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茂華詩歌小輯

吳茂華

靜夜思

母親不肯把桃花

托流水

不想在明媚的春天里

節外生枝

一去千里的大運河

南來北往的眼神里

有人潛入一首詩里

蓄謀已久

桃花不躲不閃

不走開

離不開青青蓮子

青青果林場

相信一棵桃樹

用自己的血

開出朵朵花

開得艷麗而燦爛

這樣的場景

在蘇北平原

司空見慣

又那么親切

一場急雨后

多少人各奔東西

桃花順流而下

再也回不到老家

還有比流水更多的——

母親的嘮叨

有些卑微

有些驚慌

更有大面積的心疼

深夜里閃爍的

啊，這些移動的

平原內心里的燈盞

用手里的一針一線

縫補窗簾

母親遲遲沒有入睡

在春天里度日如年

因為總有一兩朵桃花

于每年春天里不辭而別——

偏 愛

博格達峰要有多高

才留下我的偏愛

額爾齊斯河水要有多清

才留下我的偏愛

一場又一場

暴風雪后

在博格達山峰

與額爾齊斯河之間

幸存下來的云杉林

隱藏著多少心思

天還沒亮

氈房外傳來仙樂

博格達峰下的今夜

我越過斜坡

我同樣會用漢語

寫下一個人的山河志

寫下萬物之靈撒下的草籽

駿馬與雄鷹爭做信史

峽谷里，一匹孤狼

回望雪峰

那是來至天河之水的偏愛

九十九個牧人騎馬駛過

盤根錯節的云杉林

靜等雪花，重返人間

“請以天上的云收回地下的雪，

請以地下的雪養育呼喊的草?！?/p>

無 題

穿過兩棵老銀杏樹

一小片竹林

會露出湖水

引以為榮的白鷺

數年后相遇

兩只麻雀

站在電線上

臨安碼頭

船來船往

仿佛沒發生什么

微風吹

在人世間

臨湖有一窗

剛剛打開

老 家

屋里多了蜘蛛網，少了祖父

屋里多了破涼席，少了祖母

屋里多了爛草鞋，少了父親

屋里少了針線匾，少了母親

這就是我的老家，埋下胞衣地

同一座村莊的人，有人浪跡天涯

至今，連名字也不曾捎回來一趟

沉默寡言者，多數埋在祖墳旁

在村里，恰好遇見一群放學的孩子

如一群小鳥，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聽有些變化的方言

我只有仔細辨認

才略知他們是某些長輩的骨血

此刻正像葵花一樣開在故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