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數據大作用

王敬澤

卡塔爾世界杯決賽前，阿根廷隊和法國隊比歷史上任何闖入決賽的球隊準備得更充分。世界杯賽往往在艱苦的國內賽季結束后開始，球員們的身體處在極度疲勞的狀態。球隊的工作人員也一樣，他們要分析比賽數據和視頻，工作量非常之大。

克羅地亞隊慶祝卡塔爾世界杯季軍。

這些數據和視頻由國際足聯提供，牽頭人是英國人洛克斯頓，現在為美國女足大聯盟的圣地亞哥海浪隊工作。

年輕的時候，洛克斯頓意識到自己無法成為一名職業球員，便希望盡自己所能，在其他方面幫助那些極具天賦的人發揮出水平。他曾在英國奧委會短暫供職，之后在2015年亞洲杯上做沙特隊和阿聯酋隊的足球顧問，2017年底開始為國際足聯工作。他承擔了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前期籌備的任務，是國際足聯任命的球員表現分析師。4年后，洛克斯頓已經成為國際足聯新成立的球員表現分析與研究部門負責人，領導著一支由大約100名足球分析師組成的團隊。

是什么促進了國際足聯在比賽數據與視頻方面做出新的嘗試？洛克斯頓說：“我認為是溫格的靈光一現。”

前阿森納主教練溫格是研究和利用比賽數據與視頻的先行者，2019年加入國際足聯，擔任全球足球發展主管。執教阿森納時，他力促俱樂部收購了一家研究數據的美國公司，并在2012年成立阿森納的數據分析部門。洛克斯頓說：“我們向溫格展示了正在做的工作，他說：‘你們做得很棒，我認為國際足聯應該建立世界上最好的足球數據庫，讓所有會員協會都能平等地獲取這些信息。’”

2014年，德國足協利用數據與視頻分析提高了球隊的表現，第四次贏得世界杯，但很少有國家能與德國足協的組織能力和充足預算相媲美。4年后，只有400萬人口、足球投資少得多的克羅地亞同樣通過利用比賽數據與視頻，幫助國家隊進入世界杯決賽。溫格說：“自從1950年烏拉圭奪冠以來，沒有一個人口少于4000萬的國家贏得過世界杯。克羅地亞很接近，他們是小國發展足球的榜樣。”

蘇格蘭人羅雄是克羅地亞獲得世界杯亞軍的幕后英雄。他曾在阿聯酋阿爾艾因俱樂部為主教練達利奇工作。達利奇回國執教克羅地亞國家隊后，邀請羅雄在俄羅斯世界杯期間為球隊做數據與視頻分析方面的工作。

卡塔爾世界杯半決賽，摩洛哥隊防守姆巴佩。

洛克斯頓

克羅地亞隊比賽時，羅雄站在體育場看臺的高處，面前放著兩臺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不同機位直播的比賽畫面，軟件實時產生著比賽數據。他還要隨時和場邊的教練組電話溝通。羅雄回憶道：“我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施展渾身解數。”屏幕上的比賽信號由國際足聯提供，但數據來自第三方供應商。他要在比賽行進中隨時剪出值得留意的視頻片段，做上標記，賽后提供給教練組。

4年后的卡塔爾世界杯，羅雄再次與克羅地亞隊合作。那時，各國足協對數據與視頻的研究已經更加廣泛。克羅地亞首場比賽的對手摩洛哥隊也有數據與視頻分析師在幕后工作，英國人金斯頓就是其中之一。他此前曾在威爾士足協、熱刺U18青年隊、伯恩利和利物浦做這方面的工作。

在卡塔爾，金斯頓是為摩洛哥隊工作的三名分析師之一。在他任職期間，摩洛哥足協的足球數據與視頻研究部門不斷壯大，通過培訓和采用新技術，提高了數據與視頻分析對球隊表現的影響。在詳實的國際足聯數據庫支持下，數據與視頻分析幫助摩洛哥在世界杯上獲得第四，創造了非洲足球的最好成績。

金斯頓說：“數據與視頻向我們展示了對手的慣常打法。例如，比利時的進攻主要集中在球場的一側，我們用這些信息來指導訓練和戰術制定，體能教練也從中受益頗多。”摩洛哥在第一場小組賽0比0戰平克羅地亞，賽后，教練組利用比賽數據鼓舞球隊。金斯頓說：“0比0看似平淡，卻使我們成為世界杯歷史上極少數能夠零封對手的球隊之一。在1/8決賽迎戰西班牙之前，我們研究了對手的控球數據和比賽視頻，做好了在比賽里長時間無法持球的準備。”

國際足聯的數據使用標準化的足球語言，可以直接拿來做高質量的分析。洛克斯頓解釋道：“我們花了兩年半的時間開發國際足聯的足球數據庫，它的深度可能是市場上任何其他數據提供商的10倍。”

國際足聯還開發了一些新項目，比如跟蹤無球數據。數據顯示，一名球員整場比賽平均持球時間通常為1分49秒左右，計時從球接觸球員腳時開始，到球離開時結束，不計入球傳給下一位球員的時間。因此，一名上場90分鐘的球員控球時間最多占全場2%。洛克斯頓說：“我們有一個新項目叫‘主動接應’，這是球員想要持球的信號。只要球員改變姿態或做出動作試圖接球，無論是否接到球，我們都會捕獲這一信息。”除了是否接到傳球之外，“主動接應”還根據發出信號的球員所處的位置分為幾種類型：是否在球隊陣形之內，是否在小范圍配合之中，是否在本方半場等等。

比賽期間，電視觀眾可以通過屏幕看到這些數據的分解畫面，比如一支球隊插入對手防線身后的次數、奪回球權的時間比率以及傳球者在多種局面下的壓力值，感興趣的可以通過國際足聯網站了解更多信息。

所有這些數據都由分析師做出標記。每名球員都被分配了一名分析師，并將數據與光學跟蹤信息相結合，使用8個攝像頭，每秒25次遠程跟蹤球員的運動。如果手動記錄的數據與自動跟蹤的數據不匹配，系統會做出提醒，分析師將檢查為什么存在差異。

洛克斯頓說：“國際足聯的足球分析師和數據科學家會與轉播商溝通，在對講機里說：‘在比賽最后5分鐘，英格蘭隊5次嘗試插入對方防線身后，可以在轉播屏幕上展示出來。’這種數據比每15分鐘顯示一次的控球率更生動，為解說員提供了更多談論的話題，讓人們以更明智的方式聊球。”

懂得如何充分利用數據的隊伍，就像在球場上擁有梅西或姆巴佩一樣。洛克斯頓說：“了解情報與擁有能夠將情報傳遞給球員的分析師同樣重要。”金斯頓說：“國際足聯的數據是我們分析的主要來源，特別是比賽中實時提供的戰術鏡頭，就像有更多的分析師為摩洛哥隊工作一樣，節省了時間、精力和工作量，讓我們能夠在場外與擁有更多資源的對手競爭。”

一些足球小國開始接受并理解數據的重要性，當然，他們需要時間來適應。未來，金斯頓計劃展開更多研究，讓數據分析實時為比賽服務。

卡塔爾世界杯是規模較小和排名較低的球隊第一次能夠在全球矚目的舞臺上使用如此豐富的數據。沙特、澳大利亞、突尼斯和日本都在迎戰足球強國時爆冷取勝，摩洛哥和克羅地亞甚至闖入了半決賽。

多年前，數據的有效運用已經讓足壇相信其價值，現在正越來越深入地滲透到比賽中。

○責編 陶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