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戴依莛 林瑞瑞 王凌儀 王雨晨 祁裕敏 丁 燁
(杭州醫學院公共衛生學院 浙江·杭州)
[提要] 隨著社會經濟的不斷增長,公眾的健康行為每天都在發生潛移默化的改變,公眾對于健康行為促進政策的支持度也在社會經濟因素的影響下不斷變化。本文以浙江省中青年為調查對象,探索公眾對“未實施、假定實施”健康行為促進政策的支持度,并同步探討社會經濟因素對支持度的影響,為后續的健康行為促進政策支持度的影響機理研究提供借鑒價值,為政策決策者提供政策建議和干預方向。
健康行為(如吸煙、飲酒、高糖飲料的攝入)對公眾健康存在影響,健康不良行為不僅是高血壓、糖尿病、冠心病、腦卒中、慢性呼吸道疾病等慢性病發生、發展的主要危險因素,也是影響公眾心理健康、智力發展、人際交往的原因之一。研究表明,不同的健康行為對Ⅱ型糖尿病患者血糖影響不同,有健康不良行為(吸煙、飲酒、飲食油膩、體育鍛煉小于2 次/周)的患者血糖升高較明顯。在2013 年至2019 年,美國公眾因過度飲酒導致死亡的估計人數占總死亡人數的5%,其中20~49 歲的中青年人因過度飲酒導致死亡的估計人數所占比例達同年齡段的20.3%,其主要死亡原因包括酒精性肝病、其他中毒、機動車交通事故等。所以,促進有益的健康行為(如戒煙、限酒)對人們健康十分重要。
在國家層面上,促進健康行為最有效的舉措就是推行健康行為促進政策。但是,公眾對健康行為促進政策的理解并不總是與政策制定者設定的優先事項相一致,這導致政策推出后公眾支持度欠佳,實施效果受限。因此,在健康行為促進政策決策早期,鼓勵公眾參與并考慮公眾看法,有利于趨同公眾與政策制定者的價值觀,提升公眾對政策的支持度。
正因為如此,各國學者紛紛開展了對“未實施、假定實施”健康行為促進政策支持度的調查研究。無論國內還是國外,公眾對健康行為促進政策都持有積極態度。韓國學者曾開展了一項對健康稅及媒體對有害產品的監測這兩項政策支持度的調查,結果顯示71.8%的受訪者總體上支持征收健康稅,同時大多數受訪者支持媒體對煙草、酒精、飲食廣告以及食品廣告進行監管。在國內,學者對浙江省溫州市公眾進行了禁煙政策支持的調查,其中86.1%的調查對象支持學校實行全面禁煙政策,81.4%的調查對象支持醫院內全面禁煙政策,51.5%的調查對象支持室內工作場所全面禁煙政策,公眾對餐廳和酒吧的全面禁煙政策支持度較低。
除了對支持度進行描述研究外,學者們也對健康行為促進政策支持度的影響因素展開了探索。其中,社會經濟因素作為能抑制或提升人群對醫療服務使用的影響因素,也被許多學者納入研究變量中。國際酒精控制(IAC)研究的南非分部在對支持酒精政策者的調查研究中發現,低收入人群比中高收入人群更支持“限制酒精飲料出口數量、增加稅收”等限制酒精飲料政策。而來自國際酒精控制的另一項研究表示,公眾對限制酒精飲料政策支持度在低收入國家中最高,在高收入國家最低。此外,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社會感知度等均會影響公眾對健康行為促進政策的支持度。
然而,現有研究多來自國外。較國外多角度、較全面的研究而言,國內對“未實施、假定實施”健康行為促進政策支持度的研究發表較少。此外,社會經濟因素中,探討最多的變量是收入,對醫療保險、養老保險等因素探討的不多。同時,研究顯示,公眾對社會的感知(比如社區安全感、是否感到被社會孤立等)也能影響公共衛生政策(比如環境保護)的支持度,但幾乎沒有研究探討該類變量對健康行為促進政策支持度的影響作用。
因此,本文以浙江省中青年人群為調查對象,探索公眾對“未實施、假定實施”健康行為促進政策的支持度,并同時探討社會經濟因素對公眾支持度的影響,從而為政策決策者提供決策建議和干預方向。
(一)資料來源。2022 年12 月~2023 年5 月,本研究采用方便抽樣的方法,以線上問卷的形式,對浙江省14~59 歲人群開展調查,了解他們對健康行為促進政策的支持度,并探索社會經濟因素對支持度的影響作用。在獲得調查對象知情同意后發放調查問卷。本研究共回收問卷1,382 份,有效問卷1,359 份,有效率98%。
