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都故絳時期的輝煌霸業

申建華

春秋時期，晉國迫于內外形勢，屢遷其都。據《山西通志·晉都遷徙考》記載，晉國曾五遷其都，“唐一都也，晉二都也，曲沃三都也，絳四都也，新田五都也”。絳縣車廂城作為晉國第四代都城，歷經8位國君。在絳城，獻公為晉國霸業奠基，文公如愿稱霸，襄公延續霸業，景公使晉國霸業達到鼎盛。這里鑄就了晉國的強盛、晉史的輝煌，書寫了中國古代史上的一個壯麗篇章。

晉國遷都于絳

獻公繼武公之位，天下并不太平，外有虢、虞等強敵，內有桓、莊二族群公子陰謀奪權之憂。一天早朝時，朝中臣子奏畢國事，宮外一干人等不顧禁衛軍的阻攔，沖進殿內。他們見到獻公不朝不拜，領頭的公族公子厲聲斥責獻公，其余公子也隨即叫囂起來，逼迫獻公冊封眾人，而吵鬧最兇的莫過于游氏一族。獻公對群公子的逼宮，始料未及。不對公族人員冊封，是晉國武公定下的國策。武公認為，曲沃代翼之亂禍患無窮，繼位者切不可重蹈覆轍，將國家拖入同室操戈、血腥奪位的深淵。獻公采取緩兵之計，終于平息了事態。但這心腹大患若不徹底鏟除，國無寧日。事后，他召見大夫士蒍，商討如何處置群公子。士蒍奉獻公之命，運用計謀，在桓、莊群公子中制造事端，使其彼此猜忌、相互攻擊、相互殘殺，進行內耗，以坐收漁翁之利。利用此計，士蒍把桓、莊群公子召集到絳縣車廂城，聚而殲之，為獻公稱霸之路掃清了障礙。

公元前668年，晉獻公決定遷都，命“士蒍城絳，以深其宮”。《史記·晉世家》中記載：“于是使太子申生居曲沃，公子重耳居蒲，公子夷吾居屈。獻公與驪姬子奚齊居絳。”晉國稱霸的序幕在新都絳城徐徐拉開。

獻公為霸業奠定基礎

春秋時期，晉國疆域百里，晉獻公志存高遠，一心渴望稱霸諸侯。晉國南面有兩個小國，一個叫虞國（在今運城市平陸縣境內），一個叫虢國（在今河南省三門峽市北）。虢國的君主自不量力，經常到晉國邊界鬧事，侵犯晉國，晉獻公決定征討。虢國國君喜歡玩樂，晉獻公便送上美人，使其沉迷享樂，不理朝政。虞國國君貪圖財寶，他便送去名貴的玉璧和一匹千里馬。虞國國君愛不釋手，問晉國大使荀息：“這些東西都是貴國國寶，怎么舍得送給我呢？貴國有什么事需要幫忙，請盡管說。”荀息說：“虢國多次侵犯我國，我國國君打算懲罰他們，貴國可否借一條道？”虞國國君表示同意。大夫宮之奇勸阻虞國國君說：“萬萬不可，虢、虞兩國好比嘴唇和牙齒，唇亡齒寒，虢國滅亡了，咱們虞國還能夠生存嗎？”虞公說：“晉國國寶都送給我了，咱們連一條道路都舍不得，未免太說不過去了。而且晉國強大，與晉國交朋友，這還不算好處嗎？”虞公不聽，宮之奇便不再費口舌了。公元前655年，晉獻公滅了虢國后，班師回朝路過虞國時，一舉吞并了虞國。

吞并虢、虞兩國后，晉獻公趁熱打鐵，在全國征集新兵，制作軍車，挑選戰馬，打制兵器，將軍隊擴充為上、下二軍，士兵25000余人，戰車千乘。獻公和太子申生各領一軍，晉獻公父子披甲執銳、率兵出征。根據在絳城制訂的兼并周邊諸侯國和少數民族部落的計劃，他們從絳都出發，開始了大規模的征伐。《韓非子·說難》中記載：“昔者吾先君獻公，并國十七，服國三十八。”除了耿、霍、魏之外，還吞并了冀、黎、郇、董、韓、芮、賈、楊、姒、蓐、黃等17個國家。獻公晚年時，晉國的疆域以晉南為中心，北抵霍山，南跨黃河至三門峽西南。廣大的晉國領土，為晉國稱雄諸侯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晉獻公二十六年（前651年），齊桓公在葵丘會盟，獻公抱病前往，返回絳城后，自覺時日無多，便把大夫荀息召至病榻前，臨終托孤。這年9月，晉獻公就帶著未能完成稱霸大業的遺憾病逝于晉都絳城。

