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口紅》到《奇襲》

一、處女作《口紅》與《處女地》雜志

1957年，在東北乃至全國都有很高知名度的文學期刊《處女地》（《鴨綠江》前身）編輯部，收到一篇來自部隊的投稿——一部題為《口紅》的獨幕話劇劇本。這個迷你劇本通過一封帶有口紅印記的美國家信，引出跌宕起伏的劇情，反映出反對在朝鮮土地上發動戰爭、渴望和平的美國本土民眾的心聲。劇本的作者名叫滿健，他1949年從湖南長沙華中藝術職業高中畢業參軍后，1950年跟隨部隊奔赴朝鮮戰場，經歷了朝鮮戰爭中的五次戰役。他曾在三十八軍一一四師做文工團員，根據部隊戰地宣傳要求為戰士編寫快板、小品，繪制舞臺背景。在協助整理戰場繳獲物品時，滿健曾看到過美國軍人丟棄的一些私人信件，這些印有紅色唇印的信給滿健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他以粗淺的英語知識得知這些信件都來自美國本土，信件內容與男女戀情有關。1955年從朝鮮回到祖國后，那些帶有口紅的信件經常浮現在滿健的眼前，他第一次嘗試用戲劇的方式進行寫作，將其編成一萬二千多字的獨幕話劇。滿健此時剛剛走下朝鮮戰場，年僅27歲，沒有到過美國，他從一封帶有口紅印的信寫起，以超越時空地域的想象力，衍生出一個發生在遙遠西方的故事，從一個特殊的角度抒發了反對戰爭、希望世界和平的人民的共同心愿。

《處女地》的編輯們對來自部隊戰士的稿件非常重視，在1957年2月號上刊發了《口紅》劇本。劇本發表后，頗受好評。恰在此時，吉林人民出版社正在陸續出版“新戲劇小叢書”，收錄一些表現現代生活的京劇、話劇、評劇、歌劇的新作品，為職業和業余劇團提供一批演出劇目。滿健的獨幕話劇《口紅》劇本被選入叢書，出版時間定在1958年12月。此事被三十八軍文化處處長左原了解到，他對滿健給予高度評價。滿健由此獲得執筆完成軍教片《奇襲武陵橋》的創作機會，后續又有了重拍的電影《奇襲》。

回首往事，《鴨綠江》的前身《處女地》與滿健的處女作《口紅》有緣，與表現抗美援朝戰爭的《奇襲》有緣。多年來，滿健先生對《鴨綠江》的編輯前輩心懷感恩，因為沒有《處女地》刊發《口紅》，就沒有《奇襲》誕生的機緣。

二、《奇襲武陵橋》的創作緣起

《奇襲武陵橋》，從策劃到殺青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

1958年初，在北京召開的全軍情報工作會議上有人建議：“我軍在戰爭年代積累了豐富的情報偵察工作經驗，現在大規模的戰爭剛結束沒幾年，應該趁參戰人員都還健在，好好搞些經驗總結。”這個建議獲得與會人員的一致認可，也被總參部長劉少文采納。他說：“首先從基層搞起，能搞啥就搞啥，多少不限，積少成多。”

1958年4月，在東北軍區（1960年8月以后改為沈陽軍區）偵察處工作的姜壽昌來到三十八軍，傳達軍區指示：主持拍攝一部軍事偵查教育片，向建國十周年獻禮。三十八軍偵察處處長魏德才積極響應，從一一二師、一一三師、一一四師各召集一位偵察參謀，一同住進三十八軍通化招待所。因為沒人寫過電影劇本，不懂怎么寫，就以偵察經驗為基礎，按偵察條令一條條往下抄，大家覺得這才叫軍教片。按照這個模式，“寫劇本”任務完成得也挺快。一個月后，三個參謀完成任務后就各自歸隊了。“五一”后，姜壽昌拿著稿子返回沈陽，東北軍區情報處處長方正看后讓其到北京匯報。姜壽昌帶著稿子進了北京，總參二部偵察處長高義看過稿子后說：“開上車，你們上六里橋，讓八一電影制片廠的人看一看吧。”

八一電影制片廠的專業人士直接把劇本斃了：“這個不行，完全從條令上扒下來的。這哪像劇本啊？”姜壽昌回沈陽向東北軍區匯報，軍區意見是讓三十八軍拿出修改方案。1958年的夏天，姜壽昌返回三十八軍，魏德才按姜壽昌傳達的上級指示向副軍長兼參謀長羅坤山匯報：“劇本被推翻了，還得由三十八軍組織人重新寫。”羅副軍長聽完說：“好呀，你們搞吧。”魏德才說：“搞是搞，我這個偵察處沒有這樣的人才，能不能請軍黨委說句話，給弄個筆桿子？”副軍長羅坤山與其他首長商量研究后說：“讓政治部出個搞創作的，找宣傳處、文化處吧。”政治部處長鄭翔久和文化處處長左原表示大力支持，魏德才說：“你找誰啊？”鄭翔久和幾位同事先后提了兩三個人，左原因為劇本《口紅》早就在心目中把滿健定位為大才子，說：“我給你派個人，保證行！”“誰？”“滿健搞這個拿手，但不能給你，還是我們的人，只幫你們干這個事兒，是借給你們，好借好還啊！”

