間。對比2011—2021年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總指數的平均值和中位數,發現前者總是高于后者,這說明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總指數具有右偏分布特征,即大多數省份糧食體系韌性水平較低,但存在少數省份糧食體系韌性水平較高的情況。從區域層面看,不同糧食功能區糧食體系韌性的變化趨勢與全國基本一致,但又表現出區域差異性。具體來說,三大糧食功能區糧食體系韌性總水平由高到低分別是糧食主銷區、糧食主產區和產銷平衡區,其平均值分別是0.249、0.198和0.117;增長速度由高到底依次是產銷平衡區、糧食主產區和糧食主銷區,其增速分別為17.63%、11.27%和7.88%。造成以上差異的可能原因是不同區域的地理優勢、資源稟賦、交通基礎設施、市場發育程度不同,導致糧食體系韌性分異明顯。糧食主銷區經濟發達、市場通達性強、科技創新水平較高,而糧食主產區自然資源豐富、農業基礎設施完善、糧食生產的組織化規模化程度高,因此糧食體系韌性水平較高[24]。產銷平衡區既無經濟、科技支撐助力,農業資源也相對匱乏,因此糧食體系韌性發展存在一定差距。但近年來受“一帶一路”、西部陸海新通道等國家戰略的惠及,互聯網技術應用及數字經濟的發展較快,市場通達性增強,糧食流通效率得以提升,一定程度上推動了糧食產業高質量發展,實現糧食體系韌性的趕超,因此增速較快[25]。

圖1 2011—2021年中國三大經濟區域及三大糧食功能區糧食體系韌性水平
糧食體系韌性水平取決于風險抵抗能力、適應調整能力和創新轉型能力三個維度的協同匹配。采用熵值法測度各維度綜合指數,分析糧食體系韌性不同維度的優勢和不足,結果見表2。從區域比較看,糧食體系韌性各維度指數主要表現出以下特征。一是均值排名方面。糧食主銷區的適應調整能力和創新轉型能力最強,糧食主產區的風險抵抗能力最強,產銷平衡區的適應調整能力和創新轉型能力最弱,且與主銷區差距明顯。二是增速排名方面。無論是風險抵抗能力,適應調整能力還是創新轉型能力,產銷平衡區的增速均位列第一。這主要是因為,糧食主銷區人力資本雄厚,且擁有較為完善的市場體系及科研創新系統,因此糧食體系的適應調整能力和創新轉型能力較強,但農業資源匱乏,糧食生產在區域經濟所占份額較小,導致其風險抵抗能力較弱[24]。糧食主產區肩負保障國家糧食安全的重責,農業資源豐富、農業基礎設施建設水平較高,大大提升了糧食體系的風險抵抗能力,但創新轉型能力還有較大的提升空間。產銷平衡區人均農業資源占有量較少、區位優勢不顯,加上基礎設施落后、機械化程度低,糧食體系抵御外部風險及沖擊時的穩定性及韌性度均不具有優勢,但近年來受惠于國家各類政策,糧食體系的風險抵抗能力、適應調整能力及創新轉型能力增速明顯。需要注意的是,糧食主產區的適應調整能力的增速為負,其值為-0.08%,可能是因為耕地資源有限、資源環境惡化,導致農戶不得不通過加大化肥、農藥等的使用提高糧食單產,導致糧食體系的生態韌性出現負向增長。總體來看,糧食體系的風險抵抗能力最強,其次是創新轉型能力,最后是適應調整能力,且風險抵抗能力的增速最快,未來需要持續加大農業基礎設施投資,加強糧食產業科技創新,促使糧食體系轉型升級,以提高糧食體系的適應調整能力和創新轉型能力。

表2 2011—2021年糧食體系韌性各維度水平及排名
利用Arcgis10.8軟件對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的空間分布格局進行可視化處理,結果見圖2。從圖2可以看出,中國糧食體系韌性水平整體較低但呈上升趨勢,且存在較為顯著的空間集聚性。具體說來,糧食體系韌性水平較高的地區主要分布于東部沿海的糧食主銷區及主產區,較低的地區主要分布于內陸糧食產銷平衡區。例如,糧食體系韌性較高的地區主要有山東、北京、黑龍江、江蘇和上海,較低的地區主要有海南、甘肅、山西和貴州。這主要是因為位于東部地區的糧食主銷區經濟發達、交通基礎設施完善、市場通達性強,且在農業科技創新方面具有絕對優勢,其糧食體系創新轉型能力較強;而像江蘇、山東、黑龍江這樣的糧食主產區,擁有得天獨厚的農業資源稟賦,且糧食生產及流通的規模化及組織化程度較高,同時受益于各類種糧強農政策,使其具有較強的風險抵抗能力。與糧食主銷區及主產區相比,位于中西部地區的產銷平衡區,其糧食體系的風險抵抗能力、適應調整能力和創新轉型能力均具有一定差距,未來需要注意兼顧區域協調平衡發展,實現產銷平衡區的糧食體系韌性水平的追趕。

