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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月光

2024-02-28 00:00:00苒小雨
鴨綠江 2024年11期
關鍵詞:微信

風從東邊來,對面樓頂上那棵樹在夕陽的余暉里輕輕搖曳,像個精靈,無聲無息,站在我目光的盡頭。

我跟小歐說:“別出聲,我接個電話。”

小歐問:“誰打的?”

我說:“我爸。”

我爸跟我講了半天青海方言,說來說去,就一個重點,我如果再不在無錫找個女人結婚,他就托人在老家給我介紹對象。這幾年家里總催婚,我找了各種借口來敷衍,兩邊都沒有妥協的意思,每次催婚,都演變為一場大戰,隔著兩千多公里,什么絕情話都往手機里扔,向敵方發射導彈一樣。最嚴重的幾次,我爸以斷絕父子關系相要挾。我隔著電話問:“為什么就非得結婚?結婚到底有什么好處?”(這話若不是隔著千山萬水,我可沒膽量問。)他卡殼了,沒回答出來。但我知道這事沒完。果然,他開始了一連串的質問:“祖祖輩輩都這樣過來的,現在你跟我提好處?讓你結個婚,你要啥好處?”

我一直盯著那棵樹。那是一棵生活在城市上方的樹,帶著某種從容氣度,像是個堅定了信念的理想主義者。風沒停,時大時小,從它的枝葉間穿行而過,黃昏被吹得漸行漸遠。我爸繼續在電話里扯著嗓子喊,時而夾雜著清嗓子的咳嗽聲。耳朵嗡嗡響,我心不在焉,又不敢掛電話。他老人家又清了清嗓子,喊道:“這么讓人不省心,當初還不如生條狗出來,養到現在,也能汪汪叫幾聲好聽的。年底要是還確定不下來,你就給老子滾回來。”聲音戛然而止。我愣了一下,這突然而至的寂靜,讓人有些恍惚。穩了穩神兒,才發現,對面樓頂上那棵樹不見了,城市的夜里,掛滿了亮著燈的窗戶。

“你咋不開燈?”我問小歐。她沒理我。我又說:“他給我下了最后通牒,咋辦?”

床和窗戶之間的地板上放著瑜伽墊,小歐穿白色家居服,背后墊個抱枕,靠著飄窗,面對床坐瑜伽墊上,梳妝凳拉過來放著筆記本電腦。電腦屏幕發出的亮光映在她身上,整個人,像被畫在黑色背景里的素描,臉部是精雕細琢過的,五官的輪廓極具立體感,長發披散在肩頭,家居服領口的蝴蝶結很生動。她本來一直看著電腦,現在,抬起頭看了我一眼,說:“你就不能在客廳接?非要跑進來,你沒看到我正在忙?”

我伸手開了燈,說:“你快說咋辦。”

小歐說:“你快出去,明天早上交稿,我才寫了三分之二,現在都幾點了?你還打擾我。”

我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七點五十六,以往這個時候,小歐大概率是健身回來躺在床上了。在家里宅著,是她的生活,也是她的工作。她在電腦前給人寫劇本,在微信里聊劇情,在微信里交稿,在微信里收款,每天七點準時起床,洗漱吃飯,八點鐘坐書桌前,每過一小時起來活動幾分鐘,一直到中午,吃飯,睡一小會兒,起來繼續坐書桌前。總這樣坐著,腰累,于是她得空就想躺平。我趴在枕頭上沒再說話,也沒出去。

我和小歐在一起半年多,一周里有多半時間,我住在小歐這里,剩下的時間住廠里的員工宿舍。小歐的房子一室一廳,在十六樓,打開窗戶能看出去很遠。朝南有個大陽臺,用來晾衣服。朝西有個小露臺,放著兩把藤椅和一個小玻璃桌,遇上好天氣,傍晚坐那里還能看個日落。一廳兼顧書房、餐廳與接待室。一室則是書房、臥室、放映室兼而有之。沒錯,書房重復了,她的一廳一室里,只要有地方就都會擺滿書。小歐話不多,看著什么都能發半天呆。我懷疑,現在小歐很可能正看著電腦里的文檔發呆,已經忘了我的問題。