(二)問卷內容。本次調查的問卷內容包含社會人口學特征(年齡、性別、婚姻狀況、戶口和學歷)、經濟情況(年收入、醫療保險和養老保險)、健康需求因素(自我健康狀況評價和是否患有慢性疾病)、健康行為因素(每周運動次數、每天吃蔬菜水果的份數、是否飲酒、每周吃糖類食品的次數、是否吸煙)以及公眾社會感知因素(社區是否提供安全感、自身是否樂觀、自身是否感到被孤立)等。
問卷調查了以下兩條健康行為促進政策的支持度:(1)限制高熱量零食(薯片和糖果)或含糖飲料(如限制高熱量零食或含糖飲料在學校附近的街角商店出售、在包裝上繪制圖形警告標簽、提高稅率等);(2)限制酒精飲料(如限制酒精飲料在當地的街角商店出售、酒瓶上繪制圖形警告標簽、提高稅率等)。問卷采用Likert 5 級評分來描述中青年對政策的支持度。1~5 分分別表示非常不支持、不支持、一般、支持和非常支持。在后續分析中,我們將支持程度劃分為兩類:1~3 分為“不支持”,4~5 分為“支持”。
(三)資料分析。首先,對“中青年對健康行為促進政策的支持度”進行描述性分析,采用Chi-squared test 和Cochran-Armitage test 比較各個政策支持度在社會經濟因素間的分布差異。之后,采用logistic regression model 探索社會經濟因素對健康行為促進政策支持度的影響。檢驗水準α 值取雙側0.05,統計軟件為R-3.6.0。
本次調查共納入1,359 名14~59 歲中青年。其中,女性占半數以上(1072,78.88%),年齡以14~24 歲人群居多(902,66.37%),城市人口占50.33%(684),多數為未婚等其他婚姻狀況(1049,77.19%),學歷多為本科及以上(1014,74.61%)。
(一)中青年對健康行為促進政策的支持度。經調查,中青年對“限制高熱量零食(薯片和糖果)或含糖飲料”這項政策的支持度為50.48%(691 人);對“限制酒精飲料”這項政策的支持度為60.41%(821 人)。
單因素分析顯示,兩項政策的支持度在年收入、是否有醫療保險間的分布不存在統計學意義的差別(P>0.05),但在是否有養老保險、社區安全感感知以及孤立感感知等因素間的分布存在差異(P<0.05)。具體來說,有養老保險、感知社區更安全、感到被孤立的人對這兩項健康行為促進政策的支持度更高。
(二)社會經濟因素對健康行為促進政策支持度的影響。為了更明確社會經濟因素對健康行為促進政策支持度的影響,本研究采用了logistics 回歸來進一步開展多因素分析。表1 結果顯示,相較收入≤29,000 元的中青年,收入≥80,000 元的中青年對“限制高熱量零食(薯片和糖果)或含糖飲料”支持度更低(OR(95%CI)=0.66(0.46~0.95))。此外,有養老保險、感知社區更安全的人群更易支持“限制高熱量零食(薯片和糖果)或含糖飲料”這項政策(有養老保險OR(95%CI)=1.40(1.05~1.85);感知社區安全OR(95%CI)=1.76(1.29~2.41))。但相較感知被社會孤立的人群,沒有感知到孤立感的人群對“限制高熱量零食(薯片和糖果)或含糖飲料”這項政策的支持度反而更低(OR(95%CI)=0.48(0.37~0.61))。(表1)

表1 社會經濟因素對健康行為促進政策支持度的影響一覽表
社會經濟因素對“限制酒精飲料”這項政策支持度的影響略有不同。比如,是否有養老保險、感知社區是否安全等因素與該項政策的支持度不存在統計學意義的關聯。但與“限制高熱量零食(薯片和糖果)或含糖飲料”類似的是,相較低收入人群,高收入中青年的支持度同樣比較低(OR(95%CI)=0.73(0.55~0.98));且沒有感知到孤立感的人群也更不易支持這項政策(OR(95%CI)=0.65(0.50~0.83))。
