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山茶

雨，從臘八前夜就開始淅淅瀝瀝，整整三天三夜終于消停。但老天依然陰沉著臉，好像在演繹大寒時節特有的冷冽和蕭瑟。沒等雨停穩，我就迫不及待走出家門，漫步小區，感受到寒冬特有的清冷與寧靜。突然，一株紅山茶點亮了我的眼睛，仿佛一道暖陽穿云破霧直擊我的心靈。

眼前的茶花高約2米，墨綠色的葉片在雨水的潤澤下，更顯繁茂厚實。濃密的葉叢中，一朵朵紅山茶盡情綻放，像絢麗的紅霞，更像熾熱的火球，熱烈、鮮艷、熠熠生輝。樹的根部一地落紅，那些墜落的花瓣和花朵并不隨風飄零，而是圍繞樹根緊貼大地，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花環，與滿樹繁花相互映襯，構成了一幅攝人心魄的壯美場景，在灰暗的天空和干枯的樹木反襯下，更加顯得生機盎然，給人以無限的溫暖和美好。我沿著小徑快步向前，因為我們小區共有21株紅山茶，它們有的高大，需抬頭仰視；有的低矮，盛花期猶如撐在地上的小花傘，它們是我的老朋友，我要逐一去欣賞它們的風采。

我的故鄉在蘇北平原，冬季寒冷，夏季炎熱，土壤中堿性成分偏高，這種環境不適宜山茶花的生長，因此我小時候并沒見過山茶花。直到上了大學，讀了小仲馬的名著《茶花女》，才知道世界上有一種花叫山茶。書中，女主角瑪格麗特每天都要以一束茶花為裝飾，一個月里有25天佩戴白色的茶花，其余5天則用紅茶花，小說以此為線索，描寫了瑪格麗特曲折多舛的命運和愛情，并用茶花象征她美麗而純潔的心靈。前幾年讀了汪曾祺老先生的散文集《人間草木》，方知茶花是云南的市花，中國是茶花的故鄉，主要分滇茶和浙茶，而滇茶久負盛名，產量全國第一，世界前列。汪老曾多次描寫過一棵大茶花，生長在昆明西山華亭寺大雄寶殿前。大雄寶殿前院本就寬大無比，而這棵紅山茶樹整整占據了院子的一大半。花朵繁多，至少上百朵，花頭碩大，“皆如湯碗口”。我曾兩度出差昆明，也曾參觀游覽了一些景點，怎么錯過了如此精彩的景致呢？

我們小區的茶花沒有湯碗大，花朵雖嬌小如盞，但盛開時的熱烈和氣勢絲毫不遜于滇茶。花頭圓潤飽滿，花瓣層層疊疊，花蕊金光燦燦，滿樹繁花在厚重的綠葉襯托下，濃墨重彩、熱鬧非凡。正如汪老在《云南茶花》里所說：這樣的“大紅大綠”顯出一種強壯的生命力，華貴之極，卻毫不俗氣！

隨著年齡閱歷的增長，我對紅山茶的喜愛與日俱增。我愛它的質樸與鮮艷，山茶之紅雖很普通，但紅得熱烈，紅得深沉，仿佛是經過了四季的沉淀，才有了如此的濃烈與絢麗。我更愛它的耐久與堅持，人們常言“花無百日紅”，而山茶似乎打破了這一魔咒。寒冬里，它傾情綻放，其傲霜斗雪的本領和堅韌不拔的精神，比梅菊還要略勝一籌。初春時，它悄悄匯入萬花叢中，不爭不搶、不言不語，卻開得如火如荼；而當春意闌珊、百花凋謝的時候，它仍堅守枝頭，正如宋代大詩人陸游那首《山茶花》所吟：“東園三日雨兼風，桃李飄零掃地空。唯有山茶偏耐久，綠叢又放數枝紅。”

我愛紅山茶。它帶給我的不僅僅是美，還有一種精神的力量。

宗萍：江蘇省家政研究會、省婦女研究會常務理事，江蘇省社會心理學會、省家庭教育研究會理事，全國書香三八組委會特聘專家顧問、江蘇省全民閱讀基金會特聘智庫專家，至臻讀書會創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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