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霍芬筆下的太行山形象

【摘 要】李希霍芬7次旅行中國，其筆下的《李希霍芬中國旅行日記》一書成為佐證晚清社會研究的重要史料。太行山今轄河北、河南、北京、山西一帶，為中原地區的重要山脈，且連通了古代中國與中亞地區“絲綢貿易”。本文試圖結合旅行日記和文獻資料，以太行山地區為研究對象，進一步思考外國人眼中的中國文化體系，并深入探析其中的文化互動現象。

【關鍵詞】晉商；晚清社會；絲綢之路

【中圖分類號】K252；I10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22—012—03

李希霍芬人物角色的探究是一個跨學科、跨文化的研究，其筆下的旅行日記不僅詳細地記載了山川河流等自然景觀，也對進一步考察晚清時期社會現狀、經濟狀況、文化現象等方面提供了參考價值。

近些年來學界對《李希霍芬中國旅行日記》關注的熱度不斷提升，并取得相當大的成就，但是研究主要集中在繁榮的經濟研究，其中涉及的文化互動尚有空白之處。以《李希霍芬中國旅行日記》為藍本，構建西方人眼中的太行山人形象，有利于佐證晚清社會的歷史現實，也有助于幫助厘清中西方文化的交流。基于此，筆者試圖結合旅行日記和文獻資料，以太行山地區為研究對象，進一步思考外國人眼中的中國文化體系。

一、“絲綢之路”的命名者——李希霍芬的中國之行

李希霍芬全名費迪南德·馮·李希霍芬，是19世紀中期一位德國的地理學家，因1877年在《中國——親身旅行的成果和以之為根據的研究》（簡稱《中國》）中首次提出“絲綢之路”一詞而聞名。他自1868年踏上中國領土開始，用時4年時間對13個行省進行七次地質旅行考察，對當時國家的地形、氣候、資源、社會、經濟等方面進行了詳細的記錄。

李希霍芬在中國耗時4年，考察的成果頗豐，除上述所說親筆書寫的地質學專著《中國》外，還有其學生根據日記、書信整理的《李希霍芬中國旅行日記》，旅行日記中以第一視角對沿途的所見所聞進行記載，描繪了晚清時期西方人眼中的中國形象，頗具研究價值。

二、太行山地區的形象

1868年，李希霍芬的腳步剛踏上去往北京的港口——通州，就留下了極其不好的印象，在此基調下，其筆下所記載的北京、河北、河南、山西四省境內的太行山地區也就極有可能存在偏頗之處。

（一）城市建設與風土人情

沿著白河進入河南省后，李希霍芬剛到南陽府就被團團圍觀，同樣的情況還出現在南召縣、魯山縣以及沿途其他地區。由此勾勒出了河南人民愛看熱鬧的特性，正如文中所說：“河南人好奇心非常重，愛湊熱鬧……有些膽怯，但并無惡意。”[1]河南人民十分勤勞，山坡上荒蕪的地段都被一片一片開墾出耕地，實在無法耕種的地段也被利用起來養蠶繅絲。此外，“數量眾多的家族墓地也可以看得出這里的久遠歷史和宗族文化。”[1]由此可見，李希霍芬對河南評價較高，對其文化與民俗持極大的認可態度。

進入山西后，李希霍芬認為“道路路況非常好，全部鋪著大石條，并且維護得很好。”[1]甚至沿途還有不少的小販在叫賣小食，一派繁榮的景象。當地人也極其相信醫術，在南口村騾子無法站立，獸醫采取針灸的方法為其治療。總體來看，李希霍芬對山西之旅較為滿意，評價山西行省太原府為“一座貿易適度的城市[2]”，并高度稱贊了當地民眾素質之高：“我沒有受到一次辱罵，甚至在我流連商店之中的時候也沒有人尾隨。”[2]