小歐曾說,第一次聽到我和家里人通電話,還以為我們說的是阿拉伯語。而我第一次跟她出去吃飯,路上遇到她一個同學,兩個人站那里聊了幾句無錫方言,我也是一個字沒聽懂。我們像是兩個世界的人。打一開始她就明確表示過,她這輩子是不打算結婚的。我沒放心上。我目前也不打算結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環游世界。徐霞客算是我的偶像,只是他生不逢時,兩只腳走爛了也沒走多遠,我比他有優勢,現在交通多便利,去哪兒都是一瞬間的事。我只希望每次我爸打電話催婚時,小歐可以幫幫忙。但小歐堅決不同意。有時候我也想先斬后奏,在她家的時候,打個視頻給我爸,先把她推出去,讓他們彼此看到,看到了,很多事情就不用多說了。但想想又不敢,怕她生氣。所以還得先跟她商量好。

我說:“就是讓他知道我有女朋友,這又是事實,反正他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會跟他講,只是讓他放心了,就不會老想著在老家托人給我介紹對象。”

“那不好,你早晚要結婚的,別拿我當幌子,耽誤你終身大事。要是他給你介紹對象,你就處一下試試,萬一有適合結婚的呢?”小歐說。

“那你是支持我去相親嘍,沒感覺的兩個人怎么可能適合結婚?”

我一直都挺羨慕小歐,她可以坦然說出自己是不婚主義者,我就沒那個底氣。在父母眼里,結婚生子是我現階段的人生大事。

“說不定你一試,就能遇上個有感覺的。”

“你這人挺無情的,硬把我往外推,你就那么希望我早點兒去結婚?”

“反正早晚都是要結的,論年齡你現在結婚也不早了。你還是回去吧,你在這里老打擾我,今天無論如何都是要截稿的,不然明天沒法交代。”

“好吧,你寫,我不說話了。”

“不行,你還是快走吧,看你在那兒晃悠,我也受影響。”

“我不晃悠了。”我翻身躺床上打算刷刷短視頻。

“不好意思,我不該這樣,但你還是走吧,真的,你在這里,我今晚寫不成。”小歐再次抬起頭看著我。

我心里有點兒不高興,怎么還攆人了。我說:“那行吧,你抓緊時間完成工作,明天周末,我們出去玩——對了,明天是周末,你交什么稿?”

“我們這一行,接到工作的時候沒有周末,沒有工作的時候可以天天周末。明天去哪兒玩?”小歐說。

“總之,就是跟別人不一樣。你想去哪兒?”

“我不知道。”

“那就聽我的,周六早上出發,周日晚上回。兩天時間,我來查一下,做個計劃。”

“明天別太早。你十點之后過來。”

“行。”

我起身穿上衣服,囑咐小歐不要太晚休息,背著包從她家出來了。今天是七夕,中國人的情人節。我本來打算今晚接下來的時間,以兩個人都比較愿意接受的方式,好好慶祝一下。可是看樣子小歐對這個節日完全不在意。

從四十九號樓里出來,我抬頭望了望,沒見到對面樓頂那棵高高在上的樹。月亮躲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樹后面。這是一棵正常的樹,它規規矩矩拔地而起,站在江南的夏夜里,一陣風吹過,月亮在枝頭晃了晃。等走到小區大門口,看到月亮又躲在另一棵香樟樹后面。我站了一會兒,沒等到風,回頭看了一眼小歐家的方向,大步離開。

我和小歐在健身房認識。那天晚上,五點半到八點這個時間段,我和兩個伙伴在做胸部訓練——我們的訓練細化為胸、背、肩、手臂、臀腿,周一到周五,每天一個部位,周末休息兩天。我的同伴是一男一女,三人組里,那女的年齡最大,我們叫她麗姐,練了三年多,一身肌肉,蜂腰翹臀。男的是我同事,我叫他楊哥。他們兩個認識得早,我是后加入的。熟悉了才發現,他倆一言不合就鬧矛盾,兩個人互不搭理,需要幫忙的時候都找我,沒過兩天又和好如初,說說笑笑,把我晾一旁。幾番下來,我就明白了,他倆關系肯定不一般。那天大概六點半,我們三人正在做啞鈴推胸,旁邊走過來一個女孩兒,穿普普通通的白T恤和黑色運動褲。這種打扮,一般是剛來的,或者不怎么自信的健身女生。自信的都像麗姐那樣,穿吊帶背心和緊身褲,能露出的肌肉都露出來了,不能露出來的也若隱若現。女孩兒一身的不自信,讓她在那個力量訓練區顯得十分突出。她握著一對兩公斤的啞鈴,站在我左側的角落里練手臂,做得很認真,但動作實在別扭,一看就是跟著視頻學的,大致動作記住了,要領完全沒領會。我實在看不過去,給她分步驟講解,還做了示范。她看著我,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慢悠悠地“哦”了一聲,然后照著做了幾下,放下啞鈴,才說了聲謝謝。我說不用謝。一組十二個,做完四組,她湊過來,請我示范下一組動作。我說:“你看著像個小女孩兒。”她說:“你是說我老。”我說:“真沒有,你看著像那種怯生生的小女孩兒。”

