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效“雙雄”

牧群

港片《金手指》有著諸多渾然天成的營銷噱頭：比如《無間道》“雙雄”時隔22載再決高下，比如復盤香港有史以來最繁復的商業詐騙案，再比如中國版《華爾街之狼》云云，然而這些都沒能把它從越發平庸的港片創作中打撈出來。

《金手指》走的是“雙雄”路線，梁朝偉飾演的反派梟雄程一言，原型是香港佳寧集團案主謀陳松青及其百億元商業騙局，劉德華則化身15年鍥而不舍的廉署干將劉啟源，先后8次將程一言推到被告席。現實與影片故事一樣無奈——陳松青憑借金錢和人脈一次次逍遙法外，雖最終在1996年認罪服法，但僅3年的牢獄刑期中還有一年多是羈留在醫院里逍遙。數十年來，陳松青明面上被股民及底層百姓千夫所指，暗地里則是無數心術不端者膜拜的神話。

《金手指》選擇跨年檔上映多少有點“生不逢時”。在此之前，剛有一部改編自真實事件的《三大隊》激起漣漪——同樣是對不法分子鍥而不舍的追捕，張譯塑造的程兵全面碾壓劉德華化身的劉啟源；而在跨年的同檔期競爭中，劉德華還在另一部港片《潛行》中飾演反派，更低口碑的拉拽加上左右互搏，結果是自己和自己打了個平手；再加上近年現實中各種爆雷，老百姓兜里少得可憐的錢正面對各種“陳松青”的覬覦，防不勝防，此時再現佳寧案主腦的3年刑期，除了令人嗟嘆“犯罪成本真低”之外，無法達到“以儆效尤”的效果。

當然，作為一部電影，它自身的內傷更為致命。故事徒有“雙雄”的框架，卻無“雙雄”的實質。尤其劉德華飾演的劉啟源，人設機械，表演蒼白，極其臉譜化。雖說劉啟源15年間7次起訴程一言皆無功而返，甚至處處碰壁，但并不意味著戲劇改編后的人物也得處處示弱。以劉啟源和程一言第一次在后廚的碰撞為例，人家言明不吃點東西容易犯低血糖，又何必再給其暈倒睡夠48小時的尷尬。劉啟源的家庭線也是相當套路，無非顧此失彼妻兒不滿，以及車禍的警告，除了拉伸時長，并沒起到為故事加分的效果。

壞人壞到極致，本身就是最好的警鐘。

想當年《無間道》里梁朝偉和劉德華的碰撞，無論是臺詞還是表演空間，都恰到好處，演員的情緒、微表情和走位也都是港片里的新典范，以至于連好萊塢都要施展“拿來主義”，依葫蘆畫瓢拍了《無間風云》。22年過去，梁朝偉的表演狀態依舊，劉德華也尚還在事業巔峰，可惜《金手指》劇本并沒有給兩位主演足夠的表演空間，導演的鏡頭調度更是清湯寡水。其實劇本不足的戲，反而需要導演發揮能力，用更刁鉆的鏡頭，或說影像語言去彌補故事的不足。

相比之下，梁朝偉飾演的程一言一角則好得多。程一言從“跑路”抵港到受雇假扮商賈，然后一步步上位，上位后一步步拿捏各色大佬，戲碼還是很足的，尤其開局假扮商賈后的見招拆招，彈性十足。程一言在《金手指》中的效應，其實和《狂飆》中的高啟強類似，而劉德華在片中的情況，則與劇中張譯的處境相同，并不是沒有能力演好，只是反派形象更加入味，風頭更勁。

其實港片的警匪塑造，并不像內地這般追求輕重平衡，大可放棄“雙雄”對壘的框架，把反派程一言拍到極致——壞人壞到極致，本身就是最好的警鐘，不必通篇去找正邪的平衡。而劉德華的崗位，也可以找個更省錢的實力派來演，避免觀眾因為《無間道》產生先入為主的“雙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