魏德才得到副軍長羅坤山的許可后，立即給一一四師政治部發電報，從遼寧省法庫縣山區戰備工地，把滿健借到偵察處。滿健接受新任務后，放下正與畫家柳子谷共同創作的《抗美援朝戰爭畫卷》的收尾工作，與姜壽昌、魏德才組成創作組，投入新的創作之中。到底搞個什么樣式的軍教片呢？上面沒有具體規定。滿健提出：“每次部隊放映前，都會聽到戰士們要求不看小片，直接放電影。單純軍教片都是軍事術語和分解動作，比較枯燥乏味，能不能搞個既有故事情節，又貫穿著軍事知識的片子，就是介乎軍教片和故事片之間的新形式。要搞，就要突破過去軍教片的框框。”羅副軍長當即表示支持：“我不大懂創作，你們先按新思路搞出初稿來給上級看看，如果出了什么問題由我負責，你們只管大膽搞。”姜壽昌給總參部長劉少文打電話匯報，劉部長不在，副部長徐明輝接聽電話后說：“可以試試，蹚蹚路子。”東北軍區處長方正也對姜壽昌說：“就這么定了，你們試著搞一搞，有困難來找我。”

滿健不熟悉偵察工作，魏德才和滿健兩個人開始研究如何解決這個問題。魏德才介紹道：“年初，東北軍區做一個偵察戰例匯集，第一冊就收集了二十來篇文章。”滿健聽后表示：“我還是先聽你們講故事吧，其他的以后可以搬入鏡頭。”于是，滿健就聽姜壽昌和做過偵察工作的凌少農、周文禮、魏德才、張蘭亭及各師參謀在一起講偵察故事。大家講一段偵察戰例，就嘻嘻哈哈地侃一會兒大山，然后再接著講。滿健邊聽邊用本子做記錄。姜壽昌看過記錄本子，多年后回憶起來依舊清晰記得滿健在本子上面記的都是這個故事的頭、那個故事的尾的信息碎片。

故事一講就是好幾天，聽大家講完故事，滿健再看魏德才提供的偵察總結材料，從中選定了時任三十八軍偵察科科長張魁印所記的二次戰役中插到敵后去炸武陵橋的《朝鮮戰爭的穿插》，以此戰例為主線，融入其他偵察戰例戰術，開始創作《奇襲武陵橋》這個電影劇本。

三、奇襲武陵橋的戰例復原

《奇襲》中方連長的原型，是因這次特殊戰例被志愿軍總部批準榮立一等功、后任黑龍江省軍區副參謀長的張魁印。他在偵察總結材料中生動細致地記述了一場由偵察兵承擔完成的重要戰斗。這個戰例為志愿軍第三十八軍主力全殲偽七師立下了汗馬功勞，為朝鮮戰場二次戰役的勝利起到決定性作用。

2024年5月18日，志愿軍三十八軍軍長梁興初之子梁曉源向筆者詳細介紹了其父津津樂道的這次偵察戰例。那是1950年11月24日下午，朝鮮戰場第二次戰役打響的前一天，志愿軍三十八軍軍長梁興初、政委劉西元把軍部偵察科副科長張魁印叫來，開門見山：“給你一個任務。你帶支先遣隊，由朝鮮平安南道內務署配合，秘密潛入德川以南，在26日上午8時以前，把德川通往順川和平壤的武陵橋炸掉。你敢不敢去執行這個任務？”時年28歲的張魁印胸脯一挺，堅定回答：“有什么不敢的！”梁軍長把手一揮：“好，那就出發吧！”