自那之后,只要在健身房遇上,她就會過來讓我做幾次示范。可同樣的動作教給她,下次再來還是不會,我只能再做示范。有次她感嘆自己實在太菜了,我安慰她說沒關系,剛來健身都這樣。她說一會兒結束后,要請我們吃燒烤作為答謝。

我說:“怎么,要拜師啊?”

她說:“拜師就拜師,我什么都不會,巴不得有個這樣的師父。”

她又湊過來悄悄說:“我挺崇拜麗姐的,練得真好。”

我說:“你雖沒練出肌肉,但身材比她好。”

“不可能,你騙人。”

“真的,這有什么不可能的,有的人天生身材比例就比別人好。”

吃燒烤的時候,我特意讓小歐坐麗姐旁邊,一是兩個女生坐一起有話說,二是小歐不是說崇拜麗姐嘛,正好可以向麗姐取取經。整個飯局下來,小歐卻一句話沒說,別人喝酒的時候,她也舉起水杯碰一下,別人聊天的時候,她就靜靜看著大家笑。我有點兒納悶,這人社恐成這樣,是怎么在社會上生存過來的。

那天燒烤后,麗姐在我們的健身三人群里說:“劉毅要注意了哦,你被人盯上了,高明的獵手,往往都會扮成獵物的樣子出現,那個小歐,看起來很老到啊。”

楊哥說:“麗姐有經驗啊,經常扮獵物吧,遇到同類,一下子就被你識破了。”

麗姐說:“你瞎說什么?我一向直來直去,最討厭這種人。”

楊哥說:“對對對,麗姐一向光明磊落,那你是怎么識破她的?快給我們講講,看著挺靦腆一個人,原來還藏著一手。”

我說:“一頓燒烤還堵不住你們的嘴,別把什么人都想復雜了。”

我說完這句話,群里就安靜了。后來再一起健身,我會不自覺想起麗姐那句話,一想心里就樂,如果我真是小歐的獵物,那我就順水推舟。那時候,我和前女友分手有幾個月了,還沒從那段感情的陰影里走出來,但不影響我跟一個感覺還不錯的女人開始新的感情。

有次從健身房出來,我對小歐說:“時間還早,要不要去太湖邊走走?”

她說:“好啊,很久沒晚上出去玩了。”

“有多久了?”

“至少有三個月了,最后一次是在一個音樂餐廳,那天那里的舞臺上沒人唱歌,大屏幕上直播世界杯,那場比賽阿根廷輸給了沙特。”

“你還喜歡看球?”

“只看世界杯。”

“喜歡梅西?”

“梅西的球技太完美,不喜歡,最近幾年喜歡C羅。”

“就喜歡有缺點的人?”

“暴露缺點的人活得真實。”

“我今天騎摩托,你可以嗎?”

“哦,沒坐過,應該可以吧。”

“試試就知道了。”

上車后,我拉了她的手環在我腰里,剛走沒一會兒,一個顛簸,她的手跑到我胸大肌上去了。我問:“手感怎么樣?”她說:“什么?”然后手回到我腰里。我笑了笑,又想起麗姐說的那句話。接下來那段時間,健身結束后,我邀請她去看電影、吃飯、郊游……主動給自己創造順水推舟的機會。我喊三次她能去一次,她表現得很禮貌,很有距離感。偶爾她會請大家吃個大餐。完全沒有獵人狩獵的樣子。

后來可能我邀請得有些勤了,有天她跟我說:“我一直把你當成朋友的,這輩子我是不打算結婚的。”

我表示完全理解,說:“我暫時也不打算結婚,這方面我們想法挺一致。”

“你為什么不想結婚?”

