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俄羅斯大選三大看點

韓奕琛

2023年12月18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向俄中央選舉委員會提交了以自薦方式參加2024年總統選舉的相關文件。

2024年3月，俄羅斯將迎來第八次總統大選。這是2022年烏克蘭危機全面升級以來俄羅斯進行的首次總統大選，也是俄現任總統普京第五次參加總統大選，備受矚目。

按照法律規定，俄聯邦委員會應在選舉日前90至100日通過決議確定選舉日期。2023年12月7日，俄聯邦委員會（議會上院）確定總統選舉將在2024年3月17日舉行。2023年12月8日，俄中央選舉委員會（中選委）宣布投票日為2024年3月15～17日。此后，俄各政黨先后召開代表大會，確定本黨派的候選人提名和競選綱領。獨立候選人也行動起來，紛紛提交報名文件。

截至2023年12月26日，俄中選委已收到33人的報名參選申請，并公布了部分候選人信息。其中最受關注的無疑是以獨立候選人身份參選的現任總統普京。普京再次以獨立候選人身份參選也有一些考量。因為候選人的無黨派性使其更有代表性，有助于其吸引更加廣泛和多樣化的選民，而不只是為某一個政黨或某一個群體代言。這個身份意味著他深受全俄人民的信任，能夠充分凝聚俄民眾的團結和力量。在俄議會政黨中，統一俄羅斯黨及公正俄羅斯—為了真理黨均全力支持普京參選，沒有提名其他人競選。俄共產黨推舉老將尼古拉·哈利托諾夫參選。他現任俄國家杜馬（議會下院）遠東和北極發展委員會主席，曾在2004年代表俄共參加總統大選，并斬獲第二名，贏得13.69%的選票。俄自民黨提名該黨主席、俄國家杜馬國際事務委員會主席列昂尼德·斯盧茨基參加大選角逐。俄新人黨2021年以黑馬姿態首次進入議會，此次聯合增長黨推舉國家杜馬副主席達萬科夫參選。達萬科夫現年39歲，系報名參選的候選人中最年輕的一位。除議會政黨之外，公民倡議黨、俄羅斯全人民聯盟、俄羅斯自由與正義黨等黨派也提出了各自支持的候選人。獨立候選人還有反腐活動家季先科、“祖國保衛者軍隊”組織領導人奧特拉科夫斯基等。此前廣受關注的反戰記者葉卡捷琳娜·頓佐娃未能通過俄中選委的審查，沒有獲得競選資格。

按照俄法律規定，國家杜馬黨團提名的候選人可直接參選，在國家杜馬或在三分之一俄地區議會沒有代表的政黨所提名的候選人需收集10萬個支持簽名，獨立候選人則應通過審查后在至少40個聯邦主體收集30萬個支持簽名。俄執政黨統俄黨將傾盡資源幫助普京競選。從選情看，俄其他政黨推舉的候選人或是年邁，或是政治資本不足，能量和影響力與普京不可同日而語，其他獨立候選人要邁過收集簽名的門檻并不容易。

根據俄總統選舉規則，在第一輪投票中得到50%以上選票者當選總統。第一輪投票中若無人獲得50%以上選票，中選委將確定得票領先的兩名候選人進行第二輪投票，時間為第一輪投票三周之后，得票高者當選總統。

2023年11月以來，普京頻繁亮相圣彼得堡國際文化論壇、世界俄羅斯人民大會、青年學者大會、“俄羅斯在召喚”投資論壇、祖國英雄日頒獎儀式等多場公共活動。2023年12月8日，普京在慶祝祖國英雄日的活動上正式表態參選。12月14日，普京時隔兩年再次舉辦年度記者會和直播連線，在四個多小時中解答了67個問題，全面闡述對烏克蘭危機、俄發展形勢、俄與西方關系等問題的看法，直面民生關切。普京在選前密集會見民眾，以及學術界、文化界、宗教界、商界、軍方等各界人士，既是為了拉近與各階層選民的距離，展現自信積極心態，也是為了破除外界對其身體欠佳的猜測，表明自己仍可肩負重任。

與此同時，俄總統辦公廳、中選委、國家杜馬等相關部門通力合作，為大選保駕護航。在俄總統辦公廳的授意下，俄聯邦主體行政長官紛紛加強與民眾的聯系，解決民生問題。俄總統辦公廳還為地方官員和地區選舉委員會舉辦了國內政策研討會，總結各地選舉經驗，制定未來計劃，力爭確保選舉順利進行，防止外部干預風險。為凝聚民心、提升民族自豪感，一場名為“俄羅斯”的國際展覽暨論壇于2023年11月4日（俄人民團結日）在位于莫斯科的國民經濟成就展覽館開幕，展覽將持續161天，直至2024年4月12日俄宇航日閉幕，展示普京治下的俄羅斯發展成就。

