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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振鐸與新文學社團、刊物、作家群

2024-02-22 19:31:05陳軍
書城 2024年2期

陳軍

晚年的巴金已不能正常執筆,斷斷續續寫下最后一篇散文《懷念振鐸》(刊于《文匯報》2003年11月21日)。他坦承自己曾經的誤解,追憶當年與曹禺一起前往鄭宅吊唁的傷痛。兩人含淚面對小聲哭泣的鄭大嫂,每句話都顯得很笨拙,而且刺痛了自己的心,只能匆匆地逃出來。回旅館后,卻一夜沒有合眼。

他和同時代的冰心、老舍、曹禺、沈從文一樣,都無法忘卻這位文壇的引路人。他最初的詩《被虐待者底呼聲》和散文《可愛的人》,是經鄭振鐸之手問世。一九二九年一月,又在鄭主編的《小說月報》發表第一部長篇小說《滅亡》,引起熱議。一九三三年在北平時,還是鄭振鐸請他入住家中,提供食宿,助他寫出中篇小說《電》。巴金真誠地吐露:

我尊敬他為“先生”,因為他不僅把我送進了文藝界,而且他經常注意我陸續發表的作品,關心我的言行。他不教訓,他只引路,樹立榜樣。今天他已不在人間,而我拿筆的機會也已不多,但每一執筆總覺得他在我身后看我寫些什么,我不敢不認真思考。

鄭振鐸祖籍福建長樂,“戊戌變法”那一年(1898)出生于溫州,在下一個戊戌年(1958)因空難不幸逝世。出生時祖父為他取名“振鐸”,取之《周禮·夏官》“司馬振鐸,群吏作旗”,寓意“振鐸以作眾”。“鐸”是古代一種大鈴,司馬執鐸,搖鈴發出號召。鄭振鐸人如其名,他身材高大,氣魄亦大,沈從文和李健吾稱他是開荒拓土、出生入死的先鋒官,在多方面戰斗的帶頭人。郭紹虞說他愛友若命,培養新人“罕見其匹”。在他身上,有一種為認定的理想,不顧利害,沛然莫御的氣勢。

巴金文中披露,鄭振鐸那次出訪前已內定為“白旗”,都印好了批判文章。當空難消息傳出后,郭沫若、茅盾、夏衍、葉圣陶等一眾名流,紛紛以詩文痛悼,陳毅主持了空難烈士追悼大會,文壇悲盡哀絕。

研究文學史的方法,一是文本,二是文本產生的社會因素。王瑤晚年反思以往文學史按既定概念作文本分析,忽視對真實的文學現象研究的慣例,強調要從整體性上厘清上下左右的關系。依此酷論,梳理和再現鄭振鐸在新文壇極具代表性的個人軌跡,自洽地賞一眼舊時月光下的不絕弦歌,顯得尤為必要而彌足珍貴。

追溯新文學的起源,以《新青年》為例,你會發現一個社團、一份刊物、一個倡導者的主張,對歷史進程的推動作用。民國的文人喜歡結社,且多不長久。唯有鄭振鐸創造了一種現象,自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初創辦文學研究會,繼茅盾后主持《小說月報》;三十年代出任《文學》和《文學季刊》主編,抗戰時與胡愈之、許廣平成立復社,出版《魯迅全集》;一九四六年與李健吾創辦國內唯一的大型文學期刊《文藝復興》。他始終憑借社團刊物和出版平臺施展拳腳,將五四先驅的啟蒙推手效應,發揮到不勝追昔的境界。

一九一九年的鄭振鐸還是個普通的窮學生,卻自帶光芒,顯示出一種領袖氣質。該年十一月一日,他與瞿秋白、耿濟之、許地山、瞿世英創辦了《新社會》旬刊,發表《我是少年》明志。一周后攜創刊號拜訪陳獨秀,探討社會改造的路徑。一九二○年五月刊物被查封后,他又游說于周作人、蔣百里、張元濟等大人物,以《新社會》成員為紐帶,將當時有影響力和代表性的十二人拉在一起,發起成立了新文學史上第一個社團文學研究會。