“一是,我環游世界的夢想還沒有實現;二是,麻煩。你呢?”

她沒說話。我追問。她說:“以后,我不想說的事情,你別逼我說。”我說:“那行,我不問了。”

周六上午九點多鐘,我爸又打來電話:“你這是開著車啊?”

這次他倒是挺友好的。

我說:“是,您說。”

我爸說:“影響開車不?要不我一會兒再打。”

“您說,不影響。”

“那我長話短說,給我個準信兒,你會不會考慮回老家發展?”

我被他問住了。畢業就來了無錫,在這里一待就是這么多年,混得勉強過得去,雖然這里的工資低消費卻不低,但我喜歡這座城市。除了健身,得空我就出去跑。先買了一輛公路自行車,感覺不過癮,跑不遠,還累。沒過多久,又買一輛摩托車。秋天買的,著實過了一把癮,秋風攜帶著落葉的聲音,拂過耳畔的感覺令人著迷。但到了冬天就不行了,出不去,一腳油門下去,濕冷的寒氣能把人的身體穿透。后來想買輛越野車,如果可以一步到位,就買路虎,認真合計了一下,感覺困難不是一般地大,最后掏光所有積蓄,還找人借了一部分,買了一輛福特翼虎。和路虎一字之差。至于房子,一想到要背數十年的房貸,就感覺頭大,反正我的夢想是環游世界,我可不希望被一個固定在某一處的水泥盒子壓得半輩子直不起腰,干脆不考慮。廠里的員工宿舍挺好,基本的生活設施都有,只要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的,住著就不差,水電費都省了。

“你說話呀。”我爸在電話里催。

“暫時沒有回老家的打算。”我說。

和小歐在一起后,我重新擬訂了未來環游世界的計劃,發現女伴的人選非小歐莫屬。我跟她提過,她沒拒絕,甚至還有些向往。她帶上電腦走哪兒都能接工作,一邊玩還能一邊賺錢,比我自由。我就不行,工作帶不走,也沒什么積蓄,我面臨的現實,遠比夢想骨感,只能先可勁兒攢錢。我的計劃自然不敢跟家里提,一提他們準得跨越兩千多公里,從青海跑過來收拾我。

我爸說:“暫時沒有,那啥時候有?”

我說:“您為啥突然問這個?我還真沒考慮過。”

“給你三天,趕緊考慮一下,考慮清楚了給我回話。”

“爸,您怎么了?”

“我沒咋的,你快考慮,要好好考慮,認真考慮,我等你回話。”

我把車停在小區大門口的臨時停車區。沒一會兒,小歐背著一個黑色雙肩包,低著頭,經過樓前的花園往這邊走。

這個小區綠化做得好,四季都有鮮花盛放,夏天的種類多一些。以小歐的生活習慣,這個夏天,她白天幾乎不出門,到了傍晚才會收拾收拾,背著包下樓,掃輛共享單車去健身房。

“昨晚幾點睡的?黑眼圈這么重。”我說。幫小歐系好安全帶,從后座拿起打包的一杯豆花給她——我知道她喜歡這個。

“一整夜都沒睡。你的呢?”小歐接過豆花說。

“我吃過了。這么拼?工作完成了吧?”我說。

“不完成我肯定出不來。”

“那你吃點兒早餐,瞇一會兒,到了我喊你。”

“現在睡不著。我們去哪兒玩?”

“烏鎮吧,我記得你說沒去過,兩個多小時就能到。”

“還是算了,買個門票都要身份證,麻煩,你隨便帶我去哪兒兜個風就行,能找個地方喝杯咖啡最好,我這腦子里像裝滿了黃河水,一晃悠,整個世界都是渾的,什么風景也欣賞不了,能把這一天撐過去,晚上回家早點兒睡覺。”

“烏鎮那邊酒店我都預訂了,枕水人家,晚上讓你聽著流水的聲音入眠。”

“枕水人家。”小歐重復道,停了一下,又說:“算了,我沒有身份證。”

“回去拿。”

小歐坐著沒動,拿著那杯豆花左右看了看說:“不想去,只想去兜個風。”

“真不想去?”

