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管理人員
在當時的鹽廠里,主要負責經營管理的是掌柜,其下還有賬房先生、辦事人員和練習生等。一般的中等廠子管理人員有六七個,規模大的廠子也不過十多人。
(二)工勤人員
鹽廠的工勤人員里有負責修理器材工具的,有趕車的,有磨面的,還有“拿腰”的(即大灶炊事員)和打雜的(即小灶炊事員)。
(三)生產人員
在當時的鹽廠里,“老和尚”(產鹽的技術員)負責工廠的技術管理。“老伴”(輔助“老和尚”的工頭)負責輔佐“老和尚”調度生產,分配作業。“二作頭”即有技術的領工人員,“三架操”能領大股工人。
(四)工人工資
在當時,鹽廠工人的工資發放并沒有一個合理的規定,只要是成年人,無論是年輕人還是老年人,每月工資都是三元,童工每月工資兩元左右。
(五)工人食宿

工人們的集體宿舍是一間間的土瓦房,里面設施簡陋。工人們住土炕,兩人用一頁席。窗上糊的是白紙,而且常常是破的。宿舍衛生就更不用說了,自然是臟亂不堪。
工人每人每天可領小米兩斤、小麥面一斤半。到農歷四月初八至八月十五,每人每天加四兩小麥面。平時,工人們吃不到炒菜,需要自備。他們吃的是蒸好的老饃,又叫起糕。
(六)每日工時
鹽廠對勞動時間沒有明文規定,一般是出工、收工兩頭不見太陽,產鹽旺季是兩頭滿天星,有時工人們只睡一兩個小時就要出工。
(七)勞保福利
鹽廠里工人工資低、待遇差,沒有任何額外的生活福利。不僅如此,產鹽作業體力負擔重、條件艱苦,工人們卻沒有安全保障。整個鹽池只設有兩所簡易醫療所,分別在池神廟和東禁門祖師廟內,各有一中醫和一助手,也有醫藥柜,再無其他了。
(八)鹽工來源
因為山西、河南兩省相鄰,有很多鹽工來自河南,其中尤以來自鄢陵、扶溝、許昌、長葛、郾城、舞陽等縣的鹽工居多,反而鹽池當地的人較少。
(一)晉綱
晉綱運商屬于包商。所謂包商,是當時實行的一種官商一體、特許經營的運銷食鹽制度。晉綱有44個縣,包括潞、澤、霍、隰、平、蒲、解、絳等府州所屬的縣區。每縣食鹽按本縣人口數量包額,每人每天以三錢鹽計,以此確定包數。鹽商納稅是以名計,這樣就決定了每縣承包的名數。每年定額不變,但年終必須將包額鹽上稅出場,溢銷不限。如有滯銷,可以自找對方,與溢銷家通融讓利代銷。
運商總店設在所包地方的縣城,并在各鄉鎮設分銷店。各家都在安邑縣南關運發鹽的碼頭設有辦事處,辦理購買池鹽以及上稅掣鹽出場發運等事項。安邑南關為晉豫兩綱運商云集之地。每年農歷八月十五前后,駐安邑和曲亭的辦事人員起程,到來年端陽節前后下碼頭。
為駐安邑碼頭辦事人員方便起見,當地提供有小院、宿舍、鹽倉等。開設的轉運鹽店有天吉店、高樓店、兩義店、大東店、小東店、二和福店、洞兒店,還有保發辦事處。
在洪洞曲亭鎮設有長治等8縣的運商鹽店,還有辦理人員住宿和鹽倉轉運的鹽堡子,負責分發地方各分銷店。晉城等5縣的運商鹽店設在翼城城關。
總店和地方各分銷店合起來的全部開支便是成本,包括總店的一切開支、各分店的一切開支、安邑碼頭辦事處的相關開支、曲亭轉運辦事處的相關開支等。
當時行的鹽政是官督民運民銷。晉綱是包商,不能隨意漲價,鹽政機關不定時地會派要員到總店和分店查秤,不足量的要處罰。但鹽政機關的部分官員與各大錢鋪掌柜私交甚密,如要赴各地查秤,錢鋪就會提前得到消息。錢鋪與各縣運商又都是厚交,駐安邑碼頭辦事人員不斷往來,從錢鋪處得知消息后報給總店,總店準備厚禮相送就沒事了。
(二)豫綱