（二）農業物產與工業資源

縱觀全書，較少對北京的農業物產進行詳細的介紹，僅有1869年7月10日、11日對入京門戶海深堡的農作條件描述較為具體：土壤肥沃，降水充沛是農業耕作的優越之地[1]。河南則“人口眾多，幾乎都在種地[1]”，除麥子等糧食作物外，還種植棉花、水果等經濟作物，種類繁多。河北省在當時同樣種植多種作物，如“在麻黃峪種植的有燕麥、小米、蕎麥、大豆和土豆。[3]”從《李希霍芬中國旅行日記》中的記載來看，晚清時期太行山四地的糧食生產環境大致可以根據人均糧食產量為三個等級：北京、河北為第一梯隊，產量相差不大，河南因人口過多位居第二梯隊，最后為土地環境差的山西。對照史志宏所撰的《清代農業生產指標的估計》[4]各表，可見李希霍芬所言不虛。

此外，就資源介紹而言，篇幅較多。北京記載了太安山的無煙煤層，河南二十里鋪村黃土層的巖石層中也蘊含煤礦、魯山縣的煉鐵業，河北有著名的開平煤礦。

山西地區則隨處可見煤礦的開采，如：青浦山、平陽府西北、汾河附近等地皆有對煤礦的大篇幅介紹。除單獨開采煤礦資源的地區外，還出現了煉鐵和挖煤并存的作坊，穿過沁水縣后就曾言：“ 在這里我見到了很多煉鐵和挖煤的作坊，一派生機勃勃的工業生產景象。”[1]在李希霍芬眼中山西已然具備工業化規模的雛形，對工業的技術操作也較為認可。此外，在這些煉鐵業興旺的城鎮附近，又延伸出其他產業，正如太陽造的鋼針依仗的就是南村等地的煉鐵作坊。

（三）商業貿易與交通運輸

太行山地區的商業貿易活動主要以山西省為中心，呈輻射狀連接北京、河北河南，可以說晉商是中原地區貿易網的中心，甚至連接了從北京向西的絲綢之路。“除了國內各地的生意……從滿洲的東部經蒙古部落到伊犁再到西邊的哈薩克游牧部落一線的生意也都落入山西商人手中。這條線路上的貿易城市中都有他們的據點……山西人開的錢莊更是遍布全國……他們手中的貨幣流可以比人口達到其兩倍的整個歐洲的全部貨幣流還要大。”[1]

由此，足以看出晚清時期晉商勢力范圍之廣，不僅涵蓋全國各地，連中亞地區也有所涉及。煤、鐵等資源從山西運向各地，旅途中隨處可見運煤的車輛，如上西漢嶺、石嶺等地。

除以山西為中心的貿易網外，太行山地區還有諸多小貿易線路，如運往北京的礬山堡葡萄，運向山西的河南棉花等。從上述總結中看到太行山地區外國商品貿易較少，多以國內貿易為主，而李希霍芬看到外國市場并未完全占據中國廣大市場時，感慨地說：“廣大的內陸地區幾乎還不怎么能見到歐洲的貨物，潛在的市場還很大。”[1]

三、李希霍芬個人形象的解析

（一）李希霍芬考察的結論與建議

李希霍芬對太行山地區的考察，不僅促進了當時地質學的進展，也為后世了解當時社會經濟與文化現狀提供了珍貴的史料。從書中的敘述可知，整體上太行山地區的人民民風淳樸，地產資源豐富，農業耕作環境良好（除山西外），以晉商為中心的商業貿易網絡更是遍及各地，因此有相當好的生存環境。但是他也認為當地交通極其不便，阻礙了本就未形成相當規模的產業發展，延續百年不變的技術不變更是成為工業改革的絆腳石。此外，李希霍芬還看到太行山幾省的居民貿易多以國內貨物為主，外國進口商品只零星可見，因而認為外國商品并未完全深入中國內地，占據廣大市場。

就晉商而言，李希霍芬認為雖其有強大的貿易網，但隨著歐洲金屬制品、棉紡織品等進口商品的沖擊，形成出口少進口多的不平衡趨勢。“這種輸入和輸出的不平衡導致的結果就是，北方人生活很窮苦，只夠活命而已。”[1]據李希霍芬分析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主要在于森林毀壞、交通惡劣、人口過剩、外國商品的競爭、各時期戰爭叛亂等六方面的原因。之后，李希霍芬提出了阻止北方行省，包括太行山地區衰敗趨勢的建議：在他看來人口、商品等問題與政體有關，并不是一時間可以解決的事情，但是交通狀況卻是完全有整改的可能性存在的。[1]