“不想去。”

“那行吧。”

我在網上退了酒店,開著車出市區。車里放著音樂。小歐把豆花原封不動放回后座,車窗開一條縫,靠在座椅里吹風。

我問:“你這次的劇本寫的什么故事?”

小鷗說:“寫一個不完美的三口之家,夫妻倆的感情極不好,幾乎天天吵架,為了他們唯一的兒子,又不肯離婚,就那樣拖著。那樣的環境,對于家里的每個人都是一種煎熬。男孩兒讀初一的時候,有天放學回家,發現母親不見了,沒過幾天,父親也失蹤。他被警察送到一個叫‘陽光城’的大院里,和二十多個沒有父母的孩子一起生活。后來他才知道,‘陽光城’是當地政府聯合愛心人士,為服刑人員的孩子建構起的一個大家庭。當年,在一次吵架時,他的父親失手殺死了他的母親,被判了無期徒刑。”

我說:“這么慘的故事,你怎么編出來的?”

小歐看著車窗外說:“瞎編的唄,腦殼疼。”

我說:“一會兒我給你揉揉,什么時候可以播出?我也看看。”

小歐說:“不好說,一個網劇,命運難測,可能很快,也可能永遠播不了。”

中午我們在太湖邊的一個咖啡館坐了一會兒,吃了幾口比薩,喝了杯說不清楚是什么味道的咖啡。這里就是風景好,比薩和咖啡做得差強人意。出來后,我想開車沿著太湖大道繼續走,應該很快就能走到蘇州。我剛來無錫時騎自行車環游過一次太湖,回來后腿疼了三天。小歐說:“要不回去吧,腦殼疼腰也疼,還困。”我看她面容憔悴,實在也撐得辛苦,就帶她回家了。

小歐那一覺睡的時間不短。我不敢打擾她,拿了本書坐在飄窗前。書沒翻幾頁,視頻刷了不少,沒敢開聲音,像在看默片。天熱,但好在空調一直開著。傍晚,我點的外賣送到,才喊醒小歐。小歐洗把臉,人精神多了。她看著擺好的飯菜說:“夢里都感覺餓。”我說:“快吃吧,知道你餓了,早飯和午飯都沒吃。”

遠處,一朵云背后飛出一架飛機,飛了一段直線,飛到了另一朵云背后。紅彤彤的太陽夾在兩棟樓中間的縫隙里,像一個巨大的蛋黃。對面樓頂上那棵樹站得比太陽還高。

我說:“真奇怪,那樹怎么長到樓上去的?”

小歐吃著蒜泥小龍蝦,看著那個方向,說:“聽說是位大爺種上去的,物業群里有人發過圖,好大一個竹筐,墊了防水布,背上去不少土,填得滿滿的,樹就長在那里頭。”

“真沒想到,這都可以。”

“物業不讓種,但管不住,大爺把那棵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天邊,又一架飛機從一朵云背后飛出來,小歐說:“我還沒坐過飛機,沒去過北京。”

“這不應該呀,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

“也沒關系,以后我們要去很多地方的,到時候都給你補上。”

“我想喝酒。”

“行,白的還是啤的?我來點外賣,正好我也想喝。”

“不用點。”

小歐轉身去了客廳,回來的時候,手里拿兩個高腳杯,懷里還抱一個醒酒器,里面裝著白葡萄酒。

我說:“原來你還藏著酒。”

小歐說:“前任留下的。”

“哦,以前沒聽你提起過。”

“他經常出國,喜歡各種各樣的葡萄酒,每次遇到好的,都帶回來一些。”

“有品位,我都不懂葡萄酒。他沒帶你出去玩過?”

小歐嘆了一口氣。

我問:“還沒放下?”

小歐說:“怎么可能?早忘了。”

“那倒是,時間不短了。”

“健身房就是他推薦的,但那時候我不打算健身,是他覺得我需要健身。”

“那后來怎么又去了?”

“據說,健身的人內心都很強大,是這樣嗎?”

“也許吧,每天都想著如何虐自己,不強大堅持不下去。”

“那就對了,我需要讓自己內心強大起來。”

“主要是為了忘記他?”