豫綱不是包商,只要鹽商通過運商公會繳納入綱費100元,即可上稅報鹽掣鹽出場店。豫綱運商都是用騾腳(趕車的車夫)將鹽運送到平陸縣茅津渡,再由鹽窯轉運過河。河對面即是河南會興鎮,那里開設了不少鹽店,隨行就市議價,成交后銷售或運往洛陽等其他地區。
(三)陜綱
運城西關有開設的鹽店,負責來自西安、咸陽、渭南、潼關等處數十號鹽店的駐運城辦事人員的食宿等事項。鹽店有宏昌店、隆盛店、萬盛店、信誠店、恒昌店、四盛店6家。晉陜兩方均征稅,每名鹽竟兩千元。陜西鹽商對鹽質要求很高,采購時要多方比較。因此,鹽廠產的鹽質好的鹽一個月可以周轉一次,鹽質差的竟半年銷不了。
(四)稱量
每名鹽3萬斤,實則33600斤。鹽務管理局用的是市碼秤,每斤加3錢多,里面還要加鹵耗。民國24年(1935年),每名由3萬斤改為4萬斤,包裝袋由毛袋改為布袋,每袋50斤。
張敦敬鹽廠自民國20年(1931年)開業后,平平穩穩地經營了幾年。民國26年(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當年11月,日軍就占領了太原。年底聽人說,日軍20天就要占領晉南。雖未聽到槍炮聲,但民國27年(1938年)正月初二早上,日軍就到了運城。運城是河東的軍政中心,形勢可怕得很。城內人不怕普通日本人,怕的是日本憲兵和一些給日軍當便衣隊的中國人。可以說,城內人一旦被抓入憲兵隊,九死一生。
民國34年(1945年),中國終于取得了抗日戰爭的勝利。抗戰勝利后,二戰區閻錫山的運城專員謝克儉和鹽政機關來了,安邑縣縣長張毓桐來了,接著蔣介石的中央鹽務局來了,再接著閻錫山接管了鹽池。先是來了一個陶局長,不久后又來了一個佟局長。1947年,經過3場戰役,運城解放。
張敦敬鹽廠是由長治天順恒鹽店投資的,已有百年的歷史。該鹽店的資東是平遙縣岳壁村的李子才。天順恒鹽店于民國21年(1932年)至民國22年(1933年)間被當地政府攤派款項,要求每斤鹽增加一枚銅元。鹽店推脫不過,遂加上。運城鹽運使梁壽國因加價前未向領導請示,事后也未向領導匯報,被罷免職務。
張敦敬鹽廠的老掌柜叫王秀山,他后來到張昌運鹽廠工作,并帶走了會計文耀東。原來管賬的王明賢當了掌柜,安邑碼頭的會計接替了文耀東的工作。民國20年(1931年)春,我從長治總店中村分銷店調到這里,接替了李容卿的工作。我的工資是每月5元,由長治總店發放。
掌柜王明賢辭職后,張佩九接替了他。財東李子才和新掌柜張佩九幾番商討后決定,資本眾東合計9股,每股2000元,總計18000元。每股每年應支108元,2年結賬一次。每年所得利潤由股東和經理六四開分成,股東占六成,經理占四成,經理以下的員工是和經理分紅。這是在民國23年(1934年)間制定的。不久后,資東又從長治借來七八千元的貸款,年息一分。
張敦敬鹽廠是中等規模,一般來說,一年有百十來個工人,產鹽六七十名,鋪底及工本不下兩萬元,經營周轉資金需一萬多元。鹽廠的歸并及開曬,由李子才和天順恒鹽店駐安邑碼頭的掌柜張佩九共同負責。鹽廠產的鹽大多銷往陜西。為了推銷高品質食鹽,擴大影響力,鹽廠在陜岸運商公會入綱,在潼關南街開設了萬和祥鹽店。后又加入豫岸運商公會,運發河南省三門峽會興鎮。但陜、豫兩地的經營狀況一般,沒有給鹽廠帶來太多利潤。
日軍占領運城后,運城、安邑到處駐扎著日本軍隊。沒過幾天,日軍金田一小隊開進鹽池,駐扎在張敦敬廠內,共有 20多人,還有翻譯。駐扎期間,金田一小隊不斷從村里抓人。我通過翻譯說情,從日軍那里救出了幾個鹽廠的工人,還好鹽廠沒出大事。每天,日軍的汽車、馬車和雇傭的大批苦力都到鹽池下拉東西。臨走時,日軍把廠里的被褥都拿走了。
