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曄
焦維新有個昵稱“太空導游”。這是他的微信名,也是他在科普視頻中的自我介紹。實際上,他有很多很正式很“高大上”的頭銜:北京大學地球與空間科學學院教授、中國空間科學學會空間探測專業委員會原副主任、中國宇航學會返回與再入專業委員會委員……但他偏偏喜歡介紹自己是“太空導游”。
與北大結緣半個多世紀
對焦維新而言,成為“太空導游”是誤打誤撞。
1965年,他考入北大地球物理學系(現為北大地球與空間科學學院)。之所以選擇這個系,是因為它包含的那些專業——大氣、氣象、天文等,他多多少少知道是干什么的。而其他系很多專業,他以前連聽都沒聽說過。
接受采訪的當天,焦維新走進了東方紅衛星發射場。站在當年的發射塔架下,他打開了話匣子——
1970年,他被老師帶到南京的一家雷達工廠學習。東方紅衛星發射成功的消息傳來時,大家激動的心情難以形容。“國家突然取得這么大的成績,工廠里所有人都蹦啊,跳啊,鼓掌歡呼。”也是在雷達工廠學習期間,他得知了自己畢業分配的去向——留在北大當老師。但這個消息帶給他的并非是純粹的喜悅。他想:“特殊的時代背景下,我雖是上了5年大學,其實真正學習的時間只有1年。我當老師,配嗎?能勝任嗎?是不是還不如把我分到工廠學點技術?”老師看出他的猶疑,告訴他:“學校既然決定讓你留下當老師,就會創造條件讓你有學習的機會。只要你肯努力,在‘干中‘學,一定沒問題的。”這讓他吃了一顆“定心丸”,此后在北大度過半個多世紀的時光。
最重要的責任就是教書育人
在焦維新的任教生涯中,一個關鍵時間點是1983年。這一年,他終于開始在課堂上擔任主講。“畢業留校的頭幾年,學校給我們青年教師系統地補專業課知識。1977年恢復高考后,我開始當助教,給學生輔導普通物理學。同時,我還跟著老教師參加好幾項科研訓練。算起來,我是畢業13年后,才真正意義地走上講臺。”焦維新說。他第一次主講的那門課叫空間探測,在當時是很前沿的領域。“只有火箭和衛星的技術發展起來了,才有空間探測技術。以前北大沒開設這門課,我的老師也沒接觸過這方面的研究工作。”那該找誰學?教研室想到請中國科學院的專家來講課,但也只能是這位專家講太陽、那位專家講大氣,每人講一部分。他聽了一次多人講授的空間探測課,領導就說:“焦維新,以后這門課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當時,很多問題我理解得也不深。沒別的辦法,我只能靠自己鉆研,看文獻學習。”焦維新沒想到,自己被英語“卡”住了脖子。他高中時學的是俄語,大學只學了一年英語,對教學任務來說,根本不夠用。他下定決心學好英語。工會辦了英語學習班,他立馬報名,每晚7點去上課,上到9點再騎一個多小時自行車回家。學校聘請了美國外教,他花一個學期跟對方練習口語。1993年,他已經可以去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做訪問學者。回國后,焦維新擔任北大地球物理學系副主任,主管教學工作。系里規定教師每周至少要上4學時的課,他每周給學生上8學時。有人私下提醒他說:“你上課上多了,寫文章的時間就少了,不發文章會影響提正教授。”焦維新不在乎,覺得一名教師最首要的責任就是教書育人。
很多人好奇焦維新不斷學習、工作的動力究竟從何而來,焦維新覺得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國家把最出類拔萃的學生都送到了北大,他們能否成才,其個人能力固然重要,但同時,我們作為北大的老師,更應當給這些孩子提供最優秀的教學,這樣才能對得起國家。”
自然而然地,學生們都很喜歡焦維新。他退休前開了一門叫“太空探索”的通選課,可接納人數為200人,但實際上有近380人選了這門課。沒搶上課的學生,也會找機會去蹭課。還有一回,北大學生會請焦維新來給同學們作講座,海報上寫的主題是“老焦與你聊航天”。學生會負責人有些擔心,“老焦”這個稱呼是不是顯得有些不尊重焦教授?他連忙找焦維新道歉,焦維新很驚訝:“沒關系,你們稱呼我為老焦,不正是把我當成了朋友嘛!”
從2010年退休至今,焦維新已經出版了50本科普書籍,每本十幾萬字。2020年起,他開始拍科普短視頻,全網圈粉近70萬,點擊量超億次,成為名副其實的“網紅教授”。
焦維新最看重的就是來自學生的評價。“這些年來,我獲得過不少榮譽,最珍惜的其實是一分錢獎金也沒有的榮譽——被北大兩三萬學生一票一票選出來的‘十佳教師。他們的認可讓我感覺特別自豪。”
(摘自《環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