張魁印從副軍長江擁輝那里得到的行動及路線命令是：11月24日晚上出發，26日晨8時炸掉武陵橋。從德川和寧遠之間的空隙向敵后秘密穿插到德川以南的武陵里。他和一一三師偵察科科長周文禮一起帶領偵察支隊化裝成偽軍。偵察支隊的組成人員是：三十八軍軍部偵察連、一一三師師部偵察連、兩個工兵排及通訊員、聯絡員，朝鮮平安道內務署及其屬下的幾位署長、副署長和英語、朝鮮語翻譯，醫務人員等13名朝鮮同志。偵察支隊一共300多人，每人都攜帶4顆手榴彈和充足的彈藥，攜帶一部電臺、600公斤炸藥。為了完成炸橋任務，在敵人的眼皮底下，穿越敵占區。穿插路上，需要經一條可以開汽車通過的水下路渡過古城江，尖刀班就活捉了兩個帶路的“舌頭”。把守水下路的敵軍正在玩牌賭博，聽到翻譯用朝鮮語大聲說：“休息！……脫鞋！……馬上過江！”誤以為是自己人在過河，就沒理睬。尖刀班沿沒膝深的由人民軍撤退時用草袋裝沙石墊起來的水下路快速過江后，便控制了水路，護送偵察支隊后續部隊順利過江。偵察支隊一路上與敵人有過三次交火，不戀戰，不留尾巴。其中一次，軍偵察連一班長郭運興進老鄉家尋找向導，發現室內竟然是敵人。他在與敵人對抗時不幸犧牲。經過兩個夜晚、一個白天的穿插，偵察支隊于11月26日凌晨到達預定地點武陵里。事先聯絡好的當地老鄉，拿繩索和梯子把偵察支隊帶到武陵橋旁。經過短暫的戰斗，偵察支隊占領了大橋并安放炸藥，7點30分時炸掉了武陵橋這個敵軍的重要咽喉，也是李承晚偽七師南逃的必經之路。此時，南來的增援卡車與向南逃的敵人在大橋兩側出現，偵察支隊投入戰斗，阻擋了來援的敵人。張濤之所著《中華人民共和國演義》上卷第23回章節題目就是《毛岸英捐軀大榆洞 張魁印奇襲武陵橋》。當西線總指揮副司令員韓先楚把三十八軍在德川戰果報告給志愿軍總部時，司令員彭德懷評價說：“這個三十八軍真有兩下子，尤其是奇襲武陵橋這一著棋，妙不可言！”

四、《奇襲武陵橋》的“本色出演”

滿健所寫的《奇襲武陵橋》初稿提綱很快完成了。生于1931年的姜壽昌還非常清晰地記著電影劇本的第一句話：“一縷青煙裊裊升起……”看到這些文字姜壽昌感慨：“這電影劇本確實和他們寫的不一樣哦。”再一細看，滿健把大家講的偵察戰例都寫進去了，確確實實挺好啊！

姜壽昌拿劇本去軍區匯報，處長方正問：“這是誰寫的？”姜壽昌說：“滿健寫的。”方正說：“我也不懂，干脆你們倆帶著稿子去北京，直接找總參二部匯報吧。”總參二部部長劉少文和副部長徐明輝接見了姜壽昌和滿健，留下初稿準備讓部長們都看看。姜壽昌和滿健在北京等待消息時，喜歡繪畫的滿健帶著姜壽昌去位于王府井尉校胡同的中央美術學院看畫展。“那畫，畫得太漂亮了啊。真開了眼，也是從那時候才知道什么叫畫。”姜壽昌對第一次參觀畫展，記憶深刻。

部長劉少文看過《奇襲武陵橋》初稿說：“你們這是個創新，好啊！我支持搞個新穎的軍事教育片，我告訴八一電影廠協助你們，叫他們保證拿出主力支援，一定要搞出成果來。”姜壽昌和滿健聽了都挺高興，初稿沒有刪改，只是要滿健回去充實提高。

待二稿拿到情報部，部里已給八一電影制片廠廠長陳播打了招呼，陳播從軍事導演組抽出兩個導演來看稿，一位叫任旭東，一位是地方導演唐瑛琦。兩個導演在三十八軍通化招待所里坐等劇本。滿健日夜兼程地完善本子，創作進入沖刺階段。滿健寫完一部分，兩個導演就開始做分鏡頭劇本。隨著劇情的推進，姜壽昌、魏德才幫助推敲劇本中每一段里與軍事技術有關的細節，還用畫外音，對小分隊進行敵后穿插的行動、對各種軍事常識進行細致講解。就這樣反復推敲了將近一個月，1958年秋，終于全部定稿，導演也很滿意。定稿后，副軍長羅坤山領姜壽昌、魏德才再次到總參二部。部長請吃飯，席間有人說羅副軍長的氣質非凡，演首長一定叫絕。陳播說：“我們廠演員演首長總也不像，派幾個人跟你學學，跟你吃，跟你喝，就是不能跟你住，因為還有女的。”席間響起一陣笑聲。羅副軍長說：“不要那么搞，共產黨的首長都是大同小異。”后來廠里還真派了幾個演員到部隊體驗生活。

《奇襲武陵橋》的劇本創作完成后，導演回了北京，姜壽昌回了沈陽。滿健則繼續留在招待所里為長春電影制片廠創作反映抗聯題材的電影劇本《紅翠蓮》。長春電影制片廠的兩位編輯也住在招待所坐等劇本。一位是編輯凌萃，另一位，后來據96歲的滿健回憶，僅記得姓陳。

1958年冬季，政治部要姜壽昌接待從軍區去赤峰一一四師的檢查組。姜壽昌過去一看，才知道他實際接待的是八一電影制片廠劇組導演，這是他第一次與劇組見面。劇組人員有：軍事學院的武惠民導演，他在《奇襲武陵橋》是副導演，在后來《奇襲》中任導演；八一電影制片廠原軍教片室副主任任旭東導演及唐瑛琦、武惠民導演，攝影鄭治國、陳志強，還有一位姓范的攝影助理。

