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麓山觀蟲

◆范雄偉 林繼偉

當你看到“博物學”這三個字時，腦海中浮現的是一幅視野開闊的達爾文肖像畫還是各種版本的《昆蟲記》？是國家地理還是自然博物館里的那些動植物標本？……一切文明，都累積了豐富的與外部環境打交道的經驗，博物學是最古老的人類與自然打交道的科學。

本期開始，《奧秘世界》欄目邀請湖南師范大學生命科學院副教授范雄偉和他的團隊帶來“走出來的博物學”系列文章，攜手科普達人“朝碧海而暮蒼梧，睹青天而攀白日”，從腳下的路、筆下的文、心中的想、生物與地質的交融、人文與藝術的結合中共赴山河星辰，在自然中覺察，在覺察中升華，風行水上，科普自然，一起走進這門與大自然息息相關的學問。

走出來的博物學（一）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巍巍麓山位于湘江長沙段西岸，為亞熱帶季風性濕潤氣候，雨熱同期。我們一人一燈一竹杖，登山夜觀。

圖1 黑竹緣蝽（圖/圖蟲創意）

雖是微風細雨，但山下簇生的鳳尾竹叢里的黑竹緣蝽依舊如期而至。它們屬于半翅目昆蟲家族成員，之所以被稱為半翅目，是因為它們的前翅半截是不透明的革質，半截是透明的膜質。昆蟲是擁有六條腿、兩對翅膀的動物，它們只用一對翅膀就能飛，所以富余出一對翅膀。因為它們的前翅經常長得有點“放飛自我”，大多數昆蟲也因前翅的特化而得名。半翅目擁有各種各樣的蝽，緣蝽、長蝽、獵蝽、花蝽……，它們都是最有“味”的昆蟲，經常被人稱為“打屁蟲”。

圖2 黑竹緣蝽若蟲（左）、成蟲（中），大竹象

黑竹緣蝽習慣在夜幕降臨時就拖家帶口地吃“夜宵”，由于它們的口器是刺吸式的，只能趴在新生的竹竿上貪婪地吮吸。與黑竹緣蝽一起吃“夜宵”的“哥們”一般還有大竹象，它們與金龜子同屬于鞘翅目，因為口器特化成長條狀，形似大象的鼻子，因而也稱之為象甲。象甲的口器是咀嚼式的，負責在竹子上打洞，而黑竹緣蝽就只需等著“坐享其成”了。動物之間的這種合作關系并不少見。

不知道是大竹象太好還是黑竹緣蝽太黑，竹竿上排列著各種發育時期大小不一的若蟲，無不說明緣蝽的孩子們都被“奶”活了。

忠烈祠的左側走來一只南方姬蟋，水池里有“仰泳”的仰泳蝽，它是緣蝽的親戚，半翅目昆蟲的“水軍”，看上去身懷絕技。黽蝽一直向我們展示著水上漂的功夫，它的輕功被水底的泥鰍看到了，還有澤陸蛙的蝌蚪。今天的水池沒有沼蛙的叫喚，會叫的沼蛙都是“帥哥”，它們會在月上西樓之時為“心上人”縱情歌唱。今日它們不再一展歌喉，可能都已娶妻生了娃。

圖3 小仰蝽屬（左），黽蝽科

但鞭蝎似乎沒有找到對象，作為蜘蛛的近親，它們長得像蝎子但尾部沒有毒針，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浮夸的長鞭。如果你想晚上探訪鞭蝎，只要留意腳下，夜色下的麓山絕對不會讓你失望。它們有的會爬到濕潤的巖石上，如果你在它們“約會”的時候前去打擾，它們可能會舉起尾巴向你噴射一種含辛酸的防御液，讓你“心酸”。

圖4 鞭蝎科（左），明透翅蟋螽的若蟲和成蟲

岳王亭立在水中央，在朦朧的夜色中若隱若現，我們沿著池塘邊的小路，經百級臺階上山。這時，頭燈照見一只小豆長喙天蛾幼蟲，它正待在臭雞屎藤上。停留在黃梔子和白花苦燈籠上的是咖啡透翅天蛾，它們似乎更鐘情于茜草科植物。茜草科的托葉有時大到與葉成輪生狀排列，有時基部形成托葉聯合，但并不是所有茜草的莖都呈棱柱狀，白花苦燈籠就是這樣。

蛾子和蝴蝶均為鱗翅目的昆蟲，因為翅膀上布滿了粉末的鱗片，所以得名鱗翅目。據說這是為了“對付”蜘蛛網演化而來——掉粉有助于鱗翅目順利逃脫。

圖5 蛾子幼蟲與成蟲的形態不一樣

一只疑似小豆長喙天蛾的幼蟲趴在奇數羽狀復葉上，經過一番觀察，我們發現它就是豆天蛾，豆科植物是它們的“菜”。天蛾幼蟲和蠶蛾幼蟲都是“土肥圓”的吃貨，它們第八腹節都有突起的尾角，難不成是用來恐嚇對手、“顯擺”自己的？一只苧麻夜蛾幼蟲待在構樹葉子上，它的目標可能是離它10 厘米之遙的苧麻葉——它一定是聞到了苧麻的香味，可惜它大約在一個小時前爬錯了樹，吃不上苧麻葉的它定該悔不當初了。

前方白花苦燈籠葉片上的明透翅蟋螽正忙著做窩，據說它們會依據葉片的具體情況制作出不同的窩，大紅蛺蝶幼蟲也是如此。蟋螽的身體像蟋蟀，觸角像螽斯。這時，只見莧科植物土牛膝上掛著一只蟪蛄的脫殼，古語說“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蟪蛄蛻皮進入成蟲階段后，也意味著它時日不多了。

雨漸漸變大，山路上黃臉油葫蘆、日本鐘蟋、相似樹蟋、迷卡斗蟋已經“閉嘴”。斑腿蝗、日本條螽也不見蹤影，只聽見云斑金蟋歡快地彈奏著，鞭蝎仍在守候著，雙翅目的伊蚊在我們腿上留下了許多它們來過的“足跡”……

如果你有幸請它們回家“做客”，請一定“厚待”它們。因為你不僅可以觀察到它們整個生活史的變化，還可以“偷拍”它們在行為學上的浮華。此次麓山夜觀同行的林繼偉老師就請了一些回家，他與這些“貴客”之間又會發生怎樣的故事？敬請關注下期內容。

圖6 本次博物的探尋之路（圖/王瑤瑤 閆禹彤 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