葉圣陶曾經說過:“文學研究會的成立,可以說主要是振鐸兄的功績,我參加文學研究會,為發起人之一,完全是受他的鼓動;好幾位其他成員也跟我相同。”(葉圣陶《〈鄭振鐸文集〉序》)

如沈雁冰接手《小說月報》向王統照約稿,收到的卻是鄭振鐸回信。不但力邀共同發起,還為革新后第一期刊物拉來了三分之二稿件。鄭振鐸請出周作人起草《文學研究會宣言》,與北大教授朱希祖一起領銜,使社團創立之始就具有某種領袖意識。他以不凡的氣度在做的一件事,就是想沿襲《新青年》和《新潮》的模式和主張,建立一個能夠代表和指導整個文學界的中心團體,一個類似后來“作家協會”那樣的“統一戰線”。所以一開始就給在日本的田漢寫信,邀請郭沫若加盟。結果未能如愿,反而引發“創造社”的挑戰。這場論爭看似是“為人生”和“為藝術”的口號之辯,映射出的卻是新文壇話語權和主導性的深層較量。

郭沫若和田漢曾在日本太宰府前,并立著手拉手照相,做出歌德和席勒的銅像狀,被魯迅譏斥為“創造像”。郭沫若和郁達夫雖在創作上先聲奪人,回上海后卻貧困潦倒,常在深夜的小酒館輪番醉酒澆愁。與憑借商務印書館意氣風發辦刊的沈雁冰、鄭振鐸等,在生存境況和心態上形成落差。鄭振鐸沒有門戶之見,郁達夫的第一篇小說《銀色的夜》投寄《學燈》石沉大海。他誤以為是鄭振鐸在“壟斷文壇,壓制天才”,其實鄭此時還未接任主編。待上任后郭沫若前來查詢,很快從積稿中找出來發表。此后,他又一口氣編發郁達夫的三個“第一篇”。即第一首新詩《最后的慰安也被奪去》,第一篇文學評論《〈茵夢湖〉的序引》,第一篇散文《蕪城日記》。郁達夫是爽直之人,在《女神》出版一周年紀念會前,拉郭沫若到鄭的住所邀請,第二天晚上,鄭與沈雁冰、王統照、廬隱等出席聚會。待他接手《小說月報》,主動說服沈雁冰,刊登啟事,終止了這場長達兩年多的論戰。

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是鄭振鐸和文學研究會的黃金時代。他們仿佛前世的魏晉人,失散后又重聚在一起。顧頡剛、葉圣陶、王伯祥、周予同、謝六逸先后為商務印書館同仁,又一起賃居館外前后兩樓。顧頡剛日記寫道:“振鐸好客,未見其比。在上海租房四十元,自用不過兩間,余悉借與人;買棕墊七付,備客來。”俞平伯、朱自清等往來滬上會員,常在他寓所出沒。而每天散館,一路抵掌談學,奮臂論事,時常搞得面紅耳赤,好像永不知疲倦似的。他們每周都有幾次聚餐,不是在鄭的寓所,就是在附近的酒館。飯局中能暢飲五斤黃酒者不少,如葉圣陶、周予同、王伯祥、章錫琛、夏丏尊、豐子愷等。鄭振鐸以一則《宴之趣》,記敘了那種少年風神一笑知心的怦然快意。

他們輪番主持會刊,定期研究選題,召開南方會員年會,歡送俞平伯、許地山、冰心出國留學。鄭振鐸還以一人之力,主編“文學研究會叢書”和《小說月報叢刊》,為新文學園地平添一派綠意。

無論辦刊還是搞社團,鄭振鐸都有清晰的全局性思路。他進商務印書館時,文學研究會只有四十六位會員。經他和沈雁冰、葉圣陶努力,最終會員增至一百七十二人。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文壇重要人物,多數忝列在位。如五四時期走上文壇的葉圣陶、許地山、王統照、俞平伯、朱自清、冰心、廬隱;還有二十年代起各創作門類的代表人物,朱湘、徐志摩、李金發、老舍、豐子愷、歐陽予倩、李健吾等;還有張聞天、瞿秋白、馮雪峰等左翼文藝成員。趙家璧主編的《中國新文學大系》,全面展示了新文學第一個十年的成就,鄭振鐸和文學研究會的核心作家,群星閃爍,功不可沒。

