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誰是這起販毒案的主犯

黃湛民 于兵萬

離異獨居的中年女子，遇到心儀之人不容易，因此很是珍惜這段感情。可惜，一個人的真心未必能換來另一人的真心，甚至有時候等到的是“別有用心”。

無底線幫男友，不幸涉毒

年近50歲的離異女子李蓮花，是某鄉鎮醫院的職工，因臨近退休，孩子在外地工作，她便想著找個伴，安享屬于自己退休后的幸福生活。2017年初，李蓮花認識了某單位原臨時工黃月亮。黃月亮比李蓮花小4歲，長得精神，能說會道，社會閱歷豐富，人脈也廣。兩人很快便確立了戀愛關系。李蓮花很是珍惜這段感情，還把家里的鑰匙給了黃月亮，黃月亮可自由出入其房屋。

可沒過多久，李蓮花發現黃月亮不但已經有家庭，還是一名“資深”吸毒人員，一直在某美沙酮吸食中心定期吸食美沙酮進行維持治療（美沙酮維持治療，是通過長期服用美沙酮口服液來治療吸毒者海洛因成癮，同時配合心理治療、行為干預等措施，以達到減少毒品危害和需求的目的）。他的“朋友”大多是吸毒人員。因黃月亮的毒癮大，在吸食中心吸食的劑量受到嚴格控制，無法滿足其需求，黃月亮便向周圍的“朋友”購買從非法途徑獲取的美沙酮來吸食。

美沙酮作為藥品用于戒毒治療時，定點門診對其使用對象、服用劑量、服用時間間隔等均有嚴格的要求，旨在通過代替減法幫助戒毒人員擺脫毒癮，其一旦非法流入市場隨意進行買賣，失去管控，其性質便屬于刑法意義上的毒品。美沙酮是國家實行嚴格管制的麻醉藥品，未經批準，任何單位、個人不得進行經營、使用、儲存、運輸等活動。《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毒品犯罪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明確規定了走私、販賣、運輸、制造、非法持有美沙酮的定罪量刑數量標準。

由于黃月亮只是某單位的臨時工，收入微薄，難以支撐吸食美沙酮的購買需求。為此，黃月亮一邊“以販養吸”，一邊瘋狂地追求李蓮花，大獻殷勤，他主動做家務，對李蓮花也很體貼。李蓮花被黃月亮的“付出”所感動，不但接受了黃月亮的“不完美”，還在黃月亮的甜言蜜語中逐漸迷失自我，不僅任由黃月亮在其房里吸食非法購買的美沙酮，還允許其在房間里存放美沙酮。黃月亮也不時向李蓮花“借錢”購買美沙酮吸食。

2020年1月，為了緩解經濟壓力，加上黃月亮的勸說，李蓮花同意與黃月亮一起找美沙酮來賣。黃月亮負責找“貨”和客源；李蓮花負責以每瓶130元的價格“買貨”，并存放在家中的冰箱里，再以每瓶230元的價格“出貨”給黃月亮的朋友們，并用自己的微信收款碼收取銷售資金。

“美沙酮是鎮痛藥，我以為賣給有需要的人，幫他們緩解下痛苦，是做好事。”李蓮花曾作為工作人員在某美沙酮吸食中心工作過一小段時間，為前來接受治療的吸毒人員發放相應劑量的美沙酮，對美沙酮的認識僅停留在醫學上。

李蓮花與黃月亮密切配合，向多名吸毒人員多次販賣美沙酮。直到 2021年12月11日晚，公安民警敲開了李蓮花的房門，并在其房屋內的冰箱中當場繳獲美沙酮8瓶。在李蓮花的協助下，黃月亮也被抓獲歸案。經鑒定，被繳獲的毒品中檢出美沙酮成分，凈重744.98克。

按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毒品犯罪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二條的規定，走私、販賣、運輸、制造、非法持有美沙酮200克以上不滿1000克，應當認定為刑法第347條第三款、第348條規定的“其他毒品數量較大”。按照刑法第347條第三款規定，走私、販賣、運輸、制造“其他毒品數量較大”的，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男友推卸責任，她成“背鍋俠”