就交通運輸而言，李希霍芬認為修建一條鐵路迫在眉睫，尤其是煤礦資源豐富的山西地區。山西產的無煙煤質量好，且開采難度低，擁有比現今更加優越的發展前景，卻因勞動力的距離還困在附近地區，因而急需一條與遠方連接的貿易路線的產業，鋼鐵業也是如此。在李希霍芬看來如若“部分地區通過直接銷售礦產品能夠極大地改善貧困狀況，使富裕程度提高，當地也才了解他們以前不知道的需求。”[1]倘若果真如此，那么各省的閑暇人等問題皆都迎刃而解了。道路的修建只是一個方面，更為重要的是產業轉型，工業化生產的引入，才可提高產量，極速推動商業發展。李希霍芬還做了一個大膽的預測：“或許隨著時間的推移，北方將成為中國工業中心。”[1]

（二）李希霍芬考察方式的評價

縱觀全書，雖諸多記載還需商榷，但李希霍芬撰寫文本的嚴謹態度仍需學習。首先，提前規劃，并不斷修正地圖。考察中國前，拜訪曾在中國游歷的前輩——威廉森，尋求旅途中需要的建議，并通過其繪制的地圖了解中國的基本地形情況。同時借助中國地圖，發現不符之處及時修改，如灤州、平陽府、漢江等地。其次，親自勘探，進行田野實地調查。面對熱情好客的河南人，邀請當地文化人進屋交談，在打聽到所需煤礦的位置后，親自前去勘探情況是否屬實。在山西的考察也是如此，與官員的兒子進行交談。開平煤礦的口述位置與實際相差過大，經李希霍芬親自勘探才得出具體位置與情況，由此看出口述史料的驗證極為重要，田野調查可能因受訪者思維、記憶的不同而出現偏差。最后，知識基礎扎實，歸納能力強。1856年李希霍芬獲得地質學博士學位后，就不斷前往各地考察，1862年在加利福尼亞州的勘探更是發現了金礦資源，使其聲名大噪。擁有多地考察經驗的李希霍芬對太行山地質情況提出“黃土風成說”的新見解，并為其提出了對應的發展建議。

然而，4年時間想要全面地勘探中國地形與資源情況是有些緊張的，在資源大省——山西的兩次考察也只有兩月有余，因此不可避免地存在資料不全或片面的情況，這也是抽樣調查的弊端所在。“必須把考察的實際用途放在首位[1]”，使得李希霍芬不得不將勘探資源放在首位，這也是中國考察的誤區所在。同時，方言不通也使得各地名稱的記載存在誤差。

四、結語

總的來說，李希霍芬對太行山地區的城鎮、工業、交通、晉商等方面的評語，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大多數西方群體對中國的態度，其離不開中西雙方關系互動的大背景，即受沿途所見的文化、群體互動的影響，簡單來說這是由中西文化不同所造成的。《李希霍芬中國旅行日記》一書中展現的中國形象，帶有旅行者個人的主觀看法，不可一味相信，而需與其他文獻史料進行對照方可描繪出晚清真實的社會現狀。

參考文獻：

[1]（德）費迪南德·馮·李希霍芬，著.李希霍芬中國旅行日記（上）[M].（德） E.蒂森，選編.李巖，王彥會，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8.

[2]（德）費迪南德·馮·李希霍芬，著.李希霍芬中國旅行日記（下）[M].（德） E.蒂森，選編.李巖，王彥會，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8.

[3]史志宏.清代農業生產指標的估計[J].中國經濟史研究，2015（5）.

[4]（日）宮崎市定，著.菩薩蠻記——西亞北非游記[M].焦堃，譯.張學峰，校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

作者簡介：陳雅詩（1999—），女，漢族，山西晉中人，河北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古代社會經濟史、錢幣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