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路上（組詩）

走過急促卻恒久的風口

首先，給觀光車植入一匹馬的風骨

疾行的王朝就會在神秘蹄音內

驚起一段流亡的生詞

山崖落款時，倒懸的白云

正坍塌著一段歷史

仿佛藍色的風有了新的身份

仿佛清宮在空中，突然走失的后花園

萬千馬匹浮在天上，狂風暴雨之前

干涸之湖被一場雪重新填滿

我摸著大政殿的外墻

挪動了一下，從相冊抽出的身子

十月，史冊里的草原

漸漸冷了

手機有點兒卡頓，一聲嘶鳴從體內穿過

讓我不自覺地

顛簸了一下

一束光的林間

提著一條土路

走進紅楓林，走到樹梢上

每走一步，秋天就放出一個木匠

蔚藍光線輕旋在體內

位置搖擺不定

有些樹已經死掉

棲息在詞語中

年輪的雜質，以用舊的枯筆

翻耕時光缺口的修辭

曾淚流滿面去解讀

長在樹上的語言，及離開落葉的風骨

也看到敬仰的詩者前賢

用簡單的墨和紙，借著月色或夕陽

梳理好謬誤的人間和痛楚的現實

我們的臉，潮紅得像幾片葉子

在冬風降臨之前

遠處，有一束光涌來

每次提到棋盤山

我會設想，挖出山脈、河流

七千萬年陸地的人

頭頂有沒有三尺的碎石聲

神靈發明光之前，黑暗已解鎖方向

如環山路在我們體內，割裂出一個標志性的

斷句

如我不敢開車太快

怕行色匆匆，暮色里的靈魂粒子

會突然離場

每次錘煉一句話，會得到一個好消息

古文字是獻詞

里面裝著每一尊秘密

像每次識別它們

清晨的山野就會開滿

蓄著月光和美夢的細小花枝

戲臺之下

武場之音，以虛構方式進入

冬天第一場戲

城南廣場，內心遲疑的

打斗聲漸漸清朗

從中柱、斗拱、梁架縫隙鉆出

青衣我并未見過

揚起的武旦持矛、騎戰馬

拆穿邊角史冊——

啼哭傳來。悲戚感從長安大道飄過南宋御街

傳進一場夢中夢

新戲臺是歷史拼接的

路人行色匆匆，秋風催黃的草坪內

那支長矛

一定會長出新竹子，生意蔥蘢

在竹林

在竹林，生長出一條街

生長出商販和手藝人

生長出一聲叫賣，一聲吆喝

一群人回到岸上，在夕陽背面的盛世

裝卸貨物，微笑重逢，互相寒暄

化身為指針暗藏的文字

在竹屑飄落間隙，穿林打葉的修辭

一聲輕嘆，從典籍傳出

尋竹人放晴天空，擦掉體內霉斑

精巧的竹制品掛回墻上

火烤得竹節暗沉，滋滋作響

老人在竹椅端坐

尋竹人拿起一根長竹

浸泡一堆爐火，時間彎了下來

竹子，順著歲月的形狀

順著一輪輪落滿竹葉的秋風

節節生長

一聲輕嘆，山頭斜照

也無竹林也無聲

在大舞臺

風起舞臺時，通俗之音

在奉天古城外

正追趕一匹掛滿星辰的白馬

歷史的遺骨被丟棄在

光陰來時的荒野

嗩吶出現前，詩還未降臨

大雁飛過——

幾行獻詞在懷舊的天空

撲簌簌落進，縮小的火炕

微光擦亮黑夜

枯萎的秧歌延續著

體內棄用的瓦礫

以及，南北遼闊的路

把王侯將相的遺憾，遮蔽深遠

作者簡介gt;gt;gt;gt;

無塵，原名王武臣。在《綠風》《星星詩刊》《詩選刊》《詩歌月刊》《山東文學》等報刊發表過詩歌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