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風中有朵雨做的云》這部影片是導演藝術影片創作與類型敘事結合的一次嘗試,講述了年輕警官楊家棟因一起官員墜樓案,從而卷入到一起巨大的利益旋渦。故事環環推進,本文將通過三個方向對影片中的警員楊家棟的悲劇形象展開描述。
【關鍵詞】《風中有朵雨做的云》;悲劇;形象建構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4198(2024)22—049—03
20世紀末的東南沿海風云突變,一幕幕經濟奇跡徐徐拉開。原本貧苦的當地社會被資本的殺入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社會被欲望裹挾著前進,誕生了一場又一場浮華逝夢。導演立足本土現實主義文化語境,通過關照個體純粹的情感與利益的追逐,圍繞改革開放后、歷史巨變中的中國社會建構了一部大城市環境下,小人物情感與利益交織博弈的懸疑故事[1]。作為前來調解沖突的拆遷主任唐奕杰離奇墜亡,為此,警員楊家棟與他的前輩和同事展開了一場真相的調查的接力。索性他也成為了本片明面的核心線索助推劑。他的存在緩釋了片中本就失衡的善惡兩派,但一心追逐真相的他也被逐漸卷進一場場致命漩渦之中,善惡分明的界限分化逐漸被模糊,在扭曲的社會角落中緩慢瓦解。本文將通過三個方向,探求楊家棟悲劇形象的建構策略。
一、楊家棟:套層時空下的非線敘事的入局者
非線敘事在電影中的最早實踐源自于《公民凱恩》,通過多視角多視點的“閃回”式回顧,將新舊時間線中與凱恩擁有交集人物對他的評價,完整傳遞給銀幕前的觀眾,使觀眾自身在腦海里完成對主人公形象的立體式復原。通過文學的角度溯源也能夠追溯到上世紀末期的后現代主義流派,講求打破傳統敘事框架的束縛,追求對人物的性格化,故事的碎片化,導演的作者化傾向式敘事,以達到電影藝術的多元化并且適應觀眾審美的迭代與提升[2]。這也正是導演慣用的手法,在《蘇州河》中,他早已開始使用套層的故事結構去串聯故事,呈現了快節奏愛情和永恒性愛情兩種不同的情感觀念和價值取向,把握了底層人物對于人生和情感的價值追求的見解。這些立足后現代主義自由跳躍的敘事風格,深深地扎根底層社會或不為人知的那一面,通過晃動的攝影機營造一種另類的、活躍的、奔放的視聽觀感。
在本片的敘述中,敘事的建構與人物的塑造交相輝映,通過楊警官的視角搭建的明敘事線作為主視點,并采用回環套層結構的方法,在過往的時間和地點上探索與回憶,不僅讓觀眾以全知視角通曉他的人物背景和行為動線,也更能串聯起劇中人物之間的細枝末節的關系網,使得將楊家棟慢慢陷入利益集團圈套的每一步交代明晰。這種手法也是當下懸疑片的敘事邏輯與內容觀感中較為的特色敘事方法[3]。楊家棟的第一次出現便是唐奕杰墜樓之死的現場,故事的開篇隨著第一段往事回憶中的敘事緩緩拉開。而后的每一次調查和人際關系之間的應激與碰撞,皆是建立在以秩序維護者—楊家棟警官被動進行的“自我崩壞式”的社交反應下的影片視點中所拉開序幕的。
通過楊警官與背后暗線的警官背調,初步交代了明面人物之間錯綜雜亂的關系網,也為觀眾之后的觀影埋下了故事伏筆,如姜紫成與唐奕杰的關系?連阿云與林慧的糾葛?四人之間微妙的利益與情感紛爭?這些拋給觀眾的疑團都將在之后楊警官的介入而返回的時空里,一一找尋答案。
影片隨著楊家棟與助手的信息共享,還原了人物脈絡的線索而回到第一時空(1989—1990),巧妙地相似物轉場,讓車內空間與時間成功的在不知不覺中巧妙轉換,把觀眾帶到另一條敘事險種,故事背景也由此展開。畸形的三人關系,隨著妖嬈的舞曲與不謀而合的個人利益而慢慢咬緊。一年后,姜紫成和林慧誕下一子,而此時1990年唐奕杰與林慧結婚。
隨著楊警官針對林慧的調查展開,故事也快速帶入到緊湊的調查節奏中去。導演在此處鋪設了一處巧妙的非線敘事的過渡點,在客觀視角推進下,通過林慧與唐奕杰從婚紗店走出來的過程中,被絆倒后進入汽車的肩扛鏡頭清楚展現了社會的環境屬性,隨后鏡頭的在墻壁處的回搖返回到現實時空(2010)之后楊警官踏入照相館,他的四處環視更是交代了回環敘事下的完整性,串聯了故事劇情和人物關系,體現出了多線敘事情緒分化感,強有力的展現了劇中人物的內心思緒,更為了之后人物之間產生關聯推動故事發展前進奠定基礎。