八一電影制片廠研究劇本之后，給總參二部提出很多具體問題，說拍攝過程中還需要很多東西。總參二部又給東北軍區打電話，需要軍區來協調解決這些問題。姜壽昌和三十八軍魏德才一起來到北京總參二部后，兩人就被送到六里橋八一電影制片廠。任旭東導演說：“你們先別研究具體事兒，你們先看電影，等你們有這方面的知識之后，咱們再講。”姜壽昌和魏德才就被安排看電影，一天看兩三部，一部接著一部地看。看了兩三天，姜壽昌對任旭東導演說：“明白了，你說我們做什么準備，我一一記下來。”任旭東導演提出第一件事：拍攝時需要三四輛十輪美國軍用卡車、小饅頭坦克（謝爾曼）、摩托車、吉普車等，姜壽昌當即表示由軍區保障車輛的使用，武器車輛服裝道具什么的一切由他負責，可以將繳獲自敵人的武器直接用于演出。后來在《奇襲武陵橋》中，我們看到參加敵后穿插的我軍戰士，所持的美制M2卡賓槍是當年繳獲敵人的30發長彈匣卡賓槍，《奇襲》里這樣的長彈匣M2卡賓槍也赫然在目。在今天的戰爭片里是沒有這樣真實的武器道具的。

第二件事是選擇外景地。姜壽昌也不知道哪兒合適，得導演自己去看。導演問：“你們這地方哪兒有山？”姜壽昌說：“離沈陽最近的是千山。”姜壽昌、武惠民、唐瑛琦三個人過完1959年春節后，要帶上三把槍去遼寧鞍山附近的千山選擇外景拍攝場地，那時候千山經常有野獸出沒，雪深能沒小腿。姜壽昌一看“王八盒子”（南部十四式手槍）太小不行，就跑到軍區后勤，要了兩把20響（毛瑟手槍）。車開到鞍山妙爾臺后步行進山。導演到千山一看——“哎呀，這地兒太好了。”除了確定千山為外景，還在通化等地確定拍攝武陵橋部分的外景，《奇襲武陵橋》影片中所炸的武陵橋，實際上是吉林通化的老江橋。

第三件事是上哪兒找演員。當時電影廠資金非常短缺，難以支付演員的大量出演酬金。任旭東導演說：“這個本子咱得費費腦子，這是個很有意義的創新。”唐瑛琦導演對《奇襲武陵橋》這個本子特別感興趣，想了想后對魏德才說：“能不能再來一個創新？”魏德才問：“咋創？”唐瑛琦導演說：“兵演兵，官演官，要你們部隊首長也參演。”魏德才心想：光你導演說可不中，得部里說話才行。得到部長的許可后，魏德才有了“尚方寶劍”，向軍首長匯報說：“部里、軍區領導都很重視，并且要軍首長親自出演電影。”軍長、軍政委和政治部主任聽過匯報后一致表示：要誰給誰。當兩個導演來軍部見到副軍長羅坤山后激動地說：“羅副軍長形象氣質都非常好，就讓他演師長。”軍黨委很快決定同意羅坤山同志親自參加，并領導創作組，也便于隨時解決一些具體問題。從此，姜壽昌和魏德才“退居二線”。副軍長羅坤山出演師長，一一三師師長劉海清飾演副師長，軍政治部主任沈春光出演政委，任旭東導演在影片片尾飾演司令員。原在軍區話劇團、后來調到沈陽軍區當文化處長的夏寶存演指導員。三十八軍一一二師文化科科長趙啟明出演一個偵查連連長。羅副軍長的風度氣質出眾，在《奇襲武陵橋》片子中有非常出色的呈現。曾在電影《黑山阻擊戰》中飾演雷師長的東北軍區文工團員邢吉田飾演《奇襲武陵橋》（以及后來的《奇襲》）的一班長。曾在電影《黑山阻擊戰》中飾演司令員的張世凱飾演張科長。八一電影制片廠的專業演員張維佳飾演橋頭防御的美國偵察兵，他在早期抗美援朝影片中是扮演美軍的“專業戶”。

這個時候剛好趕上東北軍區文藝會演，各軍為文藝會演調過來許多人，導演組很快就確定了其他演員。四十一軍的圖書管理員劉佩萍飾演朝鮮族姑娘，三十八軍的趙銘飾演很有特點的大個子偵察兵。五十軍的崔勝、旅大警備區的李華、六十三軍文工團的王連海，都是從文藝會演中選來的，大家在一塊兒干了六七個月，因拍電影結緣。

