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鞋的秘密

古麗

喬恩·圖特爾的工作與球鞋有關，他的工作室里到處都是足球鞋。

他的工作臺上有一雙華麗的粉色耐克“刺客”球鞋，屬于一位曾在上賽季英超聯賽領跑射手榜的前鋒。這雙鞋將被染色和遮光處理，球員這樣做，要么是出于美觀，要么是為了隱藏品牌標志。它的旁邊是一雙阿迪達斯“輕無敵”球鞋——鞋釘和鞋底一體成形，適合天然草皮。這雙鞋將被改造成鞋釘可拆卸，之后返還給一位沃特福德球員。

圖特爾球鞋工作室位于英國利物浦郊外的威德尼斯，很多著名球員是這里的客戶，比如英超富勒姆的特勞雷、紐卡斯爾的威洛克、熱刺的理查利松、曾效力水晶宮的扎哈和已經去往沙特淘金的維納爾杜姆。他們經常會把球鞋送到圖特爾這里修理和改裝。

足球鞋男女皆宜，盡管人們更多地關注男鞋。從最早用于硬草皮的黑白配色球鞋產生以來，球鞋經過多年發展，取得了長足的進步。現在的球鞋幾乎沒有重量，鞋底和鞋釘一體成形，在技術上的先進性超出了人們的認知。耐克的一款“不沾泥”球鞋甚至可以防止泥土粘在鞋底上。

阿森納球員賴斯酷愛改裝球鞋。

效力于諾維奇的亞當·福肖說：“我之前沒有穿過不沾泥的球鞋，隊友給了我一雙。我在利茲聯效力時，我們的主場埃蘭路球場草皮質量一度非常糟糕，踢一會兒就到處都是泥。穿上這款球鞋后，鞋底會稍微重一些，但是泥土不會粘在上面。”現在的球鞋配備用于軟化鞋子的蒸機、用于加熱鞋子的烘爐和球鞋拉伸器，讓球員有完美的腳感。

有些球員對球鞋沒什么要求，利物浦的阿諾德經常把他的安德瑪球鞋從鞋盒里拿出來就穿上場。更多球員希望球鞋更適配自己，比如縮短鞋舌、修剪鞋跟、重新排列鞋釘、使用特殊的皮革，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阿森納的賴斯對他的阿迪達斯球鞋做了不止25處修改。還有一位英超球員花費1萬英鎊制造定制的鞋底。

最挑剔的是效力于皇馬的托尼·克羅斯，他對阿迪達斯“真我”球鞋的忠誠足壇皆知。雙方的合作已經有十年了，最早要追溯到2013年“真我”首次發布時。這款球鞋是阿迪達斯的失敗作品，因為銷量不佳，一年后就停產了。但克羅斯拒絕與時俱進，一直穿這雙鞋比賽。10年來，阿迪達斯單辟生產線，只為他生產這款球鞋。球鞋供貨商本·沃倫說：“這太瘋狂了！他是唯一能夠獲得這樣待遇的球員。因為他獲得的榮譽，也因為他是德國人，阿迪達斯是一家德國公司。”阿迪達斯官方表示，他們對與克羅斯的穩固關系感到自豪。

據沃倫觀察，球鞋品牌的發展在疫情之后進入新階段。過去，贊助商對旗下球員的要求十分嚴格。贊助商推出什么款式，球員就要穿什么款式，不能修改。如今，球員更容易獲得豐厚的商業合同，對球鞋贊助的要求也更多。英格蘭當紅球星格里利什與彪馬簽訂合同，凱恩與斯凱奇簽約。兩位英格蘭代表隊球員都從球鞋合同中賺了一大筆錢。

一位經紀人表示，一些英超球員認為，球鞋代言是相當棘手的談判，因為球員這些年來已經厭倦了與贊助商打交道。他們常常抗議為什么明星球員有更多代言費用和更多特權，自己卻要穿贊助商強制他們穿的配色。這位經紀人說：“那些在英超和歐冠踢球的球星能夠獲得頂級贊助商提供的免費定制球鞋和巨額代言費用。但對大多數球員，贊助商頂多提供免費球鞋。他們當然會毫不猶豫地放棄，特別是現在改裝球鞋如此流行，他們想穿舒服的球鞋。”

沃倫過去為贊助商工作，現在為球員改裝他們的球鞋，因為贊助商不提供這一服務。他說：“彪馬反其道而行之，簽下了很多球員，承諾為他們設計球鞋，所以現在會在球場上看到更多的彪馬球鞋。”

