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凌
路 過
車子從高速公路駛入市區
迎面走來一群學生
這里有三所學校聚集
小學的馬路對面是初中
初中的前方是職高
一生也不過幾步路
朋友說前面是潛江森林公園
戲劇大師曹禺紀念陵就建在這里
汽車在林中穿行
樹木高大幽深
我仿佛進入一幕劇中
演員剛剛登臺
幾聲鳥鳴就把陽光叫醒
公園的另一頭
大片的農田跟著我們奔跑
不遠處是一座村莊
幾乎看不到人影
偶遇幾個坐在門口的老人
似乎是在看天
也似乎是看命運
我又想起十幾分鐘前遇到的年輕學生
突然有點恍惚
不知他們走向哪里
車子在田野中失去了導航
也不知我們該走向哪里
陽光照耀
到了中午
太陽才更像太陽,分享一些溫暖
給冬天的北方
樓下廣場的人也跟著熱鬧起來
來自西伯利亞的風還是有些冷
但有光的地方就有人情味
一群穿花棉襖或羽絨服的大媽
跳起廣場舞,音樂和動作一樣夸張
拿著收音機聽京劇的老爺子
專心致志,哼哼哈哈
年輕的小夫妻推著嬰兒車
幾只狗來來回回地撒歡
就連四周蕭條的柳樹也抬起了頭
眾生都在爭取陽光
我默默穿過人群
似乎漫長的一生
只用了一刻鐘的時間
金 黃
醒來我走向民宿外的田野
一束光也跟著到處閑逛
秋日的傍晚如溫熱的法國油畫
風輕輕拉著手風琴
田野成熟,跑向自由
有那么一瞬
路邊的銀杏樹顫抖了幾下
葉片與葉片之間流淌著金黃的感動
慈悲的、透亮的金黃色
如擁抱一樣熱烈
我也被光照亮著
野草也是金黃的
那時
神明降臨人間
正和我悠閑地坐在銀杏枝頭
等風的時候
風不止于命運
我們也是自由的
陽光替我們寬恕了
所有看得見、看不見的陰影
這座城市到底是圓的還是方的
我在一杯咖啡里找到了答案
當你聽見雨水滴落在陽臺的陶罐里
有人在彈奏著久石讓的鋼琴曲
有人在剝落秋天的灰色絨毛
我們在不同的角落游離
拼湊時間往返的軌跡
地鐵站里
兩條相反的箭頭
每一條都指向世間百態
白 露
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早晨
你給花草澆完了水
新開的桂花又落了幾朵
今日白露
你拍了視頻,配上文字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你換上新買的明黃色T恤
開車早早去了機場
赴一個十六年的約定
一見面我們沒有拘謹
也沒有太多寒暄
像兩個認識了許久的朋友
太多的生老病死擦肩而過
而我們活在了各自的想象中
鳥 語
清晨,夢剛剛退潮
幾聲鳥語把時代叫醒
它們啾啾啾,喳喳喳
有問有答
像兩個熟識的鄰居
又好似一對熱戀的情侶
沒有談論世界局勢
也沒有吹捧股票經濟
只有鳥語花香
一塊窗簾布遮擋住太陽的真相
我在單薄的命運中蜷縮
如新生的嬰兒
有點懵懂,有點竊喜
我竟聽懂了自然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