文公如愿稱霸諸侯

晉文公重耳是晉獻公的公子，由于獻公聽信驪姬讒言，迫使其流亡列國19年。流亡之路坎坷艱難，但重耳學到了許多治國理政的經驗，為其稱霸諸侯奠定了基礎。

公元前636年，在外流亡了19年的重耳終于在秦穆公的護送下，踏上了回國的旅程。呂芮、郄甥二將派人隨狐偃至臼衰迎接重耳到郇城大軍中，之后帶重耳入曲沃，朝拜武公祖廟。絳都舊臣30余人親往曲沃迎接，郄步揚、韓簡等人率眾至絳城郊外接駕。就這樣，重耳審時度勢，周密策劃，在秦軍的護衛下順利進入晉都絳城即位，史稱晉文公。

晉文公登基時年逾六旬，但他的雄心壯志不減當年。登基之初，晉文公一舉粉碎了呂、郄反動集團焚宮的陰謀，發出大赦天下的命令。對于他流亡時劫盜他財物的賊人頭領，不僅不罰，而且還委以重任。國人都說文公以德報怨、盡釋前嫌，全國上下出現了軍民團結、人心思齊的大好局面。

為稱霸諸侯，晉文公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關于改革的內容，《史記》中留下了“文公修政，施惠百姓”的記載。晉文公新政措施得當，涵蓋了用人、吏治、農業、商業、道路、賦稅、財政、民政、教化、典章等多個方面，是一次多角度、深層次、寬領域的改革，為后來晉文公稱霸諸侯發揮了重要作用。

緊接著，晉文公重整吏治，論功行賞，“公屬百官，賦職任功”。對于前朝官吏，晉文公非但沒有棄之不用，反而根據他們的個人能力重新任以官職，彰顯了晉文公的寬厚、包容與大度。對于幫助過自己的臣子，包括隨他一起流亡和擁戴他為國君的人，一律論功行賞。此外，晉文公還制定了選拔官員的制度，拓寬了選人渠道，為德才兼備的人士脫穎而出提供了機會。晉文公用人不拘一格，他慧眼識人、善用賢才，使得晉國人才濟濟，奠定了稱霸的基業。

晉文公要想實現稱霸諸侯的雄心，必然要擴充軍隊。趙衰向晉文公進言道：“古時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晉國如今國力更加強大，作次國已不合適，應當建立三軍。晉文公問誰可擔當元帥，趙衰說：“作為將帥，有勇不如有智，有智不如有學。君如果尋求智勇之將，不怕無人。如果尋求有學之士，恐怕只有郄縠一人。”晉文公于是委任郄縠為主帥，在被廬組建三軍。郄縠、狐毛、欒枝為三軍將帥，郄臻、狐偃、先軫分別為副將，趙衰為大司馬。經過短期嚴格操練，三軍隊伍整齊劃一、變化有序。眾將見郄縠寬嚴得當、治軍有方、操練得法，無不心悅誠服。之后，晉文公將三軍擴充為五軍，使其成為一支召之能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的隊伍，為他稱霸中原作了軍事上的準備。

文公二年（前635年），周王朝發生動亂，周襄王逃奔鄭國。晉文公聞訊，率晉軍日夜挺進，屯兵陽樊。守臣蒼葛出郊外犒勞晉軍。文公命右將軍郄臻領兵包圍溫城，左將軍趙衰到汜地迎接周襄王。周襄王在4月安全回到王城，當即復位，同時將叛賊斬首示眾。晉文公在討逆勤王時立下大功，得到了周襄王的大力嘉獎。周襄王宴請晉軍將士，以金帛相贈，并將洛陽附近的溫、原、陽樊、攢茅4座城邑封給晉國。