五四文人的激進,是彼時文化的景觀。在鄭振鐸身上,呈現出另一種氣象。他并非政黨中人,卻一路追隨瞿秋白、沈雁冰的社會理想,在歷史關頭保持前傾的姿態,甚至不惜激昂地撫劍獨行。從提倡“血與淚的文學”,在“五卅”現場寫出《街血洗劫后》散文,到召集胡愈之、葉圣陶、王伯祥創辦《公理日報》,把發行所設在家中,整夜不睡寫稿、編校,讓老母和妻子為大家燒水做飯。他是高夢旦女婿,受張元濟重視,卻成了中共的商務工會骨干。先和岳父搞了“翁婿約定”—離開談判桌,回家不談工會之事。又與沈雁冰、陳云一同領導罷工和談判,弄得王云五耿耿于懷。最為驚險的是“四一二”翌日,還直接上街振臂游行,被軍警扯住衣袖,幸虧工友沖上來搏斗,才奮力逃脫。回家后義憤難平,又領銜和胡愈之、周予同、章錫琛、吳覺農等七人,向蔡元培、吳稚暉、李石曾寫信抗議,并在《商報》公開發表。吳稚暉大為震怒,通知軍方按名搜捕。他不得已避難法國。據同船赴法的陳學昭說,他家中存放過起義的槍支彈藥。

鄭振鐸出國的一年里,請出葉圣陶主持《小說月報》。當時局勢很復雜,近讀姚玳玫《壘建新文學價值的河床》(北京大學出版社2022年),可知一九二八年受“清黨”刺激,左翼文化人的一些動向。太陽社和創造社的批評家們,用階級論重估“人的文學”,將矛頭指向五四新文學和代表人物。剛剛上路的新文學群體,被否認并宣判應該“死去”。一切都讓人猝不及防,《語絲》和《新月》等多數刊物卷入論爭,各路人馬紛紛開辟平臺,彼此都是沖動的發聲。而唯有葉圣陶和《小說月報》保持了沉默。這場論戰使新文學從觀念到創作發生迷亂,不僅魯迅、周作人、郁達夫、徐志摩、沈雁冰、鄭振鐸、葉圣陶被詆毀,正在脫穎而出的老舍、沈從文、丁玲、巴金等新人,也沒有獲得好評。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末那幾年,商務印書館和開明書店為主體的文學研究會成員,始終尷尬地夾在幾種力量之間。他們是最親近“革命”的一群人,同時又與“革命”存在著無法消弭的“隔膜”。至一九三○年“左聯”成立,除了茅盾,皆因“赤者嫌其白”被關在門外。

葉圣陶以超然的冷靜,讓《小說月報》在陡然急轉的旋渦中凜然而立。他沒有回避這個奔突、宣泄和尋索的時代,但不認同膚淺、傲慢和偏見。以他對文學更為純粹的理解和追求,一方面直面現實,寫出小說《夜》,發表茅盾的《幻滅》、魯彥的《一個危險的人》,這些作品深刻地揭示了“清黨”前后人性的愚昧和殘酷。另一方面,堅守文學的純正性,用小說家甄別佳作的能力,慧眼發現沈雁冰、沈從文、丁玲、戴望舒、施蟄存的天分。沈從文以異樣的才華,成為一九二八年《小說月報》見刊率最高的作家。后幾年里,他那批湘西小說多數在這里發表,將之前由臺靜農、魯彥、許欽文、廢名等人掀起的“鄉土小說”熱潮,推至新的高度。而丁玲的《夢珂》《莎菲女士的日記》,體驗獨到,在沉悶的文壇,好似發出一聲驚雷。她上承五四余緒,下創個人主義女性書寫新意,與冰心、廬隱時代拉開距離。