“那時候是,現在想想挺沒意思,有什么忘不忘的,每個人都是你生命里的過客,無一例外。”

“也是。”

小歐舉起杯子說:“干一個。”我跟她干了一杯,問:“你們怎么分手的?”

“兩個人一直好好的,連架都沒吵過一次。本以為這樣的關系能長久,可還是不行,前一天他還帶我去吃了海鮮,看了一場電影,第二天上午就在微信里提了分手,接著人失蹤了。”

“這就叫斷崖式分手,一般能這樣做的人,心都比較硬。”

“前兩個月,我一心想著怎么挽回,但無論如何,找不到人,微信也沒刪,就是發什么都不回復。后來我想明白了,他很可能是找到適合結婚的人了,我把他聯系方式全刪了,去辦了健身卡。”

“那我真是你的獵物嘍。”

“什么獵物?”

我把麗姐的話跟小歐說了。小歐聽完有些生氣,說:“她自己一定是那樣的人,才會把別人也想成那樣,虧我還說崇拜她。以后不理你們了。”

我有些后悔跟她提了這茬,趕忙說:“別不理我呀,麗姐也是開玩笑的。”

小歐說:“開玩笑的也不行。”

之后,一連三天,小歐沒去健身房,也不回我微信。

這天健身結束,沖澡出來,看到手機上有兩個未接來電,我爸打的。我回過去,還是老話題,“你考慮得怎么樣了?有沒有回老家生活的打算。”

我說:“您可真守時,剛好三天。”

我爸說:“要不然呢,你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

“那行吧,我考慮好了,這邊的工作挺穩定,這個城市我也喜歡,不打算回老家。”

“行,我知道了。”

“您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你不打算回老家。你小姨她大姑姐家的閨女,也在無錫上班,比你大三歲,女大三抱金磚,沒比這再合適的了,你姨那邊跟人家說好了,我把她電話發給你,你現在就聯系一下,約個時間見見面。”

“您老這辦事效率真行,我要是說回老家,您是不是還有第二套方案?”

“我跟你媽早料到了,你不回老家的可能性比較大。別廢話,我掛了,你現在就聯系。”

我沒撥我爸讓我現在就聯系的那個電話,開車去了小歐那里。

小歐已經洗過澡,臉上敷著面膜。

我問:“怎么一連三天都沒去健身?”

小歐說:“我又接了新的工作,還沒理順劇情,不想出門。”

“新劇本打算寫什么?”

“九尾狐仙的故事。”

“現在年輕人都喜歡看這種和現實生活沒什么關系的劇。”

“就當做個夢,把生活里沒有的寫出來給大家看,把不能實現的夢想在劇里實現了,寫的人過癮,看的人也過癮。”

“不生氣了吧?”

“懶得理你們。”

“你一直沒回答我的問題,但我還是想問,為什么不想結婚?你爸媽不管你?”

“我喜歡一個人生活。”

“我爸讓人給我介紹對象了。”

小歐把臉上的面膜揭掉,去衛生間洗臉。我從書柜里抽出一本書翻了翻,放回去,站陽臺上,窗戶開大,點了支煙。小歐洗了臉,做了護膚,走過來和我并肩站在一起。月光從頭頂上傾灑下來,面對一座城市的夜色,十六樓的落地窗營造出了仙俠劇里凌空飛翔的感覺。小歐跟我要了一支煙,夾在兩根修長的手指間,低頭認真看了一會兒,也點上,抽第一口就嗆了,咳嗽半天。

我說:“不會抽就別抽。”

她說:“我就是試試,看什么感覺。”

第二天中午,我爸打來電話,這次沒那么友好,直接把我臭罵一頓。

我爸說:“你一個男人,怎么那么沒有禮貌?說好了的事情,人家姑娘等著,你這邊沒動靜,你讓人家姑娘的面子往哪兒擱?”

我說:“這都是你們自作主張,跟我沒關系。”

“說的什么混賬話,你自己要是能過好,誰愿意多管閑事。”

“我怎么過不好了?”