1959年5月開拍。為了節省資金，八一電影制片廠只出了負責煙火的小江、攝影師小鄭、副攝影師小范、負責化妝的一位同志，再加導演這么幾個人。當時德國彩色膠片挺貴，廠里核算后決定選用黑白膠片。演員們都先集中到北京，在攝影棚內完成內景拍攝后再去拍外景。演員拍內景期間，姜壽昌在沈陽開始準備拍外景用的東西。在拍片過程中，各級領導給予了極大的支持。沈陽軍區司令員陳錫聯、政委賴傳珠指示：攝制組不管到哪里，當地部隊都要提供方便，到哪里用哪里的部隊。凡是動用幾個連或幾個營，或二三輛坦克的部隊裝備，三十八軍自己即可以直接提供。若要動用一個團以上的部隊裝備，要上報軍區司令部。拍戲所需要的裝備，由導演寫報告，姜壽昌報軍區批準后從后勤和有關部門給以解決。當時從朝鮮戰場上繳獲的美軍裝備還都擱在軍區后勤倉庫，拍攝需要使用的美國卡賓槍、美國車、美國炮、軍裝、子彈，啥啥都有。姜壽昌拿著批件，后勤部全力支持。給車，給炮，給槍，軍事部全部解決。拍攝期間調用了五臺小車、四臺大車、九個司機。偵察員出身的姜壽昌記憶超群，這些事情的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奇襲武陵橋》的演員都是在朝鮮參加過戰斗的干部戰士，打仗是一把好手，可面對鏡頭都顯得很忐忑，不知道該怎么演。任旭東導演現場教學：“不用裝，不用演，你就是在執行任務。”為解決群眾演員不足的問題，在拍攝現場工作的人經常被導演安排做臨時演員。負責軍事顧問的魏德才飾演過偵察排排長。姜壽昌在《奇襲武陵橋》中一共出了八次鏡，分別飾演信號員等幾個角色。姜壽昌記憶最深刻的是打信號彈一場戲。在朝鮮戰場上，我們的飛機要想摧毀敵人的坦克，還得依賴地面偵察兵發信號。導演要求演員蹲跪在地上，把信號槍別插在腰間皮帶里，用對講機聯系：“戰鷹，戰鷹，我是長江，我是長江，你已飛到目標上空，聽到請回答！”“戰鷹明白，戰鷹明白，請指示目標！”當偵察兵喊完“請注意信號”后拔出槍打信號。姜壽昌對導演說：“這可不行，這信號槍沒有扳機保護，不能別在腰里，太危險了。”正說著，只聽“咣”一響，信號槍的子彈擦著姜壽昌的大腿根兒下去打到了地面上。因信號彈里面有發光劑，燃燒瞬間溫度可達3000多度，地面上的碎石頓時被燒成了石面子。這一槍可把大家都嚇壞了，真是太危險了！大家都發愁怎么處理這個細節。左思右想，最后姜壽昌調整了姿態，左腿跪在巖石上，右腿立著，信號槍只是淺淺地插在腰間，總算是拍完了這場戲。2022年10月25日，年過九旬的姜壽昌在看影片時，笑著指點鏡頭：“就是這場戲！”

五、《奇襲武陵橋》的創作署名

片子拍完了，導演提出署名問題。他說：“道具、化妝等等都好辦，作者當然是滿健，魏處長也應是作者。”魏德才說：“這個任務是部里提出來的，還是歸功于軍黨委吧。”副軍長羅坤山就署名問題也征求過滿健的意見。此時，滿健已決定到中央美術學院去進修，表示離開前給部隊做點兒貢獻，不署個人的名。后來《奇襲武陵橋》片頭署名是“0948部隊供稿（三十八軍代號）”。姜壽昌和魏德才在《奇襲武陵橋》與《奇襲》中都署名軍事顧問。由于是單位名義供稿，就不能給作者稿酬。部長劉少文提出應給執筆者一點兒獎勵。部長徐明輝也說：“應該給一點兒。三十八軍偵查處處長魏德才也應當給。要不一人給一塊手表，倉庫里還有很多，都是駐國外大使館的武官們戴的。”羅坤山表示：“感謝總部首長的關懷，我們回去對他們進行表揚就行了，就不用搞什么物質獎勵了。”陳播插話說：“應當由《解放軍報》報道一下。”正因這樣，《奇襲武陵橋》和《奇襲》片頭片尾都見不到編劇作者的名字，《奇襲武陵橋》也沒有演員名單。魏德才回想起那段極緊張而又極有意義的歲月，不僅沒想到爭名求利，就連加班的夜餐費都是個人自掏腰包。

1960年初，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幾個同學在八一電影制片廠看了《奇襲武陵橋》，曾在部隊做宣傳工作的王霞同學回來對滿健說：“我們看了你寫的電影。”滿健疑惑地問：“你們咋知道是我寫的？”“是廠里人說《奇襲武陵橋》的作者滿健正在中央美院學習。”軍教片《奇襲武陵橋》在全軍上映后好評如潮。《奇襲武陵橋》放映面很廣，面向社會公映后，魏德才的弟弟在西安看過電影后，還特意寫信問哥哥魏德才是不是電影中的演員。