圖特爾

球鞋的外觀越來越漂亮。

托尼·克羅斯對“真我”系列情有獨鐘。

前切爾西門將門迪的球鞋。

愛德華·門迪

當下，改裝球鞋十分流行，但西班牙足球的旗幟人物伊涅斯塔十多年前就這么做了。

圖特爾曾經看到一張伊涅斯塔穿著耐克“掌控”球鞋的照片，發現鞋底多了一個鞋釘。當時他還未投身定制改裝服務，便產生了很大的興趣。圖特爾說：“可以看出，鞋釘是后來裝上去的。我當時想：‘多一顆小小的鞋釘，就給了他額外的抓地力，簡直太棒了。他是怎么做到的？’后來我了解到，他是把球鞋交給工匠再度加工。”

圖特爾浸淫球鞋設計與改裝多年，他拿起工作臺上的粉色耐克“刺客”足球鞋說：“改裝的球鞋多了，就會發現一些問題。有些材質的球鞋，如果鞋釘分布得太疏離，鞋底會十分脆弱，很快就會穿壞。”當球鞋價格超過200英鎊時，這種錯誤設計的代價是高昂的。

阿迪達斯官方禁止任何影響球鞋性能的改造，但擋不住現在的球員私下里改裝自己的球鞋。問題顯而易見：為什么這么多球員想要改裝？圖特爾說：“市面上球鞋大多是統一制式的，但球員各有喜好。有些球員喜歡硬鞋底，因為更輕，沖刺起來更快。我曾為曼城的凱爾·沃克改造了他的彪馬鞋底。還有人對鞋釘有要求，例如曾效力水晶宮的扎哈，很喜歡耐克出的一款黑綠配色環保球鞋。這款鞋沒有推出鑲釘款，而他想在聯賽中穿著，所以我必須為他進行研究。斯旺西的賈馬爾·洛酷愛四釘球鞋，去年我為他改了好幾雙。”

對于金屬鞋釘該鑲在鞋底哪個位置，不同球員有不同的要求。圖特爾透露，前愛爾蘭國腳馬蓋蒂希望鞋釘集中于腳掌心，因為他的腳經常踩在球上。圖特爾從架子上抓起一雙破舊的阿迪達斯球鞋，這雙鞋曾經屬于切爾西門將門迪。圖特爾說：“門迪穿著這雙鞋踢了30場比賽，球隊的裝備管理員給我寄了過來。當時的切爾西主教練一直在抱怨，因為門迪踢球門球時總是滑倒。他穿40碼的鞋，顯然，這款軟草皮球鞋上的鞋釘間隙太大，導致他滑倒。”

圖特爾的單次改裝收費為44.99英鎊，對于英超球員來說是毛毛雨。但是，這筆錢可能讓他們在場上有更精彩的表現，可謂物超所值。圖特爾舉起一顆比傳統鞋釘更窄的鞋釘，“這些是我為職業球員使用的鞋釘，11毫米的用于前腳掌，13毫米的用于后腳掌。我還備有一些15毫米的鞋釘，但球員們通常不喜歡那么長的。當年，曼聯的魯尼在對切爾西的比賽前，把15毫米鞋釘裝上他的球鞋，在比賽中導致對方的特里重傷”。

前切爾西隊長特里對待足球鞋可謂一絲不茍。他每場比賽都會穿三雙新鞋——一雙用來熱身，一雙踢上半場，還有一雙踢下半場，而且就穿一次。據特里說，他的球鞋穿一次后會有點大，再穿會失去一些觸球的感覺。

球員們普遍希望自己的球鞋緊一些，利物浦中場球員索博斯萊伊喜歡穿小一號的球鞋，這種情況并不少見。出于迷信和舒適度的考慮，許多職業球員不愿意定期更換球鞋。圖特爾展示了一雙屬于英超聯賽某位明星球員的破舊球鞋，一顆鞋釘已經完全斷裂，其它鞋釘也磨損得很厲害，很難想象還能繼續用來比賽。圖特爾笑著搖搖頭說道：“這雙鞋的主人讓我盡量把它修好，無論花多少錢。”

球員想穿更舒適的球鞋，但贊助商提供的裝備并不合腳，這是個普遍存在的問題。

奧地利前鋒卡拉季奇效力于英超狼隊，贊助商耐克為他提供球鞋。卡拉季奇的腳是細長型，耐克公司提供給他的球鞋在腳背處有些松。耐克公司表示不用擔心，會為他專門設計一雙新鞋，但遲遲未到。在葡萄牙的季前集訓中，卡拉季奇始終對球鞋不滿意，于是自己去當地的專賣店買了一雙最便宜的球鞋上場比賽，被贊助商懲罰。神奇的是卡拉季奇穿著廉價球鞋表現出色，屢屢為球隊進球，贊助商提供的球鞋干脆被他打入冷宮。

過去的英國足壇，青年隊球員負責給一隊球員刷球鞋。他們要給球鞋清潔、拋光，然后掛到球鞋管理間的掛鉤上。但現在，裝備管理員掌控了一切。英超狼隊的裝備管理員佩林對球鞋很有研究，也了解球員的喜好。他和助手可以在20分鐘內清潔所有球鞋。