“別跟我廢話,今天必須聯系。”

接下來,我被我爸一連罵了幾天,最后還是人家姑娘主動給我打了電話,約在一個餐廳一起吃晚飯。

我找到約定的卡座,一位身板結實的高個子姑娘站起來,笑瞇瞇看向我。姑娘穿白紗裙,這讓她整個人愈發顯得龐大,化濃妝,長長的睫毛像兩把羽毛扇,看人的時候忽閃忽閃能扇出風。姑娘先做了自我介紹,說她叫陳靜,在旁邊那家商場上班,是化妝品導購。

我說:“哦,我叫劉毅,在一家韓企工作,長白班,雙休。”

陳靜說:“我知道。”

我心里有些抵觸,覺得那晚肯定會過得很無聊。聊起來之后,竟然出乎意料地親切。陳靜說話像連珠炮,時不時還跟我來一句家鄉的方言,整個餐廳就我們兩人能聽懂的那種,勾起了我對家鄉的回憶。喝酒也豪爽,她帶的青稞酒,沒一會兒,我們就干掉了半瓶。

陳靜說:“劉毅,我想咱老家的炕鍋土豆羊肉了,天天想,吃什么都沒那個香。”

我說:“我也想,想我媽做的那個味道,夢里都想。”

陳靜說:“你是想家了,我會做,這個周末吧,我做給你吃,我讓我媽郵了口鍋。”

接下來的那個周末,奔著對炕鍋土豆羊肉的渴望,我來到了陳靜的出租屋。她這次沒穿白紗裙,而是換了條樸實的碎花連衣裙,外面裹著土黃色圍裙。她的雙手手掌肥厚,操持起廚房的鍋碗瓢盆得心應手,沒一會兒,香味就從廚房飄過來了,那味道,和我從小吃到大的媽媽廚房里的味道絲毫不差。我們從中午吃到下午,從下午聊到晚上,晚上接著吃羊肉喝青稞酒。后來都喝醉了,兩個人頭挨著頭趴在沙發上,醉夢中,全是炕鍋土豆羊肉的香味兒。

第二天早上醒來,微信里有兩條小歐的留言,看時間是昨晚發的,問我干嗎了,說好的事兒還失約。我才想起,之前答應過小歐,這個周末要帶她去兜風。我趕緊給小歐發去微信解釋。她回復說:“正寫東西,這幾天別打擾我。”

過了中秋,又過了國慶節,秋天快要結束的時候,爸媽突然來了。他們說打算到處逛逛,讓我好好上班,不要管他們。我給他們安排好住處,去銀行取了些現金,讓他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別舍不得花錢。我以為二老只是過來玩幾天。沒想到才過了三天,他們就通知我,帶上身份證,去辦理購房手續。莫名其妙。我跑過去才知道,是一套確實還算不錯的二手房。

我說:“房子是不錯,可這太突然了,你們怎么找到的?關鍵是,我也沒錢買。”

我爸說:“早在一個月前,我們已經讓陳靜幫忙找房子了,陳靜找了十幾套,這三天挨個兒去看了看,感覺這套最好,三室兩廳,房本剛滿五年,精裝修,拎包入住。至于錢,我們來時已經賣掉了老家的房子,夠給你首付的。以后一家人住一起,互相也有個照應。多虧了陳靜,我和你媽也都找到活兒了,暫時在她工作的那家商場做保潔。”

我半天沒緩過神兒。等緩過來,發現陳靜一手拉著我媽的胳膊,站二老中間,三個人都看著我笑。他們倒真像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事情已經沒有挽回的余地。在爸媽的不懈努力下,我最終被一個125平方米的水泥盒子禁錮,背上了30年的房貸。

在微信里,我跟小歐講述了我始料未及的這一變故。

講完后我問:“怎么辦?都這樣了,我還怎么環游世界?”

小歐回復:“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你別掙扎了。”

“我去找你,晚上陪我喝一杯。”

“我不在家。”

“你在哪兒?”

等了半天,小歐發來一個地址——浦東機場。

我問:“你要去哪兒?”

她說:“我正往機艙里走,通道彎彎曲曲,好長啊,我這心里還有點兒緊張。”

我又問:“你要去哪兒?”

等了半天,小歐沒再回復。

作者簡介gt;gt;gt;gt;

苒小雨,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39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在《莽原》《山西文學》《鴨綠江》《海燕》等報刊發表作品,部分作品被《小說選刊》《海外文摘》等刊選載。獲2020年《莽原》年度文學獎和第二屆河南文學期刊獎。

[責任編輯 劉 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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