自1960年開始，原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十八軍每年都以放映《奇襲武陵橋》來迎接新戰士入伍。在每年10月25日中國人民志愿軍入朝作戰紀念日也都會在部隊放映該片，即便在“文革”期間也不曾中斷，成為三十八軍后代永遠的驕傲、永久的懷念。《奇襲武陵橋》是1959年沈陽軍區為建國十周年打造的獻禮片，由三十八軍官兵出演片中角色，官演官，兵演兵，所用武器均源于戰場，真實反映出當時的戰爭狀態，作為一部風格獨特的軍事教育片，越來越受到后人的重視，并因其拍攝、出演質量非常高，故成為抗美援朝題材的經典電影。

六、《奇襲武陵橋》的華麗轉身

即便當年參加過拍攝工作的大多數同志也不清楚《奇襲武陵橋》改拍為《奇襲》的來龍去脈。

《奇襲武陵橋》是一部新穎的影片，不僅讓八一電影制片廠在1960年那個最困難時期有了盈利，而且還創造了一個電影新品種，大家都第一次知道軍教片還可以這么拍。《奇襲武陵橋》在國內各地公映后不久，因有人提出該片會泄露軍事信息，大量軍事術語和戰術分析內容不適合面向社會公映，八一電影制片廠計劃重新改拍成故事片。有一天從八一電影制片廠來了兩名同志找到魏德才，說：“軍教片《奇襲武陵橋》故事情節很好，但不適合對外公演，我們想改成故事片。”魏德才領他們見了羅坤山。羅坤山說權限不在三十八軍，建議他們去找總參商談。因為整個拍攝工作需要在兩個月內完成，根本沒有充足的準備時間，八一廠決定在軍教片《奇襲武陵橋》框架基礎上修改，保持《奇襲武陵橋》中的戰例原型，保留片頭片尾畫面，隱去軍事番號及軍事內部的機密，刪除了一些有關指揮方面的細節，去掉一些涉密的軍事內容，刪掉了“0948部隊供稿”的字樣，武陵橋改成了康平橋。

已經90歲、曾上過朝鮮戰場、在《奇襲》中扮演方連長的張勇手，于2024年5月24日向前來采訪的筆者介紹道：“我是臨時被抽調到《奇襲》劇組的，我進組的時候，《奇襲》已經從《奇襲武陵橋》改編完了。拍攝的時候，導演手里有一個非常簡單粗糙的劇本。因為沒有專門的編劇，我們每天晚上拍完當天的戲，就聚在一起討論，決定接下來要拍攝的內容。當時大家的創作激情很旺盛，每個人都貢獻了自己的智慧。”“拍攝這部電影是臨時定下的任務，《奇襲》主打的就是一個‘奇’字，展示的是志愿軍戰士集體的勇敢和智慧。”2017年4月18日，滿健在長女滿懿的陪同下去哈爾濱看望曾任黑龍江省軍區副參謀長的張魁印。張魁印說：“電影《奇襲》中唐虎犧牲那場戲，就是用了郭興運烈士在穿插途中與敵人對抗而犧牲的這個細節。《奇襲》影片中所發生的情景，不是一次戰役戰例，講述的是全體偵察兵的故事，是眾多戰斗經歷的綜合體現。”

拍攝《奇襲》時的團隊有了大變動，更換了導演，啟用了專業演員。抗美援朝期間曾任志愿軍文工團政委的導演許又新，也曾是八一廠保密攝影室主任，在朝鮮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參加過很多戰斗和偵察任務。《奇襲武陵橋》里的張維佳繼續飾演橋頭防御的美國偵察兵，張勇手扮演方勇，邢吉田扮演一班長，王連海扮演送報員李江，黃煥光扮演唐虎，曲云扮演阿瑪妮，袁霞扮演游擊隊員樸金玉，張鐘英扮演五號，王孝忠扮演敵軍中尉，孟慶芳扮演敵軍警察，謝萬和扮演敵軍上尉，萬滌清扮演敵軍上校，言小朋飾演偽軍司機和美軍士兵兩個角色。姜壽昌和魏德才依舊是《奇襲》的軍事顧問。演出中所用車輛武器等依舊由部隊提供。據副導演景慕逵生前回憶，他到劇組后接到的任務就是尋找外景地。正值放假時期，劇組就住在學校里，用學生課桌做床。影片結尾時戰士們架人梯炸康平橋的經典畫面，是在浙江奉化溪口鎮藏山大橋拍攝的。藏山大橋當地稱為“洋橋”，全長156米，1934年由德國人建造，因《奇襲》曾在此橋拍攝取景，如今已成為一座“明星橋”。