圖2 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的空間分布
前文已經分析,中國糧食體系韌性存在區域差異,具有一定的空間集聚效應,接下來進一步檢驗糧食體系韌性的空間相關性,以檢驗該種集聚效應是否隨機。
1.全局自相關
采用全局Moran’s I指數分析糧食體系韌性的空間相關性。由于基于經濟或社會因素構建的空間權重矩陣具有內生性,容易造成結果偏誤,而基于地理距離或地理鄰接的空間權重矩陣是外生的,其結果相對穩健[26]。因此同時使用地理鄰接和地理距離平方的倒數構建空間權重矩陣,分析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的空間集聚效應,結果見表3。結果顯示,無論是使用地理鄰接還是地理距離的空間權重矩陣,2011—2021年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的全局Moran’s I指數均為正值,除地理鄰接矩陣下2020年、2021年Moran’s I指數不顯著外,其他均在10%水平及以上顯著;同時,Moran’s I指數逐年降低。這一研究結果表明,中國糧食體系韌性具有顯著的空間正相關性,即糧食體系韌性水平高(低)的地區毗鄰水平高(低)的區域,但這種相關性逐年減弱,空間集聚程度逐漸降低。這可能是因為隨著互聯網、計算機的應用與普及,以及交通基礎設施的不斷完善,不同省份間的溝通交流增強,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地理位置和距離帶來的空間集聚效應。當然,需要重視不同區域糧食體系韌性的統籌管理和協調發展,以全面實現糧食體系韌性的均衡提升。

表3 2011—2021年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的Moran’s I指數
2.局部自相關
接下來采用Moran散點圖分析糧食體系韌性的局部集聚特征,以及不同省份間的空間相關模式是否存在差異。選取2011年、2014年、2017年及2021年作為代表性年份繪制糧食體系韌性的Moran散點圖,結果見圖3。第一,代表性年份內,多數省份位于第一象限(高—高集聚區)和第三象限(低—低集聚區),說明中國糧食體系韌性存在顯著的空間正相關,且這種狀態較為穩定。第二,不同省份糧食體系韌性的空間集聚特征不同。具體來說,天津、上海、浙江3個糧食主銷省份,江蘇、山東、吉林、黑龍江4個糧食主產省份始終位于“高-高”集聚區域;海南、山西和廣西10個糧食產銷平衡省份始終位于“低—低”集聚區域;江西始終位于“高—低”集聚區域;廣東、內蒙古、新疆、湖北始終位于“低—高”集聚區域。第三,少數省份的空間集聚狀態發生改變。2011至2021年,安徽由“高—低”區域躍遷至“高—高”區域,四川、湖南由“低—低”區域躍遷至“低—高”區域;部分省份出現跌落現象,如河北、吉林由“高—高”區域跌落至“高—低”區域。總體來說,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的空間集聚狀態較為穩定,發生變化的主要省份為糧食主產區。

圖3 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的Moran散點圖
1.研究方法:Kernel核密度估計
本文采用Kernel核密度估計考察糧食體系韌性的時間演進特征。Kernel核密度估計法被廣泛用于研究區域的不平衡分布問題。作為非參數估計法,因其克服了參數估計法中的變量選擇、模型設定等主觀問題,研究結果相對穩健[27]。其基本函數形式如下:

2.結果分析
選取代表性年份分析中國以及不同糧食功能區糧食體系韌性的時間演進特征,結果見圖4。(1)全國層面。從曲線分布的位置來看,隨著時間的推移,圖4(a)中核密度曲線的核心位置不斷向右移動,2021年的分布曲線位于最右側,說明糧食體系韌性水平呈逐年上升趨勢,與前文研究一致。從波峰特征來看,全國層面核密度曲線的波峰高度在波動中下降,波峰寬度小幅收窄,且具有明顯的右拖尾特征,說明大多數省份糧食體系韌性水平較低,且存在一定的區域差異,但這種差異具有收斂趨勢。從波峰數量來看,代表性年份均表現出“多峰”或“雙峰”形態,但側峰明顯弱于主峰,且后期逐漸演變為“單峰”形態,說明中國糧食體系韌性水平具有一定的梯度效應,極化效應較弱。(2)區域層面。從曲線分布的位置來看,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同糧食功能區的核密度曲線的中心位置均不斷右移,說明各區域糧食體系韌性水平不斷提升,這與全國層面一致。從波峰特征來看,糧食主銷區的波峰高度呈“下降—上升—快速下降”趨勢,波峰寬度呈“先收窄后擴大”趨勢,最后年份呈“截尾特征”,說明區域內大多數省份糧食體系韌性水平在波動中上升,不同省份之間的差異先逐漸增大后大幅縮小;糧食主產區的波峰高度呈現“下降—下降—上升”趨勢,波峰寬度呈逐漸縮小趨勢;產銷平衡區的波峰高度和寬度均呈小幅下降趨勢,說明代表性年份內糧食主產區和產銷平衡區的糧食體系韌性水平差異逐漸縮小。最后,從波峰數量來看,糧食主銷區呈單峰特征,說明該區域內糧食體系韌性的極化效應較弱;糧食主產區及產銷平衡區存在“雙峰”或“多峰”的狀態,且側峰峰值顯著低于主峰峰值,表明區域內糧食體系韌性有向多極化演變趨勢。