這一年起,批評家沈雁冰以小說新秀“茅盾”的筆名,推出《幻滅》《動搖》《燭》《追求》,奠定了他在現代小說史的地位。鄭振鐸欣喜地將那幾年,命名為“茅盾文學年”。

自一九二六年起,鄭振鐸先后推出老舍的長篇小說《老張的哲學》《趙子曰》。出國期間,特地趕去倫敦拜訪老舍,鼓勵他一頭扎進《二馬》的創作。一九三○年春,老舍一回國,就被鄭請入家中,一連數月,寫完《小坡的生日》后半部,并在《小說月報》連載。

鄭振鐸于一九二八年六月回國復職,他和重回國文部的葉圣陶,一生沒有怨懟之聲。他們是心胸寬厚的燃燈者,主動平衡與“左聯”人士的關系,發表錢杏邨有學術見解的評論。對經濟拮據的錢杏邨、馮雪峰、夏衍破例“交稿領稿費”(盡管付了錢,有些稿子后來并未刊用)。

當一九三一年初胡也頻被捕,鄭振鐸急忙約陳望道向邵力子求救。又托沈從文帶去二百元,讓丁玲母女順利返鄉。怕丁玲不收,說以后寫稿子還。丁玲晚年回憶說:“后來我沒有用稿子還債,是我一生中唯一的欠債。”他還幫助周揚一解燃眉之急,蘇靈揚臨產沒錢去醫院,周揚跑遍所認識的朋友,也籌不到款。最后還是找到鄭振鐸,借到二十元救命錢。

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末與三十年代初,是新文學從成長趨于成熟的轉折點。鄭振鐸主持的《小說月報》處變不亂,著眼于整個文學界的導向性指引,成功連接起兩代作家的旺盛活力。新生代作家視野開闊,在更高的起點,創造了新文學版圖最為絢麗的時代景象。

在新文學陣營里,對“整理國故”看法并不一致。鄭振鐸是最早提倡文學遺產研究的先行者,他在一九二○年起草的《文學研究會會章》開宗明義講道:“本會以研究介紹世界文學,整理中國舊文學,創造新文學為宗旨。”他與沈雁冰先后主持《小說月報》,沈重視新文學和域外文學譯介,但沒有特別向“整理中國舊文學”傾斜。而鄭接手后將三者并重,在一九二三年首期推出“整理國故與新文學運動”專題,還在上任同年,借會刊《文學旬刊》發表《整理中國文學的提議》,主張打破一切傳襲觀念,用歷史眼光和科學精神,系統整理中國文學。

鄭振鐸視野開闊,氣局宏大,一生注重奠基性的學術開拓。他針對國內還沒有一部比較完備的文學史現狀,全身心系統收集中外學術資料,連續撰寫出版了四種文學史。一是四大冊《文學大綱》,為國內第一部世界文學通史,其中約四分之一篇幅是中國文學史。二是《中國文學史(中世紀卷第三篇上)》,三是《插圖本中國文學史》四冊,四是《中國俗文學史》二冊,總字數達一百五十萬字。

治史重在“史識”和“門徑”,《文學大綱》中國部分用中西“文學比較”視野,將中國文學史第一次置于世界文學史范疇,參稽互證,使國人大開眼界,開啟了我國比較文學中文體研究的先河。《中國俗文學史》獨步開源性課題作深度凝視,憑借多年收集的新材料,填補前人未識之空白。他特別強調民間俗文學、講唱文學的文學史價值,將不登大雅之堂的變文、戲曲、小說并列于中國文學的中心位置。對于宋元以后的變文、雜劇、話本和流落民間的諸宮調、彈詞、鼓詞、寶卷,他憑借極為豐厚的資料積累,有許多獨到的闡述。趙景深贊許這是一大創見:“此書不僅從《詩經》、《楚辭》、漢魏六朝樂府等古書中鑒別輯錄出民間制作的部分,而且六朝民歌一章搜羅甚全,夾敘夾議,極便讀者。有此一章,便可不必翻檢浩繁的樂府詩集了。”(引自陳福康《鄭振鐸論》)

鄭振鐸于一九三一年九月赴燕京和清華大學任教,《中國俗文學史》和《插圖本中國文學史》雖顯青澀,卻與王國維《宋元戲曲考》、魯迅《中國小說史略》互為補充,鼎足為三,成為研究中國文學史必讀之基本書籍。