1960年八一電影制片廠在全國公映改拍后的《奇襲》，這是一部極具時代意義的作品。《奇襲》又精彩又真實，導演、主演都曾上過戰場，拍攝道具也都是真槍實彈。《奇襲》上映后立即引起了轟動，志愿軍偵察兵英勇無畏、智勇雙全的形象深深地感染著每一位觀眾，看過的觀眾都被電影中濃濃的愛國氛圍所感染。影片中還有一些經典臺詞，比如“中吉普？共軍？中吉普共軍？快抓住中吉普共軍！”或者是“康平橋，我的康平橋……”“美國大老板又給批新的，回去就換！”等等，現在依然記憶猶新。在“文革”時期，大部分國產電影都被禁放，《奇襲》卻是個例外，不但沒有被禁放，還一遍又一遍地放映。現在通過網絡可以點播“高清上色修復版”的《奇襲》影片。能被上色修復的經典老片屈指可數，這也證明了《奇襲》這部影片的受歡迎程度。這部電影長盛不衰，與它來自生活而又高于生活有關。2020年中央電視臺第四頻道“紀念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70周年”的特別節目《英雄贊歌》中對《奇襲》這樣報道：“1970年紀念抗美援朝出國作戰20周年時，《奇襲》重映印了近4000拷貝，是其他熱門影片的十多倍，在當時票價只有5分錢的情況下，獲票房1個多億。折合到今天，那真是天文數字一般。”

出生于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人都是在《奇襲》這部電影的陪伴下長大的，在文藝表演集會時都會復排影片中的多個場景片段，很多人至今仍能脫口背誦出片中大量臺詞。抗美援朝題材的電影戲劇很多，《奇襲》經常被后人誤解為《奇襲白虎團》。《奇襲武陵橋》《奇襲》描述的主體故事是讓三十八軍取得決定性勝利的戰役，影片中志愿軍遭遇的對手多是李偽軍，只有“上校”才是美軍，與給人以深刻印象的《上甘嶺》《英雄兒女》等影片與美軍對戰的情況不同，與炫目的海外電影《橋》不同。《奇襲武陵橋》《奇襲》抓住了戰爭的本質，體現了濃厚的人民戰爭思想，志愿軍戰士和朝鮮人民有著無法分割的血肉聯系。執導《奇襲武陵橋》的唐瑛琦導演后來沿此思路再次執導了家喻戶曉的《地雷戰》《地道戰》等新型軍教片。

七、滿健晚年筆耕不輟，再登創作高峰

1959年，滿健為長春電影制片廠編寫完成反映東北抗聯故事的電影劇本《紅翠蓮》，該劇本因多種原因錯失拍攝機會。離開部隊的滿健在1964年考入上海戲劇學院編劇進修班。1965年，評劇《紅翠蓮》僅在沈陽評劇院的舞臺上公演了一場。進入“文革”，滿健為了配合遼陽沙嶺文工團等鄉村劇團的演出活動，只了寫一些“拉場戲”類的小作品，完全沒有創作電影和戲劇。

因為《奇襲》延續了《奇襲武陵橋》沒有編劇的署名方式，盡管播映范圍廣泛，也無人知道這部影片的編劇是誰。滿健也從未向外人提及自己創作《奇襲武陵橋》以及與《奇襲》的關系，連非常喜歡這部電影的子女，也不知《奇襲》竟是自己父親年輕時創作的作品。直到1992年，曾任遼寧省國防工辦副主任、原一一二師參謀長的魏德才將當年參與組織、監督、出演《奇襲武陵橋》《奇襲》的經歷整理出來，撰寫了《電影lt;奇襲gt;誕生記》的回憶文章，發表在《黨史縱橫》第6期，首次披露《奇襲》編劇的史實，滿健的名字才第一次正式出現在世人面前。八十歲的魏德才因病于1998年離世。其后，山東菏澤作家王貞勤在《湖北檔案》2014年第6期上發表了《lt;奇襲武陵橋gt;：解放軍首部軍教故事片》一文，該文與魏德才所寫內容比較接近。后來，該文在網絡廣泛傳播。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影視公司開始為屈指可數的經典影片做高清修復處理，使之成為適宜網絡播放的數字版影片，《奇襲》也有了網絡高清版。一些年輕人為蹭經典老電影的熱度，就鉆《奇襲》片子上沒有編劇署名的空子——某些版本的《奇襲》，編劇變成兩個90后的文學青年“黎陽、鄭洪”，他們竟然“穿越時空”編寫了誕生于1960年的《奇襲》。

離休之初，滿健將文學創作與藝術創作疊加在一起，跨界搞起了旅游景觀設計。直到進入晚年，滿健才真正安靜地坐到了桌前，重新回到文學創作領域，拾筆投入電影電視的創作，在自己的想象空間中遨游。在調整舊作《紅翠蓮》時，年輕時的過往重新浮現在心。隨著創作腳步的不斷邁進，他逐漸迎來新的創作高峰，幾十年的人生經歷幻化成《楚國風云》《高峽平湖》《小諸葛》《神醫劉雙智》《國寶歷險記》《畫家柳子谷》《日長如小年》《戰俘營紀實》等多個電影或電視劇本，筆下一個個鮮活人物講述著不同的故事。《畫家柳子谷》《國寶歷險記》從他早年間經歷開始，娓娓講述了一位藝術家的跌宕人生以及所繪藝術國寶流失海外的故事。《日長如小年》是以朝鮮戰場為背景，根據他看護重傷員的一日經歷編寫而成。他關注一群特殊的戰友，在《戰俘營紀實》中講述了朝鮮戰爭期間發生在中美兩國俘虜營里的故事。