圖4 中國及三大糧食功能區糧食體系韌性Kernel核密度分布圖
1.研究方法:空間Markov鏈

2.結果分析
借鑒陳銀娥等[30]的研究,將糧食體系韌性水平分為四個等級(0—0.25為低水平狀態;0.25—0.5為中低水平狀態;0.5—0.75為中高水平狀態;0.75—1為高水平狀態)。利用Matlab軟件計算糧食體系韌性的空間Markov轉移概率矩陣,結果見表4。結果表明,第一,不同空間滯后水平下,糧食體系韌性的空間Markov轉移概率不同,表明本地區糧食體系韌性水平向下一期轉移的概率受鄰近地區狀態的影響。第二,不同空間滯后水平下,相同類型的等級轉移概率存在差異。例如,當空間滯后水平為低水平時,本地區由低水平向低水平轉移的概率為0.889;當空間滯后水平為中低水平時,本地區由低水平向低水平轉移的概率為0.727。第三,不同空間滯后水平下,Markov轉移概率矩陣主對角線上的概率值均大于非對角線上的概率值。例如,當空間滯后水平分別為低水平、中低水平、中高水平和高水平時,本地區維持低水平、中低水平、中高水平和高水平的概率分別為0.889、0.743、0.781和1,這也意味著考慮了空間因素的影響,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的發展整體較為穩定。第四,空間滯后水平的提升能夠增加本地區向上轉移的概率。例如,當空間滯后水平為低水平時,本地區由低水平向中低水平轉移的概率為0.111,當空間滯后水平為中低水平時,低水平向中低水平轉移的概率為0.273。第五,無論在何種空間之后水平下,本地區糧食體系韌性水平主要受前一期影響,難以實現跨級躍遷,且不存在向下轉移的情形。十八大以來,在黨中央的帶領下,各省切實承擔保障糧食安全責任,重農抓糧舉措有力有效,糧食生產能力不斷增強,糧食流通水平明顯提升,農業科技創新進步有度,糧食體系韌性向更高水平轉移的同時能夠實現自身優化發展,糧食安全得到有效保障。

表4 2011—2021年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空間Markov轉移概率矩陣
Dagum基尼系數是對傳統基尼系數的拓展,能夠彌補傳統基尼系數無法考察樣本數據交叉重疊現象的不足,能夠識別差異的具體來源,因此被廣泛應用于經濟學領域[31]。由前面的分析可知,中國糧食體系韌性及不同維度存在區域不平衡特征,接下來采用Dagum基尼系數計算并分解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的區域差異。根據Dagum[32]的研究,總體基尼系數G可以分解為地區內差異Gw,地區間差異Gb和超變密度Gt(樣本交叉重疊產生的差異),滿足關系式G=Gw+Gb+Gt。
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的Dagum基尼系數及分解的結果見表5。首先,樣本考察期內,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的整體差異在波動中下降,均值由2011年的0.196下降至2021年的0.147,即糧食體系韌性的省際差距不斷縮小,具有收斂趨勢。其次,不同糧食功能區的組內差異和組間差異均呈波動中下降趨勢,表明不同省份的糧食體系韌性具有一定的同步性。具體來說,不同糧食功能區組內基尼系數的均值由2011年的0.053下降至2021年的0.042,其中,糧食主銷區的內部差異最小,均值為0.123;糧食主產區的內部差異次之,均值為0.143,產銷平衡區的內部差異最大,均值為0.150。不同糧食功能區的組間基尼系數的均值由2011年的0.105下降至2021年的0.068,銷區與產區間的差異最小,均值為0.161;其次是產區與平衡區,均值為0.206;銷區與平衡區的差異最大,均值為0.247。最后,樣本期內,超變密度基本維持在0.037左右,主要是因為不同糧食功能區內同時出現部分省份糧食體系韌性上升和下降的交叉重疊現象,但這種變化較為穩定。