鄭振鐸氣相堂皇,豪爽豁達。在北平近四年教學中,以講席上博雅的風度,活力四射的性情,給青年學子留下憬然在目的回憶。當時的水木清華園,慣著西服的西諦先生(即鄭振鐸)和四季一領黑布長袍的聞一多,恰是一對長長的細高挑個子。而俞平伯和朱自清,正好服裝也是一中一西,一對五短身材。這四位先生不只是中文系,也是全校師生熱議的話題。季羨林曾去偷聽冰心和鄭振鐸上課,冰心以整治課堂秩序板著面孔將他趕了出來,而鄭振鐸卻和他、李長之、吳組緗、林庚、余冠英交上了朋友。吳晗是個窮學生,進城買書上不起館子。一次在東安市場舊書攤遇見老師,鄭逢面便問:“吃飯了沒有?”見他面露赧色,便拉他去五芳齋開葷。

民國的歷史,總是以血流漂杵的方式宣示帷幄中的意志和謀略。鄭振鐸身在北平,卻始終以人間情懷關注時代風雨。他終生追隨魯迅和茅盾,當聽聞魯迅和“左聯”的刊物紛紛遭查禁時,于一九三三年三月特地返回上海,找到正被通緝的茅盾,商議創辦一份類似《小說月報》的中性色彩刊物,這就是被譽為“三十年代第一名刊”的《文學》。

鄭振鐸又一次顯示出“拉稿造勢”、行走文壇的聲望。因茅盾不便出面,由他推薦好友傅東華共任主編。傅是文學研究會成員,其兄時任江蘇省教育廳長,對刊物有一種“保護色”。他倆擬定出十人的編委會名單,除魯迅不公開掛名,還有葉圣陶、郁達夫、陳望道、胡愈之、洪深、傅東華、徐調孚、鄭振鐸和茅盾。

四月六日下午,他請周建人陪同第一次去魯迅家,邀請魯迅參加創辦《文學》晚宴。魯迅日記披露:“三弟偕西諦來,即被邀至會賓樓晚飯,同席十五人。”王伯祥日記:“散班后,晚,赴會賓樓振鐸、東華、愈之之宴,到者十五人,擠一大圓桌,亦殊有趣也。計主人外,有喬峰、魯迅、仲云、達夫、蟄存、巴金、六逸、調孚、雁冰、望道、圣陶及予十二客。縱談辦《文學雜志》事,兼涉諧謔,至十時三刻乃散。”巴金回憶:“那天晚上……魯迅比誰都說得多,笑得多。”席上,商定創辦《文學》,討論編委會名單,決定魯迅不公開具名,并定于七月一日創刊。

《文學》月刊聘請特約撰稿名家五十余人,幾乎將當時前列作家羅致盡凈。鄭振鐸還與鄒韜奮談妥由生活書店出版發行。創刊號首印一萬冊,不到五天即告售罄。隨后一個半月里又加印三次,很快成為繼《小說月報》后國內最有影響力的大型進步文學月刊。

歷史的進程造就了他“司馬振鐸,擎旗作眾”的角色擔當。回北平后一個秋夜,青年靳以膽怯地帶著曹禺、陸申上門求助。靳以幾年前第一次向《小說月報》投稿,久沒消息硬著頭皮前來詢問。鄭振鐸決定采用,還從褲袋掏出十二元作為稿費。靳以出門后心怦怦地跳,手心沁出的汗把手里的鈔票都浸濕了。他受北平立達書局之約,想籌辦一份雜志,擔心能力和資力太淺,特來請求鄭出任主編。因唐突拜訪,他讓曹禺和陸申在門外等候,鄭聽后一口答應,建議兩人共同主編這份《文學季刊》。還說《文學》的許多文章被上海的“檢查老爺”抽掉了,我們正好在北方開辟一個新的陣地。兩人談得高興,不知不覺就很晚了,卻苦了在門外等候的二人。見靳以出門,一直抱怨:“差點凍僵了!”

