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
有時候總覺得風從我耳朵里吹來,耳朵才是最初產生風的地方。
天上的云,只不過是風路過這個世界時最后的驛站。
風吹過,我才想起我還有兩只形同虛設的耳朵。就像有時候,風吹來,那些灰塵是多余的,臉上刮過的刀子也是形同虛設的。風就是我的耳朵,它吹到哪兒,我抵達哪兒。即使再遠的遠方,我也會很疲憊地抵達,歡樂地沉睡,只是有些地方的呼吸,我累得無法觸摸,于是周圍的聲音是喑啞的,沒有人能夠將它聽見。
花朵是風吹紅的,矮草和樹葉是風吹綠的。總覺得當風吹著的時候,我的耳朵是溫柔的變色龍,一會兒和花朵一樣紅,一會兒和草木一樣綠,一會兒和皮膚一樣黃,一會兒和石頭一樣黑,一會兒和云朵一樣白。當然,它最重要的顏色,還是會像風一樣無色無味。我有一雙隱形的耳朵,它無色無味,或許它應該有一個漂亮的名字,叫作“天耳”,我腦袋上的那兩只形同虛設的,是假的,我隨時都可以將它關掉。風之子無處不在。有時候它可以是一滴水,一首歌,一地煙灰。只要灰塵落地,或者百獸的怒吼、鳥群的歡叫、人類的哭泣,都是風最鐘情的兒女。它賦予這些孩子,可以肆意發生也可以人性沉默的權利。
耳朵寂靜的夜晚風也寂靜了。它躲在耳蝸深處,像個嬰兒一樣手腳朝天。
當耳朵丟了的時候,我才會想起風。或者當風不再亂吹的時候,我才會下意識地摸一摸耳朵。它們形影不離,彼此孤單。
當驛站只剩下告別,耳朵就會擔當起它呼之欲出的角色:風的故鄉。
(原森摘自寧夏人民出版社《我的耳朵是一座巨大的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