晉文公勵精圖治、為民謀利，晉國國力日盛，逐漸成為列國中較為富強的國家。此時，南方的楚國正大舉向北擴張，吞并了不少小國。這年，楚成王又興兵伐宋，得知晉國救宋，楚將成得臣憤憤不平，欲與晉軍決一死戰。晉文公信守承諾，退避三舍。成得臣緊追其后，不聽楚王勸告，思想上輕敵。經過幾個回合激戰，楚軍死傷慘重，士兵們丟盔棄甲，逃竄而去。城濮之戰的勝利顯示出晉軍強大的軍事實力和晉文公卓越的領導才能，列國開始重視晉國的崛起。

城濮之戰勝利的消息很快傳至周王室，周襄王速派王子虎告知晉文公，他要親自犒勞三軍將士。晉文公得知后便令人修筑宮殿，以迎接周襄王的親臨，并定吉日會盟諸侯。5月朔日踐土會盟，宋成公王臣、齊昭公潘都是老朋友，鄭文公捷是新歸附國家的國君。魯僖公申與楚國相好，陳穆公款、蔡莊侯甲午是楚國的同盟，他們懼怕晉威，也前來赴會。邾、莒等小國自不必說。就連向來與晉文公不和的衛成公也派人前來踐土，參與會盟。

5月，周襄王親臨踐土。晉文公率眾諸侯到15公里外恭迎。周襄王在殿內坐穩后，各諸侯紛紛磕頭跪拜。跪拜結束后，晉文公將戰場所獲楚俘獻給周襄王，其中有戰車百余輛，步兵千余人，器械、衣服十余車，周襄王十分喜歡。第二天，周襄王設宴款待晉文公，將晉侯封為諸侯之長，并記錄在冊，晉文公再三謝恩。于是，周襄王頒布王命布告諸侯，并令王子虎冊封晉文公為盟主，與諸侯共同修訂盟會的有關條款。晉文公在王宮的側面設下盟壇，諸侯先覲見周襄王，然后赴盟會地點。王子虎負責監督結盟諸事，他宣讀誓詞，要求同盟者日后和平相處、互不傷害，如果違背條款，絕不輕饒。諸侯齊聲說：“王命各國和平相處，怎敢不遵從。”于是各國君主對天盟誓，從此，晉國稱霸各諸侯國，晉文公實現了自己的雄心壯志。

襄公延續晉國霸業

公元前628年冬，晉文公患病逝世，太子歡在絳都即位，史稱晉襄公。襄公送葬先君的隊伍剛出絳城，就傳來了秦軍向晉國領地進犯的消息，晉襄公服喪率兵出擊。經過崤山一戰，秦軍死傷大半，晉國俘獲大將3人，取得全勝。崤山之戰開創了我國歷史上集中優勢兵力夾擊敵人的先河。

次年8月，狄國向晉國挑釁。晉襄公以先軫為帥，領兵開赴前線，迎戰狄兵。在箕地（今山西省蒲縣東北），晉軍與狄軍相遇。晉軍根本不把狄軍放在眼里，戰車、步兵一起上陣，將敵人團團包圍。狄軍歷來驍勇善戰，他們不肯退卻，在陣地上與晉軍血戰。狄軍的瘋狂反撲激怒了先軫，他脫下頭盔，帶頭沖入狄軍中，與狄兵短兵相接，最終戰死沙場，壯烈殉國。晉軍將士見元帥忘我殺敵，便緊隨其后，殺向敵陣，同狄軍展開肉搏戰。最后晉將冀缺將狄軍首領俘獲，晉軍大勝而歸。

晉襄公敢于藐視強秦，不畏狄人，當然也絕不會容忍任何背叛晉國的行徑。將士們未及洗去箕地征塵，晉襄公就聯合陳國、鄭國前往許國討伐。許國管轄范圍較大，地處中原要沖，素有“中原之中”之稱。由于四周豪強林立，許國只好在強國之間周旋，齊強附齊，楚盛附楚。晉國趁楚國向陳、蔡開刀之機，聯合陳、鄭三軍伐許，不費吹灰之力，許國就被晉襄公拿下。