鄭振鐸為《文學季刊》創刊頗費苦心。萬事開頭難,包括辦刊方針、重要作者邀請、稿件組織、宣傳造勢。他組織了一個編委會每周在家聚談,朱自清日記多次出現會晤場景。如九月十五日,“晚振鐸宴客,為季刊,晤李巴金,殊年輕,不似其特寫。冰心亦在座,瘦極。歸時與林庚等多人同行”。十一月十八日,“晚赴振鐸宴,仍《文學季刊》編輯……宴中以巨碗盛菜,人前備置一碗,計菜六事,十人食之有余,其制甚佳,可仿之”。一九三四年一月六日中午,鄭振鐸宴請北平文藝界名流為刊物造勢,朱自清日記:“入城應文學季刊社之招,趕得要命,到時眾已餐畢矣。”而季羨林的回憶頗顯文青之詼諧:“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漢群居一堂,約百余人。有的像理發匠,有的像流氓,有的像政客,有的像罪囚,有的東招西呼,認識人,有的仰面朝天,一個也不理,三三兩兩一小組,熱烈地談著話。”那天赴宴的有巴金、沈從文、鄭振鐸、靳以、俞平伯、梁宗岱、劉半農、徐玉諾、孫伏園、瞿菊農、朱自清、朱光潛、郭紹虞、臺靜農等。宴請如此頻繁,可見鄭助靳以之苦心。

帶有濃重鄭氏色彩的《文學季刊》于一九三四年元旦創刊,他采納魯迅的意見,將創作與研究并重。初版一萬冊供不應求,刊物總共出版了八期,終因經濟壓力,于一九三五年十二月停刊。不過,其間也產生了一些誤會。朱自清一九三四年三月二十四日日記:“晚至鐸兄處吃飯,鐸兄辭《季刊》編輯。”鄭振鐸為何要辭去主編之職?據朱自清第二天日記透露,“下午振鐸兄見告,靳以、巴金擅于《季刊》再版時抽去季羨林文,又不收李長之稿,巴金曾諷彼為‘即成式批評家’見季刊中;李匿名于《晨報》中罵之云”。有學者認為鄭的辭職是出于“護犢”心理,因為季、李二人都是他的學生。后來刊物停辦主要是立達書局難以維持,而靳以、巴金誤以為與他有關,巴金還寫文章批評他。

坦誠的巴金病重時還念念不忘這沉重的“誤會”。他在《懷念振鐸》文中寫道:

在《文學季刊》停刊的話中有一段批評他的文字,我根據傳聞,誤認為停刊是他的主意。我這段文字并不曾與讀者見面。不久《文學季刊》停刊號在上海印刷,振鐸發現那段文字就把它刪去了。雜志印出來,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只是在另一本刊物上針對他發表了一篇雜感。但他并不做聲,好像不曾讀過。

鄭振鐸對左翼內部朋友的誤會從不吱聲,他全身心地關注“文化圍剿”中《文學》的命運。待《文學季刊》走上正軌,應茅盾急召立返上海商議對策。針對作品被隨意封殺抽刪,提議連出四期專號巧妙應對,即“翻譯專號”“創作專號”“弱小民族專號”“中國文學研究專號”,這四期專號猶如集束炸彈,在文壇產生震撼效應。魯迅欣喜地給他寫信:“本月《文學》已見,內容極充實,有許多是可以借以明白中國人的思想根柢的。”

連出四期專號在現代期刊史上也是創舉。鄭振鐸從一九二○年四月出版《新社會》“勞動專號”始,一生共編輯出版了三十種專號和四種特大專號。通過這次突圍,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茅盾在《一九三四年的文化“圍剿”與反“圍剿”》中回憶:“知道了文章應該怎樣寫,雜文應該怎樣編,才能瞞過檢查官的眼睛,達到預期的目的。從第三卷開始,雖然每期還有被抽被刪的文章,但已難不到我們了。”