進入九十高齡的滿健會在半夜起身伏案寫下醞釀許久的腹稿，會在書案前靜靜坐上半天翻閱查看相關資料，也會將寫好的書稿送給朋友和戰友看，認真聽取修改意見。滿健依舊選擇傳統書寫方式，在筆筒里放上長長短短許多支已削尖的鉛筆。用短了的鉛筆頭兒，套上長長的筆桿套，而報廢打印紙的背面則成為他的草紙。每當手寫完成一部作品后，他就交給女兒、孫女照本打字輸入。每次輸出打印都會有修改變動的地方，有時也會突然改變對話，改變劇情，進行大段修改，那時的稿紙上便布滿了修改痕跡。

隨著《奇襲武陵橋》《奇襲》的拍攝歷史引起人們越來越廣泛的關注，滿健的故事也逐漸被媒體關注。2019年春，丹東電視臺“銘記”團隊跟蹤滿健做了專輯采訪，這引起中央電視臺的關注。2019年10月，滿健和參加過長津湖戰役的周全弟、楊根思烈士的戰友楊德盛一起登上中央電視臺第七頻道“老兵你好”的舞臺，三位老兵在聚光燈下向全國人民講述了朝鮮戰場上的故事。2020年8月，中央電視臺第七頻道《紅色傳家寶》的節目組，邀請滿健單獨講述了他的藝術創作。那些巴掌大小繪于戰場上的速寫殘片、15米長的國畫手稿、收藏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里的27米繪畫長卷，以及為大眾熟悉的《奇襲》、鮮為人知的《奇襲武陵橋》，都通過現代媒體得以精彩展示。2023年12月7日，中央電視臺第一頻道《等著我》的專題節目中，在《口紅》劇本鏡頭過后，是滿健伏案創作新作品的身影。2024年3月25日，在中央電視臺第九頻道中播出的由江蘇衛視錄制的紀錄片《抗美援朝啟示錄》中，滿健更多的是提到朝鮮戰場的戰友。

2021年，《奇襲武陵橋》《奇襲》中的原型、百歲老人張魁印離世。2023年1月，曾擔任《奇襲武陵橋》《奇襲》軍事顧問的姜壽昌也突然辭世。就在幾個月之前，滿健還和92歲的老友姜壽昌一起回憶《奇襲武陵橋》的創作、拍攝過程，年輕時的諸多舊事都在他們的笑談中留存下來。面對老戰友的離去，面對隨老朋友一同消失的那些故事，滿健內心有無盡思念與遺憾，備感當下時光的珍貴，他更是希望以自己的方式留下往事，向世人講述朝鮮戰場上曾經發生的故事。他每日都以幾千字的速度書寫著，那些用鉛筆一筆一畫寫出的劇本累計已達數百萬字。任何一段經歷都能引發他的創作靈感，激發他的創作欲望。在經歷了疫情后，滿健的腦海里又開始醞釀新作。朝鮮戰場上那慘無人道的細菌戰，逐漸清晰地成為他新的創作目標，他還在努力地將戰友的感人故事傳頌得更廣泛、更久遠……

本文參考資料：

1.滿健：《口紅》（劇本），《處女地》，1957年2月。

2.滿健：《口紅》（劇本），吉林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

3.張魁印：《一次成功的破襲戰——談奇襲武陵橋》，《軍事歷史》，1986年2期。

4.魏德才：《電影lt;奇襲gt;誕生記》，《黨史縱橫》，1992年第6期。

5.張濤之：《中華人民共和國演義》上卷，作家出版社，1995年版。

6.周文禮：《奇襲武陵橋——38軍先遣隊偵察歷聞》，《黨史縱橫》，1996年3期。

7.王貞勤：《lt;奇襲武陵橋gt;：解放軍首部軍教故事片》，《湖北檔案》，2014年第6期。

8.《上海紀實——檔案》“特種兵在行動”之“奇襲武陵橋”，央視網，2015年4月25日。

9.江平：《本色“老兵”張勇手》，《人民日報》，2020年11月20日。

10.王金躍：《影史經典源于一部軍事教育片》，《北京日報》，2023年7月26日。

作者采訪并留有口述歷史資料的記錄：

1.2017年4月18日，采訪張魁印。

2.2018年8月18日、2022年10月25日，采訪姜壽昌。

3.2024年5月18日，采訪梁曉源。

4.2024年5月24日，采訪張勇手。

作者簡介gt;gt;gt;gt;

滿懿，1962年生，魯迅美術學院教授。2022年主持國家藝術基金展覽交流項目“抗美援朝美術作品暨創作手稿展”。主編《英雄兒女——抗美援朝美術作品選輯》（解放軍出版社，2024年版）。

［責任編輯 胡海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