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愛啟程的時候（外五首）

曹向東

當愛啟程的時候

不一定要說出浪漫的句子

也可以是折起雪花的

決心

傍晚院落

蚊子還沒上來，大蔥花旁有蝶在舞

麻雀從豆角架騰躍至柴堆

幾片干花順勢來去，像此刻目睹也會落下

再一次置身在鳥鳴，犬吠，晚風

蔬菜和鮮花布置的院落

再一次坐在彩鋼板下等伊犁河畔的星月

再一次拿出手機造句——

由重復帶來的危險告訴你

僅憑鳥鳴已很難給出答案

在很多催促你轉折的事物中

你不神秘也沒有很從容

只是依然飽有純真與天空對望

只是覺得時光飛逝——

你并沒有把熟悉的事物愛得更自然

再走環城北路

再把環城北路寫進詩里，已入伏三日

棉田漸次后退，蘋果樹在記憶里結碩果

林間可聽鳥鳴，修車鋪的角落壘有雪地胎

時而倒走，已有黃葉懸垂枝頭

安靜從不拒絕浪涌——

你想到與友人在黃浦江畔觀景

人潮中，我們走在自己的空間里

并未拋出人生那些瑣碎之問或文學種種

僅將美景壓縮在五月的相冊中

任由嘈雜之聲沉淀

在同樣帶來安靜的小城

你深知西行的車輛不會擦去任何一棵

白楊

漫長的熱浪或僅吹過一條巷道

銜接的一個路名

寫在C855 列車上

列車駛過石河子

天空整齊劃一地藍著

條田里有人正在勞作

一棵棵白楊攜著落日的光

與之形成錯落的圖景

當這個量詞被敲出

輸入法還記憶著法國梧桐

像你看著眼前景物

紅柳，黑色的木制電線桿

棉田腰間的沙棗樹

正在不斷靠近的抽油機

仍縈繞著香樟樹的氣息

遠處煙囪被戈壁托在手上

車廂顯示屏上滾動的城市

我全去過也都熟悉

像我熟悉眼前的這些陌生人

他們有的是廚師

有的是泥瓦匠，有的是大學生

有的是工作人員，有的是個體戶

還有的在我最喜歡的車廂連接處

盤腿席地而睡——

看著他們縮成一團的樣子

我想哭

給野草取名

極為普通的一天逝去

不需要任何點燃

只要在日子里，便能成為自己的海

漸矮的白雪披上月光的殼

沒有紅綠燈，緩慢皆因飛雪

半掛車是尋常的，去往口岸的還有

我的春夏秋冬，那些煙里的故事

如今，篝火陌生，值得幸福的是

我仍行走在邊塞的土地上

小鎮靜謐如昨，穿過無人的街燈

我想給戈壁上的野草

取一個像春天一樣的名字

賣瓜的人，睡了

在小鎮一處，當我離開又回頭

看他倚靠在油罐車駛過的燈柱處

父親——

總能在我的記憶里沖刺成功

我的回憶因他豐沛也因他單薄

而此刻我的父親

正掩面熟睡

在一車西瓜構筑的一塊陰涼下

被我們的母親環抱著

那在夢中的，也不想再虛構

過去的都太過感性

我知道離開總會到來

可現在我想走過去——

坐在他身邊點燃一支擊碎陌生的煙

把家鄉話掏出來晾一晾

在那不太真實的場景里

我想把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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