佩林說：“每名球員至少有5雙球鞋，比賽日一般帶3雙。大多數人在比賽中會穿可拆卸鞋釘的球鞋，因為每座球場草皮的硬度不同，需要增減鞋釘來改變抓地力。魯本·內維斯過去只穿一體成形的球鞋，有一次我們在安菲爾德客場踢利物浦，他感覺自己總是滑倒，于是也裝上了可拆卸鞋釘。我們的加蓬前鋒萊米納不愛裝鞋墊，我們必須在鞋里涂上硅膠，這樣他就感覺不到金屬鞋釘的壓迫。”

耐克公司的“不沾泥”球鞋在冠軍聯賽等歐戰比賽中使用得更多，但狼隊的主要任務是國內聯賽，球隊中穿這款鞋的人很少，只有英格蘭球員基爾曼。球員們常抱怨“不沾泥”球鞋太重，因此耐克公司傾向于為其簽約球員提供特質的鞋底。佩林分析道：“英超聯賽的場地與歐洲大陸不同，草皮質量好，奔跑中帶起的泥土較少。比賽中鞋底上大多是草而不是泥。當草與人造纖維制作的鞋底接觸時，經常結成一團粘在一起，這是不沾泥技術無法解決的。”

越來越多的新技術應用于球鞋的護理，這在過去是無法想象的。比如球鞋拉伸器，可以拉伸球鞋的長度或寬度，更加完美地貼合球員的腳型。球鞋蒸機可以幫助軟化新球鞋，烘爐讓球鞋就像在火旁放置了20分鐘，很受球員歡迎。佩林說：“冬天腳會變得冰冷，烘爐可以使球鞋保持干燥和溫暖。”

在女子足壇，球鞋設計已成為比賽中的一個大問題，部分原因是前十字韌帶損傷的普遍存在。去年世界杯前的一項調查顯示，歐洲多達82%的女足運動員在穿球鞋時感到不舒服。去年3月，彪馬推出了首款女性專用球鞋，但大品牌需要做的還有很多。

材質方面，舒適度顯然是一個重要因素，袋鼠皮革因其柔軟性和耐用性而廣受歡迎，但也引起了越來越多的爭議。去年，耐克和彪馬都宣布停止使用袋鼠皮做鞋。阿迪達斯也聲稱，其產品中袋鼠皮革的含量遠低于百分之一。如今，合成材料制作的球鞋是主流，重量輕，有速干功能，比皮革容易清潔和保養，球鞋設計師能夠在性能上做更多研究。

對此，大多數球員欣然接受，但仍有一些人對老式球鞋有需求。幾年前，利物浦的張伯倫被拍到穿著一雙2010款耐克“雷霆”球鞋，阿森納的本·懷特在訓練中仍穿著阿迪達斯2011年出的“零度”球鞋。切爾西時期的呂迪格甚至穿著一雙定制的耐克“傳奇”球鞋，這雙鞋的生產年份可以追溯到2009年。

球員們對自己謀生的工具總是一絲不茍，也經歷了認知的改變。31歲的諾維奇球員福肖回憶起他早期在埃弗頓一線隊訓練時，穿的球鞋受到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將嘲笑。福肖說：“那天下著傾盆大雨，他問我穿釘鞋做什么，說只有防守球員才穿釘鞋，這是職業球員的常識。我從未忘記這一點，所以，最近幾年踢防守型中場的位置，我才開始穿釘鞋，畢竟滑倒的風險太大了。”

曾效力于利物浦和水晶宮的老中衛馬丁·凱利說：“我是老派的防守球員，在比賽中總是搶斷，所以永遠不會不穿釘鞋。在水晶宮時，我總是不小心踩到隊友扎哈的腳。他對我抱怨過很多次，但就是沒有辦法。”

提到扎哈，2020-21賽季英超聯賽開幕當天，沃倫在中午11點才把新鞋送到水晶宮的主場塞爾赫斯特公園球場。扎哈正望眼欲穿地等待他的新鞋。3小時后，扎哈穿著這雙鞋，在對南安普頓的比賽中，第13分鐘就進球了。沒有比從盒子里拿出一雙新鞋，第一次把腳踩進去更舒服的感覺了。

其實，無論這些球鞋是不沾泥的，合成鞋底的，定制改裝的，價格不菲的，還是像卡拉季奇在專賣店買的那雙最便宜的，有句足壇老話說得在理——穿鞋的那雙腳才是最重要的。

○責編 王敬澤

不沾泥的鞋并非不沾草

狼隊裝備管理員佩林

球鞋烘爐和球鞋拉伸器。

被卡拉季奇打入冷宮的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