他主編的《世界文庫》在一九三五年五月推出,被當時學界稱為“中國文壇的最高努力”。先后出版魯迅所譯《死魂靈》,傅東華所譯《吉訶德先生傳》,李霽野所譯《簡愛自傳》,黎烈文所譯《冰島漁夫》,梁宗岱所譯《蒙田散文集》,李健吾所譯司湯達系列作品等十六種單行本。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鄭振鐸奔走南北,以活力和通脫,參與新文學的全局性協調。在北平期間,他力推曹禺的《雷雨》,鼓勵李長之寫出《魯迅批判》,為端木蕻良的《科爾沁旗草原》擊掌叫好。端木在給魯迅的信中感嘆:“對新進作家愛護的有‘南迅北鐸’的口碑。”季羨林也同聲呼應:“西諦先生對青年人的愛護,除了魯迅先生外,恐怕并世無二。”而敵對陣營一直視他為魯迅、茅盾新文壇的實際操盤手。王平陵在《北伐前后的文派》中評價:“這時,鄭氏在中國文壇的聲望,幾乎有壓倒前輩,領導后生的氣派!”

“左聯”的領導主動改變了與他的關系,視他為不是“左聯”的“左聯人士”。蕭三代表共產國際在解散“左聯”、成立新的統一戰線的長信中,稱鄭振鐸與陳望道在進步文壇上的地位,可相當于政治舞臺上的蔡元培與宋慶齡。在解散“左聯”的過程中,他應夏衍、茅盾之邀,參與籌備“中國文藝家協會”,并當選為九位理事之一。但因周揚等人溝通不暢,導致魯迅及周圍一些作家缺席觀望,還引發對他的一度誤解。其間又發生“兩個口號”之爭,最后經多方努力,魯迅終于在一九三六年九月,領銜與郭沫若、茅盾、鄭振鐸、葉圣陶、陳望道、鄭伯奇、王統照、夏丏尊、冰心、巴金、傅東華、豐子愷、沈起予、洪深、黎烈文、張天翼、林語堂、趙家璧、包天笑、周瘦鵑二十一人,聯名發表《文藝界同人為團結御侮與言論自由宣言》。

夏衍在晚年說,這個宣言文本,是由鄭振鐸和茅盾起草,馮雪峰定稿的。“在堅持聯合,反對分裂這個問題上,他表現了難能可貴的高尚品質。”

鄭振鐸幼年喪父,經歷了從小康到困頓的人生變故。其父與魯迅同年,他尊魯迅為師長,持父執之禮堂前行走。魯迅也一直視他為可重托之人,約他合作出版《北平箋譜》,又拉他出資三分之一,幫助瞿秋白遺著《海上述林》問世。魯迅逝世后,他含淚寫下三篇悼念文章。魯迅為助他治史,曾寄贈珍藏的明刻本《西湖二集》和《中國小說史略》,他在散文《永在的溫情》中寫道:“這減少了許多我在暗中摸索之苦,乃是我書庫里唯一的友情的贈與。看了它便要泫然淚下。”

抗戰中他為搶救古籍留守上海,與胡愈之、許廣平成立“復社”。先秘密出版《西行漫記》,被日偽機關列入“黑名單”。又于一九三八年六月至八月,發宏愿集資出版皇皇二十冊《魯迅全集》。許廣平感嘆他和王任叔出力最多。他還親自標點魯迅早年所編《會稽郡故書雜集》,撰寫《魯迅全集發刊緣起》:

這是一個火炬,照耀著中國未來的偉大前途;也是一個指針,指示我們怎樣向這個前途走去。在這個民族抗爭的期間內,這全集的出版,將發生怎樣的作用,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他聽聞朱安因生計所迫欲出售魯迅遺物,急忙請出唐弢趕去北平勸阻。在創辦《魯迅風》雜志前后,見阿英與王任叔對魯迅雜文引起爭執,又秘密召集“孤島”文學同仁加以制止。還一起發表《我們對于“魯迅風”雜文的意見》,維護了魯迅的社會形象。

抗戰勝利后,見上海乃至全國沒有一份大型文學刊物,他和李健吾創辦《文藝復興》,開辟了進步文學的主戰場。郭沫若、茅盾、葉圣陶、沈從文、丁玲、師陀、臧克家、沙汀、汪曾祺等近百位作家在此亮相,尤以錢鍾書的《圍城》和巴金的《寒夜》最為矚目。