“我沒想到賣美沙酮會有這么嚴重的法律后果，我認罪認罰。”在得知販賣美沙酮的法律后果后，李蓮花后悔不已，并向公安機關如實供述犯罪事實，積極配合調查取證。對李蓮花的尿液現場檢測，結果呈陰性。

然而，“能說會道”的黃月亮則矢口否認販賣美沙酮的事實，把責任都推到了李蓮花身上，稱自己只是為李蓮花“牽線搭橋”，介紹他人向李蓮花購買美沙酮，在李蓮花家扣押的美沙酮是李蓮花的，自己只是免費“蹭食”而已。

原來，黃月亮接近李蓮花是早有預謀的。黃月亮因多次到某美沙酮吸食中心吸食美沙酮而與李蓮花相識，得知李蓮花離異獨居，便“乘虛而入”，以婚戀名義接近李蓮花，將其拉“下水”，利用李蓮花的工作身份販賣美沙酮。而且，狡猾的黃月亮從不直接參與販賣，均通過電話讓人去聯系李蓮花購買。其目的就是為了一旦被查處，可把責任往李蓮花身上推，自己則“置身事外”。

事實上，從收集的證據來看，李蓮花有71次轉賬給“上家”購買美沙酮的記錄，有幾十次收取“下家”毒資金的記錄，而黃月亮除了有打電話的記錄外，沒有留下其他販賣毒品的痕跡。所以，李蓮花是直接販賣美沙酮的人。

2022年2月，案件移送廣東省茂名市電白區檢察院審查起訴期間，承辦檢察官積極引導偵查機關重點收集完善涉及黃月亮販賣美沙酮的相關證據，并認定黃月亮在販賣美沙酮過程中發揮的作用比李蓮花大，依法對其提出比李蓮花更重的量刑建議。2022年5月，茂名市電白區檢察院以涉嫌販賣毒品罪依法對黃月亮、李蓮花提起公訴。

2022年9月26日，一審法院認定，李蓮花違反國家毒品管理規定，向他人多次販賣毒品美沙酮，毒品數量較大，其行為構成販賣毒品罪，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是主犯，依法判處李蓮花有期徒刑七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萬元；黃月亮居間介紹李蓮花向吸毒人員販賣毒品，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是從犯，應當從輕、減輕處罰或者免除處罰，判處黃月亮有期徒刑二年，并處罰金人民幣6000元。

“我真傻！被騙了……”至此，李蓮花才明白自己被“利用”得如此徹底，悲憤交加又萬般不甘。檢察官在看守所聽取她的意見時，李蓮花掩面痛哭，頭上的白發突然增加了很多，人也顯得特別憔悴，蒼老了很多。

尋找真正的主犯

2022年9月30日，在全面分析一審判決后，茂名市電白區檢察院以一審判決認定事實錯誤、法律適用錯誤為由，依法提起抗訴，并得到茂名市檢察院的支持。

“證據證明力的強弱并非數量上的疊加，要善于從蛛絲馬跡中找出關鍵證據。”案件進入二審程序后，茂名市檢察院黨組書記、檢察長王輝華要求運用系統思維抓住整體、抓住要害，全面細致梳理全案證據，讓證據活起來、動起來，真正發揮證據的有效價值。

承辦檢察官在大量數據中逐一核查每一筆資金的去向，運用大數據應用技術和方法對比分析相關人員的通話記錄，并與其他相關證據進行橫向、縱向、交叉關聯分析，并根據整理的線索，引導偵查機關查獲“上家”（另案處理），收集完善相關證據。最終證實，黃月亮在每次交易中均起到發起和達成的關鍵作用，也是每次交易后的主要得利者，并非只是簡單的“居間介紹”。

2023年2月21日，二審法院公開開庭審理該案，茂名市檢察院檢察官出庭支持公訴。最終，二審法院采納了檢察機關的抗訴意見，認定黃月亮與李蓮花在共同犯罪中的地位作用相當，不分主從。2023年5月19日，二審法院依法作出二審判決，改判黃月亮有期徒刑八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萬元。承辦檢察官提醒，在與人交往中，務必擦亮眼睛，遠離毒品，堅守法律底線，不要替他人保管、購買、運輸、販賣毒品，不要容留他人吸毒或提供其他幫助，避免自己淪為涉毒犯罪的“工具人”。（文中涉案人員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