表5 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的Dagum基尼系數及分解
圖5為中國糧食體系韌性基尼系數各分解部分的貢獻率。首先,樣本期內,組內差異(不同糧食功能區內部)、組間差異(不同糧食功能區之間)及超變密度對糧食產業高質量發展地區差異的貢獻率變化幅度不大,整體較為穩定。其次,不同糧食功能區組間差異的貢獻率最大,樣本期內的均值為52.43%;組內差異的貢獻率次之,維持在27%左右,且較為穩定;超變密度貢獻率的均值為20.43%。組間差異以及超變密度是糧食體系韌性水平省際差異的主要來源,二者貢獻率之和穩定在70%以上。這主要是因為不同糧食功能區的自然稟賦、農業基礎設施、科技創新水平等各方面存在異質性,導致糧食體系的風險抵抗能力、適應調整能力以及創新轉型能力均有所不同。

圖5 2011—2021年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的區域差異及來源
穩定、強韌的糧食體系對實現糧食體系轉型升級、維護國家糧食安全具有重要意義。本文在深入分析糧食體系韌性內涵的基礎上,從風險抵抗能力、適應調整能力和創新轉型能力三個方面構建綜合評價指標體系,選取2011—2021年中國31個省份數據測度糧食體系韌性,并采用Moran’s I指數、Kernel核密度、空間Markov鏈、Dagum基尼系數及其分解等方法,系統分析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的空間分布特點、動態演進特征以及區域差異。主要研究結論有:第一,基本特征事實方面。中國糧食體系韌性提升明顯,但整體水平較低,具有較大提升空間。區域層面,糧食主銷區的糧食體系韌性最高,糧食主產區次之,產銷平衡區最低;維度層面,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的風險抵抗能力最強,其次是創新轉型能力,最后是適應調整能力,且風險抵抗能力的增速最快。第二,空間分布特點方面。中國糧食體系韌性存在較為顯著的空間正相關性,代表性年份內多數省份位于第一象限(H-H集聚區)和第三象限(L-L集聚區),且空間集聚程度逐漸降低。第三,動態演進特征方面。時間演進層面,中國糧食體系韌性在波動中上升,存在一定的梯度效應,區域差異逐漸縮小,且糧食主產區及產銷平衡區的糧食體系韌性有向多極化演變趨勢;空間演化層面,相鄰地區空間滯后水平的提升能夠增加本地區向上轉移的概率;本期糧食體系韌性主要受前期影響,難以實現跨級躍遷。第四,區域差異方面。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發展差距表現出一定的收斂趨勢,組間差異和超編密度是中國糧食體系韌性省際差異的主要來源其次是組內差異,最后是超變密度。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第一,制定差異化戰略,統籌區域協調發展。不同糧食功能區應因地制宜實施差異化戰略,協同推進糧食體系韌性的提升。糧食主銷區可利用其經濟發展優勢、信息化技術及科技創新優勢,著重培育糧食加工、流通等龍頭企業,推動糧食產業鏈的數字化轉型,帶動糧食主產區及產銷平衡區協同發展。糧食主產區應充分發揮資源優勢與區位優勢,加大農業基礎設施投入,扛起種糧責任與擔當,致力提升糧食生產效率,提高糧食體系風險抵抗能力。進一步完善對產銷平衡區的政策扶持,使其根據自身優勢發展山地農業,同時加大農村路網建設及信息化建設以保證糧食供應暢通,提高抗風險沖擊能力。
第二,發揮空間效應,縮小區域間糧食體系韌性差距。糧食體系韌性水平具有顯著的空間正相關性,較高水平的相鄰地區更容易影響本地區促使其向上轉移。因此,擁有穩定強韌糧食體系的省份(高水平省份)應繼續發揮優勢,通過技術外援、項目合作等手段帶動相鄰地區糧食體系韌性水平的提高。低水平省份應揚長避短,加強與高水平省份的合作交流,汲取先進經驗做法。同時,應注重區域內外交通基礎設施建設、互聯網等信息化平臺建設,縮小時空壁壘,促進要素流通及市場聯系,進而縮小區域間糧食體系韌性差距。
第三,堅持創新驅動戰略,提高糧食體系韌性水平。一是加大科技創新投入,加強種業科技創新,培育優質高產的糧食品種;提高農業機械化水平,提升糧食生產效率;強化農業信息化及智能化應用,全面提升糧食生產的高效性和精準度,提升糧食系統風險抵抗能力。二是打造“產學研”綜合創新平臺,圍繞糧食生產、倉儲、加工、流通等環節培育高水平專業人才,促進糧食體系持續、快速、協調發展。三是與農業發達國家就育種、生產、精深加工等領域深入開展合作交流,汲取國外先進經驗和優秀做法,促進糧食體系轉型升級,助力糧食產業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