隨著人物關系的逐漸清晰,楊警官找到了各位案情聯系的人物,并對各個線索之間展開實地調研。他來到了林慧曾經住過的精神病院,在翻看住院退院記錄的同時,醫生的路過帶走了攝像機的鏡頭,視點由楊警官再次轉移走,來到了故事中的第二時空(2000),在調查的同時多線敘事并列的快速進行,按照先后的順敘將暗線鋪墊開,最快效率的向觀眾交代跨度時空之間的背景框架與人物關系。
調查的不斷深入,更多信息雜糅進線索梳理中,小諾作為姜紫成和林慧的私生子,在四人關系中扮演著重要的紐帶角色,也是楊家棟失魂落魄時重要的情感依靠。但涉世未深卻看盡世間丑態的小諾,面對這世間唯一的依靠——親生父母,依舊選擇了對傳統倫理最純粹的一面,她選擇將私欲掩蓋事實的罪惡,她更追求上層富貴的自由生活,無法擺脫世俗對她的絞殺和禁錮。
多層時空的敘事線下,導演向我們完整演繹了一個傳統解謎游戲中最不慣常的解謎方式,伴隨著唯美畫面,跟隨著楊家棟命途多舛的視野,勾勒出一幅多情多欲的人間百態。
二、楊家棟—人物關系串聯中的情欲失序者
楊警官作為劇中爭議的正派形象,一經展映便引起了電影市場乃至影視學界的高度關注。作為第六代導演領軍人物,導演始終秉持著注重個人敘事以及人物聚焦的方式去講述圍繞在大眾生活里的邊緣故事,相比于第五代導演對于民族文化以及宏大敘事的不同,這更是新一代電影導演對于改革開放思維拓展后,對于文本題材細化的剖析,提升人文關懷的顯著變化[4]。這更是一次現實主義藝術電影與懸疑片人物設計的艱巨挑戰,作為導演,他始終秉持著人物獨特個性化的初衷,賦予每個人物有血有肉的近距離感與真實感。在劇中的楊家棟是一個被欲望牽制住的旁觀者,但他依然擁有理智和信念去應對工作上和生命上的威脅。王助與他同事作為幫助者的形象,為案件的偵辦提供了有力的證據,最終扳倒黑暗勢力,查明真相,楊家棟也在自我放逐中不斷的自我解放,從渾濁的泥潭和內心的糾結中釋放。他是一個著實的秩序維護者,是全片的線索人物,但他也是懸疑電影世界中為數不多的那個不完美的真相守望者。
片中,在楊警官第二次來到案發現場便是遇到了在驗尸間痛哭的林慧以及她的女兒小諾,正在丈夫唐奕杰墜樓而死的地方燒紙,一系列的遭遇使他們有了第一次交談的機會。而后隨著調查的深入,通過楊家棟初步的探案視野,一條圍繞姜紫成而勾連出的利益線索也浮出水面,而他正是當年作為警察的父親調查的嫌疑對象。這一見,更加堅定了楊家棟的內心。導演此處設計的一個戲劇人物的動機方式,便是通過代際職業責任與使命感的傳遞,向觀眾傳達一個小人物欲求扳倒大人物的信念暗示,此刻他將接過父親手中的接力棒,將背后的線索繼續深挖下去。此后略有醉意的楊警官來到林慧家后,年輕氣盛的他卻不慎被姜紫成的美人計算計,一個一心辦案卻難逃虎口的悲劇形象被展現在觀眾面前,從此刻開始,楊家棟真正體會了老一輩刑警的不易,他始終不愿放棄調查,無論輿論的壓迫,警隊的排擠,他依舊奮然不顧,最終走上了一條殊死搏命的偵辦道路上。導演在這里對于該形象暗面的巧思建構與深色濾鏡下的屋內環境形成了壓抑的氛圍,這也正是他悲劇的開始。而后劇情的走向不再偏袒維護秩序的調查者,而成為了大眾眼中“社會異類”之間的博弈。幸好此時,老A和他背后信任他的的警員依舊默默的支持著他。順著線索,他找到了獨自流浪的小諾,即唐亦杰的養女、姜紫成真正的女兒。小諾畸形且扭曲的內心夾雜著她這個年齡段對于愛情的欲望,讓本就欲望放逐的楊家棟更是欲火焚身,這是他第二次情欲失序,他以近乎超越倫理的矛盾姿態,主動與小諾墜入這注定充滿悲劇且荒謬的愛河。
來到片尾,猶如“大義滅親”般的氣魄,楊家棟親手抓捕了自己深愛的小諾,如癡如醉的情,他最終還是在必將分化成善惡的兩個世界之間劃清了界限。悲劇是天注定,正是家庭和成長環境造就了不同的結局。
在文章前半部分,提到過楊家棟與非線敘事之間互為驅動關系的作用,而此刻,時空的大范圍變換正是隱喻的楊警官的情緒世界如同非線敘事之間一般的紊亂,面對黑暗勢力,弱小而無助正是他悲劇的確鑿體現。當下的他和每個人物之間的關系幾乎完成了閉環,此刻更能展現出導演對于每一個不完美生命體的欲望寫照的凌厲感。
三、楊家棟—深淵掙扎的真相執迷者
