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進山門,穿過戲臺下悠長的甬道,踩著老槐樹下細碎的陽光,入正堂,直至拜完關帝,我的心依然澎湃不止。見過會館的輪年司首,我在東昌府也算正式落腳。
暫時無事,便也靜下心來好好看看這建在異鄉的精致會館。山門、戲臺、大殿,照壁、房額、檐脊,石雕、木雕、磚雕,無一不是地道的山西味,同鄉們顯然是下足了功夫啊。但與我家鄉處處都有的關帝廟相較,這會館總有些不同的味道,進進出出,思來想去,終于發現這不同,就出在那楹聯、匾額之上。
雖然對外稱作會館,但在當地人看來,這里或許更像一座關帝廟。我們山西人供奉關帝,關二爺是每個山西頑童兒時故事的絕對主角。傳說關二爺出生在山西,后在陜西改姓,因此關公是山西人和陜西人共同的精神與文化支撐,這或許是地緣親近之外,山陜商人能夠在外團結一體的重要原因。拜關公,自然重“仁義”,這誠信不欺、仁義當先、利以義制的信條,是每一個自山西走出的商人都必須遵循的準則。只有如此,方得關帝護佑。
不過我如今腳下的這片土地,卻是至圣先師孔子的出生地。于是,這供奉關帝的廟宇也多了許多孔子的意蘊。
我雖自幼也讀寫詩書,但畢竟山西經商之風更甚,而齊魯大地,從青州到兗州再到這東昌府,飽讀詩書,考取功名才是他們心中最理想的“功成名就”。所以,直到后來認識了運河畔一書生,我才對關公與孔子、對眼前這會館有了更深的了解,那已經是會館修繕完畢,重開山門之時了。
同樣是一個陽光極好的午后,他背著雙手,踱著方步,把那楹聯、匾額給我講了個透,那抑揚頓挫的腔調,頗有韻味。
自山門始:本是豪杰作為只此心無愧圣賢洵足配東國夫子, 何必仙佛功德惟其氣充塞天地早已成西方至人。夸贊關公之所作所為本就是天地豪杰作為,其高尚品德更足以與孔子相媲美,將關公與孔子兩個地區重要的文化象征直接聯系在一起。
左右兩側便門上,有石質陽刻的匾額“履中”“蹈和”?!爸幸舱咛煜轮蟊疽?,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睍f起這“中”與“和”就進入了搖頭晃腦的狀態,“這出自四書之《中庸》”。還好我雖讀書有限,四書還是明白的。書生還說,這“履中”是提醒商人行為中正方覓良機,“蹈和”則寓意以和為貴、和氣生財。雖不知他這是否過度解讀,但對于生意人而言,這道理著實是相通的。
正殿的復殿外側還有兩處木質的陽刻匾額,分別為“道續尼山”“義秉麟經”。據書生說,尼山是孔子的誕生地。麟經則有一段故事:魯哀公西狩獲麟。孔子傷周道不興,感嘉瑞之無應,遂以此絕筆焉?!洞呵铩肥强鬃右颢@麟而絕筆的,因此又稱《麟經》。
書生自賞于這山西關帝廟內處處有孔子的痕跡,而我更樂于與其爭論,孔子絕筆于《春秋》,究竟是何原因。不過,儒家之思想經過千余年的沉淀,確實于我理解從商之規律提供了不同的視角。
關公與孔子,一文一武,文武兼備,于商海之中自更可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