俄中選委則著眼于選舉規則，不斷完善選舉程序。經過2018年大選、2020年修憲、2021年國家杜馬選舉等活動的測試和調整，俄逐漸探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選舉規則。俄中央和地方均高度戒備，將在保障選民安全的基礎上，推動投票順利進行。俄中選委還將投票期拉長到三日；允許29個地區約3800萬選民采取遠程電子投票方式；允許交通不便和偏遠地區提前一個月投票。

為減少不和諧因素干擾，俄國家杜馬加強立法保障，最大限度凈化輿論環境。烏克蘭危機升級以來，俄嚴格規范社會組織的活動，嚴厲監管可以發布信息的法人實體和個人博主，并多次擴大對外國代理人和不受歡迎組織的認定范圍。針對大選相關活動，普京于2023年11月簽署法律，只有獲得授權的公民才能在投票現場拍攝照片和視頻；除特定媒體外，禁止拍攝軍事單位的投票站。

此次總統選舉也是對普京政權公信力和支持率的一次檢驗。普京參選的底氣源自俄穩定的社會經濟形勢。烏克蘭危機之下，俄維持國內穩定，淡化戰爭影響。內政上，俄大力增加民生投入，大幅提升最低工資、最低生活保障金和退休金，并努力限制動員范圍，屢次強調兵源充足，不會啟動新一輪征兵動員。俄精英階層普遍擁護中央決策，普通民眾受益于政府各項補貼。俄經濟韌性十足，通過增加投資和擴大政府采購提振經濟，2023年財政基本穩定，國內生產總值（GDP）預計增長3.5%，將恢復到沖突前水平。外交上，俄主動出擊，打破孤立處境，仍可維持對其安全和經濟至關重要的伙伴關系。2023年12月初，普京接連訪問阿聯酋和沙特，會見伊朗總統萊希，拓展進口渠道，鞏固對石油市場的影響力。戰場上，巴以沖突轉移全球視線，美歐2024年援烏資金懸而未決。烏軍受累于援助放緩、彈藥不足，被迫從進攻轉向防御。俄軍工產能穩步擴大，基本彈藥供應充足，重新發起攻勢，將繼續實現“特別軍事行動”目標。

2024年總統選舉前，俄羅斯安全形勢有所惡化。圖為2023年12月30日，俄羅斯別爾哥羅德市遭烏方襲擊，商廈在襲擊中受損。

俄《生意人報》評論稱，戰時選舉必須具有“心理療愈作用”，表明正常生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但不可否認，戰爭陰云籠罩上空。首先，俄安全形勢有所惡化。2023年，俄與烏邊境地區頻頻遭遇烏方越境襲擾，莫斯科、圣彼得堡等大城市也多次發生無人機襲擊、爆炸等事件。近日，黑海上空陰云密布，克里米亞東部、黑海港口遭遇空襲。新年前夕，即2023年12月29日至30日，俄別爾哥羅德市再被烏軍導彈襲擊，造成至少21人死亡、110人受傷。戰場風云變幻，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已重申拿回全部領土的目標，不排除將加大攻勢，在俄后方制造不穩定因素。

其次，經濟增長的可持續性懸而未決。俄維持經濟正常運轉的關鍵在于是否能夠進行進出口貿易，并靠能源出口獲得穩定的現金流。隨著美歐對俄制裁持續，俄一些經濟指標正在發生變化。例如，由于出口下降、進口增長，俄2023年1～11月的國際收支順差收縮至505億美元，僅為2022年同期的22%。同時，西方國家近期明顯加碼對俄制裁。2023年10月，美國制裁了兩艘油輪及其所有者，認為其運載的俄石油超過了60美元/桶的價格上限。這是“限價聯盟”首次采取此類行動。2023年12月，美國再次制裁三家參與俄石油交易的貿易公司和一家油輪公司。美國制裁大棒還揮向液化天然氣（LNG）領域。2023年11月，美國將俄寄予厚望的北極LNG-2項目列入制裁清單，迫使俄國際伙伴退出，打擊俄提升在國際LNG市場份額的計劃。此外，勞動力短缺、技術設備限制等因素仍將制約俄經濟轉型。

第三，民間厭戰情緒逐漸顯現。2024年，俄國防支出將增長近70%，民生和經濟發展支出只能相應縮減。對戰爭持續和民生問題的不滿難免會對選民情緒產生負面影響。俄社會輿論基金會對新年愿望的調查表明，除收入增長外，俄民眾最大的愿望就是結束“特別軍事行動”。顯然，烏克蘭危機已經是俄近年生活的主要背景和無法脫離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