在楊家棟選擇將案件一查到底時,理想主義的現實可能早就遠離了他,而漸漸的對于破案和挽尊的悲切感也在慢慢籠罩他的腦海。在影片《推拿》中,小馬敏感偏執的形象對讓他擁有了一個極強的自尊心,對光明,對人性自由的向往始終縈繞在他的心中;在《蘇州河》中,馬達癡情的追求心中理想的愛,他也是固執地充滿理想主義的底層人,幻想自己的生活與愛情能夠兼得,卻最終被殘酷的現實壓垮。他的作品中,每一個充斥著不公的人物,都秉持著心中的唯一的信念,而將其付諸實踐,這是樸實而無華的中國人,心中始終攜帶著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奮力對抗著多舛的命運,企圖獲得救贖。片中的楊家棟渴望證明自己,為自己翻案,更是為父親、王助、老A助手乃至墜樓致死的受害者一個答案,也為自己深陷入紊亂精神世界的自己一個解脫。“人可以被毀滅,但不可以被打敗”正如海明威在《老人與海》中所說的,沒有了倫理和秩序規訓的楊家棟,在翻看過小諾手機之后,偷偷潛回大陸找到姜紫成的車并安裝竊聽器,找到信任他的警員配合他準備搜集線索,正在這千鈞一發之時,老練的姜紫成識破了他的把戲,但事已至此,他和林慧的錄音已經被全部記錄下來,警局這邊也立馬出動。他們撕扯扭打在紫金置業的展示車中,在這個曾經表面滿是光鮮亮麗的玻璃展車中,翻滾痛擊,一切的夢幻在這一刻蕩然無存,一切都是權勢、利益與情感的雜糅,最后還是煙消云散。
在此次事件后,楊警官也被冤屈昭雪,還登上了人物周刊。通過他不懈的追查和跨時空的回溯,看似風光無限的紫金置業也終于是被拉下神壇,楊家棟也是傷痕累累,現實不斷地迎頭痛擊并未擊垮楊家棟,作為警察,一名秩序維護者,他堅持著職業的底線,內心懷揣著對正義的維護,隱忍一切負面的影響和痛苦,始終忘不掉的是父親離留給他的那一份對正義追逐的執念。在此時,導演成功的劇情設置與安排,成功地將本片的明線—唐奕杰墜樓之死的懸念,精妙的留到了最后。
在此之后,受了巨大心理壓力的楊家棟最終離開了警隊,轉身和老A合辦了一家偵探事務所,而在營業的過程中,收到了當年王助那張高清修復的照片,而在林慧自首認罪并結案后,這張照片似乎已經沒了價值。而正巧的是,當天的一個客戶上門尋求幫助的一段監控錄像卻正好被眼力尚佳的楊家棟看到,那正是唐奕杰墜樓而死的當晚當時,林慧和姜紫成在酒吧密謀計劃,而他們不具備謀殺唐奕杰的可能,而后楊家棟立即對比了放大照片,而最終真相浮出水面,作為養女,小諾親手殺害了他的養父唐奕杰。她作為家庭事業發展過程中的旁觀者和感受者,在虛假異化的生活環境下慢慢地被侵蝕,在惡性的利益世界中主導的一切力量都使她無法不服從,病態的利益與情欲輸送,讓她徹底失去了正常的價值觀,這是急功近利的環境下情感缺失造成的人性泯滅。[5]在與養父唐奕杰的爭執與打斗中,她得知與自己關系最好的連阿云被她的親爸媽給殺死的真相,最終他也將自己的養父送進了樓臺之下的深淵,而自己也為這一切如夢醒一般的毀滅畫上了悲慘的結局。
故事在動蕩中開始,在悲劇中結束。“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覺得自己有責任。”這是崇尚個人逐利的社會環境中積攢已久的爆發,沒有一個當事者是無辜的存在。必然伴隨的也是楊家棟悲劇的現實,但卻始終動搖不了他懷揣理想主義追求真相的決心。身陷情欲,執迷真相,他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更是一位讓觀眾印象刻骨的形象。
四、結語
作為批判現實主義的懸疑電影,《風中有朵雨做的云》成功的將多線敘事與悲情人物的塑造盤活,立足社會邊緣下的小人物的生活與成長經歷,挖掘個人,反思內心,在不犧牲劇本邏輯和視聽效果的基礎上,對比以往懸疑片的人物設定將楊家棟這位秩序維護者的形象大膽的重塑建構,突破觀眾普遍的警匪片認知,為觀眾呈現了一部近些年少有的成功的懸疑類藝術大片電影。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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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王一順.迷霧中生長的“惡之花”——影片《風中有朵雨做的云》中小諾人物形象轉變與時代反思[J].名家名作,2021(5).
作者簡介:吳睿峰(2002—),男,安徽合肥人,吉林藝術學院戲劇影視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影視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