各廠料臺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存鹽,由鹽務局統購統銷。鹽廠生產用的工具和材料,都是從夏縣買來的。那里游散車隊多,路不通,不好購買。后來大家又想出個辦法,用池鹽等價交換,各依各價。
在治安方面,鹽務局成立了鹽警隊,一個大隊下設3個中隊,一個中隊又設3個小隊。大隊長是宋新民,天津人。鹽警隊沒建營房,分散住在各廠家。
鹽池恢復開曬后,池內的廠家由20多家發展到30多家,其中勞資合營的有10多家。這時的張敦敬鹽廠只有20多名工人,產鹽量不到10名。全鹽池年產鹽五六百名,總體來說還是東灣幾大廠家獲利豐厚。
坐商產鹽公會仍和從前一樣,在各廠負責人內選舉委員,再由委員推舉常務委員。我曾任過好幾年委員。各廠產出的池鹽由產鹽公會統一結算,按產出數量分配。偽鹽務管理局開始掣池鹽出場。所謂“掣”,就是抽取的意思。“掣鹽”即抽查鹽包、稱掣鹽斤、驗證鹽引,核對引數和鹽數是否相符合。
運城是日本侵華陸軍、空軍軍營的集中地,軍政機關很多,便衣遍地。鹽廠全體員工在擔驚受怕中終于等到了日軍無條件投降的消息。張毓桐接任了安邑縣縣長,專員謝克儉接管了運城專署,鹽務局也派人接管了運城鹽務。與過去一樣,仍是召集坐商委員討論制鹽出場問題,一年不過兩三次。不久后,南京鹽務局來運城接管了鹽池。
來的局長名叫陶守信,他提出,坐商必須要改革,目前組織散亂,不適應形勢發展,要加強合作。后來又派來一位佟局長,將坐商改為場商,將河東坐商產鹽公會改為場商辦事處。鹽價仍然是由鹽務管理局決定,由場商辦事處統一銷售。辦事處設立了一個銷售交易場所,買好池鹽去鹽務局上稅后,即可掣鹽出場,是一種就場征稅的方式。
當時我想這里面有不妥之處,比如,鹽質高低不一,有好有次,但鹽價一致。對運商買鹽者來說,他們對坐商廠家料臺的鹽質了如指掌。這就造成了好鹽賣低價、次鹽賣高價的不合理現象,池鹽商號及個人就有了空子可鉆。銷誰家鹽廠的鹽,全由場商辦事處有關負責人說了算。有的負責人能堅持原則,有的卻在金錢和人情面前喪失了原則。局里有關的人來說情,也得給面子。這個口子一開,造成的混亂是可想而知的。
民國29年(1940年),張佩九經理辭職回家,資東讓我負責。我經營了鹽廠7年,先后受到日軍、二戰區閻錫山鹽務局以及蔣介石中央鹽務署的管轄,鹽廠生產始終未能恢復正常。1947年4月,鹽廠投入了冬工和春季成畦等工程的工本,已到生產季節,解放運城的戰役打響了。1947年底,運城宣告解放。
在解放運城的戰役期間,二戰區閻錫山政府的運城專員謝克儉、安邑縣縣長張毓桐開始變本加厲地派兵進入鹽池抓丁。有一次,他們從廠里抓走5個職工。其他縣的地方隊伍也都調到安邑集中,他們時常到鹽池搶劫,搶劫的現象愈發嚴重,東禁門二鋪因此被迫停曬。他們抓人也不分老少,因此人人都不敢在廠內住,只有兩位六七十歲的老人看門。聽到解放軍快來了,張毓桐的隊伍也不敢搶了。
民國37年(1948年)正月初,我在西安閑住了兩個月。這時,有運城老家來的人給我捎話,讓我回鹽廠去,工廠要開工了。我同曾在鹽池工作的張云平一起回到了運城。
回去后,我先到鹽務局生產科報到。工廠經由鹽務局貸款扶持,已經恢復正常,生產進入成畦階段,當年生產效益不錯。
1949年9月,我和十四少東商議,同意將鹽廠交歸國營,全體職工仍在鹽廠工作。我先后任國營張敦敬鹽廠副經理、鹽務局鹽場管理處保管主任、四廠技術員,又在鹽化局生產科和場史辦公室工作了4年。1966年7月,我從四廠退休,工資領到了最后一個月。離開時,柴武清書記又多給我發了半個月工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