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 浪
風吹著金色的鬃毛
父親用鋤頭,馴服了一頭雄獅
他的鼾聲穿透深空的寧靜
夢里的草原廣闊無垠
楊樹沙沙,蝴蝶和柳絮
像飛出的囈語,在麥芒上舞蹈
他的寵物已伴我到中年
我也開始夢見,廣闊無垠的草原
草原上偶爾下雪,它用
白色的牙齒,咀嚼著這個世界
雪花家族
在曙光先生的詩句里,我一次
又一次地看到,寒冷,空曠的東北,
生命在雪的輻射中,像死亡滾動的廣告字幕。
一個無人再呼喊的名字,在我的體內懸浮。
我們懸浮于更大的懸浮之上。仿佛一滴
涉世未深的雨,不知道北冥的浮力。
寒流從西伯利亞折到北俱蘆洲,N朵雪花,
把身體一遍遍開方。我手捧虛無,
或虛無把我捧在手中。
雪花家族統治天空。從另一個角度,
我們在一個未被拆開的盲盒里,議論
天氣預報的可信程度。
一朵下完雨的云
一朵下完雨的云,沒有生日,身份證號,
紀念日,用戶密碼等那些重力數字,
像突然醒悟后的輕。它把錨
拋在我的心里。我搖搖晃晃地走著,骨頭
是空的。法國梧桐掉下一只
夏日報廢的發動機。零件冷卻,
成為新型超導體。下凡的雨滴,
沒有帶來旨意。那么多雨,
組成一個溫暖的大家庭。大波斯菊
如長鰓的焰火,游向月亮站臺。
放牧的風,吹著樹上念珠一樣的果實,
漸漸停了下來。它知道
每一片樹葉的名字。
雨中等候
燕子師從句芒,最早取得
飛行許可證。木瓜在細雨中墜落,
一場力學引發出詩學。學會判讀衛星云圖,
就讀懂了天意。一些昨日,跳入今日,
脖子上圍著一圈圈漣漪軌道。一根枯枝,
如賈科梅蒂的雕塑,患有痛風。風停了,
烏云下完雨變成了白云,我和它一樣空著,
和腳邊的野花,互為彼此二次方。
斑鳩的咕咕聲,為我劃出立體的疆域。
看不見的廢墟
那個擁有七個手指的畫家,能觸摸到
看不見的廢墟。大西洋海底的
亞特蘭蒂斯孵出愛的風暴,從指縫間溜走。
我不是潛水員,也沒有醉舟,
無法來一次奇幻漂流。我恍如一朵
土性不服的史前浪花,登上精衛填出的新大陸,
等待進化的輪回。鳥鳴聲里,
掉下一個個流著溪水的峽谷。
像從夢中醒來,倒不過來時差。
桌子上的橘子——像劃過眼前的一顆流星
——不代表我了解橘子的時間。
這幾何形房屋前,牛馬會進化成汽車
我等著蜜蜂和蝴蝶,最后一次來敲門。
海的意境
水里的星星被魚兒吃完,天亮了。
天空已被粉刷一遍。
色彩在腦海中轉化成不同的音符。
我是個放在石頭上的音響。
聞著青草氣息,有光合作用的沖動。
風在命運的前面吹拂。影子那么長,
我也有了一顆驕傲之心。
我飲下水中的浮力。
感到某些事情即將來臨。
孩子用絕句加高柵欄。喇叭花
把聲音收縮進一粒粒沙子。
海在遠方,我已坐在海的意境之中。
安靜的時候
安靜的時候,我不會吃一個水果
削皮或切開的剎那
能聽到,水果疼痛的嘶叫聲
憤怒的籽,會堵塞
喉嚨,把胸口
當做靶場
放下水果刀
像個開悟的劊子手
每一個果實都是閃著佛光的念珠
安靜的時候,我就像一個水果
感受時光之刃,緩慢
剜除腐爛的心事
安靜的時候,我住進
一個水果里,有人說
一個水果把我吃掉
作者簡介:曹輝,生于上世紀80年代,河南南陽人,作品發表于《江南詩》《草堂》《山東文學》《滇池》《散文詩》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