為報崤山兵敗之仇，秦國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接連兩次進攻晉國。晉襄公以先且居為中軍將，火速率軍迎戰。晉軍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越過黃河，揮師直到秦境，與秦軍相遇于彭衙境內洛水北岸。晉軍如從天而降，似猛虎下山，數百輛戰車沖向秦軍盡興砍殺，直殺得秦軍潰不成軍，落荒而逃。大戰過后，彭衙原野殘陽如血，尸橫遍野。秦軍不甘失敗，于襄公四年（前624年）再次侵犯晉國，直逼絳城。晉襄公巧施計謀，不戰而退秦兵。

這年秋天，楚軍北上，劍指江國。晉襄公高舉義旗，令陽處父率軍攻打楚軍。晉軍不畏艱險，英勇善戰，楚軍聞風喪膽。看到晉軍的軍事實力，楚穆王不敢繼續與晉國交鋒，從而為晉國鞏固霸權提供了有利條件。

晉襄公執政五年多，擊退了秦、狄、楚等多國對晉國的進犯，取得了六戰六勝的戰績，鞏固了晉國的霸主地位。

景公使霸業達到鼎盛

晉景公為了強化霸主地位，逼鄭襄公棄楚歸晉。在秦、楚爭霸戰中，晉國保持了不敗戰績。潞國大臣酆舒執政之后，目無國君，對內、對外為所欲為，頻繁進犯晉國，還殘忍地殺害了潞子嬰兒的夫人，打傷了潞子嬰兒的眼睛。潞國曾與晉國聯姻，國君潞子嬰兒的夫人伯姬是晉景公的姐姐。聽聞酆舒的惡行，晉景公忍無可忍，派中軍將荀林父出征，與潞國軍隊在曲梁交戰。經過激戰，潞國全軍覆沒，叛賊酆舒被晉軍所殺。此次戰役的勝利，成功解除了晉國的安全危機，晉國領土進一步擴大。

就在晉國剿滅潞國時，秦國國君秦桓公率軍進犯晉國。接到邊境告急的情報，晉景公率軍親臨戰場，兩軍在輔氏交戰。戰斗打響后，晉帥魏顆佯敗撤至青草地，秦軍將領杜回果然中計，帶頭一路追來。魏顆正要迎戰，只見一位老人將青草挽結成繩，橫在杜回面前。杜回不防，一個趔趄，被草繩絆倒在地。魏顆毫不遲疑，沖上前去，將秦將杜回死死按住，生擒回營。秦軍失去大將，潰不成軍，遂以失敗告終。

晉景公屢戰屢勝、雄心勃發，擴充五軍為六軍，再次號令諸侯，決定在斷道（今山西省沁縣東北）以霸主身份召開諸侯大會，并派大夫向中原各國發出邀請。公元前592年，晉景公主持的諸侯大會在晉國斷道如期舉行。晉景公重申了盟約條款，眾諸侯國國君心悅誠服地接受了景公的訓誡，維護了晉景公的霸主地位。

晉景公是晉國建都絳城期間晉國歷史上有作為的國君之一。晉景公即位15年后，晉國遷都新田（今侯馬市），因而晉景公又是晉國以絳城為都創制的恢宏樂章的最后一個音符的譜寫者。從此，新田為新絳，舊都（絳縣車廂城）為故絳。

結 語

綜上所述，自晉獻公遷都于絳，絳作為都城，歷經獻、惠、懷、文、襄、靈、成、景8位國君。晉獻公開疆拓土，奠基霸業于絳；晉文公勵精圖治、稱霸諸侯于絳；晉襄公六戰六勝，鞏固霸業于絳；晉景公斷道會盟，使國力達到鼎盛。故絳為都城有84年之久，相當于晉國中后期的大部分時間。晉侯通過內外改革，增強了國力；通過擴充六軍，強化了軍力；通過近交遠攻，打敗了強敵。晉國由一個方圓百里的小國，通過兼并逐步將疆域擴大到陜西東部、河北北部、河南北部。晉文公踐土會盟，創立的霸業一直持續到公元前482年的黃池之會，影響長達150年之久。這一時期，故絳成為了列國政治、經濟、外交、文化的中心，見證了晉國最為強盛、最為輝煌的歷史時期，書寫了中國古代史的燦爛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