鄭振鐸曾自詡“予性疏狂而好事”,他一度想刻兩枚印章自勉,一是“狂臚文獻耗中年”,一是“不薄今人愛古人”。他與魯迅一樣熱衷于版畫和藝術書籍的收集出版,他們是黎明時分的拾荒者,以先知者的眼光和深情,尋找時空歲月中遺棄或未被發現的瑰寶。區別是,魯迅在上海十年用較少的支出,廣收四千種海外新潮版畫,掀起“新木刻運動”。而他則以命相搏,用一己之力“舉鼎絕臏”,承擔起搶救和出版珍稀古籍的使命,且工程浩大,創造了出版史上罕見的奇跡。

王伯祥感嘆這位金石之交:“其買書之勇,世罕其匹,雖典質舉債不恤也。”讀《劫中得書記》可見,他收書始于詞曲、小說及書目,繼而致力于版畫,廣羅凡有插圖之書。在抗戰時期,所收者多著眼于民族文獻。有見必收,收得必做題記。收書之苦,“往往斥半月糧,具大決心,殆如猩猩血,縷縷滴滴而出”。而得書之樂,則狂喜數日,如為公家購得脈望館元明雜劇孤本時,恍如“大將之克名城,胸膈不飯而飽滿,陶醉若飲醴酒”。

他為人稱道的開山之舉是先與魯迅合作出版我國第一部古代彩色箋紙選集《北平箋譜》,又全力編纂《中國版畫史圖錄》。魯迅很早就喜愛箋紙,曾說:“我舊習甚多,也愛中國箋紙,當作花紙看。”他一生用箋紙書寫的書信達到四百多封,涉及一百七十種五百六十張箋紙。他見木刻版畫已經衰落,而琉璃廠齊白石、陳師曾所繪箋紙,圖案之美、刻印之精已超過日本,便提議搶救。讀鄭振鐸《訪箋雜記》,可見訪箋刻印之艱辛。此書共收箋譜三百三十二幅,由北平榮寶齋、清秘閣、松古齋、寶晉齋、成興齋、懿文齋、靜文齋、松華齋、淳青閣等九家提供,分六冊,線裝一函。卷首有魯迅、西諦序文各一,卷末附西諦《訪箋雜記》,分別由魏建功、郭紹虞、沈尹默書寫影印,初版印一百部,由魯迅、西諦親筆簽名編號,后又復印一百部。魯迅對此書的未來頗有自信,稱其為“中國木刻史之豐碑”。

鄭振鐸痛惜歐美和日本人出版的中國藝術史,無一語涉及世界版畫史鼻祖的中國版畫。他編書的氣魄很大,計劃要印成線裝本六開二十四大冊,其中文字部分不用鉛字排印,而是全部采用木版雕刻來印刷。圖片則用珂羅版和彩色套印的木板印成。文字占四冊,包括唐宋元版畫史、明初版畫史、徽派版畫史、近代版畫史四部分。其余二十冊全是圖片,共選錄我國歷代版畫一千七百余幅。圖錄中的彩印部分,尤為此書精華,全用木板依照原畫復刻,再用水墨彩印,往往要套印十余次才能完成。

他最為浩大的工程是編纂《中國歷史參考圖譜》。郭沫若稱這本是應該國家做的工作,卻由他一手做成了一個出版社的全部事務。他作為大出版家的獨門秘訣是:只要認定選題即用目錄版本學的路徑鉆進去,大量收集和整理該領域的資料,對書刊樣式強調圖文并茂,注重封面、插圖的重要性,在內容編排上講究系統性和有序性。因此他的許多書,至今依然是必讀的基礎研究教材。

鄭振鐸有幸參與籌劃新中國的文教事業,他先后出任文化部文物局局長、文化部副部長。在兼任考古研究所和文學研究所所長期間,創辦了《考古》和《文學研究》兩份重磅刊物,還三顧茅廬,急調夏鼐赴職,與何其芳商定唐弢進京的人事安排。

以往的史書往往遮隱了真相,歷史的迷霧需從史實的清理開始。關注鄭振鐸這位新文學殿堂級人物的心路歷程,重估他與經典作家群體之間的相互歷史作用,治史之趣由此而生。

二○二三年十二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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