由此,我們發現收入可能會影響中青年對健康行為促進政策的支持度,收入越高的人群支持度反而越低。另外,孤立感也是影響支持度的重要因素,但沒有感知到孤立感的人群卻更不易支持政策,這需要進一步探討原因。
本研究探索了浙江省中青年對“未實施、假定實施”健康行為促進政策的支持度,并同步探討了社會經濟因素對政策支持度的影響。本研究中,中青年對“限制高熱量零食(薯片和糖果)或含糖飲料”這項政策的支持度為50.48%,對“限制酒精飲料”這項政策的支持度為60.41%。有研究表示,1990 年,國外公眾對限制酒精飲料政策的支持度已達63%,而對于限制高熱量食物政策的支持度為37%。在英國、威爾士、愛爾蘭等地區,公眾對大部分“限制高熱量零食(薯片和糖果)或含糖飲料”相關政策的支持度在50%~60%,對“提高高熱量食品稅收”這一政策的支持度在40%左右。此外,超過70%的英格蘭及蘇格蘭公眾支持限制酒精飲料政策。相較于國外此類政策,本次調查研究數據中,中青年對“限制高熱量零食(薯片和糖果)或含糖飲料”政策的支持度與國外同類研究數據基本持平,但中青年對“限制酒精飲料”政策的支持度較國外同類政策研究數據相對偏低。
本文發現,相較低收入人群,高收入人群對政策的支持度更低。此研究結果與以往的研究結果相似,較中、高收入人群而言,低收入人群對政策的支持度更高,同時中低收入國家人群對政策的支持度較高收入國家更高。
本文結果顯示,醫療保險與支持度不相關。養老保險僅與“限制高熱量零食(薯片和糖果)或含糖飲料”這個政策的支持度相關,與“限制酒精飲料”這項政策支持度無關。盡管目前國內外研究尚沒有明確的數據顯示醫療保險、養老保險對健康行為政策的影響,但醫療保險可能會影響人群健康行為的發生。與沒有參保醫療保險的公眾相比,有醫療保險的公眾其健康不良行為(如飲酒、運動次數減少,但不包括吸煙)發生頻率更高,醫療保險報銷比例越高其健康不良行為發生頻率越高。而對于新農保養老人群,新農保增加了健康消費等渠道,有效減少了農村老年人的健康不良行為(吸煙等)。
多因素結果表明,感知社區更安全的人群更易支持“限制高熱量零食(薯片和糖果)或含糖飲料”這項政策,但與“限制酒精飲料”這項政策支持度不相關。此結果與其他文獻結果有一定的相似,但也存在差異。以往研究表示:公眾安全感作為社會保障滿意度與公眾政治信任的中介,公眾的安全感感知能夠進一步提升公眾的政治信任。國外學者在了解個人價值觀與支持酒精與煙草控制政策的關聯時發現,“能夠確保家人安全”這一價值觀同樣影響公眾對政策的支持度。與此同時,結果顯示孤立感感知也是影響政策支持度的重要因素,但沒有感知到孤立感的人群卻更不易支持政策。雖然沒有具體的社會孤立感感知對健康促進政策支持度的影響研究,但是多項研究表明,感知社會孤立感與孤獨感顯著增加新發冠心病和腦卒中的風險,同時顯著影響晚年認知功能。社會孤立感感知越清晰的老年人,其感知對健康行為影響越明顯,健康行為越消極,而情感缺失等狀況得到緩解的老年人其健康不良行為也會逐漸減少。本次研究與既往研究觀點有所出入,但考慮到多項研究的主要人群為中老年人,而本次研究的主體為中青年人,調查結果也會因為主體的變化而發生改變。
本文的不足之處在于調查設計是橫斷面研究,因果推斷能力有限。此外,本調查是自填式問卷,自我報告的答案可能受到回憶偏倚的影響。
本文探討我國中青年對“未實施、假定實施”健康行為促進政策的支持度及社會經濟因素對其的影響作用。本文結果不僅深化推進了公共衛生政策理論的研究,也有助于政府在實踐中開展有效行動以促進政策的推行。(一)醫保政策的調整和改革應以促進公眾自主健康行為為導向,提高醫保政策的科學性與精確度,提倡健康教育和健康管理,滿足公眾多樣化的就醫、養老需求,從而提高公眾對健康行為促進政策的支持度。(二)建立健全社區安全保障機制,提高社區治安管理能力,立足于廣大人民的根本需求,建立完善的信息反饋機制,加強安全保障設施建設。(三)加大對高收入人群的健康促進行為宣教力度,協助公眾正確認識健康促進行為,以此來提高公眾對健康行為促進政策的支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